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這杯酒若不接不飲,也會落得了個「失禮妄為、衝撞皇親」之嫌。
兩相權衡之下,他還是只得伸手接過了郡主敬的這杯酒。
「謝王爺、郡主『賞酒』。」他刻意加重了那二字,弦外之意不言可喻。
就是一個純粹賞酒,一個純粹喝酒便罷。
禮親王臉上笑容有一絲尷尬略僵,卻是一閃而逝,又復和顏悅色。
范雷霆將手中美酒一仰而盡,有禮地將空杯放了回去,隨即低垂目光,不再多言。
「好!」禮親王撫掌大笑,「這才是恩怨分明、慷慨磊落的好男兒!」
福容郡主卻是眸光喜悅中又有一些幽怨,好似十分失望他連話都未再跟自己多說一句,可酒都敬完了,她也只得悵然若失地退回父王身邊,禮親王只是安撫地拍了拍女兒的手。
「本王今日好開心,大家繼續喝,誰都不準逃席啊,哈哈哈哈!」
悅耳的絲竹聲再度歡然響起,福容郡主在丫鬟攙扶下退入內間,另一撥嬌美舞伎魚貫而入,清歌曼舞,如蝶翩翩,場面瞬間又熱鬧沸騰了起來。
熱、很熱……
范雷霆只覺頭昏昏沉沉,卻仍死命想維持住腦中最後一絲清明,可體外一股明火,體內一股暗火熊熊竄燒成了漫天烈焰,他汗流浹背,大掌狠狠地掐握住床沿,用力之大幾乎碎斷了那上好堅硬的紫檀木這裡是哪裡?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范雷霆極力睜眼,眼前隱隱約約見到的是絛紗綉帳,鼻端嗅聞的是幽香撲鼻,這、這是女子的閨房……
渾身熱血沸騰,不知幾時狂燒的慾火幾乎榨乾了他所有理智,想運功掙扎排出自那口酒液入胃后,便狂野釋放的古怪灼熱和酥軟感。
可惡,他被下藥了!
早就知道禮親王老奸巨猾心懷不軌,可他提防了一整晚,最終還是敗在那一杯福容郡主的酒上。
他嗅聞得出酒無毒,卻萬萬沒想到,他們下的竟是無色無味的春藥!
堂堂一國王爺……居然使出這下三濫的青樓招數……
他恨得幾乎咬碎牙關,可就算是得一掌拍死自己,也勝過被禮親王和郡主奸計得逞。
「范大人。」門輕輕地被推開了,一個溫柔羞澀的嗓音怯憐憐地響起,「請莫怪容兒不知羞,這也是一時權宜之計……」
不,滾!滾開!
他銳利的雙眸被激情慾望燒紅了,身下陽剛火熱債起腫脹如鐵,敏銳地警覺到那女子幽然香氣襲來,他大口大口喘息著,熱汗自額際落下,胸前的衣襟早已扯開了好透透氣,可狂野叫囂的慾望卻越來越猛。
電光石火間,迷濛昏沉的腦中閃現了一張笑咪咪的小圓臉,范雷霆大大一震,心神有剎那的清晰空明——
爺的小喜鵲。
他狠狠咬破了舌頭,嘗到了滿口的咸腥血氣,在那陣足以暫時驅散迷霧的劇烈痛楚消褪之前,高大身子猛地破窗而出,將那一聲愕然驚呼遠遠地甩在身後。
「范大人——」
逃!無論如何一定得儘速逃離禮親王的勢力範圍!「什麼人一」王府護衛被驚動了,可他們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抹黑影劃破長空而去,快得就像是自己的錯覺。
范雷霆勉力提振著最後一口真氣,施展輕功箭般射出了王府別院,足尖一落在院外,冷汗熱汗狂流,他顫抖著吹了一記哨聲,在眾多尚未離席的車馬中,飛奔出一匹渾身玄黑的高大駿馬,正是他的坐騎行雷。
行雷極有靈性,默契十足地在他躍上馬背之後,全然不用驅策地狂撒四蹄,閃電般消失在往京城方向的沉沉夜色中。
一人一騎總算趕在城門夜關時奔進了東城門,騎在馬背上的范雷霆以內力壓住藥效,在半昏半沉的恍惚之間,依然警覺到身後那陣追趕的蹄聲逼近。該死!難不成還想抓他回去逼親洞房不可!
