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早該曉得悠朗那傢伙不會善罷甘休,中午香織的電話一打來,夜遙就有這種預感了。
「你為什麼不和悠朗出去?」香織一根腸子通到底,廢話絕對不∴攏劈頭就是重點。
「我沒說不去,只是還要考慮考慮。」夜遙停下手邊工作,合上筆記型電腦。有香織在她耳旁呱呱叫,她還有本事寫什麼文章?
「還考慮什麼?反正你們兩個都很閑,他肯帶你做一趟東京的現代建築之旅,你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嗎?說不定你還可以把你的所見所聞記錄下來,寫出一個篇幅掙錢糊口咧!」
「可是……」
「不用可是了,我就幫你跟他約明天吧!就這麼說定了,我有客人來了,拜!」
這沒耐性的香織,每回都自己一長串說完就掛人電話,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人開口拒絕的機會嘛!夜遙面對被切斷的電話,嘴裡咕噥好一陣,才掛上話筒。
沒見過這種人,死命將男友往外推……
想到明天又要再和悠朗見面,夜遙不知怎地開始擔心起自己過時的打扮,以及像制服一樣不曾有所變化的衣裳。才見了幾次面,她所有的衣服就全都在他面前亮過相了,怎麼辦呢?該穿哪一件才好?
她捧著臉,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幾分鐘之後,電話又響起。
她一接起——
「夜遙?剛才香織告訴我,你明天有時間了,不曉得你現在方便跟我確定明天我們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嗎?」悠朗的雀躍透過話筒仍然忠實地傳到夜遙耳中,一分未減。
他這樣開心,只是因為她答應赴他的約嗎?
夜遙差點衝口而出問他這個蠢到極點的傻問題,幸好她及時按住自己的雙唇,阻止聲音流泄。
「中午,可以嗎?」
「最好能夠提早一點出門,中午的太陽很毒辣,那個時候徒步去看建築,簡直是冒著中暑的危險,所以我們早上九點半出發,到時我會在新宿車站南口等你,行嗎?」
他的計劃周詳,她沒什麼可以插上嘴的意見。
「好,那就到時候見了。」
掛上電話,夜遙再度面對乏善可陳的衣裳,陷入苦戰。
☆☆☆
實際相處了之後,夜遙才發覺要喜歡上瀨戶悠朗這個人,真的一點都不難。
除去他迷人的外在魅力,原本以為以他這副德性,八成內在也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根本不值得期待;但是一旦接觸多了,不難發現他其實是個滿有內涵的人。他懂得許多,無論玩樂或者學識;更時常有驚人之舉!這完全印證了一句話:「要想造反,得先醞釀足夠的涵養見識。」
就拿這趟現代建築之旅來說吧!
悠朗一個人當嚮導、解說,無論時間的掌握或是路線的規劃,以及建築物的架構說明,他都表現得相當出色,這讓夜遙對他開始另眼相待。
第一站他們由新宿出發,搭上山手線直接前往目黑,參觀法國設計師PhilippeStarck在東京建造的第二棟建築物。
「由遠處望過去,宛若一隻出沒於佛羅里達州多沼澤濕地的綠色巨獸。」
悠朗引述設計師的形容,然後告訴夜遙這座巨獸的名字是——「什麼?什麼?」
也許這座建築讓設計師自己也備感疑惑吧?
