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都可以，我沒有意見。」看著琳琅滿目、閃爍著動人光芒的裸鑽，東方綾只想趕快逃離現場。

「這怎麼可以？！你可是新娘耶，當然要挑一顆自己喜歡的啊。」姚玉嬌興趣勃勃的欣賞著絨布盤上的鑽石。

「媽，我看你好像比較想要自己買。」夏昱忍不住促狹。

「你這小子，你媽我當然要買啊，我可是主婚人之一耶。」姚玉嬌笑著拍了兒子一下，又拉著准媳婦道：「喏，你看那顆怎樣？光澤切工都是一等一，真是美極了。」

「夫人真是好眼光，這顆鑽石的等級的確是最優等的，現在要找到這樣的鑽石已經很難了。」一旁的sales趕緊笑著介紹。

「瞧，我的眼光是不會有錯的。」姚玉嬌特地朝兒子眨眨眼。

「是啊，就跟您選的媳婦一樣，都這麼明艷動人。」sales連忙借口贊道。

「那當然嘍，我可是從她小時候就把她訂下來了呢。」姚玉嬌笑得合不攏嘴。

「真的的是郎才女貌，讓人羨慕極了。」sales繼續舌燦蓮花的捧著。

「呵呵呵，真是會說話的小姐。好吧，就這顆，你替她量量指圍，替我們做個漂亮一點的戒台。」姚玉嬌很阿沙力的道。

「一定一定，包您滿意。」sales也樂得眉開眼笑。

「玉嬌姨，這好像太太大顆了吧……」東方綾遲疑的看著那顆在燈光照耀下閃爍著璀璨光芒的鑽石。

「怎麼會？才三克拉而已，我還嫌有點小呢。」姚玉嬌不以為然的回道。

「三克拉？！」東方綾皺起眉頭。

「算了，長輩開心就好。」夏昱阻止打算抗議的她。

「可是……」她根本就不喜歡戴這些東西啊。

「放心，我還買得起。」夏昱調侃道，像緩和氣氛。

「重點是不需要這麼浪費吧？」有錢不會捐給慈善機構啊？當醫生的她，看太多沒錢醫病的可憐病患，這教她怎麼奢侈得下去？

「你認為你說得動我媽嗎？」夏昱看著跟sales熱烈談論的母親，無奈的聳肩。

見狀，東方綾也只好吞回了抗議。

好不容易才結束了挑婚戒的行程，她鬆口氣想要離開時，卻又被拉進婚紗店，這回連剛陪丈夫參加完醫師公會活動的母親都來湊熱鬧。

「這件好。」姚玉嬌翻看掛著的禮服，拿出一件說道。

「這件也不錯。」黃玲妮手上也拿了一件。

「哪件都好，可不可以饒了我?」東方綾忍不住哀嚎。她們已經挑了一個小時了。

「當然不行，你可是新娘耶，那天一定要是最耀眼的。」姚玉嬌直接否決，沒有轉圜的餘地。

「現在當新娘真幸福啊，想當年我們可沒這麼好命，有這麼多漂亮款式的禮服可以挑選，都是隨便穿一件就結婚了。」黃玲妮不禁感嘆。

「媽，玉嬌姨，要不你們乾脆就趁機再結一次婚，挑選自己喜歡的禮服好了。」只求放她一馬，別再折騰她了。

「說什麼話，我們自然會挑選自己要穿的禮服，不過這幾件你先去試試看。」黃玲妮催促女兒跟著禮服助理進更衣室換裝。

「看來這裡應該沒有我的事才對，那我先走了。」夏昱早就待不住了，已經跑出去抽了好幾次煙。

「怎麼會沒有你的事？」姚玉嬌不苟同的白了兒子一眼。

「我的西裝早就在Armani買好了，挑禮服是你們女人家的事，我留在這裡幹什麼？」夏昱蹙著眉頭辯解。別說東方綾不耐煩，連他都受不了了。

「你當然要留在這裡幫忙看新娘穿那套白紗好看啊。」姚玉嬌道。

「她穿什麼不是都一樣?」女人真是奇怪，在他看來，每套禮服根本都差不多。

「你懂什麼？」姚玉嬌瞪了兒子一眼。

「好了好了，快看看。」黃玲妮興奮的聲音揚起，打斷她繼續教訓兒子。

「小綾好了啊？快讓我們瞧瞧。」夏母立刻雀躍地圍上前去。

更衣室的簾幕被拉開，露出了站在中央，穿著一襲白紗禮服的東方。她局促不安的頻頻拉扯幾乎露出半顆渾圓的低胸蕾絲。

「好美，真是太美了！」兩位母親同時發出了讚歎聲。

