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晶燈發出燦亮的光芒，優雅的鋼琴聲回蕩在餐廳里。

中午的歐式餐廳，人潮並不多，蘇依嫚踏進餐廳后，便讓服務生領到窗戶旁的位置，等待她的人正是江建新。

江建新一身筆挺的西裝，笑容滿面的望著她。

待蘇依嫚坐定，與服務生點了餐后，她也回給江建新一抹輕鬆的笑容。「不好意思，剛剛公司里有事，所以我遲到了。」

「沒關係。」江建新非常有風度的回答。「蘇小姐能答應和我一起吃飯，已經是我無限的光榮。」

蘇依嫚尷尬的笑了一聲，最後她直接切入主題道：「江先生，關於陳小姐的事……」

一提到陳媛媛，他的笑容馬上沉了下來。「我們通過電話了，她已經很明白地拒絕我，因為那晚她見到條件比我更好的元先生。」

他當然明白人家元旭緯可是旭日集團的總裁，他這個總經理的頭銜怎麼比得上人家？

「呃……」她一時之間很難回話，但最後還是開口：「元先生並不是婚友社的會員，所以陳小姐與元先生之間……」

「啊？元旭緯並不是婚友社的會員？」江建新臉上閃過一陣驚訝。「那麼那晚你跟元先生一同出現，意思是說……你和他是男女朋友？」這下子，他的眉宇都皺在一起了。

「不、不是。」她拚命的搖搖頭。「我和他只是舊識……」她沒騙人，她確實和元旭緯認識很久了。

「那還好，我還以為每個女人都抗拒不了元先生的魅力。」江建新無奈的嘆了口氣。「像他那麼優秀的男人，我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他才沒那麼好勒。」一提起元旭緯，她的嘴角撇了撇斥道。「他嘴巴很壞，又很愛欺負人。」她像是有諸多不滿似的嘀咕著，然而這些話全都落進江建新的耳里。

他逐漸明白，眼前的蘇依嫚與元旭緯像是有很深的關係，似乎比朋友的感情還更好一點。

如果他改追求蘇依嫚，再透過蘇依嫚與元旭緯搭上線，那對他的工作一定會有幫助的。

尤其他的公司正在爭取旭日集團的案子，如果他能取得旭日的合約，那麼他的位子將會更穩固……

江建新在心中盤算著，然後他又看了蘇依嫚一眼。雖然她沒有陳媛媛那樣冶艷、時髦，不過那清麗的外表，只要多加打扮一下，也是能成為受人矚目的美人。

尤其她又不像陳媛媛那樣拜金、追求流行，可說是宜家宜室，若與她交往，應該也是一項不錯的選擇。

在幾番考量之下，他覺得她值得費心去追求，何況當初就對她有興趣，只是不想那麼早定下來，但這次他不想錯過她了。

「這樣聽起來，你與元先生應該很熟，你們……真的不是一對戀人嗎？」他再試探性的問著。

她用力的搖搖頭。「我跟他真的不是情侶！」

不知為何，當旁人將她與元旭緯湊成一對時，她的臉兒就會漲紅。

雖說他們是青梅竹馬，可是，他們卻是一對不會相戀的冤家，每次見面只會鬥嘴、爭吵。

「那……」

「唷，真巧！」或許是老天故意要開玩笑，一名長相俊美的男子出現在桌旁，揚起一抹帥氣的笑容，望著他們。

當蘇依嫚一抬頭，她整個人幾乎石化在原地。

不會吧？連在餐廳也會遇見元旭緯？

「元先生！？」江建新也是一臉驚訝，不可思議的看看他，又望了蘇依嫚一眼，彷彿認為元旭緯的出現，是經過她安排的。

「真巧。」高大俊美的元旭緯，一直是發光體，很快就把江建新比了下去。

「我和客戶來這吃飯，沒想到也會遇見你們。」他笑得很完美，但眼底的眸光卻似冰塊一樣冷。

「我也是和客戶一起吃飯呀！」她小聲的反駁著。

聽他的語氣，望他森冷的黑眸，好像他是來捉姦的丈夫，而她正好被逮到。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元旭緯臉上有著迷人的笑容，語氣輕輕柔柔的，卻又帶著一絲寒意？

「呃……」她不好意思的看了江建新一眼。「可是我和江先生正在談事情。」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江建新很有風度的點點頭，畢竟現下他不好得罪旭日集團的總裁。

