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他的母妃娘家並沒有太多勢力,唯一能結為盟友的,就是封地在沛歲城的興臨王了,再加上他從六部和軍務都所挑出的人,假以時日,就能成一番氣候。

他的算盤打得又精又響,卻壓根沒注意到尉遲粲日日鬱鬱寡歡。

直到臨行前一日,將睡之時,尉遲粲又偷偷地抱著他。

「……尉遲粲,你今年幾歲了?」

「六歲。」

「你還要不要臉?」六歲?他敢說自己還不敢聽吶。

「管他的,我只知道我要跟大哥分開很久很久……」

「不過就幾年。」沒好氣地回頭瞪著他,卻見那雙黒白分明的大眼已經蓄滿淚水。「你哭什麼?」

「我沒哭。」

「沒哭這是什麼?」他手往他的眼眶一揩,將手攤在他面前。

「我捨不得大哥嘛……」

「哼,之前聽聞馬商玉家的少爺重傷,你急得向父皇請命,跑了一趟碎陽城,依我看,你待那玉衡之還比較上心。」

「大哥,那不一樣,衡之是命危,我當然得去見他才成。」尉遲粲喃著,張開雙臂緊擁著他,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那我也不過是要去沛歲城而已,你有必要這麼誇張嗎?」他輕撫著他的頭。

這壞東西三年來抽高不少,五官也更顯立體,沒了軟軟的頰肉給他掐,膚色也在武校場晒成蜜色,眉間添了英氣,成了個俊俏的少年郎。

「沛歲城離京城較遠,更何況大哥此去是為了興水利,沒有三年五載,是不可能回得來的,況且我不能隨意出宮。」說著,忍不住扁起嘴來。

這種被需求的滋味完全地滿足了尉遲肅,忍不住像小時候那樣,親了親他的臉頰。

尉遲粲怔住,張大眼瞧著他。

這注視教他意識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做出這動作,尉遲肅有些赧然,「你忘了你小時候一哭,我都是這麼做的?」他輕咳了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真是見鬼了,簡直是鬼迷心竅,就連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做。

「那我真是虧大了……」

「你說什麼?」

「大哥不准我哭,我就不哭的……」早知道大哥還是這麼疼自己,他真的不介意多哭個幾回。

「胡說八道。」他啼笑皆非,用力地揉了揉弟弟的頭,再正色道:「要記住,我不在你的身邊,你行事要更加小心,千萬別太出鋒頭,懂嗎?」

如今,他總算懂母妃當年為何老是要他息事寧人、不爭不搶,更不要他嶄露頭角,原因就出在其他皇子擁有太多外戚在朝,權勢一把抓,而勢單力薄的他,一旦搶他人鋒頭,自然就會變成眼中釘。

但,沖著他來吧,他頂得住。

「還有,別跟御走太近,至於肖如和墨澈,你倒是可以多加親近。」

「嗯。」

「對了……」他叨念著,就怕弟弟疏忽大意,出了岔子,而他人不在宮中,遠水救不了近火。

就這樣叨叨絮絮地說了好久,兩人才相擁入眠。

翌日,離情依依,坐在馬上的尉遲肅胸口發疼,眼發酸,總算有點明白為什麼粲兒那般捨不得自己了。

沛歲城,位在京城聚祿城之東,是都闐糧倉,一年的收穫,可以供應整個王朝所需。清江從城東的燕固山而下,穿城而過,在城南處拐了個大彎,沖刷出物產豐饒的肥沃土地,卻也常常在此泛濫成災。

