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管承不承認,他們能夠平順度日,都是倚仗了爹爹、倚仗黎氏這塊金字招牌。
蘇致芬笑開懷,眼底閃著自信光芒,笑道:「當然不是,女人絕對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活得比男人精彩。」
她的話像一記響雷,狠狠地敲上黎育清的腦子,也像一記快斧,劈上她的心靈,剎那間,許許多多的東西迅速湧上,快得她伸出雙手也捕捉不到。
可以嗎?女人不必倚靠男人,就能活得比男人更好?
可以嗎?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樣有能力,可以不必站在男人背後,等著他們來替自己遮風避雨?
如果,真的可以……是不是代表,她再不必擔心未來碰上楊晉樺那樣的男子,不必害怕道人背叛,她可以一個人活得驕傲自在?
倏地,她發現蘇氏和她記憶中的人不太一樣了,不但長相不同,性子也完全不同,莫非她重生了,事情也和以前有所變化?若是如此,她必須說,這種變化是她所樂見的。
抬眸,她眼底閃起灼熱目光,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她咬痛了好幾次下唇,方才出口問:「你可以教我,怎樣活得比男人精彩嗎?」
黎育清的問話勻起蘇致芬的笑顏,她盯著這個精緻得像玻璃娃娃的丫頭細瞧。
有趣!她沒被自己這番不合禮數規矩的話給嚇著,反而要求她教導?
蘇致芬笑容可掏、眉眼彎彎,醜陋的容顏因著這個笑靨變得美麗而生動。
黎府陷於一陣忙亂中,二老爺、二夫人忙著搬家,兒子媳婦跟著團團轉,而三皇子的一封書信,讓原本過年後才要動身的老太爺和老夫人也開始準備行囊。
這次,黎育莘、黎育岷要跟著去,黎育清自然更上心了,她和木槿日夜趕工,替他們各做了幾套常服、幾雙鞋子,加上筆墨紙硯、常看的書……林林總總整出十幾個箱籠。
黎育莘看得好笑,道:「我們這是進京城,又不是到那窮鄉僻壤,弄出這麼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要去充軍呢!」
黎育清為他的口不擇言怒瞪一眼,「東西自然是要用慣了的才好用,在京里,比不得自己府里,總不能事事全靠大伯母一人張羅,能備上的自然是先備上來得好。」
黎育岷臉上淡淡的,心裡卻是盈滿感動,如果天底下有人比賽臉皮厚,黎育清肯定可以拿狀元。
這些年,不管他怎麼同她擺冷臉,她都是一笑置之,然後繼續對他噓寒問暖,黎育莘有的,從沒落下他的,他不想要,她便來強的。她老把那句話掛在嘴裡——
「這府里,就我們沒有親娘可以依靠,不互相取暖,難不成要讓人看笑話?」
他明白,笑不笑話,以前他們承受得還少了?她計較的是那份情,他承了她的情,就不得不照座她那愣頭愣腦的笨哥
哥。
比起兩年前,早不能再說黎育莘是傻子了,只是這人心眼直,又不善心計,只曉得悶頭往前沖,這樣的性子易惹禍,幸而有謝教頭在旁邊時時提點著,還有自己三不五時用冷言冷語諷刺幾句,才讓他習得幾分精明,沒辦法,心腸軟是這對兄妹的毛病。
看著滿地的箱籠,黎育清恨不得自己還能再多做些事情才好,可是三皇子的信一封一封催,爺爺沒說,黎育清也看得出他的心急如焚。
昨兒個他受不住了,命令一下,說是三日後便要起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黎育清把兩個荷包交給黎育岷和黎育莘,說:「京城不比樂梁,什麼東西都貴,身邊得帶點銀子,總不能老向大伯母伸手。時間倉促,妹妹兌了些銀子,換成兩百兩銀票讓你們帶上。四哥哥、五哥哥,你們別省著花,到新地界兒,該用的、該應酬的別拿不出手,讓人小瞧了咱們樂梁雙傑可不成。」
