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從展開了「戶外教學」后，高信華就開始帶著龔令翔出門。

每次Vapor的團練，除了必定會增加一名可愛的聽眾之外，也一定會出現由龔令翔提供點子、謝竹君負責沖泡調製的特調飲料，在兩大美人無形的威逼之下，要所有團員們當試驗品試喝。

團練結束后，高信華便會帶著龔令翔體驗各種不同的「庶民生活」，每每在一般人眼中再平凡不過的事物，在龔令翔看來都是新鮮驚喜的全新體驗。

日子就在龔令翔每天瞪大著眼期盼，以及日漸增加的歡笑中，不知不覺地度過了兩個月。

今天，也是一如往常地跟著高信華暢遊西門町后，眼看天色已晚才意猶未盡地送龔令翔回家。

回到家，剛洗好澡的龔令翔，換上一身舒適的睡衣，再往自己房間的柔軟大床上一躺，打算放鬆一整天疲累的精神。

一個翻身，順手抄起枕頭旁上次從夜市帶回來的大型頑皮豹摟進懷裡。原本在散步時被一個大叔叫住，那位大叔雖然看起來已年過四十，卻一身龐克又帶點波西米亞風的打扮，看了令人發噱。

時髦大叔熱情無比地強拉住兩人停下來，請他們觀看他的手制徽章，沒想到竟與高信華一拍即合，站在路邊跟大叔話匣子一開就是一個多小時，要不是有警察來取締攤販，讓大叔不得不趕緊打包落跑，高信華鐵定還會繼續跟大叔哈拉下去。

雖然他跟不上那兩人既誇張又跳躍的談話模式，但靜靜地在一旁聆聽他們聊天的內容，也足已令人爆笑不已，害他好幾度差點笑到流眼淚，最後大叔要落跑時，還特地抓了一把徽章塞到高信華手裡，說是當作陪他聊天的謝禮，數一數竟然有十來個，高信華便跟他一人一半帶回來了。嗯，這些徽章果然是龐克又帶點波西米亞風的大叔親手制的，上面的圖案華麗中又帶點惡搞的意味，光是看著這些巧思便不禁覺得趣味盎然，也不得不對這位大叔的創意感到佩服。

把徽章一一別在背包上，原本素麵樸素的背包瞬間增添了許多朝氣與活力。

將背包掛回椅背上，轉頭瞥見床鋪上還躺著一袋粉紅色的貼紙。

把貼紙從塑膠袋裡倒出來，上面高信華誇張的鬼臉又讓龔令翔一陣爆笑。

「哇哈哈哈……這三八……擺這什麼鬼臉啊，醜死了……哈……」

這是最後要回家前，高信華說要為龔令翔的第一次西門町出遊留下紀念，帶他到專門拍大頭貼的蓋酷家族拍的紀念貼紙。

從來沒拍過大頭貼，平時也很少面對相機的龔令翔，一站到鏡頭前，頓時僵硬得不知所措，反倒是高信華，像個花痴少女般得意地拚命搔首弄姿，還抓起龔令翔的雙手，配合他擺出各種奇怪的姿勢。

雖然在拍大頭貼的過程中，不時傳來爆笑的喧鬧聲，但龔令翔卻發現，身處在拍貼機器的狹小空間里，是他有生以來開懷大笑最過癮的一次，而且不得不承認的是，即使高信華的姿勢很三八、鬼臉很愚蠢，但貼紙印出來的效果還是把他拍得很帥。

