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果一個人喝醉之後，會變得很安靜，那是騙人的！

將一打水果調酒幾乎灌光的蘇依嫚，此時就像牙牙學語的小寶寶，口中不知在呢喃著什麼。

「我跟你說，元旭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她打了一個酒嗝，對著眼前那模糊的人影嘀咕著。

「為什麼？」開口的是一名男人，他的聲音帶著饒富趣味的語氣。「你真的那麼討厭他？」

「哼哼。」她迷迷糊糊之間，發覺自己躺在柔軟的大床。

「因為他太花心了！」她不知從哪抓來的枕頭，以小臉磨蹭著。「臭男人、臭男人……」

坐在床沿看著已喝得爛醉的蘇依嫚，元旭緯感到既好氣又好笑。

他和陳媛媛用完晚餐后，陳媛媛邀請他到她的公寓喝咖啡，不過他卻拒絕了，因為他的心裡還是惦記著那氣憤離去的蘇依嫚。

他打了手機給她，不過不是她接的，而是她的同事兼室友接的電話，他才得知她喝得爛醉，於是他驅車前往將她帶回來。

其實他這次的目的，只是要看看她生氣的模樣，而她，果然如同他猜測的般，氣呼呼離去。

他倒是沒想到，這樣她的反應比他想像中還要來得強烈。他一張薄唇勾起滿足的笑容。

從以前，他就愛看她活力十足的模樣，就像舞動的火花，十分地耀眼，又像跳躍的音符，輕輕鬆鬆就撞進他的心房。

這二十年來，他的心房就像一個上鎖的盒子，他將對她的感情，都納進那個秘密的盒子之中，那是外人無法碰觸的世界。

他一直是愛著她的，只是她神經太大條了，總是沒將他放在心上，還想一輩子離他遠遠的。

他在她身邊繞了幾十年了，她還是沒拿過正眼瞧他，還拚命想逃離他的身邊，為了不讓她忘記他，他只得想盡各種法子，在她的心裡、腦海里烙印下屬於他的影像。

然而她還是那麼遲鈍，以為他的捉弄、他的欺負，全都是看她不順眼，讓她反而更加想要逃離他的身邊。

愈是這樣，他愈是不屈不撓的在她身邊繞著，甚至還當起了守護她的騎士，私底下趕跑覬覦她的一堆蒼蠅。

種種的一切，他只想讓她明白，會對她真心的男人，只有他一個而已。

可這女人是笨蛋！永遠弄不懂他的心思，永遠摸不透他的心事，每次看到他就像看到惡魔一樣，只想叫他離她遠一點。

但，他遠離不了……

自他們相逢的那一刻開始，他就離不開她的世界。

元旭緯的大掌撫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唇瓣為她綻放一個迷人的笑容。

「臭男人……」醉得七葷八素的蘇依嫚，不斷槌著可憐的枕頭出氣。「難道在你的眼裡，我就不像女人嗎？」

他無奈的笑著，為她拭去額上的薄汗。「你一直都是女孩子。」

「唔……」她吸吸鼻子，最後抓住他的大掌。「那你說，為什麼元旭緯那混蛋，對其他女孩子就那麼好，對我……卻只會欺負我？」她抬起可憐兮兮的大眸望著他。

「如果我不欺負你，你很快就會忘了我。」他頭一次對她說出心底話。

忽地，悶在枕頭裡的她，像是清醒般從床上彈跳起來，用力的揪住他的領子，一張小臉靠近著他的俊顏，兩人的距離只有幾公分。

他想，她應該還沒清醒，因為他還能聞到她口中的酒味，還有那雙迷漾的眸子。

「你說、你說。」她嘟著粉嫩的唇瓣。「元旭緯那個混蛋，是不是真的那麼討厭我？他對每個女孩子都那麼好，卻……只會欺負我、惹我生氣……」

「我沒有對其他女孩子好。」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明明就有。」她眨眨微紅的眼眶。「他從以前就愛惹我生氣，欺負我不打緊，還會嘲笑我沒有女人味，長這麼大還沒有男朋友……等等之類的混帳話，他一定很討厭我……」

他的大掌來回撫著她嬌嫩的臉頰，這是他從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那只是為了加深我在你心裡的印象。」

她吸吸鼻子，可憐兮兮的望著他。「你長得好像元旭緯……」她的小手摸上他好看的臉龐。「其實呀，我一直覺得你長得好帥、很好看，只是我不懂，為什麼我想與你和平相處時，你總是要這麼欺負我呢？」