「好吧。」她微微的嘆了氣，離開座位，與元旭緯一同走向角落，那裡正好有可以遮蔽他們身影的高大盆栽。

元旭緯身著黑色手工西裝，那高大的身影如同天神般，低望著比他矮一截的蘇依嫚。

「找我有什麼事嗎？」深覺他的臉色有些怪異，她的語氣不禁變得小心翼翼。

「你怎會和他一起吃飯？他不是你婚友社的會員嗎？」他眯著眸問著。「而且你昨天怎麼都沒說？」

「唉呀，我也不知道今天要跟他吃飯，是他臨時約我出來的呀！」她鼓著小臉，有些不滿他那指責的味道。「而且他約我出來，是要談陳媛媛的事，因為她把他給甩了，所以我必須安撫他，畢竟他是我婚友社的客戶。」

「所以你就用『陪吃飯』安撫他？」他撇撇嘴，似乎不以為意。「如果他再說他受到心靈的創傷，那你是不是要陪他到旅館了？」

「喂，你說話很難聽耶！」她瞪了他一眼。

他的嘴巴總是這麼壞！

「小姐，什麼年代了，你以為男人邀請女人出來吃飯，真的只是想吐吐苦水嗎？也許他是需要你肉體的安慰！」

見到她與其他男人一同吃飯，又相處那麼融洽時，他承認心中有一把火正慢慢焚著他的心。

「還不是你的錯！」她氣呼呼的跺看腳。「若不是你勾引陳媛嬡，我今天哪需要像個酒家小姐在這裡陪笑？」

還怪她咧！要不是他的長相像個牛郎，走到哪裡，勾引到哪裡，她有必要這麼命苦嗎？

「我總不能因為你，失去兩個客戶吧！」

「所以你就選擇留住江建新？」他挑眉，如果她敢說是，那麼他會不顧一切，當場扭斷她的脖子。

「我也是百般無奈啊！陳媛媛打電話來求我，要我安排她跟你的飯局。」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不會答應，所以只好……」

「你沒問過我，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答應？」他反問著她。「或是，你不想看見我與其他女人約會？」

他兇巴巴的語氣，忽然變得帶有挑逗的意味。

她紅著臉，咬著唇瓣。「你少往臉上貼金了！我只是不想麻煩你，然後又讓你抓到把柄欺負我！」

「我可以幫你。」他突然又揚起一抹笑容。

「不要。」她搖頭，照以往的慣例，一定又要條件交換。

「我真的可以幫你。」他就像一個惡魔般，不斷邪惡地引誘著她。

「若你不讓我幫忙的話……我會破壞你和江建新的好事，讓你一次失去兩個客戶。」

「你……」她咬牙，他果然是一個惡魔。

他攤攤手，一副無所請的模樣。「如何？」

「條件是什麼？」她此時騎虎難下，也只得識時務的低頭。

「還沒想到。」他聳聳肩。「不過我會先把事情辦好——與陳媛媛吃頓飯。」

他伸出大手，像小時候般揉亂她的秀髮。「好了，我要去和客戶吃飯談生意了，而你最好吃完飯就回到婚友社，否則我若打電話到婚友社找不到你……陳媛媛的事，就當作我沒提過。」

他撂下話后，便瀟洒的離開，留下氣得跳腳的蘇依嫚。

「混帳元旭緯，總有一天你會有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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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旭緯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而蘇依嫚也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之下，與他一同出席陳媛媛的飯局。

陳媛媛單身赴約，全身上下顯然刻意打扮過，那一身最新的香奈兒春裝，穿在她的身上，不但襯托出她玲瓏的曲線，還多了一種時尚感。

原本蘇依嫚還擔心元旭緯會像對她一樣，看不慣的就直話直說，不管那些話是好聽還是不好聽。

但或許是她想太多了，他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今天的他簡直就像風度翮翩的王子，不但舉手投足優雅、應對態度佳，甚至連說話也比平常客氣十分，令她在一旁訝異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聊的，全都是商業的東西，她承認自己聽不懂，只能像個啞巴坐在元旭緯的旁邊，無聊至極的翻弄著盤中的食物。

她偷偷瞄了陳媛嬡一眼，發現她那美麗的臉蛋總是勾著魅惑人的笑容，那雙又大又亮的黑眸，彷彿正在對他放電。

不知道為何，見他們聊得那麼盡興的模樣，她突然覺得心裡有一股煩躁的感覺，她和他的相處可從來沒有這麼和諧過呢！

臭男人！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子，見到美女態度完全就變得不一樣了。只見她用叉子，狠狠的叉著盤中無辜的義大利面泄恨。

