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你明知故問。」他嘆了口氣,夾了一片小黃瓜,對父親道:「那些事情太煩人了,我沒辦法靜下來好好看書。」

「那也不該是你離開,」陳鈞德終於放下報紙,銳利目光投了過來,「只要你一句話,我就去告死他們那些造謠的人。」

「不必了。」

陳士誠苦笑,果然很有父親的風格,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可是,那卻不是他陳士誠的風格。

突然沒有了胃口,他放下筷子,淡淡地道:「告來告去也不能解決事情,只會搞得我更沒心情讀書而已,而且思芳還小,我不希望法律手段傷害到她。」

一旦對簿公堂,結局總是兩敗俱傷,就算司法給了他正義,卻沒有人是真正的贏家,他和韓家的關係勢必是回不去了。

在一旁的陳母蔣翊玲聽了難掩憤慨,重重地放下碗筷。「你替人家的女兒設想,那其他人有替我的兒子設想嗎?」

「別人的帳,我怎麼能算到她頭上?」他依然面無表情,口吻淡定。

「那不是算在她頭上,我和你爸只是想替你討回公道、還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名聲--」

「怎麼還?」他打斷了母親的話,「從小你們就教我,事實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怎麼想、法官怎麼想,不是嗎?」

陳家夫妻啞口無言,飯廳里安靜了一陣子。

半晌、陳士誠才繼續道:「我是真的懶得去澄清什麼,他們愛怎麼想是他們的事,我沒時間陪他們這樣鬧。」

「你這孩子就是心腸太軟。」蔣翊玲嘆了口氣,又拿起碗筷。

「這不是心腸軟不軟的問題,我只是就事論事,找一個最有效的方案而已。」他將椅子往後挪,站了起來,「我吃飽了、先回房間看書。」

「嗯。」蔣翊玲淡應一聲。

「要搬就一起搬。」陳鈞德卻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陳士誠怔怔地看著父親,好一會才回神過來,「你是說真的,還是一時衝動講出來的氣話?」

「我看起來像嗎?」

他凝神打量,父親語氣平穩,還優雅地重新翻閱起報紙。

「不像。」

「是吧?」

「你們沒必要跟著我一起搬,我一個人要找套房也比較容易。」

「誰說我們要跟你一起住?」陳鈞德抬眸看了大兒子一眼,「你找你的套房,我和你媽會另外找地方住,反正現在你兩個弟弟都去德國了,而且這裡的環境也沒有當初想像的好。」

陳士誠沒答腔。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嘴硬,不過倘若父母繼績住在這裡的話,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影響吧?

「隨便你們,我沒意見。」他轉身上了樓。

關在房裡,他翻開原文醫學教科書,心思煩亂。

不平的情緒他何嘗沒有?他也想替自己討回公道,他也想讓那些搬弄是非的人閉上嘴巴,更想讓所有的人知道他沒有對思芳做任何下流的事,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然而,採取非常手段來讓人們閉上了嘴,那又怎麼樣?

像是被貼上為期一輩子的標籤,猶如被人硬是拿刀刻在他的皮膚上,陳士誠自知自己已經沒辦法改變人們腦海里的東西了。

他可以選擇付出心力與時間,只為了讓對方付出代價;他也可以選擇轉身不予理會,把那些精力留下來完成更有意義的事。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絕對不是像母親說的那樣,只是因為心腸軟,他這麼做,是選擇了一個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就只是這樣而已。

