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香湘在經過游大夫的診治后，慢慢張開了眼。

張大娘一瞧見她清醒過來，這才鬆口氣，「感覺怎麼樣？還有哪兒不舒服？」

「我……我很好，好多了。」她虛弱一笑。

「可以坐起來嗎？」張大娘關切又問。

「應該可以。」

「那好，我煮了些粥，你吃點才有力氣。」她將香湘扶起靠在床頭，並將熱粥端上，「快吃點東西，你就算不想活了也得為我們想想。」

「張大娘，你怎麼這麼火大呀？」香湘一臉迷糊。

「我還不火嗎？也不看看自己成了什麼樣子？下巴瘦了一大圈，都不像我認識的香湘了。」張大娘平常說她又圓又胖，要她少吃點，可真看她變成這樣又捨不得。

「真的嗎？我瘦了？」香湘好開心。

「對，瘦得不成人形。」張大娘睨了她一眼，故意這麼說。

「張大娘你太誇張了，不過如果真能瘦，不成人形也沒關係，二少爺不要我胖，我就不能胖。」她有氣無力地說著。

「別說這些話讓我生氣，二少爺要你去跳河你也會去跳嗎？」張大娘舀了匙粥放在她唇邊，「快吃。」

「好香。」香湘微微笑著。

「香就吃呀！」怎麼還不張開嘴？

「可我怕吃了又胖回去，我好不容易才有點進展。」香湘搖搖頭，竟然又躺下去，「張大娘，你回去吧！」

香湘的這句話剛好讓走進房的秦易喬聽見，他隨即停下腳步，緊眯起雙眸。

「我回去？」張大娘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你……你到底怎麼了，連粥都不吃，這樣會餓死的。」

「瞧我這麼胖，又怎麼可能會餓死！」她很無力，可還是傻氣的笑了。

「胖又怎麼樣？身子骨才重要呀！」張大娘苦口婆心的勸她。

「你以前並不是這麼說的。」她苦笑，「你說我太胖、太會吃，這樣不會有男人喜歡。」

「你……你這丫頭，張大娘是隨口說說的，更何況就算要瘦也要慢慢來呀！如果你繼續餓下去，萬一餓死了，就算你變成竹竿也沒用。」如果她現在不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她真想一巴掌打醒她。