另外那兩人在談話快半個小時后，才發現一旁安靜不語的蘇依嫚。

「蘇小姐，這頓飯你是不是吃得有點無聊啊？」陳媛媛看似關心的問著她，其實是暗示她可以早點離開。「我們談的東西，都是商界的東西，你應該聽得很枯燥吧。」

「呵呵呵……」她乾笑一聲，她確實對他們談論的東西沒什麼興趣，凈是一些股票、選擇權之類的事情，她是聽得一頭霧水。

「蘇小姐不用擔心我，若是你覺得時間太晚，你可以先行離去。」陳媛媛把話說得很漂亮，其實別有用意。「反正元先生不是婚友社的會員，而且這又是私下的飯局，應該不用照婚友社的程序吧？」

蘇依嫚欲言又止，接著望了元旭緯一眼，發現他一句話也沒吭，最後只得放下刀叉。「可是……」

「元先生不是你的朋友嗎？難道你不相信元先生的人品？」陳媛媛笑著說，擺明要她快點離開，別杵在這裡當他們的電燈泡。

「他……」她看看元旭緯，希望他能開口留住她，無奈他就像木頭人一般，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微笑的凝望著她。

他彷彿也在告訴她，他不希望她繼續留在原地，打擾他們的約會。

頓時，她感覺心被人重重一擊，於是她倏地起身，像是小孩子要脾氣般，鼓著一張臉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的約會了！」

「慢走。」這男人又該死的接了這句，更添她胸口的無名火。

不、不對，她在氣什麼呀？蘇依嫚愣了愣，深呼吸一口氣之後，便拿起皮包，「我先走了。」

接著她離開座位，頭也不回的離開。

至於元旭緯則是以饒富興味的眼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

踏出包廂的蘇依嫚，恨恨的咬著唇想著，她頭一次見到元旭緯對一個女入這麼的體貼……

不過話說回來，她也不曾見過他與其他女人相處的模樣，大部分他的感情事件，她都是從報章雜誌，要不就是電視的報導得知，對於他真實的感情世界，她其實不是很清楚。

不過，奇怪的是，就算他鬧了許多花邊新聞，就如他曾說的，他不曾帶過任何一個女人回家。

這男人太狡猾了，將自己的私事保密到家，讓人摸不透他究竟心裡在想什麼。

但今天她總算親眼見到，他對其他女人與對她的態度，完全就像天與地的差別，至少，他就不曾對她這麼溫柔過。

他們這對青梅竹馬的吵鬧戲碼，已上演了二十幾個年頭了，他們從來沒有相親相愛過。

但，為何元旭緯現下與別的女人獨處一室，她的心裡會覺得空空的呢？

她忽地停下腳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小聲問著自己，最後嘆了一口氣。「我幹嘛那麼在意他呢？他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私人感情世界也是正常的呀！」她吁了一口氣，想要以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

可能是這十幾天與他相處在同一個屋檐下，幾乎天天黏在一塊，所以他突然跟別人約會，令她一時覺得有點失落。

她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般，無力的走在街道上。

她始終沒有發現，那失落的胸口中，有一顆小小的種子早已在她空空的心房，漸漸發芽了。

而那是名為「愛情」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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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的種子漸漸發芽，也緩緩刺痛了蘇依嫚的心，此時的她，提了十幾罐的水果調酒回到婚友社樓上的住家。

「你拿什麼回來？」洪櫻桃翻著塑膠袋，卻看到一堆調酒。

「你有病嗎？買這麼多酒要開『轟趴』哦？」

「陪我喝酒呀！」她將調酒放在桌上，逕自拿了一罐。

「奇怪了，這時間你不是都在元大少的公寓里，怎麼有時問回來？」

錢小盼拿了一瓶櫻桃口味的調酒，打開拉蓋后，輕輕啜了一口。「不對，應該說他怎麼可能放你回來。」

蘇依嫚仰頭灌了一口后，才道：「他現在在跟陳媛媛約會，逍遙得很。」

「什麼！？」洪櫻桃驚訝地大叫出聲。「你把元大少推給陳媛媛？那他不被陳媛媛吃了才怪。」

「哼哼。」蘇依嫚冷哼一聲。「最好是他被吃了，而不是他吃了陳媛嬡。」她又不滿的灌了一口。「兩人在氣氛好、燈光佳的場合之下，難保不會發生什麼事。」

咦，是不是這檸檬調酒太酸了，她怎覺得說出來的話都酸溜溜的呢？蘇依嫚斂眸，發現口中溢著酸酸的味道。

「嘖嘖，你還真大方！」洪櫻桃皺起眉頭。「陳媛媛是出了名的『蜘蛛女』，一旦看上的獵物，沒有不手到擒來的。」

「一個巴掌拍不響。」

「不一定，男人被挑逗前跟被挑逗后是不一樣的。」錢小盼因喝了一口灑，臉頰紅撲撲的。「男人被挑逗前像君子一樣，被挑逗后卻會成為禽獸，但你又不能怪他，因為那是他的生理反應。」

