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始解
四番隊門前。
安靜的大門柔和得開了。梳著髮髻的少女朝裡面微微欠了欠身,大門又無聲得關閉。
少女低著頭轉身走開去,神情有一點憂鬱,似乎精神並不是太好的樣子。
「啊,雛森副隊長。」一個溫柔的女性聲音忽然響起。
雛森嚇了一跳,連忙鞠躬:「卯之花隊長!」
「最後的檢查結束了么?」卯之花像往常一樣微微笑著,很是和藹。
「嗯。已經沒有大礙了。謝謝卯之花隊長。」雛森直起身體,低聲回答。
「天色已晚,而且彷彿要下雨了。雛森副隊長也早點回去隊舍吧。」
「是。卯之花隊長您慢走。」雛森再次鞠躬,讓出路來。
卯之花朝她笑了笑,隨即走了過去。
「呼……」雛森嘆了口氣,快步朝五番隊走去:「這麼悶,果然是要下雨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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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魂界的夏天又要到來了,天氣也逐漸熱了起來。此刻雖然天已經接近全黑,但是空氣中的餘溫依然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悶得難受。剛過晚飯時間,片刻前還熱鬧非凡的隊舍食堂此刻也冷冷清清,只有幾個負責膳食的死神做著整理的工作。
日番谷本來就是很怕熱的那一類人,或許是冰系能力的關係,每到夏天就感到能力變得極其不穩定,尤其是還沒有完全的卍解。
今天是六月初一,朔月。
天空暗黑色的一片,沒有一絲光亮。天氣也分外的沉悶,似乎有一場雨即將來到。
再一次望向天空,日番谷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劍道訓練場附近的空地。
如果不能讓自己的能力變得更穩定的話,是沒有上升的可能的吧……日番谷默默得想著之前的那場空座之戰,握了握拳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面前的景物都變得模糊然後消失不見,只是置身於茫茫冰原之上。寒風劃出幾道冷霧,日番谷的心頓時靜了幾分。
冰之巨龍在面前逐漸開始凝結——
忽然,一道靈壓劃過腦海,有人在!
「誰?!」
眼前的景象瞬間如冰般碎裂,同時,冰輪丸出鞘,日番谷本人也瞬步到了另一邊。
「……日番谷隊長?您怎麼會在?」深褐色瞳仁的女孩提著刀,驚訝得望著他,頭髮往下滴著汗珠。
「……春緋?」日番谷也很驚訝,收起了刀。「你……這麼晚了還在練習?」
「啊……沒什麼,今天想練會兒劍道。」湮笑了起來,晃了晃手中的刀。
「你每天都練習到這麼晚嗎?」
「當然不是……想練的時候才練吧……」湮把刀配好在腰間:「我可不是什麼勤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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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四番隊到五番隊的路途還是有些遠的,尤其是中間要穿過一大片隸屬三番隊的竹林。已經是晚上了,雛森一個人快步走在這片看不到邊際又容易迷路的竹林里,內心忽然產生了一點小小的恐懼。
恐懼這種東西,一旦產生了就揮之不去,而只會越發壯大。於是,雛森望著那些影影綽綽,從原先的快步走,到快步跑,再到瞬步……
「有急事嗎?雛森——君。」一個溫柔卻透著危險的聲音忽然響起,同時,一道人影閃過,擋住了雛森的去路。
「這個聲音……!」雛森猛地停下了,眼瞳也因為驚懼越發睜大,「是……誰??!藍染……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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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亂菊難得呆在隊舍里,正閉目打著盹。
門外忽然響起了「噔噔噔」的腳步聲,接著,一個人影在紙門外單膝著地行禮,似乎是一路奔跑而來,氣喘吁吁的。
「在下一番隊遠山夕夏!有重要文件下達!」
「………哎……?」亂菊揉了揉眼睛,張望了一下房間四周,果然,隊長還沒有回來。於是只好嘆了口氣,走過去拉開了紙門:「重要文件……?」
門外的少女墨色長發,抬起頭來,雙眸亮若星辰。她雙手遞上一份文件——「這份文件十分重要,請您或十番隊隊長務必在今日子時之前批閱完成交與一番隊!」
「什麼文件?這麼急?」亂菊接過這份一反常態的文件,有些疑惑。
「在下告辭。」
「嗯,辛苦你了。」
待死神少女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亂菊才恍然想起剛剛的奇怪感覺是什麼。那個女孩……是當初和湮一起的女孩嘛!
