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班前，氣氛依舊低迷的總經理室，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電話聲給「吵」醒。

是安莉莉打來的，一接起來就聽到她在電話彼端泣訴。

「什麼?!你男友早就有一個交往三年的正牌女友了?」苗毅雯手搗著話筒，但話還是傳到藍傲的耳朵里。

想必來電的是苗毅雯的麻吉安莉莉，果然被他料中了，那個什麼企劃部帥哥，腳踏兩條船，老天有眼翻船了。

「千萬不可以啊!」苗毅雯向電話那頭的安莉莉苦勸。「就算他說得再怎麼動聽，千萬別再回到他身邊!

「通常男人都會想要左右逢源，一箭雙鵰。既然事實的真相是……嗯……你是第三者，你還是別再介入別人的感情了。而且，當人家感情里的第三者真的很缺德耶!我絕不會去當別人感情或婚姻里的第三者!莉莉，我勸你千萬要想清楚，就算他再怎麼剁頭掛保證，你也別相信他會放棄他交往三年的正牌女友，忠心你一人。」

電話那端的安莉莉還是哭個不停，肯定還想不開。

「好好，別哭別哭，下班我們一起聚聚，我陪你好好買個醉!」夠義氣了吧!

苗毅雯掛上電話，繼續正經八百地打起藍傲要的資料。

「你今天要加班陪我研究案子。」藍傲不是存心要掃興，他只是好心地提醒她。

「對厚!那怎麼辦?我實在不忍心拋下莉莉獨自療傷。」苗毅雯苦惱極了，唉!公事她肯定是無法推卸的，只好犧牲可憐的莉莉，改天再跟她約時間。

等等!「你怎麼偷聽別人說話?」有沒有品啊!又是先吻人，又是偷聽別人聊私事。

「是你自己嗓門大，還怪我?怪我耳朵太尖是嗎?」藍傲沒好氣道。不過他原本低落的心情，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原來他最在意的那個結，當下輕易地就被她解開了。

知道了她是一個有道德觀的好女人，知道了她的確與介入父母婚姻的第三者截然不同，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再反覆遲疑、害怕恐懼。此刻的他，整個人簡直像從地獄一衝上了天堂。

他一直沉鬱的表情霎時轉化成明朗，像是滿天烏雲被輕風吹散，藍天陽光終於慈悲地露臉，眷顧了他。

想想先前的多慮和折磨，他笑自己好獃。

「笑什麼?」苗毅雯覺得他真是個怪人耶!一會兒悶，一會兒樂，還有最過分的是，一會兒親人，一會兒道歉。什麼東西嘛!害她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喜歡她呢!

等等!一廂情願?哇咧，自己該不會真的被他迷人的笑容給電到了吧!

不行!她才不要愛上這個怪人咧!現在的她最要緊的是要力圖振作，還清卡債!她為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月底要設定薪資等級而努力的。

「我高興。」藍傲又低下頭，專心研究案子。

莫名其妙!苗毅雯也專心keyin起資料。

辦公室又恢復了安莉莉來電前的靜默。

晚上八點，還在努力的兩人同時聽到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

「肚子好餓。」苗毅雯哀怨地說。

埋首於案子里的藍傲這才抬頭，並意識到他們從下班前一直忙碌到現在，他是還挺得過去，但苗毅雯看來已經快餓扁了。

「今天就忙到這裡，一起下班去吃個飯吧!」不忍心她過度勞累和飢餓，他爽快地答應下班。

「總經理要請客啊?」不用自己出錢，她樂意跟隨。先前吃了太多的餅乾和泡麵果腹，害她現在好想吃吃其他好料的。

「當然。」見她一副饞樣，藍傲笑了開來。

兩人整理好桌面，相偕走出辦公室，一起搭乘電梯到地下停車場取車。

一上車，苗毅雯便忍不住開口：「我們要去哪用餐?」心裡企望是頓美味的大餐。

「看在你這麼不辭辛勞陪我加班的分上，當然要請你飽餐一頓。」藍傲暗自在心中搜尋任何進補類的食物，想乘機好好給虛弱的她補一補。

「總經理真體恤員工!」苗毅雯樂不可支地笑著。

「你是八百年沒吃過飯啦?」藍傲笑言。

「是嘍!我最近每天都嘛吃餅乾或泡麵解決晚餐。」苗毅雯據實以告。「你要帶我去吃大餐，我當然樂嘍!」她理所當然把藍傲的「飽餐一頓」想像成一客美味的牛排，或是高級的法國料理之類的。