尉遲肅沿著清江三大江灣處,修築運河、造碼頭、切開支流,再興建水閘門,分出細流,以供農田灌溉。

花費五年,終於完成一道灣岸,也確實解除城南清江年年泛濫的情況。

此事回報京城後,尉遲肅終於能夠安心地睡一覺。

如果他沒算錯,差不多再幾天,就會收到京城來的消息,要他回京。

他並非天資聰穎,而是他比常人花了更多時間,鑽研各種學問,他知道這些學問,總有一天會化為己身利器,助自己登上帝位。

忖著,如往常視察過清江並和附近農民攀談過後,他才坐著馬車回到興臨王特地借給他的別院。

別院里,擺設典雅,然下人卻不多,因為他不想鋪張,再者許多從六部九司隨行而來的官吏,亦借住在此,雜務都能自理,而既是為了辦公,除了當地官員自然也少有訪客。

不過,今日才一進門,他便瞧見一匹駿馬系在門邊的樺樹。

「欸,這裡怎會有匹馬?」隨從谷正疑惑的望著那匹馬。

尉遲肅瞪著那馬,毛色黝黒發亮,馬鬃則藏著白灰,而雙眼猩紅……

「馳騁!」他喊著。

馬兒聞聲,咧嘴嘶叫了聲,朝他噴著氣。

果真是,那麼……他快步衝進裡頭,將隨從甩在後頭。

「粲!」他喊著。

「大哥!」

尉遲粲在廳里和幾個招呼他的官員閑聊著,一聽見他的聲音,立刻起身,沖向前緊抱住他。

「大哥,好久不見。」

尉遲肅咧嘴笑著,輕拍著他的頭,發現每隔一段時間看到他,總有驚喜,他肩膀變寬了、胸膛結實了,燦爛笑意讓那深邃五官顯得俊朗,而且再也不怕生,颯爽瀟洒得教人驚艷。

「胡扯,去年你戴冠,我明明就回去了一趟。」他笑道。

「這五年來,就只有咱們兄弟倆戴冠時,你才有回來,而且來去匆匆,就連中秋過年都沒回來,母妃嘴上不說,心裡可惦記得很。」尉遲粲學聰明了,說自己想念,大哥才不在乎,但搬出母妃的話,那可就不同了。

「是嗎?」他忖著,眼角餘光瞥見廳里的官員直瞧著他們倆,遂輕拍著弟弟,示意他鬆手。「倒是你怎麼來了?先前才收到你的信,說你在北郊操演,不是說要待個半年的嗎?」

「已經半年了,大哥。」他一臉哀怨地控訴著。

「是嗎?」時間過得可真快,不過……「就算如此,你也不該隨意離京吧。」

「嘿嘿,我可是來傳聖旨的。」他從懷裡取出聖旨。「我從北郊一回京城,父皇就召見我,說你治水有方,要你回京城,後續事務就交給其他人處理,我是來接你回京的。」

尉遲肅跪領聖旨一瞧,唇角勾得極彎。很好,一切果然如他所料……

「……怎麼有股臭味?」他嗅了嗅,竟在聖旨上聞到一股濃重的汗臭味。

尉遲粲哈哈大笑著。「因為我一回京城,拿到聖旨就立刻起程趕來,急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而且我馬不停蹄地趕路,所以就……」

「給我洗澡去。」尉遲肅啐了聲。「你把我身上都弄臭了。」

「那就一起洗吧。」

「你故意的。」

「好久沒看到大哥,開心嘛。」

看他那明亮笑意,尉遲肅就算心裡有氣,也都被他的笑意給拂散了。

「你們忙自己的事去。」尉遲肅向廳里的其他人擺了擺手,不待眾人行動,便拉著尉遲粲打算到他寢居後方的冷泉泡一會。

「對了,待會跟我說說那運河到底是怎麼建的。」尉遲粲開口說著。

尉遲肅不禁搖頭。有誰想得到這壞東西以往見到人,都是往他身後一躲的?

