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將軍,你看花墨給咱們買來了好多藥材和食物啊!」隋良說著又興奮地拍了拍花墨染的肩膀。
看著兩人親密的動作,習城的臉更黑了。他冷哼一聲,轉身朝大帳走去。
「將軍……」花墨染看出了習城的不悅,急忙推開隋良,追了上去,一把拉住習城的衣袖,「將軍,是不是我又做錯了什麼,惹得你不高興了?」
「你放開我。」習城用力一甩衣袖,卻沒想到花墨染腳下一個踉艙摔在了地上。
「將軍,你怎麼回事啊?」隋良急忙將花墨染扶了起來,滿目不解,「花墨拿銀子替咱們買了這麼多東西,你怎麼還推他啊?」
奔波了一天,花墨染腳底的傷口早已磨破了,可是心裡的興奮勁卻壓過了腳上的疼,如今看到習城根本不領情反而還滿是怒氣,她的興奮勁早就沒了,這才覺得腳疼得厲害,彷佛有千根針在扎著嫩肉一般。
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走到習城面前輕聲說道:「將軍你別生氣了,是我擅作主張買了這些東西,可是我也是想幫幫大家。」
「幫大家?哼,我看你是想收買人心,別以為本將軍不知道你心裡打什麼算盤……」在晏京的時候,她就將娘哄得團團轉,讓娘非要讓她做自己的媳婦,現在她又來籠絡他的兄弟們,難道她以為用這些銀子就能逼他娶她了嗎?
「我沒有……」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居然被習城誤解,花墨染委屈地差點掉下淚來。
此時,營地里的士兵們也聞訊趕來了,興奮地圍著馬車,好幾個士兵看到花墨一臉委屈的樣子,都心有不忍,紛紛替他說著好話。
隋良更是一臉氣憤,拉住習城的手腕大聲地說道:「將軍,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花墨?他可是一片好心啊……」
「隋良,隋副將!」隋良一再袒護花墨染,讓習城更加生氣,「你身為副將,私自出營可知已犯了軍規?」
「我……」隋良沒想到一向隨和的習城真的會搬出將軍的架子,但習城說的也是事實。「是,我是違反了軍紀,可我那也是……」
「本將軍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總之你違反軍紀,就要接受處罰。看在你是為了大家的份兒上,今夜就罰你守夜,你可服?」
隋良梗了梗脖子,過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說了句,「服。」
「將軍……」花墨染沒料到事情會轉變成這樣,她剛想辯解,習城卻冷冷地轉過身去,「花墨,本將軍念你初犯,也不懂規矩,這一次就放了你。下一次若你再敢擅自主張,本將軍絕對不會輕饒。其他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都杵在這裡做什麼?」
眾人見將軍發了火,急忙散了開去,只留下隋良和花墨染在空蕩的營門口。
老陳頭嘆了口氣,叫上了幾個人將車上的東西都卸下搬進了營里。花墨染看著漸漸黑沉下來的天色,眼圈紅了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她想不通,她明明做的是好事,可是習城為什麼要罰隋大哥呢?
