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聽他提起宗熙,想到那年少輕狂的歲月,我不禁失笑,好象每個人看到我都會想到宗熙,不知是不是看到宗熙也會想到我,怪不得瑞總想找宗熙的麻煩。
當年十四歲的少年力敗天朝第一將軍,名動天下,一年之間,又在南越屢建奇功,被說成曠世奇才。兩國罷兵,班師還朝之後,便成為幾位皇子極力拉攏爭奪的目標。
我心中厭煩,恰逢宗熙偷偷跑來找我一同闖蕩江湖。那時少年心性,放蕩不羈,對江湖也著實好奇,於是找了個理由告假,和宗熙化名攜手遊歷江湖。
兩個人都是藝高膽大,又都不懂江湖規矩,橫衝直撞,無所顧忌,鬧出不少笑話,也交了一些朋友,范、韓二人都是那時認識的。
但是我們好強爭勝的脾氣,也惹怒了很多人,偏偏我二人驕傲慣了,誰的賬都不買,連番爭鬥,也在所難免。
半年之間,平靜許久的中原武林,被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鬧得沸沸揚揚。
直到我二人被兩國君主下急令召回,被整得焦頭爛額的武林人士才知那兩個狂妄少年,竟然一個是南越儲君,一個是天朝大將。
至今江湖上的人提起那些事仍然津津樂道。
是啊,不過才幾年之前的事,但我現在想來卻恍若隔世一般。
韓雲展又道:"南越君王半年前曾將雲展請到南越,托我探尋將軍的下落,我告知他將軍離開時的情形,南越君王得知將軍果真未死,大喜過望。他說--"
我大笑道:"宗熙一定說:'好小子,連我也騙,下次見面定讓他好看。'是不是?"
韓雲展也大笑:"一字不差,將軍可知他會怎幺做?"
范沉鉞笑道:"我勸將軍可要小心了,不可不防啊,當年--"
知他們又要提宗熙當年所做的荒唐事,不禁尷尬,忙打斷他,道:"二位此來辛苦,讓薦清做東,我們去大醉一場如何?"
二人相顧大笑,點頭稱是。
我忙叫忠文安排,心中卻暗罵,宗熙,你做得好事,讓我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再見面也定讓你好看。
酒席之上,狂歌痛飲,暢談往事,賓主盡歡。
飯後二人卻急著告辭,知他們必是擔心祈月教重現江湖一事,要早做安排,而且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我也不願強留。
他二人此來的確幫了我大忙,月影流霜當年應該未死,而且機緣巧合之下進宮為妃,生下皇子。
那三千寵愛集一身的月華宮"影妃"就是她吧?
這些事也許能從《宮廷秘錄》上找到蛛絲馬跡。
夜色籠罩下的紫禁城,更加威嚴肅穆。而這紫禁城中,最神秘嚴肅的非摘羽閣莫數。
摘羽之閣,皇城禁地,外有重兵把守,內設機關重重,飛鳥過尚且摘其羽,何況人乎?
摘羽閣共有三層,只有歷代皇帝才能進入,《宮廷秘錄》便是放置在摘羽閣最上層。
當年為找尋"纏綿"的解藥,我曾借故為新皇重新設置摘羽閣機關,偷偷潛入。
但是今晚怕是不行了。
今晚的摘羽閣如臨大敵,兩步一崗,戒備森嚴,無懈可擊,別說是人,就是水也潑不進一滴。
摘羽閣雖說向來戒備森嚴,但做到如此地步也是少有。
微微苦笑,瑞已什幺都知道了吧,我的府中定然遍布他的眼線。
冬夜,月明星稀,寒冷寧靜。
寢宮,華美壯麗,凝重空曠,隨著我推門進來,華麗的錦帳微微擺動。
那爐火明明燒得很旺,偌大的宮殿溫暖如春,那人明明穿得很暖,慵懶地斜靠在柔軟的龍塌上,慢慢地飲酒。但是看到這樣的他,心卻不由一緊,霎時之間似乎能感覺到他透骨的寒冷。
這深宮帶給他的寒意怕是更甚於外面的凜凜寒風。
高處不勝寒啊。這是天下人必須仰望的至高之處,怎能不寒涼透骨?