龔令翔也意外地察覺到，在高信華身邊的他，除了表情笑得很暢快之外，看起來似乎還非常地……幸福。

幸福？突如其來的體認，讓龔令翔微愣了一下。

幸福，這不是從小就一直渴望親情溫暖的他，嚮往許久卻從沒實現過的願望嗎？

怎麼現在卻覺得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呢？

曾幾何時，一向認為喜怒哀樂這些情感，只是會徒增失落的孤獨，而選擇以無表情來封閉自己的他，也可以笑得如此開懷、如此無拘無束了？

那塊從小就用來武裝自己的冷麵具，是什麼時候不自覺地摘落的？

周遭的世界又是從何時開始由黑白轉為彩色的呢？嗯……這一切的改變，好象是從高信華闖入他房間的那一刻起，就悄悄地開啟了運轉的開關吧！

回想起來，這才發現第一次見面時，原本對外界毫不在意的他，不知為何的就是無法忍受高信華那直視而不作做的視線，也是因為被他看得坐立難耐，才會破天荒地對初次見面的人有著如此激動的反應。

越來越覺得，只要待在高信華的身邊，他的心、他的情感、他的表情，便全都自動回到他身上，彷彿是天經地義一般的自然。

每天都過著充滿驚喜與歡笑的日子，這就是彩色的世界嗎？

就是……「幸福」嗎？

原來，從小嚮往卻得不到的幸福，在高信華的身邊就可以輕易地感受到，而且是有如空氣般，不自覺卻理所當然地存在著。

這表示，他喜歡上高信華了嗎？

這算「喜歡」嗎？

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若是要他再回到從前無感情的世界里，他絕對會承受不了而崩潰。

一旦嘗過甜美的滋味，便再也無法忍受索然無味的平淡，尤其是在無意識中把它視為如空氣般的自然存在，就更不可能離開得了了。

呵，「習慣」這種東西，還真是不容小覷啊！

只是，習慣高信華所帶給他的幸福感受，就等於喜歡上他嗎？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啦……

瞪著手中的大頭貼，想到出神的龔令翔，不知不覺地逐漸沉進深深的夢鄉中……

※※※※※

一如往常般，在Vapor的團練正式開始之前，照例由團員們試喝兩大美人調製的特調飲料，再請各人說出他們對此次新配方的意見和感想。

但不同於以往的是，原本負責記錄眾人意見的龔令翔，今天卻不怎麼專心，而一向囫圖吞棗的陳志乃，則偏巧遇上了他所喜歡的熱帶南洋風味，竟非常罕見地發表著長篇大論的試喝心得。

只見陳志乃口沫橫飛地訴說著，龔令翔卻若有所思地神遊太虛去了，手上雖拿著筆卻半個字也沒記下來。「小翔……小翔！」

眼看今天一跟著高信華踏入練團室，就一副心不在焉的龔令翔，謝竹君擔心地搖搖他的肩膀。

「嗯……啊……？」被謝竹君這麼一搖，龔令翔才好不容易地回魂過來。

「你怎麼了？竟然發獃到眼神都沒焦距了？」謝竹君一開口便滿是擔憂的語氣。

「沒、沒事沒事，你、你們開始團練吧！」

驚覺自己想心事的樣子太過明顯，龔令翔趕緊乾笑兩聲企圖矇混過去。

糟糕！自從上次拍了大頭貼之後，只要一想到高信華，他就渾身不對勁地直發獃，到底喜不喜歡他的問題老是在腦海里盤旋不去，害他現在都無法直視高信華了啦！

「真的沒事嗎？」謝竹君還是不放心。

「真的、真的，你們趕快開始團練吧！別耽誤時間了。」

對著謝竹君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龔令翔一把抓起身邊的麥克風塞進謝竹君的手裡，催促他們趕快去就定位。

「那我們就開始吧！」看了一眼兀自偏著頭直笑的龔令翔，謝竹君才轉身喊出開始團練的口號。

中場休息時，高信華一把拉過正在整理鼓棒的張國威，還故意壓低聲音偷偷地對他說，「阿國，最近小翔有點怪怪的，我想找小竹商量一下，你可別亂吃醋啊！」

「哦？小貓怪怪的？怎麼說？」

張國威停下手邊的工作，饒富興味地挑了下濃眉間道。

「最近小翔好象一直在躲我，可是我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所以才想跟小竹商量一下，先來跟你報備一聲，免得你以為我要調戲你老婆而乾醋滿天飛。」

