第二部分 糾纏 第十一章 義起長白山 星火可燎原
已是萬物復甦的春季,武台山頂的積雪依舊皚皚,映襯著滿山的蒼翠。
「這裡還是那麼莊重、祥和,難得的凈土呀!」一身白衣若雪,面如冠玉的少年公子,處身於三三兩兩的拜山香客之中,如鶴立雞群,卓爾不凡。
跟在少年身後的男子一身青色錦衣,嚴峻森冷的五官猶如刀鑿斧刻一般稜角分明,本也是張惹人心動俊顏,只是周身如三九寒冬的氣息,令人不敢近前,只怕被凍成冰人。
「雖是十五,拜山的香客卻少得緊……」雖未得到身邊同行人的回應,少年公子仍自言自語的說道,「亂世擾民哪!」
白衣少年與青衣男子來到「清涼寺」前,還未踏入佛堂,便被一個作下人打扮的黑衣男子攔住。
「二位請留步,稍後再行參拜。」
「為何?」白衣少年不見絲毫不悅之色,平淡的口氣問道。
「我家主人在內。」黑衣男子有些傲慢的答道。
於白衣少年身畔未曾言語的青衣男子,只輕鎖眉頭,便驚得那黑衣男子渾身一顫,遲疑著要閃到一旁。
便在此時,一個尖嘴猴腮,作貴公子打扮的枯瘦男子大搖大擺的欲入佛堂,被另一名黑衣人攔住。那男子鼠目一轉,尖細的聲音道:「我郝君子想去的地方,還沒有去不成的!」言罷,身形一恍,竟已繞過黑衣人,立於堂內。
堂內一個看似三十歲上下的美貌少婦與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在佛前跪拜,見突然有人闖入,少年立時起身,護在少婦身前,稚嫩的劍眉豎起,喝問道:「你是何人?」
「喲,我還道是皇帝老子在這兒呢。原來只是個娃娃跟個娘們兒。」
少年聞言,面色一寒,怒道:「閉上你的狗嘴,滾出佛堂!」
郝君子絲毫不將那少年放在眼裡,將其推到一旁,去看那少婦模樣:「嘖、嘖、嘖,想不到在這兒還看得到這般美貌如花的小娘子!來,讓爺好好疼疼你。」
那少年額角青筋暴跳,猛衝上去,一拳打向那登徒子的臉頰。
郝君子微一側身便即躲過,一掌拍在那少年背心之上,笑道:「小娃娃,就你這兩下子還想英雄救美不成?滾一邊去!哈哈……」
此時,原本守在門外的兩名黑衣家丁也沖了進來,與郝君子打到一處。
仍然矗立堂外的白衣少年向身邊人問道:「這郝君子是何許人也?」
青衣男子並未答話,只是萬分不屑的哼了一聲,似乎提到「郝君子」三個字便玷污了自己金口一般。
這郝君子武功竟是不弱,三兩下便將兩個魁梧的家丁打倒在地,又淫笑著向那美貌婦人逼近,嘴裡還不乾不淨的道:「小娘子,讓你久等啦,哥哥來啦……」
不待少婦驚呼出聲,清亮的聲音由白衣少年口中響起:「郝君子,怎地不做君子之事?光天化日之下,莫要玷污了這佛堂凈地。」
郝君子頭也不回的皺眉道:「又是哪來的臭小子?識相的就別來壞大爺的好事,不然打得你滿地找牙!」
白衣少年絲毫未被嚇退,返倒步入佛堂,扶起被打倒在旁的少年,柔聲問道:「小兄弟,沒事吧?」
少年站起身,搖了搖頭道:「不礙事。」而後轉向郝君子道:「你敢辱我母親,我跟你拚死一搏!」
白衣少年淺笑著將那少年攔在身後,迎上轉過身來的郝君子。
「喲!好俊的小子!要是個姑娘家就好了!」郝君子的一雙色眼在白衣少年身上打轉。
白衣少年厭惡的鎖起眉頭,冷冷道:「要想活命,現在滾出去還來得及。」
郝君子哼笑著上前道:「好狂的口氣,看來不讓你嘗嘗郝爺爺的拳頭,你不知道自己……」
一語未避,也不見白衣少年如何動作,郝君子已被其一腳踢飛出佛堂,狼狽至極的摔了個「狗吃屎」。
郝君子爬起身,還未等大罵出口,便覺得身畔的溫度驟降,而後,便迎上了青衫男子足以凍死人的目光。「你……你是……青……卓……」
青衫男子冰冷的聲音道:「殺你污了我的手,滾!」
郝君子如蒙大赦般,再沒了先前的氣焰,連滾帶爬的逃了開去。
白衣少年笑著道:「還是我們卓大俠英武啊,不必出手,已嚇得人如喪家之犬。」
青衣男子便是天地教青龍壇主卓寒,依舊冷冷的不予言語;而白衣少年則是扮成男裝的華斬情。
