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待有意識時,已坐在車內,駛往家的方向。
她只想快點回家,鑽進被窩裡,發現一切是夢。可一回到家,爸媽憐憫的眼神,讓美里意識到,這不是夢,他們似乎全都知道了。
王秋萍將女兒攬入懷裡,哽咽說著:「妳姊瘋了,他們全都瘋了,怎麼可以對妳做出這麼可怕的事……」
費泰凜著臉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小女兒。因為費櫻霞昨夜未歸,夫妻倆擔心極了。後來接到韓鍾敘報平安的電話,沒想到,聽到更可怕的消息……雖然鍾敘一再保證他會對櫻霞負責,可是……小女兒怎麼辦?
王秋萍扶美里進房休息,美里撲倒在床,眼神空洞。
「是真的?真的……連媽都知道……」
王秋萍坐在床沿,將女兒拉入懷抱,溫柔地摩挲著她的背。
「我跟妳爸也被嚇到了,韓鍾敘打來道歉,媽狠狠罵了他們一頓。」
「我怎麼辦……」美里埋在母親懷裡,無助地問:「怎麼辦……怎麼辦啊……」
「唉,現在阻止他們也沒用,幸好韓鍾敘還有良心,他說會對妳姊姊負責,還說會告訴他爸媽——」
「不行!」美里猛一抬頭。「幹麼告訴他們?我們六月就要結婚……」
「現在還怎麼結?」
「如果我原諒他……」
「他都不想瞞妳了,你們還可能嗎?」王秋萍疲乏地嘆口氣。「那樣規規矩矩的人竟然……唉……妳姊也是,我上輩子到底造什麼孽,生這種女兒?」說著,拉住女兒的手,嚴肅道:「媽想了一整個晚上了,現在,對事情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成全他們,乖女兒,我們成全妳姊姊吧,妳也知道,妳姊手術后,身體有了殘缺,一直很自卑。現在有人願意愛她,妳姊怎麼能不感動?」
美里瞪著母親,怔怔地縮手,母親卻更堅定握住她的手。
「妳想想,有韓鍾敘愛妳姊姊,說不定妳姊會開始珍惜身體……美里……我們祝福他們,好不好?妳一向最懂事最聽話,算媽媽拜託妳好不好?櫻霞昨晚在電話中也哭得好厲害……」
美里深吸口氣,看著媽媽,渾身止不住戰慄起來。還以為媽媽要替她抱不平,結果,竟幫姊姊求情起來……都求她成全,有沒有人想過她有多痛?原來如此,都當她人太好,不計較,就盡情踐踏勒索。
「好,我會成全他們,為了姊姊,我沒關係……我現在好累,想睡了……」
「美里……」
「我想睡覺,妳幫我關燈。」
「那媽先出去,妳要是餓了想吃什麼,跟媽說喔。」
房門掩上后,美里埋進被窩裡,緊閉雙眼,剋制想尖叫的衝動。胃,彷彿在燃燒,眼眶發燙,熱淚放肆流淌,心灰意冷,過去,為這個家付出多少?這就是她的下場?
美里心寒,忿忿地想著,高中時,姊姊得癌症,爸媽注意全放在姊姊身上,而她呢?心疼他們,她好聽話,從不讓他們擔心。媽媽希望她考大學,她考了。希望她讀不花錢的公立學校,她就努力考上台大理工。畢業后,希望她到熱門的高科技公司上班,她去了,賺的錢給媽媽家用。連韓鍾敘,都是聽媽媽的話相親相來的。結果呢?這就是聽話的下場?這就是當好女兒、好妹妹的下場?瞧瞧她得到什麼?有人在乎她的喜怒哀樂嗎?
真不公平,就因為她平安健康,懂事聽話,就活該要讓出一切,被大家需索?誰感激了?這麼聽話獎品是什麼?是這熱烈的鹹鹹的淚水。
這天晚上,一向聽話認命的費美里開、竅、了。
好,成全他們,但以後,不做好女生了,要當壞女孩!