接著,他們速速動身直奔車站,跳上山手線前往東京車站,再轉搭京葉線急行車到迪士尼樂園所在地舞濱站。最後再乘一列京葉線普通車,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到達他們第二個目的地——「葛西臨海公園」。
這裡最明顯的正面建築就是一座玻璃帷式的水族館,由入口向兩方觀看,一方可以清晰望見隔著一片海與它相對的東京迪士尼樂園;而另一方,則是設計頗具巧思的噴水池成功地製造出海天一色的悠然景緻。
「我常常一個人開車到這裡來,帶著一塊衝浪板就投入大海中,那感覺真的有說不出的痛快。」
悠朗領著夜遙繼續往下走,草地上有一對對情侶正旁若無人地相擁曬著明媚的日光;更遠處不斷傳來海浪拍在岸上破碎的浪音。原來過慣了匆忙都會生活的東京人,還有這樣一處天然景色可供休憩,夜遙凝著他們曬紅的模樣,覺得能夠曬疼平日不見光的蒼白肌膚,實在也是種難得的幸福。
「你和香織常來這裡嗎?」
「她不喜歡曬太陽,而且她的髮型屋這麼忙,我們幾乎沒有閑情來這裡。」烈日當頭,悠朗實在擔心夜遙會被曬暈,於是他拿衣服替她遮擋刺目的陽光。「別曬著,我們找個涼快的地方吃午飯去吧!」
夜遙卻推開他的呵護。
「讓我曬一下,這日光,跟台灣的一樣燙。」別說她數典忘祖,偶爾她還是會有些思鄉的情緒泛濫。
「既然要曬,那索性曬個痛快吧!」話一說完,悠朗便整個人躺倒在碧綠草地上成大字型,很乾脆地任毒辣的炙陽在他身上任意洗禮。
夜遙瞅著他洒脫的舉止和古銅色的健壯手臂,想來他的健康膚色該是由於熱中室外運動所練就而成的吧,街上那些滿山滿穀人工烘烤的假貨衝浪男,根本不能和他相提並論。
「你還想曬多久?本姑娘恕不相陪。偶爾曬個幾秒鐘享受一下大自然的洗禮就夠了,沒必要把自己當烤肉呀!況且,烈日當頭不擦防晒油隔離紫外線,跟拿身體去擋刀槍的傻瓜簡直沒兩樣,傻瓜!」
瞥見他在聽見被自己形容為烤肉時一臉錯愕的表情,滑稽得可愛,令夜遙禁不住笑出聲來。偏偏他又故意扮鬼臉,此舉益發逗得她笑意難止,險些喘不過氣來。
「你以為這是誰的主意?竟然取笑我?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趁她笑意正濃不及反應,他猛然伸出兩臂緊緊將她圈住,牢靠地定在他懷中,讓她的笑聲戛然停住,讓她哪裡也逃不去。
「放……開我……」她掙扎,見他絲毫不為所動,她又嚷道:「你的胸口、你的手臂都好燙,快把我灼傷了,所以,你快放開我吧!」
然而,悠朗的力道卻沒有放鬆的跡象,他望入她倉皇的雙眸,略為沙啞說道:
「也許你會猜測是因為天氣的關係,我的胸口手臂才會這樣泛紅髮燙,但是如果我告訴你,那不是因為炙熱的陽光讓我渾身沸騰,而是因為我的懷中有你,是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讓我瀕臨滾燙邊緣,這樣,你還要我放開你嗎?」
即使最激蕩的浪潮,也不比此刻夜遙內心的澎湃洶湧。
老天,悠朗……他對她說了什麼呀?他怎麼能夠對她說這些呢?