佛堂中的美貌少婦攜少年躬身道:「多謝二位俠士救命之恩。」
華斬情揮揮手道:「舉手之勞罷了。不過如今世道紛亂,夫人出門,還須多加小心。」
那少年忽然道:「都怪孩兒無用,不能保護母親……」
華斬情賞識的看著眼前年幼卻氣宇非凡、正氣凜然的小小少年,「不,你只是年紀尚幼,遇得名師加以教導,必成一代英傑!」
少年睜大雙目,拜倒道:「請大俠收我為徒!」
華斬情一驚,從未想到過會有人要拜己為師,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
「夫人!二少爺!你們沒事吧?」一身丈青色錦衣的老奴,慌慌張張的奔入佛堂。
美貌少婦搖頭道:「沒事了,多虧了這二位大俠相助。」
那老奴趕忙向華斬情與卓寒拜倒,連聲道謝,而後又向美貌少婦道:「夫人,轎子已備在寺外了。」
美貌少婦再度向華斬情與卓寒道謝後向少年道:「世民,我們走吧。」
被喚作世民的少年道:「不,娘,我要跟著大俠學功夫!」
少婦無奈的看著嗜武成痴的兒子,「萍水相逢,要人家怎麼教你功夫?」
世民仍跪倒在華斬情身前道:「世民願陪伴在師父左右。」
華斬情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卓寒,而後到世民耳邊低語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女子的話,你還要拜我為師嗎?」
世民當即一愣,而後毅然道:「是。」
華斬情無奈的笑了笑,向少婦抱拳道:「這位夫人,看來令公子當真學武心切,如果夫人放心的話,就讓令公子在我身旁些時日,等忙完了此行諸事,定當將公子送回府上。」
少婦打量了這俊秀非常的白衣少年半晌,咬咬牙道:「那便勞煩恩公了。只是……還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華斬情思慮著道:「在下姓華,名……斬情,這位是卓寒。」
少婦再度福了福身,道:「華大俠、卓大俠,妾身這便告辭了。」而後,又不舍的深深看了眼世民,才隨那老奴而去。
華斬情又無奈的看向世民,道:「我只怕還當不起『師父』二字,以後的一段日子,儘力教你些功夫就是了。」
世民欣喜不已,連聲道:「多些師父!」
華斬情苦笑著點點頭,看著扯出一抹冰冷淺笑的卓寒,開始後悔選青龍壇主陪同自己離谷……要不是為了成全一下白煞與可憐的畢月烏;要不是妖嬈風騷的朱雀仍對自己有成見;要不是不想與詭異的玄武獨處……她應該不聽爹爹的話,自己出來的!哎……
方今天下,烽火連連、天災**,民眾不堪煎熬,山東長白山始發民變,由竇建德起兵反抗,各地紛紛響應。華斬情會離開絕色谷重返武台山,一是為尋孫思邈與絕色,二是為接沈氏公婆到絕色谷以避戰亂,安享晚年,三是聽聞煞神教開始出沒北方,意尋可醫得好柳霆軒蠱毒的解藥。
尋過武台山,不見孫思邈與絕色蹤影,便與卓寒攜著於武台山的「意外收穫」世民,向桃花村而去。
傍晚時分,桃花村已在眼前,而原本滿面欣喜、策馬急馳的華斬情卻陡然停住,惹得在其身後的世民問道:「師父,怎麼了?」
卓寒眯起雙目看著不遠處的火光,難得開口道:「出事了。」
「走!」華斬情蹙眉咬唇,當先沖向已火光衝天的桃花村。
甫一進村,入目的便是滿地殘屍,而不遠處,數十官兵仍無情的殘殺著毫無還手之力的村民。
見狀,華斬情剎時怒髮衝冠,抽出腰間軟劍,飛身沖向「殺場」。擋開正要招呼在一孕婦身上的大刀,將劍架在那士兵頸上,怒喝道:「你們為何胡亂殺人?!」
「因為,因為這村子包藏反賊!我等是奉皇命處置亂民的!」
那士兵被華斬情踢到一旁后,竟又揮刀砍向其他村民,華斬情憤起一劍,將之頭身分了家,而後便紅了眼的揮劍殺向一干官兵。
卓寒亦未袖手旁觀,青龍劍出,於官兵中殺得血濺七尺,好不痛快!
