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鄭新和劉老中醫
第四章鄭新和劉老中醫
「死了!」鄭新抬起頭,有點兒驚訝地看著小柳。「什麼原因,弄清楚了嗎?」
「沒有。」小柳搖搖頭,瞟一眼旁邊排隊等候就診的病人,有些惴惴地道:「鄭醫生,賈醫生他想要……要陳舟的處方。」
「是說下班了你來我這裡幹嘛呢!」鄭醫生看看壁上的鐘,苦笑一聲,搖搖頭道:「他懷疑我的中藥有問題,為什麼不自己來呢?」
「他今晚要去死者家裡,這是院領導的意思。另外,賈醫生他不來,也可能是有點兒不好意思吧,」小柳此時已鎮定下來,完全以一個局外人的口氣說道:「其實鄭醫生你也應該理解他,畢竟那個人死得太蹊蹺!」
「這你就別說了。」鄭新擺擺手,走到中藥房裡去,讓中藥師老錢在前幾日的處方里翻找陳舟的處方,老錢翻了半天,總算找著了。鄭新把方子交給小柳道:「你去複印一份,然後把原件送回來。」
目送小柳身影在診所門口消失,鄭新踅回診斷室,他見隔壁診斷室里,劉明理老中醫正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自己,他笑了笑,向劉老擺擺手。
重新開始應診后,鄭醫生很快進入工作狀態,集中精力把等待就診的幾個病人看完。其間小柳回還處方,他心緒也未受影響。直到接診完畢,凝視桌上那張處方時,他才擰起了眉頭。這時劉明理走了進來,鄭醫生伸手想去拿那張處方,手卻被劉老按住了。
「鄭醫生,你別瞞我,我都聽見了。」劉明理笑笑道:「小柳進來我就看見了,我記得原來你在急診科時,她還和你搭過班吧。你給那個病人都開了些什麼葯呢?」
「劉老請斧正,」鄭醫生把方子遞給劉老中醫道:「我記得那人患的是暑溫,來就診時癥狀有高熱、汗多、渴飲,脈象洪大而芤,所以我給他用了白虎加人蔘湯加味。」
「生石膏、知母、甘草、粳米、人蔘、桂枝、板藍根,嗯,清熱益氣生津,好。」劉老中醫戴上老花鏡,看著處方上那兩行龍飛鳳舞的行草,一葯一頓地念出藥名,念畢,他看著鄭醫生用徵詢的口吻道:「方中加用桂枝,想必這病人兼具太陽表症?另外,這板藍根在方中起何作用呢?」
「方中用桂枝,是病人還有一身骨節疼痛的癥狀,這顯然是暑溫病陽明兼具太陽表症的表現,」鄭醫生解釋道:「至於板藍根則是對症用藥,病人扁桃腺明顯腫大。」
「嗯,這板藍根用在此處,應該是一種西醫用法,不知你是否同意我的說法?不過,全方組方嚴謹,用藥精當,尤其是這味桂枝,用得實在是好!鄭醫生呀,不是老朽誇你,要不了多久,恐怕我也不能望你項背了!」劉老中醫摸著下巴上幾根稀疏的山羊鬍子,欣賞地看著鄭新道:「長江後浪推前浪,真是後生可畏呀!」
「劉老過獎了!」鄭新謙遜地道,劉老的挑刺,使他更深切感受到一個接受過西醫系統教育的中醫,在臨床上要完全擺脫西醫的思惟方法實很困難。「你看我這板藍根,確實就用得不甚恰當!」
「我那是雞蛋里找骨頭,苛刻了點。老實講,瑕不掩瑜呀,」劉老中醫擺擺手笑道,把處方交還鄭醫生。作為診所負責人,劉明理老醫生想的問題要寬一些,由於不懂西醫,他擔心的問題也要多一些。好在他和鄭醫生談話從來就不講究忌諱,當下便直言不諱:「作為中醫辯證,這處方當然沒有任何問題,但我擔心那些不懂中醫的人,給你搞什麼定性定量分析什麼的。」
「劉老,這你就用不著擔心了,迄今為止,現代科學對中藥復方作用的認識還是十分有限的。」鄭醫生搖搖頭道:「至於對單味中藥進行化學分析得出有效成分,這早就被證明不是研究中醫復方的好方法,容易把中醫研究引入歧途。即或照此分析,這方子上任何一味中藥如此小量都不可能致人死亡!其實我的擔心不在這裡,因為事實擺在這裡,我開的中藥和病人的死亡沒有任何關係……」
「那你擔心什麼呢?」劉老中醫打斷鄭新的話問道。
「我擔心……」,鄭新欲言又止,他擔心什麼呢?畢竟,他對賈志同索取他的處方的動機還不甚清楚,況且,這些年他倆雖說日見疏離,但畢竟還曾是好朋友,還是同學。如果據此就懷疑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是太過敏感了呢?一念及此,他話鋒一轉道:「我是擔心我們的藥材,……」
「你這擔心純粹是多餘的,」劉老中醫打斷他的話道:「診所的藥材都是我在把關,這你應該百分之百的放心。而藥房里的中藥師,都是跟隨我多年的老人了,是值得完全信賴的!」
「如此說來,我是杞人憂天了!」鄭新故作輕鬆地笑笑,思路不覺就轉移到死者原因上,沉吟半晌道:「根據小柳的敘述,我認為那個病人的死亡原因可能有三個,一是一般的輸液反應(熱源反應),導致病人突心肌梗塞而死亡。陳舟雖然是年輕人,這種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出。第二種可能是由氯化鉀導致,西醫輸液,病人小便順暢往往會補鉀,急性扁桃體炎引起的高燒一般也不會例外。如果輸液度太快,使過多的氯化鉀抑制心肌細胞,會導致心搏驟停。不過賈醫生是個很有經驗的醫生,這種可能性不大。這第三種嘛,那就可能是用了假藥!」
「唔,我也覺得假藥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如你所說,賈醫生是個很好的西醫,一般的錯誤絕不會犯。而現在假藥也確實太猖狂了!簡直可以說是無孔不入!」劉老中醫點點頭道。
「無論如何,我得找賈志同談談!」鄭新說罷拿出手機,撥通了賈志同的電話,這時賈志同正在陳立憲家裡,聽見鄭新的聲音,他推說有事就掛斷了電話。聽著電話里的盲音,鄭新頭腦里出現短暫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