他靜靜的聽著她「酒後吐真言」，她的表情還多了他未曾看過的撒嬌模樣。

原來她有這面……他的唇瓣不禁又勾起好看的笑紋。

「若我不這麼欺負你，你到現在還會這樣惦記著我嗎？」

他望進她澄澈的雙眸，食指在她的臉頰來回撫著。

她像個小孩子般不解的側著頭，最後依偎在他的肩上。

「元旭緯好討厭、好討厭，可是……就像櫻桃和小盼說的，我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幹嘛去在意他和哪個女人在一起呢？」

「那你真的不在意我和其他女人交往？」他的大手來到她的腦後，撫著她一頭的長發。

她搖搖頭，將小臉埋進他的懷裡。「這問題好難……」

「為什麼會很難？」

「我和他只是青梅竹馬呀！」她像是貓咪般嗚咽一聲。「從小到大，他交過的女朋友都可以排到美國去了，而且他那麼優秀……我在他的眼中，始終像個醜小鴨、男人婆……他根本不會喜歡我。」

原來在她的心裡，她也是在意他的。

害他還以為兩人的相處模式永遠會像敵人般，沒有和平的一天。

「你從來都沒問過我喜不喜歡你。而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我……」她忽然沒了聲音，最後又開口：「我喜歡元旭緯嗎？什麼時候的事……」她一臉煩惱，又像是自問自答地說道：「是和他住在一起之後嗎？」

「或是，你從以前就喜歡上我了？」他好氣又好笑的提醒她。

她嘟著小嘴，聲音有些不確定。「以前？多久以前？」

「問你呀！」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連她啥時喜歡上他，都還要由他來確定。「看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關心我的一舉一動？」

「嗯……」她嚶嚀一聲，把雙眼閉上，汲取他懷中的味道。

一種薄荷沐浴乳的熟悉味道傳來，就像她記憶中那股香味，是這麼的令人難以忘懷。

原來，她一直這麼眷戀這股香味。

「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他不放棄，低頭望著她昏昏沉沉的模樣。

她皺著兩道好看的眉，最後揮揮手，將他的大手從臉上揮掉。「別、別吵，我頭好痛，想睡覺……」她任性的拉著他的領子，又將小臉埋進他的胸膛中，不讓他的大掌打擾她的睡眠。

「酒鬼。」他見問不出答案，只得搖搖頭，將她放平在床上，為她蓋上被子，待在床沿望著她的睡顏。

在他的眼裡，她一直都是個大剌剌的女孩子，說她像男人婆是鬧著她玩，其實這幾年來，她變得很有女人味，學起別人穿裙子、學起別人化妝，一點一滴的變化，讓她愈來愈漂亮。

而他的心也變得愈來不安，若是他再不主動一些，恐怕她真的會讓別的男人拐走了。

「笨女人。」他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道了聲晚安。

看來他要拿出決心，讓兩人的關係浮上檯面，而不是他像個影子般，一直跟在她的後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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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痛！

原本在床上昏睡的蘇依嫚，最後因為腦袋不斷傳來斷斷續續的吵雜聲，讓她終於舉牌投降睜開眼。

睡眼惺忪的蘇依嫚，發覺有幾段畫面不斷地在腦海里反覆重演著，甚至畫面中出現了元旭緯，她還與他對話……

唔，她是不是醉得七葷八素了？她眯著眸子，以雙手揉了揉太陽穴。

經過五分鐘后，她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待在自己的房子，而是在……元旭緯的公寓！

咦，她怎麼回來的？她急急忙忙的跳下床，來到鏡子前一瞧，發現臉上的淡妝雖然卸掉了，可身上還穿著昨天的套裝。

「怪了，我昨天怎麼回來的？」她抓抓一頭亂髮，一邊碎念、一邊進到浴室盥洗，外加淋個晨浴。

經過二十分鐘的梳洗，她洗去一身的酒臭味，全身香噴噴的走出浴室，以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后，換上一套休閑服，她才踏出自己的房間。

一出房間，就見到元旭緯也是一身黑色的休閑服，好整以暇的坐在餐桌前看著早報，桌上還放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以及一袋裝滿早餐的袋子。