原本四處燒殺的官兵,見突然冒出了這兩個武功了得的人物,立時聚攏一處,近百長茅、刀劍攻向華斬情與卓寒。
世民直看得目瞪口呆,本想勸阻二位莫與官兵動手的話,也忘了喊出。
夜空上,一輪圓滿皓月,似乎也染上了血紅……
看著遍地屍身,華斬情原本白凈的面頰已血淚模糊。得救的村民僅了了數人,沈氏夫婦卻不在其中。而那不到十人的村民顫抖不止的聚在一團,驚恐的看著一身浴血的兩個地獄殺神般的人物。
華斬情終於在如山的屍身中找到了沈氏公婆,眼淚不禁流得更凶,泣不成聲的哭喊道:「情兒來晚了……」
卓寒收起青龍劍,默默的站在華斬情身邊,似乎不再那麼冰冷的聲音道:「教主,讓他們早些入土為安吧。此地不宜久留。」
華斬情無力的點點頭,由世民攙扶著起身。
原本平靜祥和的桃花村,一夜間,成了「亂墳崗」。殘餘的村民與華斬情、卓寒一同埋葬了曾經的親友鄰里,而後離開家園,流浪亂世……
「教主請節哀。」卓寒對在沈氏公婆墳前哭成淚人的華斬情再次安慰道。
「他們不過是無辜百姓,為何也要慘遭屠殺?」
卓寒無言以對,默然望向已露白的東方……
嫩綠的柳枝,在春風中舞動著柔軟的腰身,撩動著來往的匆匆過客。
「主子,前面便是柳家莊了。」一身黑衣、面貌忠厚的中年男子躬身道。
被稱作主子的男子三十歲上下,白凈的臉膛上五官分明,凹凸深刻,濃眉高挑,墨藍色的雙目深似海亮如星,兩片薄唇一動,渾厚的男聲緩緩流出:「去通報一聲吧。」「是。」中年男子應聲而去。
歐陽鶯端坐聚義廳主位,柳蒼首徒蕭翔天與次徒江御山分站左右,靜待自稱柳蒼生前好友的拜庄之人。
白臉男子邁著四方步走進聚義廳,身後跟著黑衣隨從。
「柳夫人。」
「尊駕是?」
「燕弒天。」
「看尊駕不似中土之人。」
「家父是西域人。」
歐陽鶯沉吟片刻后,提防著問道:「不知貴客此來,有何賜教?」
「柳兄生前曾許下承諾,要將庄中月寒劍贈於在下。」
「月寒劍?!」歐陽鶯猛地站起身,追問道:「你說月寒劍在我庄中?!」
燕弒天微露詫異之色,挑眉道:「夫人難道不知此事么?莫不是想悔約吧?」
歐陽鶯面色一寒,重又坐下,緩緩道:「第一,我不知庄中是否有此物;第二,我夫已逝,無從考證其言;第三……這寒月劍本屬日月劍派雙寶之一,我夫君便是在世,也無權將之贈予他人。您請回吧。」
燕弒天滿面淡然,似笑非笑的道:「那便恕在下無禮了。」而後頗無奈的向身邊隨從道:「若找不出月寒劍,便讓他們給柳兄陪葬罷。」
那中年隨從面無表情的躬身領命,待燕弒天踱步出聚義廳后,向驚詫的三人搖首蹙眉道:「你們何必呢。」
就在三人面面相覷之時,數十黑衣人由四下湧出,將三人團團圍住。同時,聚義廳外,殺聲四起……
「煞神教的人去柳家莊做什麼?」牽著駿馬,走在太原城中的華斬情蹙眉問著身旁的卓寒。
卓寒面無表情的答道:「探子只跟蹤到這些。」
華斬情無奈的聳聳肩,向身後的世民道:「民兒,你先在前面的客棧等我們吧,我總覺得心神不寧的,怕是這一趟有些兇險,莫要牽連了你。」