「我可以脫下來嗎？」她第一次穿這麼暴露的衣服，感覺好像下一秒胸部就要掉出來似的，說有多不習慣就有多不習慣。

「等等，再讓我們看一下，小昱，你也看看，小綾穿這件是不是既性感又漂亮啊？」姚玉嬌趕緊喚兒子一起來欣賞。

不用母親說，夏昱的目光在東方綾現身後，就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他才沒想過白紗可以對一個女人造成這麼大的改變，低胸馬甲讓他原本以為沒啥看頭的上圍意外的造成這麼飽滿圓嫩的弧度，且將她整個人的線條雕塑得更加完美。

什麼時候小女孩也變成一個性感女人了？

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東方綾不再是以往那個流著鼻涕的黃毛丫頭。

「小昱？小昱？」姚玉嬌低喚兒子好幾聲，發現他望著准媳婦失神，隨即漾起滿意的笑容，「瞧傻了嗎？現在才知道我替你挑的媳婦有多迷人吧？」

「哪、哪有，我只是剛好在想事情罷了。」母親調侃的話語入了耳朵，夏昱這才回神，英俊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不過很快又恢復鎮定，「我是怕她撐不起這件衣服，到時候走到一半滑下來就糗大了。」他意有所指的將視線停在她的胸前，暗指她上圍太平。

東方綾的臉一紅，懊惱地說：「用不著你擔心，我絕對沒問題。」

「是啊，小姐有34C，是很標準的身材呢。」一旁的助理證實道。

「喔？有34C啊……」夏昱的唇瓣緩緩揚起。

「要你管！色鬼。」他的視線好似火苗，灼燒著她裸露的肌膚，讓她全身發燙，心臟也撲通撲通的加速跳動著。

「呵呵，新郎新娘的感情還真好，真是一對歡喜冤家呢。」禮服助理不明就裡，笑呵呵的道。

「是冤家，不過一點都不歡喜。」東方綾漲紅了臉，說著想換下禮服，「夠了吧？我要換掉了。」

「咦，不是還有好幾套沒試？」夏昱突然悠哉的啟口。

「是啊是啊，再試試吧。」姚玉嬌附和。

「就穿我剛剛挑的那件吧。」黃玲妮也趕緊湊上一腳。

東方綾用足以殺人的視線瞪了夏昱一眼，咬牙切齒的說：「你不是還有事要忙嗎？」

「再忙也要陪老婆是婚紗啊。」他慵懶的雙手抱胸，對這場婚事，他越來越樂在其中了。

「好小子，越來越像個好丈夫了。」看著兒子，姚玉嬌滿意的點頭。

「女兒，有小昱這樣的老公，你真的要好好珍惜啊，還不快多換幾套讓你老公瞧瞧。」黃玲妮也笑開了嘴。

「這麼體貼的老公真是令人羨慕啊。」禮服助理邊笑邊拉著她往更衣室走去。

「我不要換了！乀——」她還還不及抗議，就已經被推了進去，陷入換衣的痛苦深淵中。

側頭看向坐在副駕駛座上，不住點頭打瞌睡的東方綾，夏昱總是漾著嘲弄的黑眸，此時難得的流露出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光芒。

她應該很累吧？

被勉強換了無數套禮服后，又被兩個興緻勃勃的媽媽逼著試妝試髮型，難怪她會疲憊不堪的在車上睡著。

他反倒是越發神采奕奕，沉浸在擺弄她時的愉悅之中。說真的，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著她以從未有過的裝扮出現在眼前，的確讓他驚艷不已。

過於熟悉的關係關係讓他忽略了她已經是個女人的事實，再看見平常包裹在衣服下的身軀竟有如此惹火的線條，不可否認的，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車外昏黃的街燈透過擋風玻璃映照在她的臉龐，在她眼窩處投射出一道長長的睫毛陰影，讓她的睡容有種寧靜的美麗，也讓他的心沒來由的柔軟了起來。