香湘想了想，張大娘說的也沒錯，自己再這樣下去真的會餓死的！

「好，我吃。」她用力支撐起自己，「張大娘，我吃就是。」

「這才乖。」張大娘一口口喂著她，「你就這麼喜歡二少爺呀？」

「嗯。」她點點頭，「打從第一眼見著他就喜歡上他了，只要他不討厭我，我就很開心了。」

「討厭？」張大娘不解地問：「二少爺曾說過討厭你嗎？」

「這種話還需要說嗎？他要我趕緊減掉十斤肉，可我根本減不了這麼多肉。」她噘著唇，可憐兮兮的說。

「你這可憐的丫頭。」張大娘摸摸她的臉，「其實你很可愛，除了有點肉，但是模樣很漂亮，尤其是你的五官，你知道嗎？」

聽張大娘這麼說，香湘控制不住地笑了出來，「張大娘，我真的很想大笑，但是沒有力氣。」

「怎麼？」張大娘瞪著她，「你不信我的話？」

「我知道你是安慰我……好啦！我答應你以後會多吃一點，不要再說這種笑話逗我了。」她撫著胸說。

「你不信就算了——對了，我得先去綉坊一趟，布行等會兒會送綉布來。」張大娘不放心地說：「你一個人待在房裡沒關係吧？」

「嗯，我吃飽了，精神好多了，你去忙吧！」香湘對她笑了笑。

「那我晚點再過來。」張大娘連忙將東西收拾好后，順便端了出去。

等她離開后，香湘摸摸肚子，「怎麼搞的，明明餓昏了，吃了粥應該很滿足，怎麼會反胃呢？」

「那是你一下子餓過頭了。」秦易喬出聲，嚇了香湘一大跳。

「二、二少爺！」

她驚慌的想下床，他及時伸手制止她，「你要做什麼？還要再讓我抱你一次？」

「抱！」她倒吸口氣，「二少爺，你說你抱我？」

「你突然在灶房裡昏倒，不是我抱你，難不成是你自己走過來的？」他雙臂抱胸，定定望著她那意外又驚慌的臉。

「對不起，二少爺。」她趕緊下床向他道歉，「我下次一定不會在你面前昏倒，求你原諒我。」

「你說什麼？不會在我面前昏倒？」他半眯起眸，「那你要在誰的面前昏倒？到時候沒人抱得動你，就讓你一直躺在地上是不？」

「對不起嘛！我實在是笨手笨腳的。」香湘吸吸鼻子，很難過的說：「二少爺，你就不肯原諒我嗎？」

「快躺回床上。」他沒理會她的哀求，冷著嗓說。

「二少爺！」

「這是命令。」他沉下聲喊道。

「是……」香湘趕緊躺回床上，愕然地望他，「可是點心怎麼辦？我不能一直躺著。」

「沒有百合果還做什麼點心？」他擰起眉說。

「二少爺，我……」香湘想說什麼又噤了口。

「你想說什麼？」他發現她似乎有心事。

「我只想說，二少爺千萬不要放棄，百合果就包在我身上。」

「呵！痴人說夢！」秦易喬嗤之以鼻。

「二……」香湘還想說什麼，眼前陡變黑暗，她一手撫著額、一手捂著胸，小臉緊皺著。

「你怎麼了？」

「沒……沒事。」香湘怎敢告訴二少爺她頭暈想吐，看來她這次真的餓過頭了，不但沒有體力做點心，還給大家帶來麻煩。

秦易喬深吸口氣又吐出，「那句話我收回來。」

「哪句話？」香湘不明白。

「要你變瘦的那句話。」說完，他便旋身走出這間房。

香湘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說道：「說收回，可是態度一樣沒變，就這麼討厭我嗎？」

輕吐口氣，她決定還是要以身體為要，先幫二少爺完成點心，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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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養了兩天，也補充了食物，香湘的體力總算恢復了，湊巧的是原本惡劣的天氣也突然放晴，於是她決定立即上蔚藍山找百合果。

她一早便準備了乾糧，瞞著所有人獨自前往蔚藍山。

香湘在前往蔚藍山的路上，恰巧被漓兒看見，她想追過去問問，可想起大少爺正等著她，只好作罷。

回到府里，漓兒碰見綉坊的小巧，於是喊住她。

「漓兒，有事嗎？」小巧笑問。

「你知道香湘要去哪兒嗎？」漓兒不放心地問道。

「香湘出去了嗎？」小巧搖搖頭，「她什麼都沒說，我想可能是二少爺吩咐她買食材吧！最近她的行為可怪了。」

「怪？」漓兒近來也忙著做點心，對於府里其他事遺真不清楚。

「對呀！一向貪吃的香湘居然開始餓肚子，前些天還餓昏過去，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小巧搖搖頭。

「這樣呀！」漓兒偏著腦袋，「我想會不會是二少爺給她太大的壓力？」

「誰知道呢？」小巧聳聳肩。

「剛剛在路上我看見她背著一個大包袱像是要去蔚藍山。」這點直讓漓兒想不透。

「這就奇怪了，」小巧的眉兒也皺緊，「晚點如果沒見她回來，我再跟張大娘說說。」

「好，我得去大少爺那兒了，這事就麻煩你了。」

小巧回到綉坊后，見到二少爺正好走了來，她立即曲膝請安，「二少爺早。」

他往綉坊里望了望，想問什麼卻又作罷。

「二少爺要找誰嗎？哦……是香湘嗎？」二少爺是監督香湘做點心的人，府里每個人都知道。

「我有事要交代她去辦。」他想了想之後說。

「可是她不在耶！」小巧恭敬的稟告，「她好像背著大包袱去蔚藍山了，就不知道她去那兒做什麼。」小巧將剛剛從漓兒那兒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蔚藍山？」其實秦易喬是特地過來看看她這兩天可有好好吃飯，畢竟要她變瘦的人是他，他對她昏倒一事也有責任。

「對。」

「我知道了。」秦易喬疑惑的離開綉坊，突然想起那天她曾提過百合果的事，難不成她去找百合果了？

心下一驚，他立刻到馬廄牽了匹快馬，立即追了過去。

來到蔚藍山山腳下，他將馬兒拴在山下的樹榦上，步行上山。

找了好一會兒，他終於聽見前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於是加快腳步走過去，遠遠就看見香湘走在前面。

秦易喬放輕腳步，打算瞧瞧她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要一個人上山？

直到天色暗下，她突然停下腳步，從包袱里拿出薄被鋪在地上，看樣子是打算露宿野外！

然而山上的夜裡很涼，就見她躺下后緊緊的抱著自己，但仍是冷得睡不著，索性摸黑去撿拾柴枝。

「啊……」

黑暗中傳來香湘的慘叫聲，原來是她一不小心掉進捕獸的陷阱里，整個人被困住。

「救命呀！誰來救我……」這洞還真深，比她的個頭還要高，她根本爬不出去啊！

想到自己可能會死在這洞里，她便忍不住哭了。

「你到底在幹嘛？以為來山上睡一晚，百合果就會自動出現嗎？」就在香湘快要哭干淚的時候，赫然聽見這個聲音。

四周一片漆黑，她根本看不清楚對方的臉，但隱隱約約可以聽出是二少爺的聲音！但會是他嗎？

「你該不會在裡面睡著了？怎麼不說話？」秦易喬已經被她惹得很不耐煩。

香湘驀然張大眸，泫然欲泣道：「是……是二少爺？真是你嗎？」

「不是我，難不成你以為遇見鬼了？」他朝她伸出手，「抓住我。」

她怯怯的伸出手，果真碰到他的！二少爺的手溫溫熱熱的，好舒服，讓她害怕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二少爺，我不知道我爬不爬得上去，但我會努力試試。」這高度雖不是挺高，但香湘對自己完全沒信心呀！

