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沈萬三摸索著拉起絲蘿的手,「絲蘿,我不回去,你在哪裡我便……便在哪裡。」
「是。」絲蘿明目張胆地瞟向一邊的羅硯織,得意的神情顯而易見。
「你……」羅硯織氣得含淚,「沈萬三,你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
但沈萬三哪裡聽得到,只顧得在絲蘿的懷裡昏昏沉沉。
「讓開讓開,都讓開。」幸好此時談昕和彭澤宇帶著大批人馬殺到,談昕一把把絲蘿扯了開去,惹得她哇哇亂叫。一旁彭澤宇則將沈萬三扶起。
「夫人,你沒事吧?」談昕見羅硯織的臉色不好。
「沒事,我們走吧。」
沈萬三醒來的時候看到羅硯織陪在身畔,桌上擺著暖爐,不用猜也知道是為他準備的醒酒湯。其實他喝的並不多,三分醉七分醒,他緩緩撫上羅硯織的臉龐,又是愛憐又是不舍。感覺異樣的羅硯織急忙睜開眼,但看到的已是一雙責問的眼睛。
「你醒了?頭痛不痛?先把醒酒湯喝下去吧。」她急忙將湯端來,卻被沈萬三一把掃下床去。
「你簡直比我娘還嗦,娶了你就像娶了個後娘!」他吼道。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我讓下人來收拾一下。」說著羅硯織就要往外走,卻被他一把扯住。
「你怎麼不追問我?」
羅硯織深吸一口氣定睛望著他道:「因為我們約定好要互相信任,這次我不會懷疑你。」
沈萬三的表情從木然到嘲笑,「相信我?謝謝你的信任,那我想你是不會介意我納妾吧?」
「納妾?」她不敢置信。
「我相信人你已經見過了,就是那個比你美上千倍的絲蘿姑娘。」沈萬三笑道。
「是,我見過了。」羅硯織頹然道。
「你不反對嗎?」快反對,快對他大聲吼叫啊!
她眼淚噙在眼眶,「如果你真心喜歡她的話,我……我願意。」
「你願意?」沈萬三將她身子轉向自己,成串的眼淚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微微皺了下眉卻又狠心道,「你願意指的是願意把正房的位置讓出來嗎?」
「什麼?」
「哈,你不會以為我說的納妾,是讓絲蘿做小吧?當然是讓她做大,你做小咯。」沈萬三輕鬆道,眼裡滿是對她的嘲笑。「為什麼?為什麼?」她不敢相信眼前無情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對你厭煩了,你實在很討人厭,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嗎?」
「不會的,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對不對?萬三,你告訴我,我願意為你承擔啊!」羅硯織抓緊他的衣襟急急問道。
「放開我!」沈萬三一把推開她,奈何羅硯織竟像紙鳶一般飛出撞在了床腳,當她抬起頭時,他看見了額頭明顯的淤青。
「真是愚蠢的女人!」他握緊拳頭,壓抑自己的心情。
「好,既然你喜歡她,我願意讓步。」羅硯織咽下眼淚,她是可以走,但是她捨不得他,捨不得他們的孩子。愛情將她的骨氣磨滅,將她的自尊打壓,她全無力量說「不」。
真是個愚不可及的女人!她竟然願意為他委屈至此?究竟怎樣她才肯離開他?離開他這個命懸一線的男人。
「呵呵,既然你那麼大方,那我想你也一定會同意我把雋朗過繼給絲蘿吧?」沈萬三坐了下來,看著她的表情漸漸猙獰。
「不可以!朗兒是我的,是我的!」
她終於反抗了,是啊,兒子是她的一切!