走著瞧,都不重視我的感受,以後我也不要在乎你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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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美里第一次找髮型設計師,以前想省錢,都家庭理髮店隨便修剪。這次,她燙了大爆炸頭,好呼應內心難以言說,快要爆炸的憤怒。還在髮型師建議下,染成粉紅色,酷!好極了。
告訴自己,不要常笑,笑容太廉價,不會被珍惜。所以,她天天寒著臉,如行屍走肉,麻木自己,度過失戀期。
同事問她怎麼了,她寒著臉不說。邱貞貞知道她怎麼了,也不知怎麼去安慰,畢竟這打擊太大了。
而家人一看見美里的爆炸頭,知道她心情惡劣,都順著美里,萬般討好。費櫻霞常找機會跟妹妹攀談,妄想修補姊妹感情。美里總是冷著臉敷衍,眼睛不看她。這時,費櫻霞就會露出傷感的表情。哼!美里想——我管妳難過咧,絕不心軟。
為了讓兩個女兒和好,王秋萍訂了常去的「峰」日本料理,計劃全家一起去吃晚餐。
費泰熱情附和:「太棒了,爸爸請客,妳們愛吃什麼盡量叫……」
費櫻霞興奮道:「好啊,好久沒吃他們家的手卷——」
「我不要吃日本料理。」抗議抗議我大聲抗議!現在美里什麼都想抗議。「我要吃烤肉。」看!壞女孩很有主見,想吃就吃,管你們愛吃什麼狗屁手卷。
王秋萍為難了。「可是妳姊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又怎樣?」她繼續抗議:「她不能吃可以在旁邊看我們吃,難道就因為她有病,我們永遠不能吃烤肉?」沒錯,就這樣,幹麼都遷就她?大聲說出不滿,可是為什麼心裡酸?笨喔,費美里啊,妳還會不忍心啊?忘了她怎麼對妳的?
費櫻霞討好地笑著說:「我沒關係,就去吃烤肉。」只要妹妹開心。
「給我一手啤酒。」一到烤肉店,大家剛坐下,美里猛地站起朝服務生吆喝,嚇壞大家。
酒?酒?!乖巧的美里竟老江湖地要酒?
「妳又不會喝酒。」王秋萍制止。
「現在開始會了。」美里強硬道。對,壞女生要喝酒,要喝!酒來了,打開就灌。「嗯~~」難喝!她放下酒杯,打個酒嗝,問大家:「幹麼?你們不喝?」
「我會跟他分手……」費櫻霞突然啜泣,眼看妹妹行為脫序,心如刀割。都是她害的!「姊姊會跟他分手,會勸他回妳身邊,拜託妳不要這樣……」
美里怔住,看姊姊內疚痛苦,她沒好過,只更心痛。不,她不要韓鍾敘回來,不要這份有瑕疵的感情。既然都不要了,為什麼還傷心?還忿忿不平?
「你們不用分手。」揮開姊姊的手,美里說:「我說了,我成全你們。」將空了的酒杯斟滿,頭暈,腳浮浮,視線迷濛,這就是喝醉嗎?美里舉杯,敬大家!
「聽好了,我、有很重要的事宣布……昨天,我跟公司遞辭呈,從現在起,我先放年假,放完就回去交接。還有,我把公司的股票全拋售了,哈哈哈,現在我是有一千五百萬的小富婆,接下來我要到處逍遙,吃喝玩樂玩玩玩,來!乾杯——」爽啦!
