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屍體不翼而飛
第五章屍體不翼而飛
在鄭新眼裡,賈志同稱得上絕頂聰明,本科四年,各科成績總是位列班級前茅,鄭新最佩服的就是他的記憶力,一本《傷寒論》,他可以倒背如流,以致教經典的李教授在他大三時就流露出等他畢業后招他為研究生的意思。記得那天李教授和他談話后,賈志同高興得走路都象在飛,跑回寢室拉著鄭新和其他兩個同學就到燒烤攤上喝酒。那晚喝得高興,每人喝了五瓶啤酒。盡興時,賈志同豪情大,誓今後要百倍努力,爭取成為一代名醫,即或比不上張仲景葉天士,也要比肩吳鞠通蒲輔周,其豪言語驚四座,引得眾人側目。這個場景深深烙在了鄭新腦海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了他的學習動力。一個從大山裡走出來的農民兒子有如此宏圖大志,他一個出身於中醫世家的後代,為什麼就沒有深研歧黃之學的理想呢!
鄭新是被父親逼著學習中醫的,原來他對中醫並無興趣,酷愛文學的他很喜歡讀魯迅先生的文章,魯迅對中醫的看法也或多或少影響了他。以前一提起中醫,鄭新就會想到魯迅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中醫不過是一種有意的或無意的騙子。」鄭新知道,魯迅之所以有這種看法,是由於在他小時候,父親得了很嚴重的病,便請了當地很有名的醫生來診治,而這位名醫開的葯看起來很奇特,如「冬天的蘆根」、「經霜三年的甘蔗」、「原配的蟋蟀」、以及「結子的平地木」、「敗鼓皮丸」等。幼年的魯迅常常從高高的櫃檯前遞方子進去,而後拿著抓好的中藥回家,熬了給父親喝。但這些奇特的藥物並沒有起到什麼神奇的效果,父親服了葯並不見好,病仍然日重一日,最終撒手而去。於是中醫在魯迅心中便留下這麼個騙子的印象。鄭新當然不會視中醫為騙子,因為在他家常有病人慕名而來找父親看病,父親下班后從醫院回到家就接診這些病人。還有許多治癒了的病人提了禮物來感謝父親,病人眼裡那種或恭敬或惶恐不安的眼神都給了鄭新很深刻的印象,由此他知道中醫是可以治好病的。但他又覺得中醫的理論太玄太模糊,父親在家看病,有時會給病人解釋病因,這時他便站在旁邊聽,什麼「陰虛」、「陽虛」、「肝木伐土」、「心腎不交」等等,常使他有不知所云之感,看那些病人,他覺得未必也懂,卻點著頭給人感覺都懂得似的迎合著父親。鄭新也曾把這些問題請教父親,父親聽了,說沒有學習過中醫的人有此感覺也不奇怪,入門后這種感覺是會慢慢消失的,但是,要學好中醫,不僅要有文化,更重要的是得有悟性。說著便拿出一本《內經釋義》讓他看。他看了兩天,真是不看不明白,越看越不明白,加之學校布置的作業多,也懶得問父親,便丟在一邊。一次,父子倆談話說到魯迅,鄭新把魯迅對中醫的看法告訴了父親,父親聽了淡淡一笑道:「這我早知道。魯迅懷疑中醫只能說他對中醫知之不多,事實上魯迅學過西醫但沒有行醫而最終成了文學家思想家。文學家可不可以評論中醫,當然可以,但若把他的話當作科學著作看,那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西醫也有許多治不好的病,那西醫豈不也是騙子?由一個病例而否認一門醫學,這科學么?不可否認,魯迅是偉大的,我非常尊敬他的正直,我也很崇拜他無畏的戰士精神,他有強烈的戰鬥性,思想也非常深邃。但似乎包容性少了點,這應該是一個遺憾。」
這次談話后,只要鄭新有空,父親就和他談中醫,耳濡目染,日久,鄭新對中醫逐漸產生了興趣。高考前夕,父親和鄭新有過一次長談,主要是父親講,兒子聽。父親給兒子講述了許多中醫治癒疑難病症的醫案,有書上的,有祖傳的,也有父親親歷親為的。兒子感到,父親在講到經他手治癒的疑難雜症時,他的眼睛放著光,語氣是自豪的,甚或可以說是得意。「這都是些被西醫判了死刑的病,可我這個中醫把他治好了!孩子,你好好想想,這樣的醫學你不學習是不是太可惜了?更重要的是,你是鄭家的獨生子,如果鄭家祖傳的東西到了你這一代失傳,你說我們有何臉面去見我們的祖先!」
帶著父親的期望,鄭新在同學們詫異的目光下報考了中醫藥大學,其實,憑他的成績,考北大清華也沒有問題。
由此,鄭新認識了農民的兒子賈志同,共同的志向使他倆很快成了好朋友。
