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逝去，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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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小東西，既然你找死，那本宮就送你上路！」凌慧卿怒極反笑，排眾而出，長劍平舉，凜冽殺氣籠罩江墨寒全身，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琴峽守護長老，尊崇無比，三年前大意之下被划花絕世容顏，引為生平大恨，此番本為雪恥，不想又弄的容顏掃地，乃師更因此自我放逐，一連串的大忌幾乎讓她陷入瘋狂絕境，此刻遇到江墨寒主動挑戰，滿腔怒火彷彿找到了宣洩口，劍尖顫抖，顯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石破天驚的殺招。

「兄弟，何苦如此，魯長老和周長老的仇，做哥哥的自然要報，可眼前我等深陷狼窩，實在不宜再起風波，何況上官前輩已然答應會給個交代，你的苦心，做哥哥的心領了！」陸銘瑄上前一把拉住江墨寒手臂，低聲勸道，他知小傢伙兒的武功高的異乎尋常，昨日更是與金澹秋戰成平手，對上凌慧卿自然不會太吃虧，可刀劍無眼，凌慧卿武功比之金澹秋或許強不了太多，但是天琴峽武功靈動玄奧遠非金澹秋可比，那小傢伙兒實在沒有多少優勢可言，自己又怎能讓他送命？

「是啊，江公子好意，我代五弟多謝了，日後我兄弟自當前往蜀中尋仇，眼下深入敵後，實在不宜再生事端！」楚漢凝蹣跚著到了江墨寒身後，苦苦勸告，臉上滿是感激之色。

其他人雖然沒說什麼，可臉上的表情清清楚楚的表示出來：他們並不看好小傢伙兒。

「各位多心了，非是小子不識大體，江某人信條就是，將一切危險扼殺在他娘肚子里，我可不想日後行走江湖時連走路都被人惦記後背！」江墨寒朗聲一笑，手臂抖動，長刀揮出，雪然刀光迫人耳目，一股若有實質的殺氣直逼凌慧卿。

旁人或許不明白少年為何如此不智，在佔盡優勢情況下反而主動挑戰功夫不知高出自己幾許的江湖高手，這種幾等於送命的舉動實在是太過魯莽！可柳凌煙等三大宗師心中雪亮，小傢伙兒表面上嘻嘻哈哈，萬事不放心上，內地里卻是心腸火熱，或許他跟關中七劍只有一天的交情，可就看在陸銘瑄的面子，今日之事勢不能善罷甘休，再加上他與凌慧卿本來就有舊怨未了，血氣上沖之下，冰冷的憤怒徹底爆發出來。

「陸將軍快來，魯長老要不行了！」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當兒，秋煉魂急切喊了出來，他左臂攬住魯道南後背，將他輕輕扶起，右手手握一根五寸來長的銀針對準了他頭頂百會穴方向，遲遲不敢刺下。

「五弟！」

「魯前輩！」

楚漢凝和陸銘瑄率先撲到魯道南近前，高聲喊著，臉上滿是惶急之色。

「秋老前輩，魯前輩他——他到底怎麼樣？」陸銘瑄一把抓住秋煉魂右腕，急切問道。

緩緩搖了搖頭，秋煉魂悲嘆一聲道：「陸將軍，楚大俠，魯大俠受人當胸一劍，心脈已斷，老朽無能，實在是回天乏術，現如今只能用金針過穴之法讓魯大俠暫時恢復清醒，與各位最後話別，只是過不了一時三刻，魯大俠就會一命歸西了，具體如何做，還要二位示下！」

「啊，怎——怎麼會這樣？」不止陸銘瑄無聲垂淚，楚漢凝跪地嚎啕大哭，就連隨後趕到的眾衛士盡皆悲形於色，關中七劍古道熱腸，守護潼關三十餘年，俠名遠播，本來就已經七去其四，難道——難道今日又將再去一人？他沒有死在衛國殺敵的戰場上，卻以七尺肉身為陸銘瑄擋住凌慧卿當胸一劍，死在卑劣的偷襲之下，這個結果任誰都難以接受。

陸銘瑄雙目冷冷掃過天琴峽六女，冰冷的殺機不言而喻，他是沙場熬兵數十年未逢一敗的無敵將軍，死人堆里摸打滾爬上百遭的鐵血戰士，一舉一動自然有鬼神難近的正氣和生人懾服的煞氣，六女雖武功高強，可猛然間接觸那冰冷的目光，卻是一個個惶然避開，不敢與之對視。