沒人乾杯,全部傻住。
美里一人咕嚕嚕喝光光,打個嗝,往旁一倒,咚,親吻地板……她躺在地上,迷糊地想——對,壞女人除了酗酒,還會爛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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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游翼農場的活動中心外,小阿威倚著走廊欄杆,欣賞白乾層樹們,讓冬陽從樹梢篩落,光影閃耀,好舒服喔。
那邊,爸爸養的雜種狗阿旺,狂追野貓,一路汪叫。阿威伸伸懶腰,忽然瞪眼大叫:「爸、爸!」
「幹麼?」聽見兒子激動呼喊,嚇得宮蔚南奔出來。
「那誰啊?」阿威指向山徑遠處。
順著兒子的指尖看去,看見遠處走來個奇怪女人。黯綠林間,那極誇張的粉紅色爆炸頭,很紅配綠,狗臭屁。來人戴超大墨鏡,藍襯衫,牛仔褲。行走姿勢大剌剌,像急著找誰干架那麼殺,拖著行李箱,滾輪輾過地,喀啦啦響。
她的粉紅髮絲,毛燥飄揚,嚇煞人也。大狗阿旺本來追貓,一經過粉紅爆炸頭旁,猛煞住,大迴轉,被粉紅頭刺激,狂追起粉紅爆炸頭。爆炸頭殺氣瞬間灰飛煙滅,被阿旺嚇得一路尖叫,拖住行李箱,滑稽地朝活動中心狂奔。
「是費阿姨嗎?」阿威嚇退三步。
「嗯,是她。」宮蔚南也認出來,費小姐幾時從斯文唐僧變孫悟空之流?一陣子不見,瘦一大圈,外表驟變。
宮蔚南朝阿旺吹聲口哨,制止牠。
美里停在活動中心走廊外的木階梯喘氣,邊喘氣邊問著階梯上的宮蔚南:「我……要住十天,有房間嗎?」沒有也不要緊,去大飯店住。哼,她費美里現在有的是揮霍金錢的氣魄!
「有,歡迎。」宮蔚南不疾不徐道,口氣尋常。果然有練過,粉紅爆炸頭並沒讓他的表情謙卑些。
「十天嗎?贊啦!」阿威哈哈笑地跑下階梯,抱進美里大腿。「十天欸,阿姨可以陪我玩,我帶妳去看花,好棒……萬歲!」
美里蹲下,摟住阿威,孩子真可愛,讓感情重創的她,一陣溫暖。在小傢伙肩頭,美里閉上眼,身子微顫,努力忍淚。
宮蔚南敏銳地發現她眼角潮濕,加上那顆瘋狂的爆炸頭,大概猜測到發生什麼事了。但不打算問,也懶得管,這反正都不關他的事,他只是淡漠地提醒:「十天嗎?可惜了,要是住滿十五天,會打八折,要不要考慮?」
美里本來快哭了,聽見這公事公辦的口吻,嗤笑了。唉,冷血的宮老闆,不近人情,沒發現她在難過啊,都快哭了,還和她討論房價,嗟!
美里像抹遊魂,每天在大自然里晃來晃去,看山看樹看母牛,把農場每處設施使用過、欣賞過、研究過,然後……再繼續發獃,等待胸中沉悶的苦痛消失。
韓鍾敘不斷打電話來對不起,姊姊也不停打來關心,爸媽更打得勤,到後來美里乾脆發簡訊向他們保證她很好,不會想不開,把手機關靜音。
她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這些人的聲音!
有時,她坐在走廊下長凳上,凝視白千層樹。目光空洞,表情獃滯,對經過的人,視若無睹,心魂不知飄到何處。阿威拉她去玩,她也懶懶地拒絕。她失魂落魄,有時,發獃太久,意識到自己看起來很蠢,就拿書出來,舉在臉前,遮住臉孔,不讓人看見她落寞的表情。
有時,宮蔚南經過,看見瘦瘦的小手,舉著書,書上方,露出半截粉紅色頭髮,暗暗覺得好笑,這女人,拿書做幌子,行發獃之實。他曾惡意地,故意倚在大廳入口,覷著她,站了很久,看美里會不會發現他。結果她動也不動,舉著書,同一頁,看一個多小時,翻都沒翻。