「誰跟你乾醋滿天飛了？要找小竹商量就去吧！」張國威捶了一下老友的肩頭，「第一次看你對感情這事兒認真，有問題可得好好解決才行啊！」

「謝啦！」

得到好友的愛妻出借許可，高信華快步走向龔令翔與謝竹君正在聊天的茶几。

一見到高信華走近，龔令翔反射性地閉上嘴巴撇過頭，突兀的舉動讓謝竹君愣了一下，也讓高信華露出無奈的苦笑。

「小竹，我有事跟你商量，方便到旁邊來一下嗎？」

「咦……那小翔……」

看到龔令翔仍舊保持著不理不睬的態度，謝竹君直覺想到高信華應該是要談論這方面的事。

「那我們就去門外吹吹風、透透氣吧！」

起身走出車庫，大門一關起來，高信華立刻雙手合十，低頭向謝竹君出聲求救。

「拜託！小竹大人，請你一定要幫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啦！」

「是跟小翔有關的吧？有什麼問題就直說吧！」

「不知為什麼，小翔最近開始都不理我了啦，不但不跟我說話，就算開口也都不超過三個字，而且竟然連看都不看我了，嗚……人家是不是被小翔討厭了呢？可是我不記得有做過什麼惹他生氣的事啊？」

高信華一說到最近的慘況，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停！你先別哭，這情況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嗯……好象是一個禮拜前吧？有一天我去小翔家準備帶他出門吃飯，沒想到他不但不像之前那樣興高采烈，而且還請我吃閉門羹……嗚……」

一想到慘劇開始的那一天，高信華忍不住地鼻涕眼淚齊下。

「哎！別哭啦！」

看著一個身高一八五公分的大男人撲簌簌地直掉眼淚，謝竹君趕緊掏出面紙遞給高信華。

「你沒有對小翔做些奇怪的事吧？」

該不會是控制不住而犯罪吧？謝竹君狐疑地打量著高信華。

「才沒有！我怎麼會隨便對真心喜歡的人動手啊？雖然我是很想啦……但是在確定小翔的心意之前，我可是什麼都不敢做啊！」

「既然沒有犯罪事情的話，那麼那一天之前你們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帶小翔到處去玩而已嘛……對了！前一天我們去西門町玩，隔天他就怪怪的了……」「西門町？那天的行程是什麼你還記得嗎？」

「嗯……就是很普通的逛街、吃飯而已，最後還去拍了紀念的大頭貼。」

兩個男生一起拍大頭貼算犯罪嗎？不會吧！

那麼……難道是那位奇怪的熱情大叔嗎？可是跟他起鬨聊天的都是我啊，而且他後來還落跑了，難不成小翔是因為那些奇特的徽章而生氣嗎？

啊啊……小翔到底是為什麼不理我了呢？

高信華越想頭越大，最後乾脆抱著頭蹲在地上不斷唉聲嘆氣。

「既然這樣的話我也想不通了，不過我會找機會好好地跟小翔打探的，在知道原因之前，你就還是保持平常的樣子吧！」

看來問題的癥結是出在粗線條的高信華沒注意到的細節吧？謝竹君拍拍仍蹲在地上啜泣的高信華安慰道。

「感謝你！小竹大人！」高信華感激地想要撲到謝竹君的身上。

「我會幫你問出原因的啦，所以說，團長大人，麻煩你也專心團練好嗎？剛才你一直分心在偷瞄小翔那邊，別以為我們都沒注意到！」

謝竹君在高信華的額頭上敲了記爆栗，幫Vapor的團長把魂招回來。

一有了謝竹君的擔書，高信華馬上回復熱血樂手的精神。

「該進去繼續團練了吧！」

推開門，兩人回到室內繼續下一階段的團練。

「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羅！」結束一天密集的團練，大家紛紛鬆口氣而開始打包自己的物品。