「這樣真的好嗎?」

將黑色套裝平整地掛進了衣櫃,蔣翊玲旋身躺上床,依在這個結縭二十年的男人肩上。

「嗯?」陳鈞德應了聲,將手中的書本往下翻了一頁,推了推鏡框,「你是指士誠的事情?」

「當然吶,你就真的這麼放心?」

「不然呢?」他注意力依舊放在書本的字句上,平靜地道:「他都這麼說了,你還想要我怎麼干涉?」

「吼,你這個人怎麼當父親的?」蔣翊玲發嗔抱怨了一句,伸手奪走丈夫的書本,「你不覺得做父母的應該替他出口氣嗎?」

陳鈞德冷笑,摘下鼻樑上那副老花眼鏡,安撫道:「老婆,你兒子十九歲了、成年了,你難道不覺得他有權自己決定如何處理事情嗎?」

「哎喲,那又不一樣,你明知道你兒子就是心軟,你還不替他出頭?」

聽了,陳鈞德靜了靜,雙眼直瞅著老婆,「對,他是心軟,但是你會不了解他也很固執的嗎?」

就像他決定了從醫之後,想再勸他進法界?門都沒有。

蔣翊玲被堵死了,無話反駁。

「所以嘍,」陳鈞德眉一挑,戴回眼鏡,也拿回了自己的書本,翻至先前閱讀的那一頁,「既然他都決定冷處理了,你替他強出頭,他只會生你的氣,不會感激你。」

「就說你們父子莫名其妙!」蔣翊玲忿忿不平地躺回枕頭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抱怨,「士勛之前被人看不起的事情,你讓步了;這次士誠被人糟蹋,你還是讓步。我還真是搞不懂耶,平常那個咄咄逼人的你上哪去了啊?」

「那是兩碼子的事好嗎?」陳鈞德笑出聲,口吻仍然好整以暇,「士勛的事,說穿了我只是借力使力,藉機要他努力往上爬;至於士誠,尊重他的意願,並不等於我軟弱,懂嗎?親愛的老婆,你就別想那麼多了。」

蔣翊玲不自覺揚起唇角,但還是有些不甘心。

「唉,我知道啦……」說完,她挪了位置,小鳥依人的靠著丈夫,盯著天花板。

「喂,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我們家好像不太順?」

「嗯?」陳鈞德心不在焉地應了聲,非常專心在書本上。

先是二兒子被女朋友的家長瞧不起,然後是大兒子被人當作是戀童癖,萬一最小的兒子也……

「我看我下禮拜去廟裡找師姊好了,問問看這個要怎麼處理。」

聞言,陳鈞德偷偷翻了個白眼。老婆的迷信病又犯了。

「好,好,你想怎麼做都好。」他輕嘆了口氣,翻了一頁,又問:「要不要我載你去?」

「真的?你有空?」

「要當你司機怎麼能沒有空?」

「嘖,就會耍嘴皮子。」蔣翊玲抬手捶了他一下。

陳家的門口被房仲掛上了一張出售廣告。

聽說他們要搬走,韓思芳難過了好幾天,多想去叫士誠哥不要搬走,可是自從那天晚上被爸媽強勢帶回家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和他獨處的機會,就更別說是偷偷去見士誠哥了。

母親變得相當緊迫盯人,甚至辭了工作,只為親自送她上、下學、並且徹底監督她的一舉一動。

她很困惑,卻無法以她僅有的知識來理解這一切。

那天晚上,母親異常兇狠,幾乎是把她從陳家給拖了回來。

她壓根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什麼大不了,她又不是沒去過士誠哥家裡,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樣,她實在是不懂為什麼大人們會那麼生氣。

她只記得母親一關上門,便命令她在沙發上坐好,嘶吼著名問她,「你老實說,那個人有沒有摸你?你有沒有讓他摸?你坦白說實話!」

韓思芳嚇得發抖,她從沒見過如此暴戾的母親。她想了想,士誠哥摸了她的臉頰、摸了她的頭,還有摸了她的小腿。

於是她怯怯地點了頭,據實以告。

沒想到道一點頭不得了,母親大發雷霆,直嚷嚷著說要報警、要告他、要他不得好死等等非常嚇人的言語。

她嚇哭了,哭得泣不成聲,卻沒有人來問問她為什麼哭泣。

一群大人在客廳雖來踱去,大罵著陳士誠不是人、是畜牲、是披著人皮的禽獸,他們咬牙切齒地討論著要如何讓方「付出代價」。

韓思芳不了解大人在說些什麼,她只知道士誠哥對她很好,在雨天收留了她,給她熱飲喝、給她三明治吃,還給她換上乾淨的衣服,她不懂為什麼這些大人這麼生氣,而且氣得要把士誠哥趕走?

她真的不懂。

夜裡,她睡不著,滿腔的內疚感反覆折磨著她。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士誠哥不會被大家當成壞人,當然也就不會被逼著要搬離這裡。

所以她想,如果她向母親求情,讓母親了解士誠哥是好人的話,那麼士誠哥可以留下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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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夫先調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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