此時,被賈志同拒接電話的鄭新,在楞怔片刻后經過一番思考,決定今晚去賈家會會他昔日的這位好朋友。
午夜,城?在喧囂一天後,漸漸歸入沉靜。大街上行人很少,計程車跑得風快。王媛坐在車上,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心裡很難受。她沒有想到,婆婆全然不想追究陳舟的死因,一門心思就想著索賠,和醫院那個副院長沒說上幾句就逼著對方馬上表態賠償數目,當對方說需要查清死因后才好商談時,婆婆作了,說醫院沒有誠意,她要告上法庭,讓醫院聲譽掃地。在這種情況下那個副院長作了讓步,但也只是說了個大概數目,很明顯,婆婆的言行使他很反感。其實王媛也覺得婆婆眼皮太淺,眼裡只有錢,兒子屍骨未寒,她這樣做,真讓人心寒。在王媛心裡,充滿了對置丈夫於死地醫生的仇恨。丈夫猝死後,她就對趕到醫院的婆婆說她想看到那個姓賈的醫生受到應有的懲罰。當時婆婆就不同意,她說人死不可能復生,現在最要緊的是儘快拿到儘可能多的賠償,這才是當務之急。精神恍惚的王媛當時根本沒有精力和她爭論,只好不理會她。在家裡她聽著婆婆象買菜賣菜一樣和副院長討價還價,她好幾次悲從心來,失聲痛哭。後來她不想再聽下去,也不想再面對那個賈醫生,雖然那時她已經冷靜下來,但她怕自己長時間面對姓賈的,又忍不住和他鬧起來。而且她突然想去給丈夫換一身衣裳,便去取了丈夫生前最愛穿的那套西服,悄悄出了家門。
計程車停在?第二中醫醫院門口,王媛提著衣袋,匆匆走進醫院。穿過門診部,便是住院大樓,底樓那間沒有燈光的大房間,就是停屍房。王媛剛走到停屍房門口,看守停屍房的大爺便迎了上來,他認出了王媛,有些驚奇地問道:「這位小姐,你怎麼還來這裡呢?你丈夫已被拉到殯儀館去了。」
「不可能吧,」王媛搖搖頭道:「我丈夫死因還沒有弄清楚,怎麼可能送殯儀館呢!大爺,你弄錯了!」
「我在這裡工作多年,從未弄錯過人。」大爺又仔細看看王媛,很自信地道:「你丈夫叫陳舟,28歲,很帥的一個小夥子,沒錯吧?」
「什麼,醫院真把陳舟送殯儀館了!」王媛心裡一驚,急忙推開門拉開燈,明亮的燈光下,那裡還有丈夫的蹤影!早晨陳舟就睡在靠窗的那張床上,此時那張床上空空如也!這些人也太欺負人了!剛才還在那裡信誓旦旦的保證,陳舟死因未明之前,決不送殯儀館!轉眼之間卻做出這種下作行為,實在是令人無法忍受!王媛悲憤地衝出停屍房,一口氣跑到門診部,正想乘電梯上七樓院長辦公室去,忽然想起現在不可能找到院長。她想了想,轉身跑出醫院,攔了輛出租,吩咐司機火去殯儀館。車到目的地,她扔下五十元,就沖了進去。
殯儀館內燈火通明,這裡是人類永遠安眠的中轉站,也是城?里永遠不眠的一角。人類世界,每一分鐘都有人涎生,每一分鐘也有人死亡,殯儀館和醫院一樣,永遠不存在休閑。雖然午夜已過,這裡運送死者的車輛仍在進進出出,來此送別死者的人員雖然較白日少了許多,但寬敞的院落里,三三兩兩的人,仍然觸目可見。
王媛急匆匆來到大廳的一角,這裡是登記處,專門負責登記每天送來的死者姓名家庭地址和電話號碼,王媛向一個年輕姑娘打聽陳舟安放在幾號弔唁廳,姑娘問明情況在電腦上瀏覽一遍后看著王媛道:「小姐,你弄錯了吧,今天沒有一個叫陳舟的死者送來。」
「不會吧,」王媛心裡一沉,對姑娘道:「說是送這裡了,耳東陳,風雨同舟的舟,28歲,麻煩你再找找看。」
「好吧,」姑娘又仔細搜索一遍,而後對王媛搖搖頭道:「對不起,真沒有。你肯定搞錯了!」
搞錯了?王媛突然想起在這座城?北郊還有所殯儀館,急忙向那位姑娘打聽來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北郊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聽了她的述說,請她稍等,片刻后告訴她,經查對他們那裡也沒有一個叫陳舟的死者。王媛聽了,頭「嗡」地一聲,差點跌倒。她連忙靠著牆壁,才勉強支撐著沒有倒下。丈夫的屍體突然不翼而飛,她簡直快氣瘋了。
也就是幾分鐘時間,王媛清醒過來,這一定是醫院轉移了屍體,意在企圖掩蓋事實真相!一瞬間,這個念頭牢牢地佔據了她的全身心,使她沒有去冷靜思考,報警!立刻報警!她顫抖著手撥了114,查詢到?公安局的電話號碼后,她報了警。而後,她通知了公公和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