「用銀子交朋友,虧你想得出。」明明心底感激,黎育岷還是一張嘴就氣得人想跳腳。
「沒讓哥哥用銀子交朋友,是要哥哥別讓人小覷。」「憑荷包衡量人品的人,不交也罷。」
這回黎育岷的話引來黎育莘點頭如搗蒜,對這個哥哥,黎育莘是越來越佩服了,自己明明知道這個理,就是說不到點子上去。
黎育清橫了兩人一眼,這會兒倒是齊心合力了。「所以呢?你們就是要拂妹妹的好意?」
黎育莘求助地向黎育岷望去一眼,結結巴巴地道:「哥哥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就是覺得……」
黎育岷受不了,接下話,「有錢能使鬼推磨,二房長輩不在、祖父母不在,那個不知道還要出什麼妖蛾子,你身邊多留點錢,若要支使下人替你辦事也方便些。」
這是黎育岷說過最貼心的話了,努力那麼久,終於獲得回饋,黎育清滿足地揚起滿臉笑意。
看得黎育岷礙眼的別開頭,低聲嘟嚷,「炫耀牙齒長得好看嗎?」
黎育莘聽見了,也笑出滿口白牙道:「清兒,四哥哥說的對,我們身邊有爺爺奶奶呢,你一個人在家裡,我們才放心不下,你身邊還是多留一些銀子。」
「這兩年宮裡賞賜多,我不缺銀子的。」
「皇帝的賞賜能眵拿出門賣?你腦子進水了嗎?」黎育岷丨申手就往她頭上敲一記。
黎育清撫著額頭,急急解釋,「沒賣沒賣,我只兌了幾錠元寶,若不是怕那邊聽到風聲、心起貪念,一次只敢兌一點點,哪能只給哥哥們兩百兩銀票傍身。放心,我那裡還有一堆花不完的。」
「這樣啊,那四哥哥,咱們就收下了,免得清兒嘮叨。」黎育莘三兩下就被說服。
黎育岷瞪黎育莘一眼,這個沒心沒肺的傻瓜,就聽不出來清兒是想讓他們安心?
攤到這個哥哥,算清丫頭倒霉,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哪會捨得讓她多動半分腦袋?
他的妹妹……想到這四個字,甜滋滋的感覺突地滲進胸懷……
黎育清拉住黎育莘的手,細細叮囑,「那些話,清兒說了又說,哥哥一定要牢牢記住,京城花花世界,哥哥千萬不能學壞,不能進賭場,不要在外頭與人喝酒尋樂,別同人結仇,尤其是賭,十賭九輸,鬧到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哥哥千千萬萬要車記在心。四哥哥性子沉穩,想不通的事情一定要同四哥哥多商量商量……
她是真擔心,雖然哥哥不在樂梁城、不會在百金賭坊被毆身亡,雖然蘇致芬的改變,讓她隱約感覺歷史的巨輪己經轉了方向,可,她還是無法不操心。
「知道、知道,這些話你叮嚀十數遍了,你不像我妹妹,倒像我娘。」黎育莘低聲抱怨。
黎育岷見了忍不住撇了撇嘴,知道什麼叫做人在福中不知福,就像黎育莘這樣,他倒願意有這樣一個像娘的妹妹。
黎育清看著兩人的表情,輕笑,「如果哥哥的性子像四哥哥那樣,妹妹何必操這份心。」她的話,一下兩下便梳順了黎育岷的眉頭,他微揚唇角。
「你自己才要處處小心,把你跟那個毒婦留在這裡,我們不安心。」黎育莘道。
自從知道那七尺白綾是楊秀萱弄的鬼后,黎育莘和黎育岷一樣,對楊秀萱懷恨不已,他口口聲聲喊楊秀萱毒婦,還言道若非賣祖父母面子,肯定不饒她。
饒不饒過她,不是他們能決定的,黎家這兩年有太多事,眼前老太爺無法分身照管四房,但四哥哥說的對,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天道循環,善惡承負,沒道理壞人一路好運,好人一路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