「你別想太多，儘管使力就好。」他冷著嗓。

「好。」她緊緊抓住他的手，用力踩著洞壁，可是她的身子才剛恢復，儘管有支撐，但還是爬得好辛苦。幾次后依然掉回洞里，她頹喪的說：「二少爺，你回去吧！別管我了，明兒再派人來救我。」

「你還真是！再試一次。」他不肯放棄。

「我……好，我再試試，如果把你拉下來——」

「不會，你儘管使力。」這丫頭怎麼這麼啰唆？

他緊蹙眉心，聽出她聲音里的驚駭，「聽好，我絕不會掉下去，你如果還要顧慮這顧慮那，我就真的離開了。山上的夜裡有野獸，你自己看著辦。」

「啊！你說野獸……」她驚呼。

「對。」

「好，我上去，但是二少爺也要小心。」香湘雙手緊緊攀住他的，往邊上踩，秦易喬借著她這股衝力，以內力將她往上一拉，香湘就這麼躍了上來，穩穩的站在地上！

「二少爺，你真厲害！」她崇拜的說。

秦易喬無奈地望她一眼，走到旁邊順手撿起幾根枯枝，悶聲不響地生起火來。

香湘跟在他身後幫忙撿樹枝，察覺他似乎不太高興。

「你為什麼跑來這裡？」兩人坐在火堆邊，好一會兒都沒開口，秦易喬又丟了幾根樹枝進火堆里后才問道。

「我……我只是……」

「別說謊，給我老實一點。」瞧她這副樣子，一看就知道正在想什麼騙人的借口。

「好嘛！我說就是。」她噘著唇又說：「我要找百合果。」

「不是跟你說過，百合果早已絕跡了嗎？」這丫頭是不是沒腦子？

「老爺想吃就表示有，而且近來有人曾發現過它。」她指著東邊那片山壁，「應該就在那裡。」

「你是聽誰說的？」

「我……我不能說。再怎麼我也懂得要為人保守秘密呀！否則以後誰敢告訴我？」她義正辭嚴說。

「保守秘密？對我也要？」秦易喬挑起眉，直睨著她。

「二少爺，你是什麼意思？」香湘怎麼覺得他的話好詭異，像是早就看透她似的。

「你不是喜歡我嗎？」他這句話讓她的心口重重一震！

「呃……」香湘怔怔的望著他，「二少爺，你……你為什麼這麼說？」

「難道是我會錯意？」他半眯起眸，眼底閃著像天上一樣的星芒，讓她緊張又害怕。

她乾笑說：「這……這是樁笑話。」

「笑話？」這丫頭說喜歡他是笑話？

「是啊！你就笑吧！」她垂著腦袋，告訴自己如果二少爺真的笑了，她絕對不能傷心。

他緊盯著她垂著的頭頂，搖搖頭說：「那些乾草拿去鋪一鋪，睡吧！」

咦？他怎麼沒笑？

香湘傻傻的又問：「這裡怎麼會有乾草呢？」

「是我從馬廄帶過來的。」他本打算如果今天找不到她，就在山上過夜。

「你打算在這兒過夜？」香湘意會他的用意，心口湧上暖意，「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沒錯，我是來找你的，是想看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她那抹羞怯的笑容讓他莫名火大，「快睡，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找看看。」

「二少爺也要去？」香湘欣喜的望著他，「這表示你不會放棄，還會繼續做點心，對不對？」

他抬頭望著她興奮的表情，「這是以後的事。」

「你沒否認耶！」她喃喃自語地又笑了，「真是太好了，就算我掉進洞里一夜也值得。」

那抹甜膩的笑容使她的五官更加亮眼，臉蛋在火光的照耀下亦顯得特別紅潤，薄薄的朱唇上閃著光影，有一瞬間，他竟發現她就像張大娘所說——還挺可愛的！

老天，他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這麼認為呢？甩甩頭，他也在一旁睡下，不再去思考這件事。

萬籟俱寂中，隱隱飄來陣陣茉莉香氣。

這深山之中哪來的茉莉？

赫然間，他想起了她，她身上不就帶著這樣的味道？

唉~~她還真是麻煩，連睡著都不肯放過他。

閉上眼，他聞著山野的氣味，還有不時飄送而來的馨香氣味，不知不覺的墜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