最後把目光停留在楚漢凝臉上，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對秋煉魂低聲道：「此番出關，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就請前輩施展妙手讓魯前輩保持清醒！」

銀針刺入百會，不片刻的功夫，傷重待斃的魯道南沉沉醒來，看著出現在面前的陸銘瑄與楚漢凝，蒼白的臉上掠過一抹殷紅，他低低一笑：「將軍，大哥，你們都來送行了，方才我已經聽到二哥三哥他們的召喚，馬上要下黃泉與弟兄們團聚了，不知道各位有什麼話要小弟帶給他們否？」

「五弟！」

「魯前輩！」

「魯長老！」

呼啦啦跪倒一片，悲聲四起！

「莫哭，莫要傷悲，人言年過二十不為夭，魯某已經六十有餘，早就超過旁人多矣，只恨不能死在浴血殺敵的戰場上，我死後，當把骨灰撒入河中，魯某生不能見將軍大事得成，死後也要帶眾兄弟助將軍多殺幾個鬼卒！」魯道南說著，臉上浮現若有若無的笑容，雙目中儘是興奮地神色。

「嗯，就依三弟所言，見著其他幾位兄弟，就說只待將軍大事已了，我和七弟自當與眾兄弟泉下相會！」楚漢凝此時已經涕淚橫流，泣不成聲！

「魯大俠，還識得昔年舊人否？」一張如花俏臉擠入魯道南眼帘，上官明瑤那明艷照人的臉上此刻滿是愧疚。

「呵呵，上官女俠，別來無恙，本想與女俠一敘契闊，可天不假年，魯某就要走啦！」誰都看得出來，魯道南那潮紅的臉上已經是迴光返照的最後時刻。

「上官明瑤教徒無方，累及魯兄，但請魯兄放心，陸將軍成其大事之時，明瑤自當盡心竭力保他平安！」她年輕之時雖然領袖群倫，殺伐決斷不弱男兒，可當此生離死別之時，仍免不了潮生心海！

「人言二十不為夭，萬千敵血洗長刀，年年遺忘胡塵里，又見英雄戰魂緲！魯某這就去也，各位保重，呵呵！」魯道南呵呵憨笑中，聲音漸漸低去，被楚漢凝握著的手頹然落下，就此闔然而逝！

一時間哀聲四起，關中七劍若論武功，在江湖上自排不上什麼名號，可三十年來扶保陸家父子盡心竭力，魯道南已經是陣亡的第五人，單就這份仁心俠義就足以讓任何人矮下雙膝，除了好生沒趣地杵在那兒的天琴峽六女，包括上官明瑤在內的四大宗師盡皆過來躬身施禮，以奠亡者！

「凌長老，老朽資質魯鈍，若論武功，萬萬不是您天琴峽長老的對手，可關中七劍沒有貪生怕死之輩，一月之後，若楚某得保不死，當找凌長老討教一二，此番身在險地，楚某要留得有為之身助我家將軍一臂之力，就不找長老獻醜了，來人，抬起我五弟遺骸和我七弟，咱們走！」楚漢凝沖大伙兒團團一揖，著侍衛抬起重傷中的周文登和魯道南遺骸，轉身離去，蒼然身影自有無限浩然之氣，凌慧卿等人一呆之下，竟然無言以對！

自始至終，江墨寒都沉浸在淡淡的哀傷，他和魯道南無甚交情，自然談不上多麼傷心，可魯道南臨終之言和楚漢凝尋仇的話語卻讓他心神皆震：他雖自承大漢子民，幼讀孔孟之道，然遭遇慘變之後多歷苦難，心性大異常人，於『忠義』二字自然沒什麼體會，不過奉行『誰對我好，我就對他好』的基本準則罷了，可魯道南臨終不想個人恩怨，一心要助陸銘瑄成就大事，而楚漢凝怒火衝天之時依然能放下大仇只言公事，他何嘗不知有三大宗師在此，只要隨便幾句話點撥求懇，縱然是上官明瑤武功再高，**絕殺陣再厲害，也萬難保住凌慧卿性命！一時之間，江墨寒心底的柔軟被觸動了！