「好了,花墨,男子漢別這麼婆婆媽媽的。將軍說得有道理,如果大家都像我這樣想走就走,沒有紀律,這隊伍不就亂了嗎?」隋良拍了拍花墨染的肩膀,笑了笑,「好了,快進去了,折騰一天你也累了。」
「隋大哥,你等等,我一會兒就來。」花墨染說著扭頭就朝營地里跑去。
此刻營地里已經升起了裊裊炊煙,士兵們排著隊開始打飯了,習城也走出營帳,正看到花墨染伸著手向廚子要了幾個饅頭,捧在懷裡朝大營門口走去。路過他身旁的時候,花墨染竟然連頭也沒抬。
「隋大哥,奔波了一天,你餓了吧?來,咱們吃飯。」花墨染留下一個饅頭,將其他的兩個饅頭都塞到隋良手中。
「好,吃飯。」隋良也確實餓了,沖著饅頭狠狠地咬上了一大口。兩人開懷大笑,將剛剛的陰霾全部驅散。
習城看著滿面笑容的兩人,將手中的碗狠狠地捧在地上,甩頭走進自己的營帳內。
邊塞的夏夜很涼,風吹過便帶走了身上的暖意,花墨染攏了攏身上單薄的衣衫,縮了縮脖子。一旁的隋良看著她,便勸他回去。
「花墨,回去吧!你的心意大哥領了。」
「不,隋大哥,是我害得你受罰,我怎麼能躲起來呢?再說,大哥既然把我當兄弟,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山間的風吹得她瑟瑟發抖,可是她卻還是咬著牙不肯離開。
「好,那咱們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隋良說著摟住花墨染的肩膀,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夜風。
大營內,習城看著摟在一起的兩人,將手中的披風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第二日天剛亮,輪崗的士兵就急忙來接隋良的班了。
隋良揉了揉僵硬的身體,看了看坐靠在門柱上睡著了的花墨染,只見她雙目緊閉,濃密的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顫抖。隋良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一定是站了一個晚上暈了頭,否則怎麼越看越像女的呢?
「花墨,花墨,天亮了……」他輕輕拍了拍花墨染的臉,只覺得一片冰涼。
「嗯……隋大哥……」花墨染輕輕睜開眼睛,只覺得頭昏腦重的,她動了動僵直冰冷的身子,勉強露出了一抹笑容,「隋大哥,終於天亮了。」
「嗯,天亮了。花墨你臉色好差,快回營帳內休息吧!」隋良扶著花墨染站起身來,別走了兩步,就見花墨染軟軟地倒了下去。
「花墨,你怎麼了?老陳頭,老陳頭,你快來啊!」隋良抱起花墨染朝著老陳頭的醫帳大步跑去……
聽到花墨染暈倒的消息,習城只覺得心中一慌,三步並成兩步衝到了醫帳,二話不說便將她抱回自己的帳內。
當他看到那嬌小的身影,脆弱無助地躺在那裡,胸口莫名泛起一種緊繃的怪異感覺。
「父皇……姊姊……好疼……」花墨染原本白凈的小臉,此刻因為發燒而變得通紅,嘴裡胡亂地叫著,汗珠將髮絲都打濕了。
習城皺著眉,直接拿起一旁的手帕輕拭她的額頭與臉頰,大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著她。
這個丫頭,性子竟然如此之倔,腳下的傷口明明已經流血感染了,居然還硬挺著站了一晚,最後睡在風中。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怎麼能不病倒呢?
「將軍,葯已經熬好了。」過了好一會,老陳頭親自將葯送來。
「放下吧!等下我會喂她喝的。」
老陳頭聞言將葯碗放在了門口的小墩上,可是一張老臉卻布滿了擔憂之色。剛剛隋副將親自將花墨送到他的醫帳,可是他還沒好好替花墨檢查,將軍便沖了進來,將花墨抱回了自已的營帳,還要他跟來這裡為花墨看病。
將軍雖然一向愛護士兵,可是對這個花墨卻格外的好,難道真的如士兵們私底下說的那樣,這個花墨是將軍帶回來的「小白臉」?