結果他發覺自己更蠢,竟陪站一個多小時?只為研究書上那半個粉紅頭嗎?瘋了。
山林霧氣瀰漫,夜色低靡。
活動中心打烊,員工去休息了,宮蔚南還在櫃檯做帳。
阿威踮起腳,朝屋外看。「費阿姨又在那裡發獃了,你看……」
「有什麼好看的。」宮蔚南懶得抬頭。
「費阿姨怎麼了?變得好奇怪。」
「一定是被拋棄了。」宮蔚南核對帳單。
「你知道?」
「看就知道啊,失魂落魄,被甩了。」
「萬歲!」阿威突然歡呼,嚇老爸一跳,他抱住老爸右臂。
「你笑什麼?」宮蔚南瞪兒子,兒子眼睛亮亮。
「別人不要費阿姨,我要。」
「你要?」宮蔚南哈哈笑。「等你再長高些。」
「不是我,是你,快去把她,我要新媽媽,你答應的。」將爸爸往外推。
宮蔚南蹲下,抓住兒子。「不要隨便找新媽媽,寧缺勿濫知道嗎?」
「你之前說費阿姨不錯的。」可惜那時有人訂走,但現在沒啦!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我是說過不錯,但那是當時,現在你想有個粉紅爆炸頭的新媽媽?」
「我覺得挺炫的。」
「那是你,我不喜歡。」放下兒子,他又回去理帳單。
阿威不死心,又抱住他的大腿。「你之前說忠誠就好了,外表啦漂亮啦都不重要,那粉紅爆炸頭有什麼關係?而且費阿姨不忠誠嗎?她就是忠誠才會被甩,而不是她甩人家。你快去,去求婚,晚了又被訂走,快快快,嗚……」竟給他哭起來了。
「喂,不是我求了她就會答應。」宮蔚南啼笑皆非。
「不求怎麼知道?你求了她不答應就算了,你先求求看!」小傢伙脹紅臉孔,淚汪汪了。
宮蔚南掐掐兒子的臉,唉,一天到晚吵著要新媽媽,快被煩死。
「好,如果我去問了,她不要,你就不可以再跟爸爸生氣喔?」也好,萬一費美里答應,反正據他研究,她忠誠顧家,還不錯,以現實面來看,夠格當他老婆。萬一不答應,對兒子也有交代。百利無害,好,行動。
美里對夜空發獃,擺脫不了痛苦回憶,每想一次就痛一回。到農場度假前,她其實找韓鍾敘聊過了,只為了解開心中謎團——
「為什麼選擇我姊?我只想知道我哪裡輸她?!」
韓鍾敘不說,只拿場面話敷衍,什麼感情沒原因,緣分很難說。後來美里死心眼地一直逼,他才終於講實話,沒想到,實話殺傷力超大。
韓鍾敘說:「因為妳太賢慧太聽我的話……」
「聽話不好嗎?」
「跟妳交往這兩年我很寂寞。」
「因為我常加班?」
「不是這個意思。我要能和我吵架,有不同想法的伴侶,而不是凡事都說好,沒主見也不表達自己真正喜好的女朋友。我不要應聲蟲,這跟和我自己戀愛有什麼不同?」
「所以喜歡我姊?你以前在我面前怎麼罵她?罵她任性自私,結果現在愛上你口中那個任性自私的女人,然後嫌我太乖像應聲蟲?這邏輯太奇怪了吧?」
「沒錯,我常罵她,也許……是因為我想壓抑被她吸引的感覺,我覺得快失控了,所以逼自己討厭她,可惜最後還是……」
美里望著黝暗的天,淚淌下,懶得擦。
學理工的事事講邏輯,但萬萬沒想到啊,愛情不講邏輯。還以為對他好,他也會好好對她,沒想到,體貼被當無趣,順服被認為沒主見,以愛人意見為主,想當好女友,落得這下場,說她是應聲蟲。呵,她變成一隻蟲了?
「費小姐……」
一包面紙遞到面前,美里胡亂地抹抹臉,抬頭,看見宮蔚南,幾時來的?
他問:「可以坐嗎?」
不可以……但,好像沒理由反對,遂咕噥道:「請便。」
宮蔚南坐在長凳另一邊,陪她看夜空。「妳……是不是失戀了?」
被看出來了?美里頹喪,點點頭。
他又問:「所以跟那位韓老師的婚事……」
「吹了。」這傢伙怎樣?問不停,就不能好好安靜坐著?
