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曉御就不用了。」沒想到陳美唯突出驚人之語，邊用手捏了捏孫子的臉頰。「我這次來就是要帶曉御上我那兒住幾天，我可想死他了！」

「嗄？」樂宥勛和白桔梗同時傻眼，還真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老人家啊！

「不是吧媽！現在都幾點了？」這麼晚回基隆已經夠讓他擔心的了，要是再帶上曉御，要他怎麼放得下心！「還是你要住一晚再回去？」

「你又不是不曉得我認床。」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要是她不認床，或許老早考慮搬來跟他一起住了。「你不會載我回去喔？不然你買車幹嘛！」

「…」也對，說不過伶牙俐齒的老媽，每次他總是戰敗的一方。

「那伯母，我也要跟你們去嗎？」她是保母，理論上曉御到哪裡，她就得跟到哪兒。

「不用，我知道照顧小孩的辛苦，你就留在家裡好好休息幾天吧！」算是對剛才她的不客氣做點小小彌補。

陳美唯說完便起身，一手拉著孫子。「走吧。」

「這麼快？！」這些人怎麼回事？都來沾沾醬油就要走，當他家是醬油碟子嗎？

呿--

「再晚你爸要念人了。」

祭出樂家的一家之主，樂宥勛再不敢有二話，拿起車鑰匙就去開門，臨走之前不忘對桔梗說了句。「我很快就回來。」

這樣也好，他還有事要問她，曉御在場也不太方便，畢竟小鬼頭沒什麼嘴巴牢不牢靠的問題，想到什麼說什麼或許會造成大人的困擾，一切就等他回來再問個明白便是。

桔梗點了點頭，關好門后，心情沒來由感到些許不安。

她在這個家的任務就是要照顧曉御，現在曉御被阿嬤帶走了，那麼她留下來又能幹什麼呢？

「你啊，到底有沒有好好為將來打算？」

相較於桔梗的不安，樂宥勛的磨難還沒完，一上車還沒開到交流道，陳美唯就繼續發難。

「什麼打算？」樂宥勛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他認真工作，壯大自己的事業版圖且用心照顧兒子，這些就是他人生的全部，還要他做什麼打算？

「莉美都走三年了，你難道想一輩子就這樣一個人過？」這也是陳美唯此行的另一目的，她可是忍了好久，好在小孫子曉御一上車就睡了，她才能逮到機會趕緊跟兒子談一談。

再怎麼說都三年了，莉美在天之靈應該也會希望他重組幸福的家庭吧！

樂宥勛沉默地不答腔。

最近這問題還真是纏人啊！不管走到哪兒都會有人提醒他這點，現下連老媽也來參一腳，要他不頭疼都難。

「你鄰居劉伯伯介紹他朋友的女兒要讓你認識，你怎麼說？」機會還是有的，她這兒子的條件可不差，自是有人會主動尋上門來。

「別鬧了媽，我沒心情。」他等等還要趕回去弄清楚桔梗和大衛之間是怎麼回事…等等，他為什麼那麼在意桔梗的事？她有沒有跟大衛分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難道…難道在這短短的一個多月間，因為她的溫柔、她的體貼及細心，讓他不知不覺悄悄對她動了心？

怎麼可能！這實在太荒謬了！

那為什麼你看到她跟大衛在一起會不舒服，聽到大衛要找她就煩躁，還非得搞清楚她和大衛之間發生什麼事不可？心裡突地冒出一道嘲諷的聲音，震得他差點失神踩下煞車！

天啊！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小女生…不，小女人產生異樣的情愫，但顯然它就是發生了，這…這實在太令他震驚又不敢置信。

「宥勛，宥勛？」

「啊？」陳美唯的聲音將他喚回現實，他這才驚覺自己還在開車，如此恍神實在太危險了！「什麼事，媽？」

「我說那麼多你一句都沒聽進去是吧？」陳美唯差點沒一巴掌從他的後腦巴下去。

「…你有說什麼嗎？」昏倒，他一句都沒聽到啊！

「啊你到底是耳朵沒帶出來，還是神遊到哪裡去了啊？」陳美唯快暈了，害她浪費那麼多口水，哼！「我在問你要不要抽個時間，跟你劉伯伯朋友的女兒見個面啦！」

「我不是說我沒心情嗎？」別再問他這種問題了行不行？他都快「花轟」了。

「你這孩子。」陳美唯的聲音軟了下來，撇開臉望向窗外。「就算你不為曉御想，也要為自己想一想，我跟你爸年紀大了，可沒辦法陪你一輩子，等我們百年之後，你要我們怎麼放心得下？」