一聞到早餐的香味，她的肚子不爭氣的發出咕嚕一聲。

「醒了？」聽到她開門的聲音，他將早報放下，一張俊顏帶了抹笑容。

「嗯、嗯。」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海里突然閃過在夢中和元旭緯的對話，她、她好像……有跟他說「喜歡」兩個字！？

到底有沒有呢？

她愣了一下，在心裡問著自己，可是又不能確定。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除了那抹笑容外，似乎……沒有其他表情。

唉呦，她想太多了，昨晚應該是她喝太多，所以產生了幻覺！她如此安慰自己后，便走到餐桌前坐下。

「我肚子餓了。」她像個餓壞的小貓般盯著他。「桌上的早餐是給我的嗎？」

「吃吧。」他仲出手指，將早餐勾到她的面前。「冰箱有鮮奶。」

「哦。」她抿著唇，為自己倒了一杯鮮奶，然後默默的拿出袋中的早餐，咬了一口蛋餅后，又開口：「你怎麼沒去上班？」

她看看牆上的鐘，發現已經九點了。

「你一個人在家裡，我不放心。」他又繼續看著早報，語氣沒什麼變化。

「啊？」她突然覺得他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哪裡怪。「幹嘛突然不放心我？」

「昨天你喝得爛醉，像個醉鬼一樣。」他喝了一口咖啡，嘴角卻偷偷的揚起，但還是沒讓她望見。

」我記得我昨天是在我的房子里喝酒呀！」她的嘴巴塞滿蛋餅，有些口齒不清的說著。「怎麼一早，又回到這裡呢？」

「昨晚我打了你的手機，是你室友接的，她們嫌你太吵，怕吵到她們明天沒辦法上班，所以我就將你帶回來了。」他解釋。

「哦。」她嘟著小嘴，原來是他帶她回來的。

啊？他帶她回來！？她睜大眼，口中的蛋餅一時之間不知該吞還是該吐出來，只能愣愣的望著他。

那麼昨天她醉在他的懷裡，以及夢中的對話……

啊啊啊——不會吧！她瞠大眼，不知道是不是要主動開口詢問他。

最後，她咽下口中的蛋餅，語氣結結巴巴的問：「那、那我昨晚有胡言亂語嗎？」

唉呀，喝醉酒最討厭了，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沒有。」他的語氣雲淡風輕。

「那就好。」她突然鬆了一口氣，喝了口鮮奶，想舒緩方才的尷尬。

「不過喝醉酒的你倒是很誠實。」他放下早報，露出她已看慣的惡魔式笑容。「你喜歡我。」

「噗——」他的話就像一顆炸彈，炸得讓她將口中的鮮奶全數噴出。

桌上、地上全是白色的液體，還有，他一張俊顏也受波及。

「你好臟。」他抽了幾張衛生紙，擦去臉上的奶漬。

她急急忙忙的整理自己的傑作，最後一臉慌張的看著他。「你、你不要亂說話，我哪有說我喜歡你……」

「沒有嗎？」他挑著眉，似笑非笑的望著她。「我還記得你昨天說，很在意我對你與其他女人不同，還說我一直沒把你放在眼裡，尤其我女友一個換過一個，就是沒輪到你……」

「閉嘴、閉嘴！」她突然像個瘋婆子般大喊，將桌上吃到一半的蛋餅塞進他的嘴裡。「不要再說了，這一切都是幻覺……」

他的嘴巴被蛋餅攻擊，一時之間沒辦法開口。

索性，他將蛋餅吐掉，伸出大掌很快地將她撈到懷裡，雙手制伏了她反抗的身子。

「要我閉嘴很難。」他的唇瓣綻放出一朵笑花。「難得你會承認你喜歡我，難得我們達到共識……」

「沒、沒有！」她反駁的搖著頭，一張臉早就漲成了豬肝色。「我才沒有喜歡你，絕、對、沒、有！」

為什麼他會說「我們達到共識」？

共識！？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她的腦中在消化這兩個字時，他的大掌勾起她的下顎，迷人的黑眸落入她的眼瞳中。

他的黑眸還是那麼的迷人，就像明亮的星兒，倒映著她的表情……

不、不對，她怎麼一副想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她搖搖頭，這時才發現自己已落入他的懷中，兩人的距離頭一次這麼近，他的呼吸幾乎吹拂在她的臉上。