兩人走後,谷正和一票官員全都震愕得說不出話,好半晌,谷正才出聲問:「那是大皇子嗎?」

「可不是?」眾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我還是頭一次瞧他笑得這般愉快吶。」谷正嘖嘖稱奇。

他原是軍務都所里的八品副尉,桂都督命他跟隨在大皇子身旁,這一待就是五年。大皇子不難相處,處事也獎罰分明,深受底下人敬重,就是性子冷了些,讓人摸不透他在想什麼,可是剛剛……他簡直笑得像個孩子。

任誰都看得出,他是打從內心感到愉快……皇宮內的異母兄弟,感情可以如此深厚,還真是不多見。

尉遲粲一進冷泉坊便快速地褪去身上的錦袍,就連束環也一併拆掉,躍入冷泉里,隨即又發出驚呼聲。

站在池邊的尉遲肅見了放聲大笑著。

「好冷。」尉遲粲趕緊游到池邊,渾身直打哆嗦。「這水怎會這麼冰?八月天的,哪來這麼冷的水?」

「笨蛋,這是冷泉。」尉遲肅笑罵著,慢條斯理地褪去衣袍。

「大哥,你怎麼不早說?」他忍不住苦著臉。

「像你這樣,我怎能盼望有日你能帶兵出征?」尉遲肅歎口氣,走進冷泉里。「你要知道,身為主帥,得先了解地形氣候,才能判斷出敵人可能的行動,像你這樣老是隨心所欲,早晚會出事。」

「……那是因為大哥在這裡,我當然不會先偵察嘛。」他喃著,直睇著兄長的裸體,身形無一絲余贅,結實而不瘦削。

「最好是這樣。」尉遲肅解開束環,整個人沉進池裡,讓冰水覆過頭頂,再緩緩地浮出水面,見他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不禁微皺起眉,「你在看什麼?」

「沒,我……只是很久沒看到大哥了,很想念,忍不住多看兩眼。」他呵呵乾笑,邊說邊朝自己潑著水。

他說的是實話,他一直很想念大哥,可不知道為什麼,話一出口,總有種古怪的心虛,彷彿自己隱瞞了什麼。

「……說這種話,你自己都不覺得害羞?」尉遲肅神色有些不自然道。

這壞東西,從小到大,就這點完全沒變,同樣坦率直爽,但這種話在已經不是孩子的他聽來,還真是教人有些不自在。

「怎會?我說的都是真的。」尉遲粲說得理直氣壯,長臂一探又將兄長摟進懷裡。「我真的好想大哥,好想好想……就連肖如欺負我,我都不在意,只天天數著日子。等大哥回京。」

「好了,你……抱這麼緊做什麼,你……」尉遲肅推拒著,赤裸的身體在冷泉的潤澤下,摩擦出異樣的火花,在胸口燒出陌生的酥麻。

突地,感覺有抹熾熱抵在腿邊,他的心狠狠一震。

察覺自己的身體反應,尉遲粲也不怎麼害羞,只是趕緊放開兄長。「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就……」他乾笑著。「可是,咱們都是男人,還是兄弟,大哥……應該不會在意吧。」

他的軍旅生活,有時操練得幾天沒合眼,突地歇下,一想起大哥,偶爾就會如此……他問過墨澈,墨澈說,大概是太累的關係。

想想也對,像眼前,他可是日夜趕路,連奔三日才到沛歲城,也難怪會有如此反應。

忖著,視線往下,卻瞧見大哥的下身……「大哥,你也很累呀?」

尉遲肅震愕得說不出話。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為什麼他竟然無端端地起了反應?

「大哥,要不要我幫你?」

他橫過身,清新的氣息撲鼻而至,揚笑的俊臉貼近,尉遲肅的心狠顫著,直到尉遲粲的身體刷過他的肩膀,感受到肌膚的磨蹭還有他大手的包覆——剎那,如電擊般,一陣麻栗從小腹直衝腦門。

低啞的輕吟從喉間擠出,濃眉緊蹙,他像是不曾經歷如此醉人的快意,壓根沒發覺尉遲粲大眼眨也不眨地瞅著他。

尉遲粲咽了咽口水,突覺大哥濃眉緊蹙的神情,教他心旌動搖,不由自主地更大膽握住那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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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狩之皇兄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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