「姓江的，還要比試嗎，難不成看見死了人心裡害怕不成？」凌慧卿極不合時宜的話響起，手中長劍斜跳，臉上滿是冰霜般的寒意，渾然不知已經惹起眾怒。

「比，當然要比，不過令師在此，此番自然不能殺你，可總得賭點什麼，凌長老敢否？」江墨寒伸手阻住陸銘瑄，笑呵呵說道。

「我賭你的命！」凌慧卿俏臉一寒，冷然答道。

「嚇，那你家公子爺我豈不是吃虧了，也好，你輸的話，跪在魯長老適才斃命的地方，老老實實磕四個響頭，如何？」江墨寒依然不慍不火，右手，卻牢牢握緊了響鈴刀柄。

「小輩，納命來！」凌慧卿厲喝一聲，飄然躍起，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寒芒，直奔江墨寒左胸，她千方百計尋仇，臨了卻眼睜睜看著仇人逍遙而能動手，心中恨意自不待言，此時對方居然昏頭要跟自己作一對一幾乎必輸的比斗，狂喜瀰漫身心，臉上滿是扭曲了的詭異笑容。

「哼——！」江墨寒冷哼一聲，沒有廢話，飛身躍起，長刀挾滾滾怒雷之音當頭劈下，這一出手就是駱東梵縱橫大漠的『風雪神刀』！

「爹，爹！柳阿姨！你們怎麼不阻止江公子啊，他會沒命的！」他二人這一動緊，卻急壞了小姑娘葉瑩雪。

「哎呀我的乖女兒，光叫老子去阻止他，你為何不勸他不要打架？」葉傾城一撫女兒的腦袋，樂呵呵道。

「我哪勸得住他，江公子也是的，其他任何方面都不肯吃一點虧，唯獨打架，不管什麼對手，拎刀子就敢上，一點都不考慮輸贏生死！」小姑娘一嘟嚕嘴兒，滿臉不高興。

「那他輸過嗎？」旁邊秋煉魂笑呵呵介面道。

「啊！」小姑娘歪著腦袋想了想，「那倒沒有，可是——！」

「那不就結了，江湖上高手對決，必勝和必敗的仗打著都沒什麼意思，唯獨這充滿變數的仗打著才有意思，放心吧，雖然我不知道小寒兒昨天憑什麼跟金澹秋兩敗俱傷，可是我有直覺，此戰小傢伙兒不會吃虧的，況且有我們幾位在，關鍵時候保他性命，還是沒問題的！」葉傾城呵呵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腦袋。

說這話時，二人已然動手，看江墨寒長刀揮出，威勢十足，賣相不錯，可是想要跟自己硬對硬，顯然是不自量力，縱然是寶刀又能如何？凌慧卿冷冷一笑，長劍不改余勢，徑自向響鈴刀迎來！

神龍谷輕功獨步天下，天琴峽的輕功也是領一代風騷，二人身為個中翹楚，速度自然非常可觀，但見一白一灰兩條人影若勁矢般眨眼間到了，『叮』的一聲，響鈴刀與凌慧卿掌中寶劍磕在一處。

「不好，上當了！」凌慧卿心中狂叫，滿擬一劍挑飛對方威勢十足的一刀，可臨了卻是手中一軟，蓄足了內力的一劍宛若打在空處。

小畜生刀上沒有內力，這怎麼可能？凌慧卿一陣愕然，眼角余光中瞥見江墨寒臉上那詭異的笑容。

灰影閃動，掌影彌天，就在刀劍相交即將分開的剎那，一股勁急異常的力量從刀刃湧出，江墨寒瘦弱的身影借勢一躍，輕飄飄從凌慧卿身側一躍而過。

『啪』！

一聲勁急響亮的耳光響起，二人一錯分開，輕飄飄落在地上，再看江墨寒收刀而立，凌慧卿卻一手撫臉羞怒交加站在地上，似乎這一記耳光已經把她打的暈頭轉向。

「好，打得好！」

「江公子，厲害！」

精彩的時刻，總不缺少掌聲，嗯，雖然有些稀稀拉拉的。

「凌長老，承讓！」江公子頗有風度地拱手抱拳，好像真的是人家讓了他一樣。

四大宗師眼光何其毒也，個中關竅一望可知，各自交換了個心領神會的眼色，上官明瑤臉上，卻總有幾分無奈和赧然。

「我要殺了你！」凌長老又一聲凄厲無比的長呼，白影晃動，合身撲了上來，手中長劍疾刺，直奔江墨寒左胸！

「這女人怎麼動不動就叫的這麼凄慘，哎呀，以後不能太刺激她！」江墨寒無奈搖了搖頭，錯步欺身，響鈴刀帶著攝魂奪魄的聲音直奔對方頸項，絢麗的刀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