他好像從來沒有這樣仔細看過她的五官，直到此刻，他才有機會仔細欣賞她的美麗。

其實圍繞在他身邊的美女不少，卻卻很少有像她這樣毫無在乎自己外表的女人——她不喜歡打扮，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

若他們不是從小吵到大，而是初相識的男女，或許他也會被她的美麗所迷惑吧。

美麗？呵。若是被她知道他覺得她美，想必會惹來她的一陣訕笑吧。

不過，無法否認，醜小鴨真的變天鵝了，她精緻的五官與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不用化妝就能輕易打敗其他女人。

現在的女人若不化妝戴假睫毛，幾乎不敢出門，像她這麼有本錢素顏的女人，真是太少了，更何況她不只有外表，還有聰明的腦袋。

現在他多少願意承認妹妹說的，她的確是個內外兼備的女人。可惜她太聰明了，伶牙俐齒得讓男人無法招架，也難怪她到現在都還沒交過男朋友。

夏昱出神的凝視她，看著酣睡中的她突然微微蹙起眉頭，忍不住伸手想撫平它。

「恩……不要……「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她的臉時，東方綾突然動了動身子，發出囈語。

他一驚，連忙縮回手，正想為自己的舉動找借口時，卻發現她依然緊閉雙眸，口中念念有詞。

「不要換了……討厭，不要結婚……」她口齒不清的嘟囔著。

夏昱傾身打量著她，直到確定她是在說夢話，才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為那些夢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看樣子她真的很不願意跟他結婚，連做夢都不忘表達抗議，好像跟他結婚是種酷刑似的。

他真有這麼差嗎？

縱使他也不想結婚，但她這樣的反應，還真讓他不服氣。

明明有很多女人千方百計的想要套牢他，渴望坐上夏太太的寶座，怎麼她卻視與他結婚為畏途呢？在她眼中，他好像沒有半點優點，讓身為男人的他的自尊心受到創傷。

或許，他該讓她知道她錯過了什麼，像他這麼好的男人擺在眼前，她還不知道好好把握，竟然連作夢都皺眉抗拒……

夏昱俯視她的睡顏，紅潤的唇瓣突然輕輕揚起，柔媚了清醒時的銳利神采，性感中帶著可愛，似是拋開了方才的噩夢，夢到什麼甜美愉悅的事。

想必現在的夢裡絕對不會有他在吧？

正自嘲的想著，她卻又像個小孩子似的露出滿足的笑容，伸出小巧的舌頭輕舔唇瓣，一副享受了美食，回味無窮的表情。

夏昱忍不住跟著揚起唇角，睡著的她可愛多了，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笑，真是有趣。

他好笑的欣賞她多變的表情，卻突然發現有隻小蚊子在她的臉頰旁飛繞著，眼看就要盯上她。

他眼一眯，俯身靠近她的臉龐，舉起手，屏住呼吸，瞄準那個小黑點，接著動作迅速地揮了下。

「啪！」清脆的響聲劃破了車內的寧靜，也驚醒了東方綾。

她錯愕的瞪大眼睛，臉頰上火辣的刺痛感，讓她一時之間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呃……」夏昱不好意思攤開手掌解釋，「有蚊子。」