高信華倏地溜到龔令翔的面前，咧開嘴笑著問，「小翔，等一下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有一家新開的牛肉麵……」

「嗚哇啊！」高信華的話還沒說完，龔令翔先嚇了一大跳地尖叫著倒退一大步。

哇！這種臉部特寫突然出現在眼前，沒有心理準備真會被嚇死呢！

「小翔……」嗚，我果然被討厭了嗎？

垂頭喪氣地繼續收拾吉他的高信華，沒注意逃到一旁的龔令翔，其實早就臉紅得跟熟透的蘋果一樣。

「小翔，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飯？我想跟你討論一下新果汁的配方……」

謝竹君偷偷對高信華使個眼色，牽起龔令翔的手露出溫柔的微笑。

「嗯……好……」

雖然有點遲疑，但如果跟高信華在一起的話，他鐵定又會腦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一想到這裡，龔令翔馬上緊拉著謝竹君的手點頭答應。

「那我們就先走羅！吃完飯我會送小翔回家的。」

對高信華和陳志乃道別後，謝竹君又轉頭對正想跟上來一起離開的張國威下達女王指令，「今天我要相小翔兩個人去約會，阿國你就不用來湊熱鬧了。」

不理會張國威難以置信的表情，謝竹君牽著龔令翔愉快地哼著歌離開。

直到關門聲響起，張國威才從被謝竹君拋棄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二話不說地衝到高信華面前，殺氣騰騰地勾住他的脖子怒吼。

「你！都是你！我只有把小竹在休息時借你商量而已，沒說連解散后的時間也包括在內！我有一張Friday-s的折價券今天到期，本來計畫要帶小竹去給他驚喜一下的。你說！現在小竹走了你要怎麼賠償我？」

原本浪漫的晚餐計畫泡湯了，張國威死命地搖著高信華的脖子發泄怒氣。

「咳……咳……咳……」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張國威的鐵臂中掙脫出來，高信華先趕緊大口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阿國，你想謀殺團長嗎？」

「哼！為了不讓這張折價券白白浪費掉，今天你就請我跟阿志一起去Friday-s吧！就當作是小竹的諮詢費好了。」

張國威半眯著眼湊到高信華的鼻尖前宣布，語氣里有著「敢說出肯定以外的回答就斃了你」的必殺威嚴。

「唉……是是是……」眼前這雙死瞪著自己的眼睛似乎快噴出火來了，高信華在考慮了半秒鐘自己的生命安危后，只能無奈地答應了這筆昂貴的諮詢費。

唉……生命還很美好，在與小翔兩情相悅之前，我可得好好活著不能死啊！

「喂！阿志！今晚吃大餐羅！」在得到滿意的答覆后，張國威起身對陳志乃喊道。

「小高3Q啦！」正在擦拭著貝斯的陳志乃開心地露出傻笑。

「嗚……今晚我要卯起來狂吃！可惡啊……」

反正橫豎都是自己出錢，高信華決定要在Friday-s好好補償自己這一個禮拜被龔令翔忽視的心酸。

※※※※※

「叮噹叮噹……」達利咖啡館的門被輕巧地推開。

「歡迎光臨！」從吧台後傳來中氣十足且爽朗的招呼聲。

「哦唷！是小竹和小貓啊！歡迎歡迎，請進請進！」

老爹一抬頭，就看見兩道綺麗的身影進入，頓時笑開了嘴熱烈地招呼。

呵呵，美人就是美人，尤其是兩個美人站在一起更加賞心悅目。

「老爹晚安。」謝竹君和龔令翔有禮貌地同聲對老爹問候。

「老爹你認識小翔嗎？」

老爹會這麼熟悉地對小翔打招呼，小高可能也常帶小翔來玩吧！謝竹君猜想。

「嘿！這麼可愛的小貓，你想小高有可能把他藏起來嗎？那小子可是三天兩頭地帶來我這兒炫耀哩！真受不了那笨蛋笑得一臉幸福過頭的蠢樣。」老爹插著腰呵呵大笑地解釋。嗯，不過這小貓也真星有夠討人喜愛的了，難怪小高一副得到寶似地想向全世界宣告，真是標準的沉浸在幸福中的笨蛋！