「真是……這種時候,隊長到哪裡去了……」
而好不容易來一趟十番隊的夕夏,送了文件之後前前後後把隊舍找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湮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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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不是哦~……嘛!不用那麼緊張嘛~」來人從竹影中走出,借著還未完全隱去的天光,雛森終於看清面前的人……或者說……破面。
額前有一塊獨角獸的白色面具,淡金色長發的男子,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而他的聲音,竟和藍染的聲音一模一樣。
「……破面……怎麼會……」雛森下意識得伸手去摸腰間的刀——
沒有刀!今天只是去四番隊複診,根本就沒有想到帶刀……
「你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用那麼緊張嘛。」破面往前走了幾步,「聽說雛森君在一個月前的現世任務裡面受了傷?」
「……那又怎麼樣……?」
「我只是來……跟你商量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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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斬魄刀對話?」湮好奇得問,「剛才嗎?」
「嗯。」日番谷垂下眼睛:「春緋……還沒有會始解吧。」
「是啊,完全沒有始解的徵兆。」
「是么。那麼下次練習劍道的時候……我來看看吧。」
「哎?」
有風吹過,樹葉「嘩嘩嘩」響著,然而空氣的悶熱卻似乎完全沒有消退的意思。
「我想看看……你的程度。」日番谷很認真得看著面前的女孩,眉毛一如既往得皺著,碧色的瞳仁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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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的面容。眼神雖然並不能夠一眼看穿卻很誠實的看著自己。誠實的看著自己。
可是……
從剛才的那道閃入腦海的靈壓看來,絕對不是普通的級別。所以自己才會在一瞬間有那麼大的反應。連始解也不會的話,可能有那麼強的靈壓嗎?特別是剛剛這段時間,自己一直沒有停止探查,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靈壓……這是怎麼回事?普通的死神,能夠在這一瞬間收回全部的殺意和靈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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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日番谷忽然冒出這麼認真的一句話,湮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快回去吧。」日番谷沒有等她的回答,轉身走開,「要下雨了。」
話音剛落,「滴答。滴答。嘩……」大雨瓢潑而下。
日番谷的身影頓了頓,然後走了開去,漸漸消失不見了。
湮一個人站在雨中,靜靜地站了很久。沉默得望著日番谷離開,只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似乎有些不尋常。其實一直有這種感覺,某個力量在暗處插手著他們的生活,某個力量。
忽然,遠處的一道閃光吸引了湮全部的注意。這個是……雷吼炮?三番隊的方位?為什麼會在那個地方用高級鬼道?而且這兩道互相衝撞的靈壓,其中一個……和虛狩實習那天,在虛擬現世遭遇的破面……性質很像。
顧不得太多的疑問,湮瞬步朝三番隊的竹林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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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隊長!」看見自家隊長回來辦公室,亂菊很無奈得揮了揮手裡的筆:「真是的,隊長怎麼能隨便亂跑呢,這份文件是剛剛總隊長派發下來的緊急文件……」
「……」
「哎?」沒有聽到該有的的詢問,亂菊有些詫異得望過去,只見日番谷渾身濕透,原先桀驁的豎起的銀髮也微微垂了下來。只是眉毛依然鎖在一起。
「出了什麼事嗎?隊長?」很熟悉自家隊長的情緒,露出這種表情的話,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亂菊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沒什麼。」
「……」亂菊剛想再說什麼的時候,突然——
「怎麼回事?」亂菊突然轉向一個方向,「這個靈壓是——」
「雛森。」站在辦公室中間的日番谷低低說出一個名字,然後瞬間消失了。
而站在原地的亂菊,望向窗外三番隊的方向,滿臉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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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番隊竹林。
沒有帶刀的雛森只能用鬼道勉力抵抗,可是剛剛受過嚴重的傷,對手又是十刃級別,很快,雛森已經是傷痕纍纍。
「想不到你這麼頑固啊,雛森——君。」淡金色長發的破面似乎有些無奈,「靜靈庭這塊腐朽的地方,到底什麼地方讓你如此……維護?」破面的語氣依然溫柔,然而暗藏的殺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看在你曾經對藍染大人一片忠心的份上邀請你加入我們的陣營……沒想到……」破面緩緩抽出刀來,「既然你不肯加入……那麼你就……死吧。」
不再手下留情,破面的刀瞬息而至,速度已經不是剛剛可以比擬。
雛森勉強瞬步躲開了前兩擊,第三刀又瞬間出現在頭頂。
想躲……受傷的腳踝一陣劇痛——刀風已至,躲不開了……
「縛道之三十九——圓閘扇!」一陣風急速旋轉,形成保護的壁障。「沒用的。」破面臉上的笑容未變,然而手上卻毫不留情,長刀「呯」地一聲擊碎了那面風的壁障。雛森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叮——!!」
一個小小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雛森和金髮破面之間,浪花狀護手的大太刀抵住了那致命一擊。
「你是……誰?」雛森忍不住開口詢問。很矮小的女孩,深棕色的長發,碧色的髮帶即使在雨里也隨風飄揚著。看上去最多只有十歲,可是輕易擋住了這個破面的刀。
沒有回答。