世民堅毅的搖了搖頭,「不,我說過要跟著師父的,就算刀山火海也要跟著!」
華斬情咬了咬下唇,攜著世民翻身上馬,揚鞭而去,卓寒亦上馬緊跟在後,直向柳家莊。
兩騎三人還未入柳林,便聽庄中發出嘈雜之聲,到得庄前,不見家丁相迎,只見一個白面男子負手門前,似在欣賞周遭風景。
華斬情下馬拱手問道:「趕問尊駕是何人?這庄中出了什麼事?」
燕弒天柔和的目光看向問話的白衣少年,不禁嘴角上揚,答道:「在下燕弒天,是慕名前來拜庄的,見庄中亂作一團,未敢善入。姑娘高姓大名?」
華斬情微微一驚,不想這燕弒天一眼便瞧出自己女扮男裝,「燕公子好利的目光。」
「謝姑娘誇獎,在下等著聆聽姑娘的芳名。」
「華斬情。」
燕弒天雙止一亮,一時精光四射,卻又在下一瞬變回柔和含蓄,「多謝姑娘,燕某銘記心間。」
華斬情鎖著秀眉,欲繞過燕弒天進庄,卻又被其伸臂攔下。
「裡面刀光劍影,危險得緊,我勸華姑娘莫要善入。所謂刀劍無眼,若是傷到姑娘的凝脂玉膚便不妙了。」
華斬情秀眉皺得更緊,有些厭惡的道:「多謝關心。」言罷牽著同樣眉頭緊鎖的世民快步入庄。
鐵面黑衣,血染天地,不是煞神教的人又會是誰?
華斬情看著遍地柳家莊弟子家丁的屍體,直氣得緊握雙拳。
世民的手被握得生疼,卻不敢出聲,雖不識得慘死的眾人,也氣得小臉泛白。
「我們分開去找活口,能救一個是一個。」華斬情有些激動的聲音吩咐卓寒道。
卓寒點了點頭,沖向後院。
華斬情沖入聚義廳,看到被團團包圍中垂死掙扎的三人——周身浴血的蕭翔天與江御山力竭的維護著歐陽鶯。
抽出軟劍,清嘯一聲,華斬情殺入黑衣人中。無奈,黑衣人便如殺不盡一般,任劍舞如雪落,屍橫滿地,依舊只得眼睜看著蕭翔天與江御山一一倒下。華斬情怒吼一聲,殺得更凶,急欲沖入救出歐陽鶯。
忽然,一聲如龍吟般的嘯聲傳來,一眾黑衣鐵面人立時住手,眨眼間已全部退出聚義廳。
華斬情愣在當場,若不是滿地的屍身與一身的血污,真要懷疑適才是確有其事還是一場惡夢。
「情兒……」已癱倒在地的歐陽鶯虛弱至極的喚道。
華斬情趕忙上前,扶起已奄奄一息的歐陽鶯,哽咽道:「師伯……」
「情兒,」歐陽鶯費力的道,「我不行了,本來這條命留到今日已是不易,只是……我放心不下我苦命的女兒如嫣,以後,你能幫我照顧她嗎?」
華斬情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眼淚流得更急,「師伯,為什麼煞神教的人會來屠庄?」
「他們,他們說,月寒劍在庄中,柳蒼生前答應給他的……我……」歐陽鶯雙目陡然一亮,而後光輝盡祛,一語未畢,氣息全無,死在了華斬情懷中。
「三師伯!」華斬情哭喊出聲,悲愴不已。
「華姑娘請節哀。」燕弒天不知何時已立於華斬情身後。
「師父……」世民蹲在華斬情身邊,挽著她的臂彎低聲安慰著。