好半響，東方綾才自混沌的昏睡中清醒過來。她看了看他掌心，空蕩蕩的，哪有什麼鬼蚊子？

「真的是蚊子。」他無奈的補充，「可惜沒打到。」

「我看你根本是故意的吧。」她狠狠地瞪他，指控他趁她睡著時偷襲她。

「真是好心沒好報。我看你睡得這麼熟，所以才回到家了都不忍心叫醒你，像讓你再多睡會兒，誰知道會有蚊子……」

「那我該謝謝你嘍？謝謝你打我一巴掌?」東方綾諷刺的打斷他的解釋。

「你真是不可理喻。」他收回方才覺得她很可愛的那些想法。

「你心懷不軌，哼！」她朝他做了個鬼臉，拉開車門準備下車，手機卻突然急促的響了起來。

那是醫院打來的專屬鈴聲。

東方綾趕緊起手機，面色凝重交談了幾句后掛斷，將跨出的腿縮回車中。

關上門，朝他：「趕快開車。」

「去哪？」她剛剛不是氣呼呼的要下車嗎？

「醫院。」東方綾焦急得催促著，「快啊！」

夏昱睇了眼她急切表情，沒多說一句話加快油門，朝著醫院急駛而去。

「謝謝你，東方醫生。」喬琳感激的握住她的手。

「別這樣說，這是我應該做的。」東方綾怕怕她，「你快進去陪她吧，沒事的。」

喬琳點點頭，朝她擠出抹笑容后，轉身走進病房。

長吁口氣，東方綾回到休息將白袍脫下，換上了便服，拖著疲憊的身子準備返家。

走出醫院大門，看了看腕錶，已經凌晨兩點多，街道上車疏人少，靜悄悄的一片。

夜深了，大部分的人應該都在睡大頭覺吧，只有她這類族群，才會常常臨時出勤。

雖然工作並不輕鬆，但她卻樂在其中，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尤其是在看到診治的病人逐漸康復，便是她最大的欣慰。

只可惜……醫生並不是神，能力有限，沒辦法醫治所有的病情，就像喬琳的妹妹喬安。

唉，現在只希望她可以儘早到美國尋找希望，接受治療，畢竟美國的醫學還是比台灣進步，或許到哪還有一線生機……

東方綾邊走邊沉思，拿起手機準備叫車，一道短促的喇叭聲卻自前方傳了過來。

這麼晚還亂按喇叭。她不滿的朝聲音來源瞪去，刺眼的車燈讓她眯眼，一時看不清前方的景象。

咦，那車幹嘛朝她開過來啊？該不會是不爽她朝他瞪眼吧？現在夜深人靜，她還是不要和他硬碰硬的好。

東方綾索性轉過身，快步朝反方向走去。

可那兩道光束卻緊跟在乎，絲毫沒有放棄的跡象。

慘了慘了，她該不會遇到色狼了吧？！

她頭皮發麻，原本的快走變成跑步，彷彿在衝刺百米似的快速奔跑著。

吱——

只聽得身後的車輛突然加速，車影閃電似的飛快竄到她身側，然後驟地停下發出的發出的剎車聲，嚇得東方綾的心臟差點蹦出胸口。

「搞什麼？你沒聽到我喊你嗎？」車窗緩緩降下，夏昱不悅的聲音同時傳入耳里。

她怔了怔，彎身看向車中，「是你？！」

「不然還會有誰？你以為有人會覬覦你的美色嗎？」他沒好氣地回嘴，但心裡明白，當然會有人覬覦她——這也是他等在醫院門口的原因。

「你幹嘛故意嚇我？知不知道我差點被嚇出心臟病來。」東方綾拍拍胸口，驚魂未定。

「上車。」他越過副駕駛座，貼心的替她開門。

「我沒空，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家。」她想都沒想的拒絕。

「你以為我要帶你哪裡？上車，我送你回家。」夏昱沉聲命令。

送她回家？東方綾挑起眉，想了想，聽話的坐上車。

「你怎麼會這麼好心，還特地在這裡等我？」習慣和他爭鋒相對，她一開口就調侃他。

「我只是剛好路過。」他淡淡回道。

「這麼晚你路過這裡？哪邊不舒服啊？」東方綾上下打量他。

「我好得很。」夏昱睇了她一眼，將車緩緩駛離。

找到機會她嘲弄的道：「我看你根本就是特地在等我吧。」

夏昱選擇沉默不語。

「不說話即是默認了喔。」她故意挑釁的斜睨著他。

通常他絕對會立刻反擊，沒想到他還是保持沉默。

「呃……好吧，不跟你開玩笑了。」奇怪了，他怎麼不反駁呢？平常他早就犀利反擊，那哪可能悶不吭聲的任她出招？

難道……難道他真的是特意守在這裡等著載她？

不會吧？！從載她至醫院到現在已過了三四個小時，他等了這麼久嗎？

東方綾悄悄的看向他的側臉，英俊的線條在流逝的街燈投射下顯得堅毅俊酷。

莫名的，她的心竟偷偷的悸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