笑歸笑，其實老爹自己也非常喜歡龔令翔，每次看見龔令翔來店裡，都讓他樂得合不攏嘴。

老爹的直言快語讓龔令翔瞬間又紅透得像只煮熟的蝦子，趕緊低著頭躲到謝竹君的身後。

沒有注意到龔令翔的舉動，老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突然轉頭四處環顧張望。

「咦？今天只有你們兩個而已嗎？怎麼沒看見另外兩個保鑣？」

怪哉！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平時兩位美人身邊最會吃味的兩個笨蛋保鑣，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出現？竟然放任兩個美人兒在外頭，不怕被拐跑嗎？

嘖嘖，天要下紅雨、公雞要生蛋、台灣要下六月雪了嗎？

「今天我們想討論特調果汁的配方，所以他們就不用跟來了。」謝竹君說道。

「哦，難怪，那你們就慢慢研究吧，有新配方的話記得分給我老爹看啊！」

嗯……特調果汁啊，好象有這麼一回事，雖說小竹的手藝算是挺不錯的，但好象實驗過程中，偶爾還是會出現一兩次奇怪的口味，那兩個小子試喝時的表情還真不是普通爆笑。

安排謝竹君和龔令翔坐到以屏風與一般客席分隔開的隱密座位，好讓他們的討論不受到店裡其它嘈雜的影響。

「今天剛進了新的材料，晚餐就吃老爹特製的義大利面吧！」

送上檸檬水，老爹擺出一副「今天看我的」的表情對兩個可人兒扮鬼臉。

「謝謝老爹！」喜歡吃義大利面的謝竹君和龔令翔，頓時驚喜地睜大眼。

呵！果然為美人服務就會心情大好啊！

收到兩雙水汪汪大眼發送出來的感激，老爹愉快地哼著歌，轉身走進廚房準備大顯身手。

※※※※※

「哇啊！不愧是老爹特製的！」震驚於面前以豐盛食材裝飾華麗的義大利面，兩人不禁張大嘴讚歎。

深吸一口味道……好香、好濃、好贊！

拿起餐具，謝竹君以鄭重的口氣對龔令翔開口，「小翔，面要趁熱吃，所以，不管什麼事都等吃飽了再討論吧！」

「嗯！」面對眼前香氣四溢的佳肴，龔令翔非常贊同謝竹君的提議。「開動——」

※※※※※

「啊！好幸福！」享用完美味，兩人不約而同地抒發滿足的嘆息。

喝口水潤潤喉，謝竹君心想是該進行今天任務的時候了。

「小翔，今天阿志難得喝完果汁會發表長篇心得，他的意見好象有些還不錯，可以說一下你記的筆記嗎？」

「好啊……呃……」

打開背包一掏出筆記本，才發現上面竟是一片空白，龔令翔不好意思地發出了尷尬的低喊。

「怎麼了？」這樣才能切入今天單獨約小翔談話的重點，謝竹君有意明知故間。

「對……對不起…我沒記下來……」

此刻才想起今天為了想高信華的事又發獃了一整天，甚至連陳志乃難得發表的意見都沒聽進半個字，龔令翔羞愧地垂下小腦袋瓜。

「沒關係，其實我有注意到小翔你好象是有心事的樣子，願意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

謝竹君摸摸龔令翔的頭溫柔地安慰他。

「一個人煩惱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喔。」

「……」龔令翔依然低頭不語。

「小翔？」

「……嗯……那個……小竹，我問你喔……」

「你說。」

「你跟……你跟阿國……是不是……是不是……一……一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龔令翔鼓足勇氣說出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