她發覺自己的呼吸頻率愈來愈快。「你、你別靠那麼近……」她的雙手抵在他的胸前，想推開他貼近的身子。

「為什麼不誠實的回答？為什麼不說其實你很喜歡我？」

他惡劣的在她的耳旁吹著氣，挑逗著她的感官。

「唔……」她的腦袋又開始混沌起來，就像喝了酒般微醺。「我、我沒有喜歡你呀……」

「還說謊。」他的長指撫過她的唇瓣。「你因為陳嬡嬡的關係而吃醋，所以昨晚才會喝得爛醉，對不對？」

她紅著小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過她還是死鴨子嘴硬：「才、才沒有，我昨天只是和朋友慶祝……」

「那為何喝醉時還會說氣話？」他挑著眉，想一一戳破她的謊言。

「什、什麼氣話？」她忽然好奇自己喝醉時，說了什麼白痴話。

「你說你很在意我沒有把你當女人看、在意我的眼中沒有你的存在……」

「啊、啊——」她掩著臉，尖叫聲淹沒了他的聲音。「別再說了！」

「那你要不要承認你喜歡我？」他像只偷了腥的貓，語氣有著無比的得意。「不準說謊！」

她紅著小臉，像是豁出去地道：「是啦！但就算我喜歡你又如何？你又不會喜歡我！反正我們只是鄰居的關係，什麼也不是……」

當她聒噪的小嘴不斷地嘰嘰喳喳時，一張薄唇堵住了她柔美的唇瓣。

他吻了她！

是的，她被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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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就像在吃棉花糖一樣——

有種軟軟、甜甜的味道。

頭昏腦脹的蘇依嫚，此時正獃獃的坐在房間內，雙眼有些無神的盯著前方，腦中像是裝了一攤的爛泥，完全沒有辦法好好思考事情。

怎、怎麼事情會變到這種地步呢？元旭緯那笨蛋竟然吻了她！

她搗著雙頰，胸口像是喘不過氣來，因為她還沉浸在稍早的畫面，那唇與唇相貼的感覺之中。

她沒想到他的唇像是帶著一種魔力，差點就融化了她的全身，點燃她內心最原始的渴望。

他說，她喜歡他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嗎？她抿著微熱的唇瓣，眷戀著他唇瓣的味道，可心中卻有著左右擺盪的猶豫。

青梅竹馬走向戀人的階段，這一切都進行得太快，令她有些手足無措，甚至覺得很不真實。

才經過短短的一夜，他就吻了她，還說願意接受她的告白，不排斥和她成為男女朋友。

見鬼啦！她鼓起臉頰，像是一隻生氣的河豚不滿地想著。

可，當她想起他的吻時，她的小臉又漲紅得像一顆紅番茄般，這莫名的情緒令她胸口有些難以呼吸。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呢？才短短一夜，全部都走樣了。

蘇依嫚讓自己躺在大床上，望著天花板，心裡、腦海里想的全都是元旭緯的身影。

他的長相佔據了她腦海的一大半，而另一半則是對他過往的記憶。

在她的心裡，元旭緯就像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他一直是個壞人，蹂躪了她二十幾年的青春。

但，怎麼會因為他跟陳媛媛吃飯一事，引發她心底的情愫呢？

唔……她咬著唇瓣，懊惱的低吟一聲。

事情一下子進展到這種地步，她也難以收拾，只能躲在房裡想著她跟他的一切。

好討厭喔！她嘟著小嘴，頭一次為男人如此煩惱。

而她煩惱的對象，竟然就是元旭緯……

「討厭、討厭、討厭啦！」她抱著棉被在床上翻來滾去，想藉以除去腦中的煩惱，以及一直在她腦海中盤踞不去的影像。

此時的她，無法否認，他的吻溫柔得令她……想一嘗再嘗！

唉呀，她一定是瘋了。她閉上雙眼，逼自己將他的影像掃出腦海里。

只是這樣的功效似乎不佳，她在床上翻滾許久，心裡還是揪成一團，完全理不清自己對元旭緯的感情。

「不管了！」她氣呼呼的從床上坐起。「我一定要出門走走，不然我會悶壞我自己。」

趁著今天請假，她決定出門透透氣，看看到外頭吹吹風，會不會好一點。

她希望這樣能把腦中的元旭緯趕遠一點，而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想念著他。

還有，那個吻！

又來了！她映惱的低咒一聲，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后，便奪門而出。

「我一定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她卻忘了一件事——

愛情一來，是無人可阻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