豆大的汗珠直流,早已濕透了衣衫,下腹激烈的痛楚渴望和滿心滿懷的怒火交融成了一片狂憤——
絕、對、不、能、失、身!
「行雷……到喜兒那裡……」迷迷濛濛之間,他想也不想地低吼一聲。
行雷昂首嘶鳴,狂奔過京城大街,將後頭隱隱可見的追兵甩開了一大段距離。
萬年紅娘居里,寢房依然燃著燭火,有個嬌小身影苦惱地叼著根毛筆,獃獃地對著窗外月亮發獃。
她真的應該開始幫劉姊兒和老王擬定相親相愛作戰計劃了……
可是打從磨好了墨,攤開了紙,拿穩了毛筆之後,她已經這樣發獃了兩個時辰,滿腦子裝的不是作戰計劃內容,而是那個為她砸了將軍府、揍了沐渾球的那個「他」。
喜鵲完全沒有發覺自己苦惱中夾雜著歡喜,憂心裡又盛開著感動,忐忑不安和春情蕩漾交錯、糾纏得難分難解,真是一字記之是亂啊!
「雷霆大人不知道怎麼樣了?」她索性把筆一扔,雙手撐著下巴,開始對月嘆息。
就在此時,砰地一聲,房門忽然被一股力道震開。
她大吃一驚回過頭去,小臉瞬間焦灼得變色了。
「雷霆大人?!你怎麼了?」
喜鵲從來沒有看過他這般發散衣亂狼狽不堪的慘狀過,二話不說趕緊跑去扶他。
「離……離爺遠點……」范雷霆嘔出了一口鮮血,呼吸灼熱急促,那熟悉的甜香繞鼻而來,幾乎擊潰了他好不容易維持住的薄弱自製。「去、去打井水來……澆在爺身上!」
「你說什麼傻話啊?又叫誰離你遠一點?」她心焦如焚又難過不舍,努力撐扶起他高大沉重的身子,急得開口罵道:「你都成這副模樣了還澆什麼涼井水,不要命了嗎?想我擔心死嗎?」
她衝口而出的話令范雷霆心底一陣翻騰悸動,有種強烈得要命、卻無關乎慾火的幸福感淹沒了他。
剎那間,他再也抑制不住澎湃如狂濤的瘋狂渴念,低頭攫住了她的豐潤小嘴!
「雷——唔——」她的嘴被堵了個嚴實,小臉驚羞得漲紅了起來。
怎麼回事?雷霆大人怎麼會……會吻她,而且還是這麼、這麼……
他不是只喜歡男人的嗎?!
恍恍惚惚間,喜鵲小臉越來越紅,腦子越來越糊塗,只覺得被他猛烈火熱的吻給吻得透不過氣來。
「雷霆……大……嗯唔……」
她顫抖喘息的輕吟逸出,聽在他耳里恍如雷鳴電擊,狂沸滾熾的失控慾火陡然稍退,下一刻胸口塞滿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責。
「喜兒,對不起……」他強迫自己鬆手推開她,讓汗水濡濕的黑髮落在頰畔,臉龐痛苦得微微扭曲,臉色是燒得赤紅著,可那雙凝視著她的眼眸卻依然清亮得那般深刻而憐惜。「爺不該……我……馬上走——」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見他這樣,喜鵲心下一疼,兩隻手緊緊抓住了他。
「王爺……」他胸口一陣灼燒翻湧,下腹熱脹得悸痛不已,吸了好大一口氣才勉強擠出話來,「對我下藥……」
什麼葯?喜鵲腦中浮現這三個字,可見他熱汗直流的痛苦表情,登時什麼都懂了。
「什麼?那個王爺竟然對你下春藥要迷奸你?!」她倒抽一口涼氣,火冒三丈。「那個老不羞的死兔子!這麼喪盡天良下流缺德的事也幹得出來!」
竟然敢對她崇拜的雷霆大人下手……還什麼王爺?根本就是個王八蛋的兔二爺啦!