「不如……妳嫁我,怎麼樣?」
「你說什麼?」美里駭住。
「願意考慮嫁給我嗎?」
「啊?什麼?什麼啊?」這撲克臉竟一臉真誠啊,害她迷糊了。
宮蔚南將條件開出來,公事公辦先。「如果妳嫁我,這游翼農場,隨妳高興住。妳只要好好照顧家裡,陪我兒子,這樣就行了。每個月我會給妳家用,生活費不用操心!」
「等一下,你要跟我結婚?」
「對。」他斬釘截鐵,彷彿非她不娶。
瞬間,她寒透的心,暖起來。人說,上帝關一扇窗,會再開一扇。但神跡出現,還是很震驚。對剛被拋棄的女人來說,沒有什麼比獲得另一個男人的青睞更好的安慰了。沒想到……宮蔚南竟……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我以為你滿討厭我的。」
「這個不重要,重要是我希望妳考慮看看,這是不錯的提議,妳考慮后再給我答覆。」球踢出去,接下來隨便她接不接,反正兒子的要求辦到了。不過教他困惑的是,向費小姐求婚竟還求得滿順口的,毫不勉強。宮蔚南起身走回屋內。
「等一下。」美里追上去。
宮蔚南回身,和她對望。
瞧著那對深邃的黑眼睛,她問:「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想娶我嗎?喜歡我什麼?」想知道他喜歡她什麼,她有什麼能讓他迷到要娶她?被前未婚夫嫌棄后,她更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優點。
宮蔚南直截了當道:「既然想知道我就老實說,我觀察過妳,妳很適合婚姻生活。因為妳思想傳統,婚後會聽老公的話。對家人不錯,應該很顧家,說實話,我不喜歡太有主見的,我猜妳會是好媽媽,會對阿威好,而且我兒子喜歡妳。」
她顯得不敢置信。「覺得我顧家傳統會很聽老公的話?那……那愛情?」
「愛情?」他失笑,輕蔑道:「那是年輕人才熱衷的。看看妳被愛害的,也嘗到苦頭吧?婚姻寄托在愛情上太冒險了,應該當事業經營,挑選伴侶要像挑工作夥伴。要務實,不是衝動。我們都成年人,大家務實點,我照顧妳的生活需要,妳打理家中的事,照顧我兒子,大家生活有照應……不過,如果不想,就忘了我的提議。」反正也是為了應付兒子。
真榮幸哩!美里一陣昏眩,氣到麗眸噴火,胸腔劇烈起伏。這男人竟是看中她傳統顧家?也覺得她好欺負很聽話是吧?沒看見她這顆爆炸頭嗎?她現在可是一隻燃燒的火鳥啊,她是浴火鳳凰啊!
「宮先生,誤會大了。」美里不懷好意地欺進。
「哦?」
她挺胸,昂起下巴,雙手插腰,踮腳尖,與他平視。「我其實是壞女孩,很叛逆愛蹺家,你看走眼了。」哼,她已不是那個費潘仔。
宮蔚南揚起一眉,對她盛怒的表情,興味盎然。那瞪大的圓眼睛,真可愛。氣唬唬模樣,像大孩子。而且,因為她太靠近,使他沉浸在屬於她的古樸皂香里,聞著,心肺都暖了。
他微笑,忍不住想惹她。「小姐,不是燙了爆炸頭,就代表妳很壞,我看得出來,妳骨子裡是賢慧傳統的好女人,而且……」他彎下身,直到他的臉僅僅離她幾吋。呼出的熱氣,害美里心慌。「而且,妳沒有當壞女人的潛力——噢!」宮蔚南突然痛呼。
「現在有了。」她說。哈哈哈,看他蹲下,按住右小腿,痛得面色發青。她可是使勁狠踹了他的小腿肚,非常大力!
撇下敵人,美里大搖大擺進屋。身後,宮蔚南痛得撫腳,又看她趾高氣昂走入屋內,他又氣又好笑。
糟糕,低估她的脾氣了。壞女孩?宮蔚南失笑,怎麼有女人會喜歡說自己是壞女孩?
阿威趴在窗前,全看見了。雖然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麼,但看見費阿姨踹爸爸一腳。
晚上,父子倆離開活動中心,回到住處。阿威溜進爸爸房裡,爬到床上,硬要跟爸爸睡,然後問不休。
「我以為你行的啊,爸。」
「……」裝睡。
「我以為沒問題的……」
「……」繼續睡。
「每次來農場的女生都喜歡跟你拍照,上次來採訪農場的那個記者,你記得嗎?還寫情書給你呢!可是為什麼你不能讓費阿姨答應?為什麼費阿姨踹你?為什麼她好像生氣了?你說了什麼?你說一遍給我聽……」
「閉嘴閉嘴閉嘴!」他嚷。真想拿膠帶封住兒子的嘴,可惡,腿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