☆☆☆
「風間,你的女朋友來找你了。」藤村晴彥停下手邊工作,笑著用手肘頂頂風間霧。
「我說過她不是我女朋友……」風間霧的話還沒說完,夜遙已經走到他面前。
「今天有什麼值得推薦的好片子嗎?」
「想看卡通片嗎?」
風間霧隨手拿起一卷以黑臉羊為封面的錄影帶,逗得夜遙失笑。
「也不錯,心情不好看看卡通,就看這卷吧!」夜遙手指輕輕敲著櫃檯桌面。「你們還有包廂嗎?」
藤村立刻給她找到一間小包廂。
「當然有,請跟我來。」他主動領著夜遙進包廂。
巧立名目送了一堆茶水、點心之後,藤村所有可以用的借口全用光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出包廂,讓夜遙終於可以得到寧靜。
但是奇怪的是,她仍然感覺不到平靜。她的心好亂,她的情緒不聽使喚,她不曉得應該怎麼辦……
「叩!叩!」然後她聽見了清脆的敲門聲。
「請進。」
以為藤村又來了,抬眼卻發覺風間霧眉頭深鎖地立於門邊。
「你心情不好?」
「有一點。好像有一根針扎在心上,拔不起來。」
「為什麼?」
「我不知道……」
「這答案……和瀨戶悠朗有關嗎?」
他的問題讓夜遙覺得心上那根針好像在一瞬間被拔除了,下一秒,卻又狠狠地刺了回去。
她無法逃避他炯炯有神的凝視,只好頹然地輕輕點頭。
「你和他之間怎麼了?」他彎下腰,臉湊到她跟前,不讓她有機會逃避。
夜遙摟緊抱枕,縮在沙發里,逐漸深陷下去,好像下一秒,她整個人就會被這張巨大沙發張大嘴活生生給吞下肚子去。
「他說……他愛我。」夜遙的語氣里有微慍的埋怨。
那個傢伙居心叵測,她好不容易才喜歡上和他當朋友的奇妙感覺,可是他卻擅自對她吐實表白,要她作何感受?而他憑什麼這麼自信期望她合該有所回應?
天曉得她好辛苦才從一夜激情的紊亂情緒里抽身脫困,還來不及呼一口氣,他卻又沒良心地一腳將她踹進三角戀情的沼澤里,然後閑閑地站在岸上看她掙扎痛苦成就的精彩好戲,最後竟還奢望她能一身素潔出污泥而不染地爬上岸來,與他共度往後的路程。
他真的好可惡!他簡直壞透了!他壞到連撒旦都甘拜下風!
自從上次在葛西臨海公園發生那件震撼的告白事件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面了。即使夜遙和香織一同出去,也不再見到悠朗如影隨形的陪伴,像是懲罰她那天掙脫他的擁抱倉皇逃跑的膽小鬼行為,他從此不再出現她眼前。
這樣也好,一段明知不可能的感情何必還要花費心思去嘗試?她不想讓自己受不必要的傷,很自私、很實際,不外為了避免預知的傷害;更尚且,他還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的男朋友呀!
他的臉上貼著香織所屬的鮮明標籤,她怎麼也狠不下心、搶不下手,最後她只能咬咬牙,當作不曾見過他。
可是,怎麼她的心底卻有一抹擦不去的不甘心、不情願和不服氣呢?
「你愛他嗎?」
「有一點。」夜遙吸吸鼻子。這裡空調有點強,她覺得有些冷。雖然大膽承認不像她平時的作風,可是面對風間霧,她總不自覺地說出真話。
未經思考,風間霧直接將夜遙擁入懷裡,像一座寬容的城市,收容世間各式深淺不一的悲傷,不分邊際。
他感覺她的身軀在他懷中微微地顫抖,於是收緊雙臂,更加拉進彼此的距離。
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落入錯愛的漩渦之中。
風間霧只能默默無語地摟著她,安撫著她紊亂的思緒。
「其實你的心裡已經下了決定,無論我怎麼說,勸退也好,鼓勵你勇敢去愛也罷,都左右不了你的心意。不過,我還是不免要叮嚀你,不要輕易做出會令自己都反悔的決定,好嗎?」
抽離了背叛與欺瞞的成分,風間霧以純粹的眼光看待這場預料之中的愛情,沒有批評、沒有說教,只希望她勇敢面對並且機智地選擇要與不要。