打從第一次與Vapor的團員見面，就察覺到謝竹君與張國威之間的相處情形非比尋常，雖然其它人沒跟他明講，但用看的也知道這兩人的關係很特別。

龔令翔發現自己不但不排斥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感覺，甚至還覺得這兩人所散發出來的，「幸福」氣息很令人稱羨。

但既然沒有人跟他特別介紹，他也不敢隨便開口詢問。

好不容易有機會跟謝竹君獨處交談，龔令翔很想知道真正的答案是否與他猜測的相同。

「嗯，是啊，我跟阿國已經交往一年多了，我們是一對情侶沒錯。」謝竹君笑著回答，上揚的嘴角掛著似水的溫柔，「怎麼突然問這個，是有這方面的煩惱嗎？」不著痕迹地帶到了問題邊緣。

「……」龔令翔的雙頰迅速染上紅暈。

「跟小高有關？」不給龔令翔沉默太久的時間，謝竹君馬上單刀直入核心。

「耶？你怎麼知道？」沒料到這麼快就被戳中紅心，龔令翔驚訝地瞪大著眼反問。

呵呵，真是率真的孩子。謝竹君在心裡偷笑。

「因為你躲小高躲得太明顯了，那傢伙可是受到很大的打擊喔，今天團練都魂不守舍地一直出錯，有什麼煩惱的話儘管跟我傾吐吧，兩個人商量會比一個人煩惱還有用哦。」

「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他……」龔令翔攪著手指，說出這一個禮拜來無時無刻不盤據在他心頭的煩惱。

「怎麼說呢？」

「其實，我本來一直都是獨自一個人的，一直到遇見小高，我才開始跟其它人有接觸互動……

我漸漸能體會大笑、生氣是什麼感覺，開始覺得原本靜止的世界逐漸會轉動，甚至還因而注意到原來生活也可以是這麼有趣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覺得這些快樂都是很自然的事，這是從前的我從來都不敢想像的，我還訝異地發現，跟小高在一起好象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好象……很幸福的樣子。

可是，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喜歡他？沒見到他時，滿腦子想這個問題都快想破頭了，但一見面卻又無法直視他，只要他在我身邊，就覺得腦筋一片空白，我已經很習慣有他陪在我身邊，但是我不知道這樣到底是不是喜歡的感覺？」

龔令翔一口氣把積壓以久的惱人全盤拖出，十隻纖纖蔥指攪得快打結了。

「小翔，我問你，你覺得小高對你而言是怎麼樣的存在？」

「嗯……已經是理所當然的存在的感覺……」

「那你覺得，當你在一旁看著小高時，你心裡想的是什麼呢？」

「我覺得小高不管做什麼看起來都好帥，雖然有時候很三八，但是看到他高興的樣子，我也會覺得很開心，而且我也想要再為他做些什麼能讓他更快樂的事……」

「那，我再問你，如果現在有另一個人，他也很帥、也很會逗你笑，你覺得他可以取代小高嗎？」

「不、不行！小高是誰都無法取代的！」一反先前的溫吞，這句速答可是非常堅決的肯定。

「呵，這不是喜歡的感覺，那還會是什麼呢？」「這真的是……喜歡……嗎？」對於這種心情的體認，龔令翔不是很有真實感。

「沒錯，我跟阿國在一起也是這種心情。」

捏了捏龔令翔的小鼻頭，謝竹君寵膩地說，「這就是答案，趕快從迷宮裡走出來吧！」

「可、可是，我之前都這樣躲他，那現在還要用什麼心情來對待他啊？」龔令翔開始後悔這禮拜幹嘛這樣怪裡怪氣地耍彆扭。

「就用平常心去面對他就好啦，對自己的心情誠實，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謝竹君伸出手指指著龔令翔的胸膛，俏皮地眨個眼，「是真正的幸福喔……」

與謝竹君討論后，龔令翔回家反覆思索了三天，終於把這些日子以來繁雜的思緒理出個頭緒來——他要得到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