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看了慕容新錦一眼,只見對座的人低眉順眼地默默切著牛排,似乎一點也不像他這麼煩惱,煩惱的人好像就只有他一個。
韓酌丟下餐巾,「這幾天我有點忙,你自己先回家吧,你家裡有打掃吧?床單要是髒了就買新的,別洗了。」
後半句一說完,他就想打自己的嘴,他幹嘛要擔心她洗床單會不會累?
慕容新錦心頭一跳,手上的動作也停住了,然後再也握不緊手裡的刀叉,她也將刀叉放下,雙手交握垂下,放在膝上緊緊捏著,「嗯。」
韓酌緊盯著慕容新錦的表情,見她眉頭皺也沒皺就答應了,他心裡非常鬱悶。
她竟然答應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現在的感覺很複雜,就像被自己一向欺負慣了的人反過來欺負一樣。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一頓飯吃得十分落寞,誰也沒有心情再說一句話,離開前的幾分鐘,一直低著頭的慕容新錦抬眸看了看韓酌,這就是他們最後的互動。
慕容新錦心裡早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她還是入戲了。
是夜,她獨自一人回家,她自己的家。
已經有兩個多月沒在這裡過夜了,自從跟韓酌在一起以後,他每晚都需索得她直不起腰,更別說回家了,後來他家也漸漸出現她的東西,她也習慣在他kingsing的床上入眠,
習慣他有力的臂膀會抱著她,她靠在他胸膛前聽著他的心跳聲進入夢鄉。
但這樣的事以後大概不會再有了吧,他們這樣大約就算是分手了,慕容新錦笑著搖搖頭,現在這樣的年代,連分手都不需要明說,他剛才這麼沉默,大概是為她留一點餘地,收拾自己狼狽的背影吧。
慕容新錦靜靜地開門,鑰匙哐當哐當的聲音在無聲的走廊上叮鈴響起,就像伶仃的她,
那麼孤單、那麼寂寥,才一會沒見他,她已經開始想念他的味道了。
走進卧室,她放軟身子向後癱在床上,一手拉過旁邊的被子蓋在身上,圍得自己密不透風,她應該重新適應自己原來的生活了,一個人度過的夜,只蓋她一個人的被子,一個人的溫暖。
今天他跟她說他最近很忙,接著就會因此而很少聯繫她,甚至不聯繫她,然後他們便會不了了之,這就是不需要明說的分手,這就是他為她留的餘地吧。
自己已經喜歡上他了,但他對她不是真心的,那她有什麼辦法,難道她還能一哭二鬧三上吊,追著他死纏爛打?還是說學言情小說女主角一樣,離開男主角一段時間,讓男主角無所適從,然後再重新追求她?
他們才交往沒多久,還不到三個月,在這個時代連感情都是速食的,別人可以早上在拉斯維加斯結婚,晚上就在墨西哥離婚,也不過幾個小時,她這上了兩個多月床的感情算什麼?
失戀而已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他不喜歡她就算了,她也不想多做什麼努力,明知道沒有可能,明知道多努力都不能如願,不如趁還能割捨時放棄吧,她是傻,但這樣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而此時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儘快入睡的慕容新錦根本不知道,就在她的公寓樓下,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停在路邊。
韓酌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車窗降下的窗台上,靜靜地看著慕容新錦居住的公寓,妖孽般邪魅的臉上神情難辨。
想起剛剛,他的心情就沒來由的糟糕。
在餐廳里,明明是他自己說要她回家的,卻在走出餐廳去停車場把車開出來后,因為沒有看見她等他的身影,心情感到史無前例地惡劣。
她就不會等他一下,跟他說一聲再見嗎?還是說她想要他去追她?他才不要!