夜遙輕輕頷首,將頭埋在風間霧寬闊溫暖的肩窩。不可思議地,他的一席話,讓她找到了航行的方向,她感覺到心頭上的躊躇結逡丫逐漸散去,慢慢浮出水面的是撥雲見日的開朗。
「我真的好高興有人願意聽我說。你知道嗎?這幾天,我都不敢正眼去看香織的臉,對她懷抱著一分難掩的歉疚,也就更加不可能對她傾訴我的煩惱了。所以我只能將這些事情憋在心底,將自己一個人困在小房間里,偷偷地傷心、偷偷地讓任性的壞心情將我整個人佔據……」
夜遙說完,眼睫?動,還以為豆大的淚滴將落下來,但是她沒有,因為風間霧溫柔地抬起她的下頷,用一枚大拇指便將她雙眼的淚水都擦拭抹凈。
「要是你今天沒想通來找我,要是我不願意聽你說說話,你是不是預備將自己繼續鎖在藍色的空間里,以淚水代酒來麻醉、用逃避來哄騙自己入睡?」
他實在太笨了,早該在幾天前就察覺她的不見人影正是反常的開端,他至少該在當時就撥一通電話問候關心她的,可是他卻找理由告訴自己,或許她最近太忙;或許她不再喜歡他推薦的影片等等,就是沒料到,她竟然任由自己無邊無際地傷心煩惱了好些天,直到今日才來尋求他的撫慰。
風間霧好氣自己的愚鈍,沒有及時發覺,讓她白白流了好多眼淚,低垂了她好看的眉。
「你把這個收下。」他由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擱在她手上,讓她的手指彎曲將它包在掌心。夜遙攤開手掌,疑惑地問道:
「為什麼給我這個?」他的手機?
「這樣我才能隨時都知道你現在好不好、是不是有煩惱呀。而且,你不是曾經說過想要一支日制的手機嗎?我的給你,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夜遙的手指輕輕撫過掌心那支霧藍色的精巧手機。是呀,她的確曾稱讚他的手機型好又輕盈,因為自己是外國人無法申辦一支而微微抱憾,只是沒想到她說過的話,他都牢記在心裡,這令她感到既詫異又驚喜。
「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
「那……謝謝你,我會好好珍惜這支手機。」
「不客氣。」風間霧鬆開了擁抱,騰了一隻手去捏捏她終於綻開笑靨的粉頰。「只要當我偶爾打手機給你的時候,你別嫌我煩就行了。」
「那簡單,我約會的時候一定記得先將手機關掉。」夜遙心情丕變,已經可以俏皮地和風間霧說笑了。
他作勢要將手機收回,她利落起身,讓他撲了個空,整個人栽在沙發上。
「真是輸給你的愛情至上!」風間霧攤在沙發上,對她只有搖頭的份。
這個既脆弱又堅強的女子呀!希望她的愛情不會來得比別人辛苦才好。
☆☆☆
東京既然是世界流行時尚的重鎮之一,追求時尚流行的腳步自然是驚人得很。
最近東京就被不明人士點燃一股美容熱,人們像火燒屁股一樣紛紛將手藝精湛、創意絕妙的頂尖美髮師當成偶像明星般追逐膜拜,就連美髮師工作時也不放過!街頭近來常常都可見到一群迷哥姐黏在玻璃窗上對著正在工作的美髮師猛瞧,口水成河,形成一種人潮奇景。
當然,以這些知名美髮師受歡迎的程度,要請動他們在你頭上操刀,現在才想到預約的話,不知得排上幾年咧!
因為這幾個月陸續接受幾家平面媒體的採訪,讓香織與她的暴走企鵝髮型屋的知名度急速上升,雖然她尚未到達炙手可熱的超人氣地步,不過由她密密麻麻的預約紀錄看來,她想好好休個長假,短期之內是沒有實現的可能了。
早上十一點,香織拎著小肩包,臉上掛一副誇張到快將她小巧的鼻樑給壓塌的特大墨鏡,踩著她的GUCCI高跟鞋,鑽進表參道的小巷裡。不時還張望四周,小心翼翼地往她的暴走企鵝前進。
「呀——她來了!她來了!」
香織還沒看見她店的招牌,就先被一群高校女生髮出的高頻率尖細嗓音給嚇得倒退兩步。
「她真的好漂亮喔!好像濱崎步,好可愛喔!」
高校女生說「好可愛」的嬌嗔模樣讓香織很想對她們揮拳。她們以為她是那隻沒有嘴巴的蠢貓嗎?