「真是可笑,朗兒是我們沈家的,我願意把他過繼給誰就給誰。」
「不是不是。」羅硯織跪著來到他面前,抱住了他的腿,眼淚止不盡地流。她可以讓步,她可以妥協,但誰也不能把她和朗兒分開,那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希望。夫君可以離她而去,曾經的愛情可以物換星移,但兒子是不會變的。
「萬三,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你怎麼可以……」
她哭得啞了嗓子,猛烈地咳嗽起來,沈萬三想要伸手扶她,卻立即告訴自己不要前功盡棄,他抬起腳將她擺脫。
「既然你捨不得孩子,我也不會勉強,你現在就帶著朗兒離開沈家!」
「你要趕我走?」
沈萬三掏出一張紙丟在她的面前,「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等我改變主意的時候你會連朗兒的面都見不到。」
看著沈萬三決絕地離開,羅硯織撿起那張紙,偌大的休書二字竟激得她大笑起來。她衝到院落里,對著天空大喊:「老天爺,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傾盆的大雨突然降了下來,沒有任何預兆,但羅硯織還是在那裡叫喊著,手心裡緊緊攢著那封休書不肯鬆手,直到嗓子再也喊不出聲音她才頹然倒地,眼淚和著雨水不停地流。
正當她絕望欲絕的時候,一頂紙傘籠在她的頭上。
「萬三!」她趕忙抬頭,見到的卻是談昕。
「夫人,爺心意已決,您還是快走吧。」
「我走,我走……」羅硯織丟開談昕遞來的傘,緩緩地走到雋朗的房間,兒子還在午睡並不知窗外天地色變。
「娘,你怎麼了?」
可他的娘並不答話,只是緊緊地緊緊地將兒子抱在懷中,直到弄痛了他。
【第九章】
談昕為羅硯織在郊外張羅了一間小屋,屋子不大,但卻有個獨立的院落,可以種花種菜。
整整三年,若不是因為朗兒和對沈萬三的恨,恐怕羅硯織早已支撐不下去,但每天聽到兒子急著喊爹的聲音又讓她黯然神傷。幸虧年紀小小的雋朗懂事不少,竟漸漸少了疑問,幫著羅硯織澆花挑菜。
「談昕,我不能再要你的錢。」羅硯織拒絕道,「過些日子我就挑些菜到集市上去賣,此外我還可以接些針線活填補家用,總之我們母子倆能夠自食其力。」
「夫人,這些錢您還是拿著吧,是三爺讓我給你們的,小少爺也要挑個好的私塾,遠水救不了近火啊。」談昕堅持道。
羅硯織卻也是倔脾氣,扭過頭道:「如果你再這樣,我可不歡迎你了。」
談昕無奈只能作罷,羅硯織這才歉然道:「談昕,我們母子倆已欠你太多,若不是你,我們早就流落街頭,如今能有一瓦遮頭我已是感激不盡。」
「其實這些……」談昕說了一半卻打住了口。
「怎麼了?」
「沒什麼,怎麼還不見小少爺?我帶了糖人給他。」
羅硯織朝裡屋走去,「平日這個時候早起了,我去看看。」
不多時談昕便聽到羅硯織的呼叫聲趕忙跑進屋,「怎麼了?」
「朗兒發燒了。」羅硯織的聲音像要哭出來。
「快,我抱他去看大夫。」談昕一把抱起朗兒。
「可是……」
「夫人,這個時候你還可是些什麼?我知道你不想再欠沈家人情,但朗兒畢竟是你的兒子,難道你能眼睜睜看著他難受嗎?」
一提到沈家,羅硯織的恨意全然涌了上來,「談昕,把我兒子放下。」
「夫人……」
「放下!」
談昕無奈,只能將朗兒交還羅硯織懷裡。
「我們母子命薄,自從離開沈家那天起我就對天發誓,從今以後生老病死絕不相干!既然沈萬三可以拋妻棄子,我和朗兒的死活自不要他承擔。談昕,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我心意已決。」
談昕急道:「夫人,你就那麼恨爺嗎?」
羅硯織閉上眼睛,選擇沉默,緊抿的雙唇代表著她的堅定。
「唉,罷了!」談昕嘆氣道,「事到如今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夫人,其實爺並沒有變心,他還說一心一意愛著你的,那個青樓姑娘他更是看也沒去看過一眼。」
「談昕你不用哄我,若不是為她,他怎會如此絕情。」
「夫人,爺這麼做全是為了保護你和小少爺啊。」如果他再不將事實說出來,恐怕爺還沒死,夫人就要被自己折磨死了。
「到底怎麼回事?」羅硯織也急了起來。
「皇上招爺入宮,以高道鸞的下場來暗示他,爺料到總有一日也會遭到抄家甚至滅門的下場,無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把你和小少爺趕出沈家,來保你們周全。這三年來,爺也沒有比你們好到哪裡去,他只能偷偷地躲在牆外看看你們,唯恐被你們發現。我帶來的銀兩和食物都是爺吩咐的,其實他心裡沒有一刻是放得下你們的啊!」
羅硯織呆在當場,「我錯怪他了?他怎麼可以那麼傻?」
「別再說了,現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談昕搶過朗兒就朝外跑去。
看過大夫后,羅硯織讓談昕去配藥照顧好朗兒,自己則跑到了沈宅,她邊哭邊跑,路上的人無不當她是個瘋婦,但她全不在乎,只是一個勁兒地敲著大門。
「開門,開門,沈萬三你給我開門!」
前來應門的是個老者,他並不認識羅硯織,「哪裡來的瘋婆子找我們家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