「關我屁事。」她悶悶的喝著酒。

「是啦，是不關你的事。」洪櫻桃勾起壞壞的笑容。「就算元大少跟陳媛嬡發生關係、和她交往，也不關你的事嘛！反正，你本來就不喜歡元旭緯，誰規定青梅竹馬一定要在一起呢？」

錢小盼噗哧一笑。「可是若男方很堅定的愛著女方呢？」

「那也不關女方屁事。」洪櫻桃甜甜一笑，話里有著濃濃的調侃之意。「就讓別的女人安慰他好了。」

「可是，男方還是很可憐耶……」錢小盼同情地說著，不忘看了看蘇依嫚一眼，卻見她調酒一罐開過一罐。

才短短五分鐘，她已經喝到第四罐了。

「誰說青梅竹馬之間，一定會發生浪漫到不行的感情？」蘇依嫚深呼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彷彿也壓著心裡那莫名的感覺。「從小到大，我和他根本沒有和平相處過，他見到我只會惹我生氣，可是今晚，我卻透過別的女人，看到完全不同個性的他。原來，他對其他女人都可以像對寶貝般的溫柔對待，可對於我。，他卻像把我當玩具般玩弄……」

錢小盼與洪櫻桃兩人互看一眼，嘴唇卻勾起甜美的笑容。

「他是對每個女人都很好嗎？」

「應該吧。」她側著頭思考的說著。「要不然他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花邊新聞、那麼多的女人喜歡他。」

「那他一直都沒有女朋友嗎？」洪櫻桃試探性地問著。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身邊不曾缺過女人。」她認真的回想有關元旭緯的一切。「或許他連床伴都不缺吧！」

哼，臭男人，總有一天得病！

「可是，我好奇的是……」錢小盼停頓一下，又道：「你去他家住那麼多天，他不是都準時下班回家吃飯，而且吃完飯也沒有再出門，不是嗎？」

「那又怎樣？」她不以為然地說著。「他可是一名總裁，是個萬人之上的老闆耶！他可以在上班時間約會呀，公司沒有他又不會倒。而且，我看過他的秘書，身材不但火辣，又一副佔有慾很重的模樣，兩人沒有關係才有鬼！」

洪櫻桃「唔」了一聲，又接著說：「你怎麼不想想，其實都是那些女人自作多情？」

「明明就是元旭緯濫情！」她終於發出不滿，氣呼呼的說著。「還說什麼不想那麼早定下來，其實還不是他的花心作祟。女人就算自作多情，一個接著一個送上門來，他也可以拒絕呀！可是我卻從沒見過他拒絕哪一個女人。」

「這些話聽起來好酸哦！」錢小盼嗅了嗅。「是有人在吃醋嗎？」

「吃你個拔辣頭！」蘇依嫚瞪了錢小盼一眼。「我為什麼要吃醋呀？我只是看不慣而已。」

「幹嘛看不慣？」洪櫻桃故意問她。「你跟他只不過是青梅竹馬的關係，嚴格講起來也只是鄰居，管人家那麼多幹嘛？」

被洪櫻桃這麼一說，她不禁噤口，只能悶悶的喝著酒，喝到一張小臉都紅通通的。

沒錯，櫻桃說得很對，她對元旭緯或許不是那麼重要，也許在他的心裡，她永遠都是當年那個鄰家的小妹妹，永遠都是他欺負的對象。

那她為何會有「看不慣」的感覺呢？唉，她只能把調酒和那滿滿的不解，一併吞到肚子里。

「除非，你喜歡他？」錢小盼這時突然丟了個炸彈，在她的心裡轟了一個大洞。

喜歡！？不，她才沒有喜歡他勒！

她搖頭搖得像波浪鼓般，一副想掩飾自己心意的模樣。

然後，她又一罐接著一罐喝著調酒，直到第六罐時，她已經滿臉通紅，眼神也有些飄忽，就連耳旁的好友說些什麼，她都聽得很模糊。

她很努力要讓自己清醒一些，可是腦袋早已變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哼，喜歡他又如何？他喜歡的是其他女人，我對那個混帳來說，只不過是他的玩具……」

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到砰地一聲，蘇依嫚便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