奇怪了,這個時候有哪一所高中是不用上課的?學校發現這麼多女學生集體蹺課,怎麼不派人出來街上抓一抓呢?還讓她們形成公害,製造社會問題,真是!
怪來怪去,都怪學校課程太枯燥、不求生動活潑,才會把這群青春正飛揚的小女生逼出校園,到外頭來尋找新鮮刺激。
本來想開口罵罵這群不該在這裡出現的高校女生,可是香織念頭一轉,發覺自己當年念書時,不也老是找理由蹺課,然後就一個人坐著新幹線到電視台前面閑晃,希望有慧眼星探來挖她這塊寶。
因為自己也有當年那段踹翻學校圍牆的荒唐歲月,所以香織忍著將她們怒斥一番的衝動,往她的店繼續前進。
「別擋路,我要準備開店了。」像巨星一樣經過夾道歡迎的人群,香織掏出鑰匙打開門。
「哇——我摸到她了!」其中一名高校女生興奮地大叫。
「我也要摸一下。」一群人得寸進尺地將魔掌伸向香織。
「你們夠了沒有!」
香織像恐龍一樣轉身發出怒吼,惹得那群高校女生不由得伸手揉揉眼睛。咦?奇怪了,她們剛剛是不是看到她的臀部上有一條又長又駭人的恐龍尾巴不悅地擺動著,好像她們膽敢再∴亂瘓洌她的尾巴就會毫不客氣地掃在她們臉上似的?
結果,這群打不死的無敵高校女生,僅僅呆了三秒,立刻又恢復元氣,異口同聲大叫道:
「哇——她連罵人都好有魅力喔!」
香織被這群十來歲的小女生給打敗了,沒轍地問:「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討厭,她在釣我們耶!」這群高校女生又一次異口同聲,簡直像是早安女孩八人團體鬼上身一樣恐怖。
反正今天第一位預約的客人最快也要一個小時之後才可能現身,閑著也是閑著,找些人來表演多口相聲也不錯。免費的娛樂,香織絕不會輕易放過。
「什麼?Pocky草莓棒配烏龍茶?這是什麼點心嘛!」頭髮染成褐色,髮式和獅子王肯定出自同一位美髮師之手的大桃堇,直截了當批評香織端出來招呼她們的茶點太不像樣。
「要招待客人起碼要用香醇的英國伯爵奶茶,配上自由之丘『蒙布藍』的招牌泡芙,這樣才算有點誠意嘛!」披著又直又烏黑、像綢緞般長發在肩上的天野詠美,對於點心有著深厚的研究與挑剔的品味。
「其實這樣……還不難吃耶!」剪了一顆圓溜溜娃娃頭的松原真希,徑自拿起餅乾和茶吃了起來,粉嫩的雙頰像一顆會微笑的蘋果。
「真希!你懂不懂禮貌呀?怎麼自己拚命把東西往嘴巴塞?」同伴輕輕斥責她率真的舉止。
「沒禮貌的是你們吧?再挑剔下去就什麼都別吃了!至於你們那毫無勝算的如意算盤就甭打了,∴擄胩煳乙膊換崍夾姆⑾峙莧ヂ蚝昧系睦湊寫你們。要吃就趁現在,晚了被那傢伙全掃進肚子里,你們連餅乾屑都沒得吃!」
眾人瞥見松原真希可怕的吃速,皆無異議贊同香織的話,於是只好識相一點,只動口不出聲,多吃一點比較實際。
「啊,我晚上約了一個老頭援助交際,小香,你現在既然有空,就幫我修修發尾吧!」大桃堇撥弄著她誇張的髮式。
「誰是小香?別叫得這麼親熱!」香織不理她,閑閑咬著草莓棒,一點起身拿剪刀的意思都沒有。
「我們也想換個新髮型,暴走企鵝的淺川香織親手設計修剪的髮式,肯定會讓全校的女生都嫉妒死!小香,你就幫我們實現這個夢想吧!」