「沒有活口。」卓寒站在聚義廳門口,青衣上血花朵朵,青龍劍上還不斷滴落著陰陰鮮血。
華斬情無力的點點頭,不禁將懷中漸冷的身子擁得更緊……
「煞神教怎麼突然到中原來作惡?不是一直只在西域的嗎?」華斬情呆坐在太原城的客棧中,面對著滿桌的佳肴難以下咽。
卓寒冷峻依卓的搖搖頭。
世民略一思慮道:「雖然不知道那個什麼煞神教是什麼,但西突厥已向我大隋投降,不知與此有無關聯。」
華斬情搖了搖頭,卻甩不散緊鎖的眉頭,「總之,這血海深仇,是化不開了。」
「那華姑娘想要如何報仇?」燕弒天突然插言道。
世民斜了眼這如跟屁蟲般的男子,想到他厚顏的跟著師父,心中便一陣厭惡。
華斬情含首不語,看著飯菜發獃。
「我已經傳信回去了。」卓寒低沉著聲音道。
華斬情嘆氣道:「想不到如嫣也跟我有了一樣的遭遇……她要怎麼面對這家破人亡……」
「聽說煞神教的教主也來到中原了。」燕弒天似笑非笑的插言道。
華斬情終於正眼看向燕弒天,追問道:「你從哪裡聽來的?可知道那教主在哪裡?」
燕弒天緩緩道:「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好!」言罷,華斬情便欲起身。
「不過……」
「不過什麼?」
「我只能帶你一個人去。」
華斬情、卓寒、世民同時看向燕弒天,「你安的什麼心?」卓寒與世民異口同聲的質問道。
燕弒天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只是含笑看著華斬情,等待她的意見。
華斬情由燕弒天深沉似海的雙目中,看不出何種意圖,更明白不該輕易相信一個初識的人,但除了想為柳家莊近百亡魂報仇,還急於向那煞神教主求證霆軒哥哥的事……
「好,我跟你去!」華斬情斬釘截鐵的道。
「師父,不可!」未等卓寒言語,世民已搶先阻攔道,「無論如何,至少民兒要跟著你!你答應了我娘要照顧我的!」
華斬情面顯難色,咬咬牙道:「燕公子,就讓民兒跟著我吧。」
燕弒天輕刮著白凈的下顎,狀似為難的思慮片刻后才點頭道:「好吧,就暫且留下這小鬼。」
華斬情轉向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的卓寒,「你先回去吧。」
卓寒緩緩點了點頭,心中卻另有打算。
艷陽當空,萬里無雲的藍天下,蹙眉忍氣的華斬情攜著同樣一臉氣憤的世民,跟在悠閑自在的燕弒天身後,向東而行。
「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裡?」終於沉不住氣的華斬情開口問道。燕弒天如出外遊樂、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爺、侯門公子一般,五天過去了,哪裡見到什麼煞神教主?直是華斬情與世民在陪著他遊山玩水!