在餐廳門口停留了沒幾秒,他發動車子駛離餐廳,輕易地找到了馬路對面不遠處那個令他目光停留的身影,然後偷偷摸摸地跟著她,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她送回家了。
在路上時,他看著慕容新錦走路的動作,幼稚地在心裡偷笑,「誰教你氣我,我就不讓你坐車,你走回家吧。」幼稚得令人發笑。
手機蚤幕突然亮了起來,有電話打進來了。
韓酌看了看螢幕,滑動接聽鍵,接通了電話,「今晚這麼閑,居然有空找我,喝兩杯?」
「你都快被人登上雜誌了,還有心情喝?」楚天澈沒好氣地說。
韓酌悠閑而無所謂的回應,「嗯,這麼有趣?」
根本就聽不出他有多想知道這件事,好像這件事跟他無關似的。
「那個女人也沒逃過喔。」看他還能不能這麼輕鬆,「怎麼樣?要不要把它壓下來?」
韓酌又往慕容新錦住的公寓看了一眼,「不用。」
楚天澈咋舌,「欺負得這麼狠,不怕人家不要你,一聲不吭就逃跑了?」
「就是要欺負她。」跑,她敢?不就是欺負她一下。
「人渣。」韓酌聽得不痛不癢。
街燈昏黃的光線打在他黑色的車身上,黑得發亮的車身像是被鍍了一層特殊金屬。
掛了電話后,韓酌還是靜靜地坐在車裡,沒有開車離開,他絕對不會承認,他是在思考要不要上樓敲門這個問題。
結果不知不覺,他在她家樓下坐了一晚。
【第七章】
話雖然這麼說,這些道理慕容新錦也都懂,但說是一回事,懂是一回事,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人心是用肉做的,她畢竟也只是個二十幾歲、談了第一場戀愛的女孩子,根本沒辦法像說出來的那麼瀟洒。
慕容新錦趴在桌子上發獃,手握著筆在白紙上一筆一劃無意識地寫著字,大小的白紙上被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某人的名字,如果那天在餐廳里她沒有問他那個問題,那今天就是他們在一起三個月的紀念日了。
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她瘋狂地想他,想他今天會不會因為不想弄髒自己的手,而不做早餐;想他的秘書今天有沒有調三七比例的咖啡牛奶給他喝;想他是不是又像遇見她之前一樣,整天到歡場去;他有沒有遇上比她更好的女生,會不會又像調戲她一樣調戲別人?還是說他遇上了對的人,從此修身養性,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她覺得她快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喂,你寫這麼多韓酌幹嘛?之前不是說要去追薛睿淵的專訪嗎?失敗了?」
細細的女聲從耳畔傳來,慕容新錦回過神來才發現有人坐在她的身邊,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慕容新錦認得出,這個莫名其妙跑來關心她的女生,是上次洗手間里說八卦那兩個人其中的一個。
慕容新錦現在沒有心情聊天,她的聲音懶洋洋的,一如她現在的狀態,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發獃,「嗯,失敗了,很徹底。」
徹底得連自己的清白都貼上去了,其實如今想來,她那時要是不那麼死心眼地追著薛睿淵,想要拿到他的獨家採訪,她也不會遇上韓酌。
這麼想著,她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哎,你別傷心難過,薛睿淵那種人簡直就是黃金單身漢,哪有那麼容易就追得上,照我說,如果一開始你追的是韓酌,或許早就追上了,也不用花那麼多時間,不用被主編罵得那麼狠、罵那麼多遍。」
那女生吹了吹指甲,然後笑得一臉曖昧地湊近慕容新錦,笑嘻嘻地小聲問她,「喂,大家都是同事,那麼熟,跟我說一下吧,韓酌他是不是很行?」
慕容新錦被這女生搞得一頭霧水,她皺著眉,圓眼裡閃爍的儘是疑惑不解的神情,「你說什麼?」
女生笑著擺擺手,「好啦好啦,別裝了,再裝就不像了啦。」
「你到底在說什麼?」
女生「嘖」了一聲,另一隻手把雜誌社這一期剛出爐的雜誌攤在慕容新錦桌上,指著報導上偌大的標題,「人面獸心的上帝之手,這不是你寫的嗎?看,這裡有你的名字喔。」
慕容新錦圓臉唰的一下變得雪白,血色盡褪,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雜誌頁面被慕容新錦抓得皺起來了,她的手也無法控制地顫抖著,她看向那個女生,
紅唇張開,像是想要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女生看了她的表情之後似乎明白了,「你不知道這件事?」
看著慕容新錦獃獃地點了兩下頭,而後笑了笑又繼續說:「我就說嘛,哪有這麼敬業的人,被人吃了還繼續寫報導,連帶著自己也被爆出來。」
慕容新錦此時頭昏腦脹,整個人都有點暈暈的,根本就聽不清楚那個女生在說什麼,她腳步輕飄飄的,跌跌撞撞地往主編辦公室走去,她只想弄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