趁著破面愣住的一瞬,女孩空出左手來,掌心對準破面——「破道之三十三——蒼火墜!」
蒼藍色的火光沖向破面,然而,還未觸及就被破面抬手打散了。
其實在剛剛兩刀相觸的一瞬間已然明白,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然而,湮並沒有逃開的打算。「死吧。」這兩個字,趕來的時候正巧聽見。湮並不知道這個破面從哪兒來,為什麼要殺雛森,但是……如果自己逃開的話,雛森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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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的湮,其實根本沒有想到這樣一來,也許是兩個人一起死。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她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雛森不可以死。她只知道,她這樣做,也許只是不願意看到那個少年悲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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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濺起地面上的泥土,沾上草鞋,還有嶄新的刀鞘和死霸裝。
破面停了一停,然後又是一刀砍來——
湮一把將雛森推到一邊,然後舉刀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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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森……」日番谷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一邊朝三番隊的竹林瞬步而去。
漫天的雨不斷地打在他的臉上,少年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沒有抬手擦一擦,任憑著雨水從臉上聚成一股一股滑落。死霸裝已經完全濕透,濕重的衣服使得瞬步施展不開。
忽然,雛森的靈壓低了下去,另一個人的靈壓卻變得分外明顯。這個是……僅僅見過幾次的靈壓,也是之前在和冰輪丸對話的時候突然闖入的靈壓……湮的靈壓!
日番谷愣了愣。
然而,這一開始顯得兇猛異常的靈壓,卻在一段時間后,慢慢被壓制了下去,似乎力竭。
「可惡……!」低低吼了一聲,日番谷更努力地朝目的地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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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瞬步……聽說很不錯……」金髮破面溫柔得笑笑,抬刀指著已經傷痕纍纍,氣喘吁吁的湮,「依我看,也不過如此。雖然沒有接到殺掉你的任務,不過……」
長刀劃破密集的雨絲,破空而來——
湮提起一口氣,瞬步到破面的背後一刀橫砍——
「叮——!!」兩刀相抵,幾秒鐘之後,湮明顯體力不敵,被破面猛的推了出去!
「啊!」湮向後飛出十多米,撞上樹榦,跌落在地上。
「你沒事吧……?!」雛森奔了過去,扶起倒地的女孩,眼看著女孩咳出幾口血來,嚇得不輕,「怎麼辦……?怎麼辦?!」
「哼……」破面終於收起了那溫柔可親的虛假面目,露出猙獰的面孔。他幾步走到湮和雛森所在的樹下,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刀——
「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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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世界的藍。
「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
周圍不斷冒出氣泡。湮睜開眼睛,瞳孔逐漸凝聚起光芒。
這裡是……
又是這裡嗎?水裡?
整個世界一體的藍色溫和得包裹著一切,除了氣泡的「咕咕」聲,聽不見任何聲音。然而,下一個瞬間,藍色從視界處分開,分成天空和大海。頭頂的是天空,腳下的是海。
又如同第一次的夢境那樣,站在水面上。
湮低頭望過去,果然,水面下的影子,不是自己的影子。
我的……斬魄刀嗎?
「我的名字叫……」
影子開口了。
「什麼?」湮彎下腰去仔細聆聽。
「我的名字叫……」說著,影子竟從水下伸出一截手臂,拉住湮的手。「我的名字叫……」
「嘩——」湮整個人一下子被拉進了水裡。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個穿著很長很長的白色長振袖的少女。深棕色的頭髮和瞳仁。長發緊緊扎在腦後,然後隨著水流蕩漾開去。
這個是……我……?面前的少女,有著在現世的時候,18歲的湮的面容。
「素瀾。」
女孩微微笑了,似乎很是欣慰:「我的名字叫素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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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面手中的利刃狠狠地劈落——
「流動吧……素瀾。」
原先似乎已經失去知覺的湮忽然睜開眼睛,同時,突然爆發出強烈的海藍色靈壓,手中緊握的太刀也從護手開始被兩道藍色的絲帶一圈圈纏繞起來。繞緊之後,又如同玻璃般碎裂消失。刀的形狀並沒有很大的改變,只是護手和刀身彷彿嵌上了許多藍色的琉璃,整把刀顯出特別的藍色光彩,彷彿……會流動起來一般。
「始解……」低低的說出這個詞的,不是別人,而是剛剛趕到的日番谷。他靜靜站在可以看到他們卻不會被發現的位置,眼睛卻慢慢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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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緋……還沒有會始解吧。」
「是啊,完全沒有始解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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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海藍色的彷彿會流動的刀刃,已經抵上了破面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