「晚餐吃餅乾或泡麵?」聽見她的晚餐都這麼「美味」，藍傲的眉頭和心頭一起打結。

「對呀!不然怎麼省錢繳……」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私事，苗毅雯趕緊閉上嘴。

見她停頓，藍傲稍微分心轉頭看她。「繳貸款啊?」這年頭的年輕人花錢時都不痛不癢，等到要拿出白花花的新台幣繳債時，就開始無所不用其極的省錢度日。

「啊?嗯……」卡債算是貸款嗎?反正都一樣是負債啦!

「虧你還是投資顧問公司的員工，竟然這麼不懂得理財規劃。」藍傲見她因負債而落得如此差的生活品質，忍不住數落起她。

「喔……」她繼續裝傻。

「這就是你尾牙摸彩時非要把我換成現金的原因?」藍傲的語氣有點揶揄她的味道。

「……對。」再加上他太冷酷，跟他二日游大概會凍死人，但這句話不能說。

雖然他是女人哈到東倒西歪的極品男人，可畢竟是居於高位的總經理，她純欣賞就好，沒想要真正去領教他的冷酷。

「真是的!」他忍不住又啐了句，但多半以心疼居多。「用餐的地點到了，今天的主角是羊肉爐，下車吧!」他又瞟了她一眼，才熄火率先下車。

「羊……羊肉爐唷……」她不敢吃羊肉ㄟ!

跟著他走進店內，他們在竹木矮桌邊坐下，小小的矮桌，剛好讓兩個人圍著，感覺加倍溫馨。

藍傲跟店家點了一鍋羊肉爐和一些配料，又拿了兩人份的辣豆瓣醬，才回到矮桌坐下。

「跟你說ㄟ，我不敢吃羊肉爐……」苗毅雯的口氣像在說八卦，但也帶著極度的小心翼翼。

她好怕自己會白目地惹藍傲生氣。總經理好心請她吃飯，她不想又惹毛他，但自己真的不敢吃這東西呀!

「這個很補，你為什麼不敢吃?」藍傲才剛把辣豆瓣放在地面前，就聽到了這個不幸的消息。

也太剛好了吧!他們第一次「愛的晚餐」，竟然敗在羊主角身上，而這還是他特地要帶她來進補一下的。

「因為羊有膻味!」語畢她還捏了捏鼻子，好像已經聞到了千年的羊膻味!

「這家的羊肉爐不會啦!不信你等一下先試吃一小口看看。」藍傲心想幸好自己吃過這家的羊肉爐，並沒有人吃人怕的羊膻味，口味十分贊!

「我……我不要啦!」救命喔～～她才不要咧!

「試試看啦!」藍傲不放棄地對她勸說著。

店家剛好把一鍋羊肉爐端上桌，藍傲點著了瓦斯。

「你聞，有怪味道嗎?」藍傲已經對苗毅雯展開勸誘行動。

苗毅雯用力地吸了吸冒在她眼前的白煙。「沒有，只有香噴噴的中藥味。」

藍傲聞言在心裡大笑了兩聲。「你先喝口湯，看有沒有怪味道。」他將一小口精燉的羊肉湯舀進苗毅雯的碗里，「請」她喝下去。

「你不要逼我嘛!」看著碗底的深咖啡色液體，苗毅雯的眉頭深鎖。

「那吃羊肉跟喝湯選一個好了，總不能我請你吃飯，你卻不肯賞臉，一口都沒吃吧!」藍傲使出了激將法，反正遲早要她把羊肉吞下肚。

「那我選擇喝一口湯好了。」苗毅雯硬著頭皮，端起桌上的碗，眼一閉、心一橫，就把碗里可怕兮兮的湯全往嘴裡灌，吞進肚裡。

咦，奇怪了，心中預想的可怕羊膻味沒出現，倒是滿口濃郁香醇的高湯美味，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說：「味道真棒!」