儘管慾火焚燒得昏沉,范雷霆聞言還是想笑,可還沒笑出聲,又是一陣猛烈的火熱上涌,不由喘了一口氣。
看他這麼難受的模樣,喜鵲心都快碎了,滿心滿腦都是「剽悍偉岸帥氣的英雄雷霆大人被個老兔子陷害折磨成這樣實在太可憐了」,心口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甜揪扯、憐愛不舍情愫全翻湧而出,在理智出動前,她衝動地一把抱住了他。
「就我來吧!」反正一時之間這裡也找不到別的男人,況且她一點也不想別的男人碰他!
「你——說什麼?」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她,還以為自己被春藥燃起的慾火燒過頭,出現幻聽了。
「就算失身給我也不可以失給那個老兔子!」她大義凜然地仰頭直視著他,一臉慷慨激昂。「雷霆大人,小的知道委屈你了,雖然小的也不知道實際步驟該怎麼做,但小的會慢慢來,也會盡量對你溫柔一點的!」
范雷霆瞪著她,一時間還真不知該笑著將她緊擁入懷,還是氣到一把掐死她好。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還是熱汗狂流,呼吸粗喘,卻死死地盯著她。
「我想想啊。」她思索著第一步似乎應該先剝掉對方的衣服,小手立刻照做,一把拉開了他玄黑色綉淡金麒麟的袍子,露出了一大片布滿汗水的強壯胸肌,自言自語:「然後脫掉衣服之後是不是要再扯掉褲子——唔!」
蠢頭笨腦的小喜鵲果然不大聰明啊,「義氣沖昏頭,主動來放火」的下場就是被這頭狂猛的大老虎壓將上來,赤裸裸地、火熱熱地吃得一乾二淨……
在這激烈狂暴又瘋狂纏綿的一夜……
……
喜鵲完全下不了床。
雪嫩的肌膚從頸項以下布滿了點點吻痕和紅紅青青的瘀紫,四肢都快散了,腰酸背痛不說,雙腿之間的羞處更是腫痛得像火燒一般,稍稍一動就疼得她齜牙咧嘴想殺人。
反觀那個整夜「逞凶」的大男人,完完全全是鋼鐵打出的身體,經過那麼瘋狂的一夜后,非但沒有半點要精盡人亡的跡象,反而全身上下神清氣爽,活力十足,連那張粗獷陽剛的臉龐都在發光。
天理何在啊啊啊?
下次她再要對他「仗義相助」之前,一定會好好記住這個血淋淋的慘痛教訓!
「喜兒,爺會負責的。」范雷霆在進宮應卯前,體貼地替她拭凈了身子換妥衣衫,大掌憐愛地輕撫著她的頭。
「不用了不用了,您忙您忙。」她小臉羞得紅透,索性一頭鑽進了錦被裡……嗚嗚,無顏見人啦!
他濃眉一擰,臉色瞬間一沉。「爺豈是那種始亂終棄之人?相識至今,難道還不值得你有一絲信心?」
「再說啦,再說啦。」躲在錦被下的臉蛋燒得滾紅,喜鵲只想趕緊將他打發走,好靜下來歇口氣,再仔仔細細理清這一團炸了鍋的天大亂七八糟。
「喜兒!」他低沉的嗓音里已帶三分怒火。
「呵,好累哦……有什麼事等睡醒再說好不好?真的累死了……」錦被底下傳來模糊的喃喃。
范雷霆胸膛劇烈起伏著,既感氣憤又深深無奈,默默地盯著那團包得緊緊的錦被,半晌后,只得嘆了一口氣。「爺先進宮,你好好歇著,晚上我們再談。」
錦被團一動也不動,想是鐵了心不再多說什麼了。
「謝謝你。」他眼底浮現一抹溫柔,低聲道,「不是你,昨夜,爺不會允自己活著。」
若是中王爺計,搭上了自己的終身,毀了皇上的大局,以他性子,必當一死以謝皇恩。
錦被團微微一震。
他靜靜起身,轉頭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門。
直到再聽不到半絲聲響,喜鵲遲疑地鑽出了被子,紅通通的小臉上滿是慶幸之色。
幸好昨夜他有來找她,真是謝天謝地。
「雷霆大人,只要是你的事,喜兒什麼都願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