燕弒天無視於華斬情的怒氣,笑著道:「煞神教主要去東海。我們何必趕路趕得那般辛苦?一路悠哉游哉,也耽擱不了什麼。」
「你怎知道?我們這般走下去,到得東海時煞神教主已離開又該如何?」華斬情怒目直視著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燕弒天。
「如果見不著煞神教主,你想把我怎樣便怎樣。」低柔的聲音,暖昧的語氣,燕弒天凝視著華斬情氣白的面容半晌后,大笑著繼續向東而行。
縱使氣得咬牙切齒、捶胸頓足,華斬情仍然只能無可奈何的攜著世民跟在燕弒天身後。
「喂,你站住!」一個清脆如黃鸝般悅兒的聲音響起,卻並未喚住一身青衣仿似有寒氣圍繞的高大男子。
「穿青色衣衫,像冰山那個,叫你呢!」
卓寒終於停下了腳步,蹙著劍眉回首看向那悅耳聲音的主人。
一身如太陽一般耀眼的金黃色衣衫,一張柔美亮白得好似在散發光芒的清秀容顏,一副有些得意的表情,一張水潤的櫻桃小口,一個令人不禁全神聆聽的悅耳女聲,「我注意你好久了。怎麼一直跟著那三個人?你有什麼企圖?」
冷如卓寒,竟啞然失笑,任何一個熟識他的人,都會因這一笑驚奇不已,包括卓寒自己,「小丫頭,你管的閑事未免太多了。」
金黃色衣衫的少女杏目圓睜,雙頭插腰,昂首道:「懲惡揚善、行俠仗義是我江湖中人的職責!你鬼鬼祟祟的跟著人家,定是意圖不軌,本女俠當然要管!」
在這人煙稀少的山野間,一個不足雙十的少女獨自一人面對令許多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青龍壇主卓寒,竟還如此毫無懼色,不知是該稱之為有膽識還是——愚蠢至極。當然,她自己並不知道所要懲的「惡人」是什麼來頭、何許人也。
卓寒本就寡言少語,當下也懶得多作解釋,不再理睬那少女,繼續向已遠去的三人跟去。
少女氣得直跳腳,憤然躍起身,一個筋頭翻在卓寒身前,攔住了去路,「你這人是聾子不成?你如果說不出跟蹤人家的原因,就休想離開這裡!」
卓寒目光陡然一寒,彷彿能射出冰箭一般,陰沉森冷的聲音道:「你們若想活命,便滾遠點。」
少女本被那能凍死人的目光嚇得一陣顫慄,但在聽到更冷的話語后反倒激起了傲氣,怒道:「你說什麼?哪有『你們』?要誰……」滔滔不絕的質問還未過半,突然被卓寒一拉一扯,拽到了身後,這才弄清狀況。原來,不知何時開始,她身後已多出十餘個身著墨藍色勁裝,頭帶亮黑面具的大漢。
「你,你們認識?他們是你朋友?」
「不,他們跟你一樣。」
「什麼?跟我一樣?他們哪裡像我呀?!我又沒帶面具!」
「想阻止我跟著前面的人。」
「哦……看樣子,他們比你更像壞人哈……」
「原來你分辨好壞人都是用看的?」
「嘿嘿嘿……」
刀劍出鞘之聲響起,立時寒光紛亂,十餘人擺下怪異陣式,將卓寒與那少女圍在當中。
「他們好像不把我當同夥哎……」看著這陣式,少女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本來只想當回英雄大俠,怎地突然莫名其妙的陷入這樣的危難?哎!
「這回要學乖,日後別再多管閑事了。」
「行走江湖,不暴打不平,還有什麼樂趣?!」
卓寒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全神戒備,心知這十餘人雖遠不如柳家莊時百餘人的數目,實力卻反勝之,個個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若僅是自己一人,脫身自是不難,可如今卻多了個不知功力如何的負擔。
青龍劍出,寒光四射,直指艷陽,威立不動。
「你這把劍倒是滿漂亮的哈……」少女乾笑著想緩解一下快壓死人的沉寂,卻於事無補。
十餘墨藍勁裝大漢同時大喝一聲,即而形動起來,卻非一涌而上,而是有守有攻,不紊不亂,顯是訓練有素。
卓寒青龍劍舞動開來,雖一時不能殺出重圍,卻可讓對手近不得身。那金色衣衫的少女則叫苦連連,功夫不過三、四流的角色,邊奮力自衛,邊沒頭沒腦的嘮叨著「哪來這麼多高手啊?沒想到我唐天香初入江湖,還沒揚名立腕便要死在這荒山野嶺了!我命怎麼那麼苦啊!沒臉回去見爹娘啦!爹呀,娘呀,快來救你們的寶貝女兒呀!不然你們可要絕後啦!娘……」才剛動起手來,這小女子竟已開始哭爹喊娘,直是讓卓寒不自禁的蹙起劍眉,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