一字頭的高校女生的夢想實在貧乏、幼稚得可憐,任何可以幫助她們吸引眾人欣羨目光的東西,她們都會用儘力氣去爭去搶;援助交際會這麼時興,也正是這個道理。
每次走在路上看見年紀輕輕的小女生,趾高氣揚地裹著過度老氣的香奈兒套裝,像棵耶誕樹一樣渾身上下叮叮⒐衣了浮華的香奈兒飾品,明明未滿二十歲,卻急著擠進四字頭的行列,香織都有一股想在她臉上刻劃密密麻麻小細紋的衝動,好教訓她既然要扮老就該扮得徹底一點;不然就想拉她到迪士尼樂園去當街示眾遊覽一圈,讓她看看真正的一字頭小女生該是什麼模樣!
香織掏出一張小卡片。「上面有預約電話,只要撥幾個號碼,再耐心等上一兩年,你們的夢想就可以實現了,很簡單,一點都不難,對嗎?」
天知道她的預約名單已經排到下個世紀去了,害她連跟悠朗去海邊的約會度假的時間都沒有了,她哪還有閑功夫鳥這幾個把甜點當飯吃、看到日本首相出現在電視上還莫名其妙問道:「這老頭子犯了什麼罪?看起來一副很色的樣子,電視台幹嘛拍他拍這麼久?無聊!」、得到「PRADA」五個字比得到全世界還要滿足、別名「英英美代子」的高校女生八人組。
「虧我們把你當作姊姊一樣愛戴,你卻連幫我們剪個頭都不肯?」一人發言,其餘七人忙作失望哀嘆表情。
有對頗受歡迎的搞笑少年取名為「倫敦靴子一號二號」,香織還真想推薦她們組成「原宿娃娃鞋一到八號」,勇敢挑戰他們的無厘頭搞笑魅力。
「大姊我現在沒空陪你們玩遊戲,要剪頭髮也是可以啦!剪個懶人頭,誰要先來?」香織抄起桌上的電動剃刀,往假人頭上輕輕抹過,立刻規劃出一塊白皙的田地,寸草不生。滿意地往剃刀吹口氣,香織揮舞著手裡的工具。「不錯,這把剃刀還很利,剃個大光頭花不了一分鐘。你們八個,我只要六分鐘就可以解決了,決定好了沒?誰先?」
開玩笑,美少女如果沒有了烏溜溜秀髮,哪還能叫做美少女呀?
視一頭烏黑長發如命的天野詠美第一個發難,匆匆逃離現場,其他人見狀也立刻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留下形單影隻的松原真希,一臉無辜落寞地定在原地。平順覆蓋飽滿額頭的劉海下探出一對溜溜大眼,黑白分明,直直盯在香織身上。
「你的同伴都跑光了,你怎麼還不走?」
「我……剃光頭也沒有關係哦!」真希怯怯地吐出這句話后,在背光的窗格旁綻放純白的微笑。
那樣的笑容是香織從未見過的,如初雪般細緻純粹,卻又隱約透出一絲飄忽即逝的冰涼。
☆☆☆
入夜之後,點起三盞不同色調採光的地燈,製造出一室的暈黃朦朧光影幢幢,假裝很忙地在屋裡走來走去;看自己忙碌的倒影映在牆上,錯覺獨自一人的室內霎時氣氛熱鬧起來。
手機鈴聲此刻熱烈地響起,夜遙一慌亂,立刻被電話線給絆倒,重重摔倒在手機前。
「喂?」她捂著壓扁的鼻子,疼得眼淚飛出眼眶。
「夜遙?你還好吧?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風間霧擔憂的聲音由話筒的另一端傳來。
「一點都不好!為了接你的電話,害我被電話線絆倒,鼻子都撞歪了,好痛喔!」
給她這支手機原先是想保護她,沒想到卻反而害她受傷了,風間霧歉然的話語很快地就要脫口而出,只是……不對呀!她怎麼可能會被絆倒呢?