他已微醺了,微微低垂的眼帘下,過分漂亮的眼睛溫潤而迷離,俊美白凈的臉頰一抹淡淡暈紅,緊握著白玉酒杯的柔夷卻似比手上的玉石更蒼白、更冰冷。
拿開酒杯,將他的手握在自己溫熱的手心。
杯是寒玉杯,酒是冷酒,修長的手指更冰冷得似那千年不化的寒冰。
這些日子,我的陛下,就這樣在寒冷的冬夜,幽深空曠的寢宮,獨坐幽寒,默默喝著冰冷的酒嗎?
他睜大眼看著我,溫潤迷茫的眸子漸漸變得晶亮璀璨,勾起嘴角,輕輕吐出一個字:"清?"
嗓音不是平時的清亮悅耳,卻低沉沙啞,甘醇如酒。
接著坐起身湊近我的臉仔細端詳,眼睛眨也不眨,然後鬆口氣,粲然一笑,道:"清,真的是你。"
灼熱的氣息噴到我臉上,混著濃濃的酒氣,居然不難聞,還別有一股醉人的味道。
我皺眉,看他遲鈍迷糊的樣子,定然喝的不少,今夜怕是談不了正事了,也或許他本就不想談。
攥緊他的手,斥道:"當然是我,你安排那一切,不就是要我來這裡嗎?"
他眼中波光流轉,迷人的燦笑漾在臉上,說出的話卻宛如輕嘆:"清,要見你一面也須費盡心機啊。我等了好久,真的是好久,久到以為永遠都等不來了。"
柔能克剛,我苦笑,面對這樣的他,葉薦清縱然真的心如鋼鐵,也是要化的吧。
用力一帶,將他拉進懷裡,緊緊抱住,傾身吻上,迅猛粗魯地肆虐他紅潤的唇,他一愣,瞬間又放鬆下來,任我為所欲為,竟是從未有過的柔順伏貼。
無邊的草原上,多少個夜裡,慾望難耐之時,也曾無數次幻想那激情纏綿的時刻。
此刻懷中的人兒正是千思萬念、傾心愛戀之人,醉態可掬,婉轉相就,哪裡還能忍耐?
扯開他的衣襟,胸前的掌痕已消失無蹤,只剩下光潔嫩白的肌膚,那柔滑的觸感,讓我苦苦壓抑的慾火,一下子奔涌而出,熊熊燃燒,將所有理智焚燒殆盡。
連番激情,直至四更天,他才疲憊睡去。
我默默看著他,雖然也累極,卻不能入睡。
這樣的情形似曾相識,是了,泰山那夜也曾這樣看著他的睡顏,決然離去之時,絲毫未想過還有今日。
一年多的時間,相隔天涯的惆悵和寂寞,讓我們二人都變了很多,對彼此都不再狠絕。
方才他是聽到我那句話才驚恐的吧,因為在泰山別館那夜,我說過同樣的話。
那次我說:"還是你來吧,我怕會傷了你,明日無法祭天。"
那是唯一一次主動相讓,不像往常他須軟硬兼施,用盡心機,才能偶然得手。
今夜又聽到同樣的話,也是主動相讓,他是怕我又像那夜,先將他捧上雲端,再狠狠推落在地吧?所以寧願讓我來,哪怕我的粗魯讓他疼痛。
悄悄起身,站在寢宮之外,片刻之後,福公公急匆匆趕來,看到我,又驚又喜。
我低聲吩咐:"陛下今天不上朝,將早膳和奏摺都拿到這裡,還有--"
話未說完,福公公諂笑著說:"老奴知道,馬上準備讓皇上沐浴,不如去蓬萊宮溫泉吧,我叫所有人離開,將早膳和奏摺也送到那裡,將軍以為如何?"
我點頭,轉身進屋,輕輕躺在他身邊,閉上眼。
暗道:看樣子要在宮裡耗一天了,說不得還要幫他處理政務。曹明殊已經開始練我傳的內功心法,由他陪著璇兒也好,省得那孩子老是離不開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