不是不放心他沒能將曉御好好養大，而是擔心他成了孤單老人；人總是要有個伴的，她和老公有好幾個失去伴侶的朋友，發現他們都老得特別快。

孤單，是種可怕又磨人的東西啊！

「媽，說那些幹嘛？」做人家兒子的最怕父母說那些「有的沒的」，聽來總教人心驚膽顫。「你跟爸才幾歲，況且以後的事誰曉得？搞不好哪天我就突然再婚了，想那麼多是庸人自擾。」

「時間過得很快的，我這一個不舒服就大半年，像你何時請桔梗來的我都不曉得。」陳美唯小聲地抱怨著。

「她才來一個多月，沒你想象的久。」麻煩的是才一個多月，他就對她有了感覺，那接下來還得仰賴她的歲月…該死！他想都不敢想。

「才一個多月就把曉御的心給收買了，再久一點，搞不好那小子都忘了他阿嬤長什麼樣子了。」她也不是對桔梗有成見，只是孫子的心似乎偏桔梗多一些，她吃味嘛！

「媽，別胡思亂想了好嗎？」正好遇上紅燈，將車停下，他認為自己有必要為桔梗平反一下。「曉御黏她，也是因為她真心對曉御好，這也是人之常情。」

陳美唯好半晌不說話，直到又停了一個紅燈，她才幽幽地輕問：「她真有你說的那麼好？」

雖然是花錢請來的保母，照顧小孩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拿了錢沒做好事的也大有人在；倘若那丫頭真心待他們父子倆好，那麼等曉御開始上學，不再需要保母時時跟著時，感情的割捨似乎也很困難…

「嗯。」見紅燈轉綠，樂宥勛踩下油門，臉上散發出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溫柔。「她真的好到讓我無可挑剔。」

將曉御照顧得無微不至，疼愛卻不寵溺，即使犯了錯，她一樣柔聲溝通，教導懵懂的兒子正確觀念；不該她做的事她也都攬起來做，甚至連他都一起照顧進去，這樣的女人，還有什麼能挑剔的呢？

硬要從雞蛋裡挑骨頭都挑不出來咧！

「好吧，那你劉伯伯那邊我會去回絕。」突地，陳美唯轉變態度，不再要他跟鄰居朋友的女兒相親。

「謝謝。」他鬆了口氣，感謝老媽的諒解。

「不過既然桔梗有你說的那麼好，不如你就試著追她看看吧！」陳美唯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

「吱--」這次樂宥勛反應不及，本能地踩下煞車，好在車速不算太快，後方又沒來車，這才沒釀出災禍。

「媽？」現在是什麼情況？老媽竟然叫他追桔梗？先別提他耿耿於懷的年紀問題，他還以為老媽不喜歡桔梗呢！

「幹嘛？好話不說第二次。」陳美唯以眼角斜睨他。

「不是…我以為你不喜歡桔梗。」他只好硬著頭皮直說。

「我不記得我說過那種話。」陳美唯眯了眯眼，看起來就像兒子小時候犯錯，她準備開始扁人前的危險神情。

「那還需要說嗎？」他翻白眼，第一次見面對人家說話就那麼重又那麼酸，任誰都會那樣以為的。

「第一次見面我總得探探她的底啊！」陳美唯不認為自己何錯之有。

那丫頭年紀輕了點，但聽她說話倒是分寸有禮，不似時下一些毛躁的女孩；既然她都收買了孫子的心，那就讓兒子去把她的心收買回來，這樣就打平了，哈！

「…問題是你的態度也變化太大了吧？」比四川變臉還快速，讓他適應不良啦！

「這年頭要找到適合又好的女人不容易，有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她當然不是隨便找到女人就硬要跟兒子配對，她也有她的理由。

看了好些個鄰居的孩子，坦白說她對像桔梗那樣年輕的女孩不太苟同，但不能就這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至少桔梗給她的感覺還算誠懇，清亮的眼底不見任何虛偽做作，原則上算及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