「真棒……對吧!」沒想到她對美食的讚歎表情會是這麼的迷人，他覺得她好美，令他的心緊窒著。

或許是因為她的天真，讓他可以逃離對美麗女人的夢魘，讓他只想靠近，而不是逃離。

「對呀，你沒騙我。」她笑咪咪地把碗放下，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那再來吃塊羊肉試試。」他熱情地替她挾了塊帶皮的羊肉，放進她的空碗里。

「好呀!」挾起碗里的肉，她先輕輕地咬一口，停頓了一下，細細地品嘗羊肉在嘴裡不停擴散的美妙滋味，不但沒有想像中該有的羊膻味，還多了分嚼勁，她覺得羊肉很好吃，她確定自己喜歡上羊肉的滋味了。

「好吃嗎?」

「好吃呀!」她回答得理所當然，還把手中的羊肉一口氣全塞進嘴裡。

他滿意地笑了，好似她接受了羊肉，就像是接受了他的愛一樣。

「我可以再吃嗎?」苗毅雯吃上癮了，看藍傲都沒動筷，不好意思地問他。

「呵，當然可以啊!記得沾一下店家特製的辣豆瓣，風味絕佳喔!」他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好哇，那我來試試有沾醬的口味。」苗毅雯挾起鍋里一塊肥嫩的羊肉，把它放進小碟子里，幫它裹上橘紅色的美麗外衣。

「啊～～看起來好好吃喔!」把羊肉送進嘴裡祭五臟廟前，她忍不住發出讚歎。

「哈哈!」看著她既迷人又逗趣的舉動，藍傲忍不住朗朗地笑了。

她令他開心，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都好愛、好愛。

「你在發什麼呆呀，快吃吧!」苗毅雯挾起一塊羊肉，沾上了辣豆瓣，放在藍傲的碗里。

「這……」藍傲的表情因為過於驚喜而顯得怪異。

「呃，不好意思，我熊熊沒想到筷子上有我的口水。」苗毅雯看見了藍傲俊臉上那抹怪表情后，馬上猜想應該是自己不衛生的舉動讓他尷尬了。

真是歹謝ㄟ，那再挾回來好了!