「你確定你是被絆倒的嗎?我記得你用的不是無線電話嗎?」
「啊?」夜遙搖晃腦袋,確定自己用的的確是無線電話,她只好吐吐舌頭承認道:「被行動電話的線絆倒,還覺得莫名其妙,你想說的我知道,笨哪!」
風間霧被她自嘲的可愛字句感染了,呵呵地郎笑起來。「你如果辦個意外保險的話,肯定讓保險公司荷包大出血。」
「你笑夠了沒?從剛才開始就笑個沒停,你知不知道手機通話費很貴?有什麼事就快說吧!」如果她的感覺沒錯,他已經足足笑了將近一分鐘都沒換氣,老天,他的肺實在大得有點離譜了。「只是想問問你,有新片來了,要不要幫你留一卷?」
「好呀!你先替我留著,明天我就過去看。」
「那麼,明天見了。」
「嗯!拜!」
按掉通話鍵,再度落入一室的寂靜,讓夜遙忽然有一股衝動想叫風間霧有空的話,錄下一卷充滿他開朗笑聲的帶子,供她重複播放,好填滿這個空洞孤單的小房間。
沒有見面,只能睹物思人,繼而猛然察覺,原來對悠朗的思念在不自覺之間已然充盈滿溢心間。
三盞地燈流泄的微醺醉人光線,一如夜遙對悠朗的想念。淺淺地,不么那明亮奪目;不敢宣揚聲張,只在入夜後,薄薄地散發光芒。
原來她以為那通電話是悠朗打來的,才會顯得如此驚慌失措。想想她真是傻透了,怎麼突然之間就給忘了那支手機只可能因風間霧而響起,再不會有別的聲音出現了,居然還被隱形的線給絆倒,真是傷腦筋。
夜遙舉起拳頭,敲敲自己不甚靈光的腦袋瓜。停止吧!這樣胡思亂想分明是中了悠朗下的蠱,還不清醒振作一點!
這樣想著念著,電話鈴聲就響起。
太不可思議,讓夜遙呆了好一會兒,才接起話筒,她清清嗓音:「喂?」
「夜遙?」是悠朗的聲音!
真的是他!
「上次對你說的話,你還放在心上嗎?」
「……」就算拿把大槌子敲她的頭一百次,她也不可能忘記他說過的一字一句。
「如果那些話造成你的困擾,我很抱歉。」
「算了。」
「什麼?」
「我說,算了。不管你曾說過什麼,都算了吧,就當做一切不曾發生過,趁早將它湮滅吧,我們還是朋友。」夜遙隨手關上一孟燈,室內的光線於是更加黯淡一些,和她跌至谷底的情緒一樣黑。
「經過這麼多天,你的心意還是沒有絲毫改變……不過,我對你也是一樣,沒有一丁點動搖。我道歉是為了造成你的情緒惡劣抱歉,但是我不後悔對你坦承吐露內心的悸動。」
他還是這樣直接,一點都不給她喘息思考的機會,他怎麼可以這樣自私?
「對於香織,你打算怎麼辦呢?」
一直刻意被他模糊的容貌,夜遙不得不為他刻劃輪廓;香織的笑臉是一道紅色界線,警惕著他們不許越界,不許出軌。
「……」他的無言,就像他們的明天,茫然而未知……
夜遙輕輕按下通話鍵,切斷了這場無意義的對話,也再度將自己放逐在思念無邊的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