不僅將軍古怪,隋副將也有些奇怪,三不五時都來打聽花墨的病情,就算被將軍轟走,他還是堅持要看一眼花墨才安心。軍營里的將士們紛紛猜測,早晚有一天這兩個人會因為花墨而大打出手的。
當然,習城自然不知道老陳頭和士兵們的想法,他現在只想讓花墨染快點好起來。
將老陳頭送來的葯喂花墨染喝完后,習城又掀開被子,花墨染那雙白白的玉足便露了出來。只是此刻,這雙小腳上布滿了傷口,習城皺了皺眉,將小巧腳踝輕輕地抓在手中,手指沾了些許藥粉,輕輕地塗抹在傷口上。
「唔……疼……」花墨染半睡半醒間輕哼著。
「乖,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朦朧中,花墨染緩緩睜開眼睛,便看到習城低垂著頭,一雙大手在自己的小腳丫上不斷摩挲。
他的手很輕很柔,粗糯的指尖摩挲在她柔嫩的腳心,一陣酥麻。
她怔怔地望著他,忘記了疼,只是望著他,彷佛他們是一對尋常的夫婦,他是她的夫,而她是他疼愛的小嬌妻。
葯抹到傷口上,有些刺痛,花墨染本能地往後縮著腳丫。
「別動。」習城低聲說著,下一刻卻低下頭對著她的小腳丫輕輕吹著氣,想要緩解藥粉帶來的刺痛。
發燒中的花墨染意識模模糊糊,認定了自己一定在作夢。習大哥不喜歡她,怎麼可能對她如此關心?那麼,自己在習城心中到底算什麼?而他到底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身上酸痛,頭更是昏沉沉的,花墨染還來不及想清楚這些,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習城又拿著繃帶輕輕地將花墨染的腳仔細地包好,輕輕放回到被子里。看著熟睡中的花墨染,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緩緩挨著她躺了下來,猿臂一伸,將嬌小的花墨染抱在懷裡。
「小傻瓜,為什麼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說完這句話,習城又自嘲地笑了笑,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又怎麼能奢求花墨染猜透他的心意呢?
只是……花墨染真的僅僅是把隋良當作大哥嗎?
一連在床上昏睡了兩日,花墨染終於能下地走動了。見她好多了,習城也就放下心來,只是仍然對她冷冷淡淡的。
花墨染嘴上不說,可是心裡卻也明白,他其實並不太喜歡她。於是她也總躲著他,甚至還借口要跟老陳頭學醫術而搬到了簡陋的醫帳內自己住。
習城找不出合適的理由阻止她,只能透過不斷找她麻煩來發泄自己心中的怒氣。
於是在大營里,大家常常能聽到習將軍訓斥花墨的聲音。
「花墨,這傷口你是怎麼包紮的?都鬆了!」
「花墨,這葯怎麼這麼苦!」
「花墨,你自己風寒還沒好,是想傳染給大家嗎?」
一開始,花墨染還努力地去改正,認真地學習,想要做得更好。可是後來她發現,不論自己做得多麼好,總能被習城挑出錯來,她也漸漸明白,習城是在針對她,而這一切都源於習城討厭她,想趕她走罷了。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花墨染索性越發躲著習城,只要遠遠地看到習城的影子,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避得遠遠的。
好在軍營里還有老陳頭和隋大哥經常來陪她說說話,她才得以舒緩一下抑鬱的心情。
「花墨,你的風寒怎麼一直沒好呢?是不是老陳頭開的藥方不對啊?」這一日吃過飯,隋良又來醫帳看花墨。
「亂說,我老陳頭行醫十幾年,怎麼會開錯藥方?不過,花墨,你體內的寒氣始終沒有散凈,我看倒不加去林子里的溫泉泡一泡,也許對你的病有好處呢!」老陳頭捋著鬍子若有所思地說道。
「可是,我……我不習慣在外面洗澡……」花墨染低著頭,小聲地說著。
「都是男人你害什麼羞呢?你若是不喜歡和別人一起洗,就晚一點去,一般晚上的時候,將軍都不讓大家隨意走動,你吃過晚飯之後去,溫泉那裡肯定沒有人的。」隋良看著這個總動不動就臉紅的靦覥小兄弟,無奈地搖了搖頭,「若是你不放心,我也可以去幫你守著。」
「啊?不、不用了,隋大哥,我自己去行了,不用你,不用你。」花墨染的頭搖得跟博浪鼓似的,說得隋良有些不高興,自己又不是偏好男色的斷袖,他那麼怕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