苗毅雯長手一伸，手裡的筷子飛進藍傲的碗里，挾到了羊肉就要飛出來之際，快如無影手般的筷子攔截了她。

「你……你幹麼?」苗毅雯當場愣住，話問得2266。

「我才要問你，這是在幹麼?」藍傲對她的「反悔」舉動顯得非常不悅。「幹麼搶走我碗里的肉?」

「我沒要搶啦，只是肉上有我的口水，還是我挾回來吃就好。」她已經盡全力在做災後補救措施了。

「放在我碗里就是我的。筷子鬆開，把肉還我。」他的口氣像是帝王在命令奴婢一樣，讓人心生害怕。

苗毅雯屈服於藍傲強勢的口氣，只好乖乖地把肉還給藍傲。

「你幹麼硬要吃別人的口水呀?」苗毅雯快被他給打敗。

「因為，它是你為我挾的肉。」他話中有話，毫不避諱。

「噁心!」苗毅雯忍不住啐了聲，心裡卻因他的話莫名燃起一股異樣的情愫，真討厭，這種感覺簡直跟下午被他親吻的感覺相呼應。

「會嗎?」他頑皮地朝她一笑，當她的面毫不猶豫的將肉塞進嘴裡。「真好吃。」

看他一臉滿足，她不禁有兩人在戀愛的錯覺。

一路下來兩人的互動都親密有若情人，他絞盡腦汁要她吃下溫補的羊肉，她開開心心地吃不停，還自動為他挾肉……

或許下午那個吻曾讓兩人冷戰，但此時兩人之間卻又因共進晚餐而變得「甜蜜」……

甜蜜?好曖昧的形容詞!苗毅雯晃了下胡思亂想的腦袋，要自己正常點。

「手伸出來一下。」藍傲突然命令。

「幹麼?」

「叫你伸就伸!」藍傲的霸道總是忍不住顯現出來。「快一點!」

「喔，該不會又是看手相那一套吧!」男人慣用的伎倆!苗毅雯乖乖地伸出手放在藍傲眼前。「你要仔細看喔，看我的命好不好。」

「誰要看你的手相?我不是那種無聊的男人。」藍傲被她無厘頭的言論搞得沒好氣。

只見藍傲輕握住苗毅雯的手，手心加手背的撫摸了好幾下，才滿意地放開。

「你幹麼?摸骨唷!」苗毅雯被他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

「吃羊肉爐果然很補，你的手熱熱的。」他滿意又不舍地放開她的手。

他竟然為了替她進補，帶她來吃羊肉爐?

她覺得好感動又窩心，雖然這跟她想像的大餐相差甚遠，但是也很美味，而其中的意義更是重大。

他為什麼要為她如此費心?她只不過是個惹毛他的小助理。

或許是因為他們朝夕相處也有一段時間，因為熟悉了，所以他才卸下冷酷的面具，對她溫柔體貼。但這好像也說不過去……

銀光閃爍的大湯匙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看著湯匙里的羊肉湯全數滑進她碗里，原來是溫柔體貼又發作的藍大總舀的。

「喂，我的碗里還有湯ㄟ!」

「那就多喝一點!」又一次，藍傲無視苗毅雯的抱怨。

這是怎麼回事呀，他似乎愛上了對她百般呵護的感覺?

兩人都沒料到，只是吃一頓晚餐，就讓總會不自覺杠上的兩人感情急速加溫。

「你自己也多吃一點，別光擔心我。」苗毅雯發覺自己也開始忍不住關心起他來了。

愛情通常都是這麼開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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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愉快的晚餐后，藍傲體貼地送苗毅雯回家。

「到了，就是這裡了。」苗毅雯坐在藍傲的跑車內，伸手指了指前面的舊式公寓。

「你住這裡呀。」藍傲皺了下眉，因為大樓的外觀看起來非常老舊，想必裡頭的格局和裝潢也好不到哪去。

「是呀，謝謝你今晚的招待，也謝謝你熱心地送我回家，我要下車了，明天公司見。」她開了車門，準備下車。

「等一下!」藍傲出聲叫住她。

「怎麼了?」她又關上車門，回過頭來看著他。

「我……我……」藍傲欲言又止道。

「有事要說嗎?」苗毅雯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模樣，忍不住發出鈴鐺般清亮的笑聲。「你怎麼搞的?」

原本心裡的渴望已經在蠢蠢欲動，她魅人的笑聲無形中又勾起他的渴望，於是他忍不住伸手扯住她的手臂，將她揪向自己。

他很想抱緊她，他不想這麼快結束今晚愉快的相處，但是他又能如何?

「我只是……只是想說再見。」

「害我嚇一跳!我以為你要……」苗毅雯倏地住嘴，她驚訝自己差點把「吻我」這兩字說出口。

「以為我要吻你嗎?」他緩下語調，心跳漏了一拍。

「才不是，我是以為……」苗毅雯紅了臉，結巴地說著。「以為我臉上有東西。」

「你很美，夜晚時看來更美。」藍傲真心地讚美。

「或許是夜晚讓人有如此錯覺，晚安。」苗毅雯急欲逃開。

她不是怕藍傲再度吻她，而是害怕自己會戀上被他親吻的美好感覺。

「晚安，快進屋去休息。」他故作瀟洒地說。

「我進去嘍!」苗毅雯也故作瀟脫地轉身進公寓。

見她安全地進入大樓，他才驅車回公司。

今晚，就讓他一人挑燈夜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