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人從君子樓出來,來到不遠處的醉仙居,這頓飯吃得有些沉悶,平日滔滔不絕的唐霄也沉默了。
風唯卿想安慰他幾句,卻不知從何說起。
唐霄手裡把玩著酒杯,突然笑了。
「其實這一切早在我意料當中。唐門從我祖父那一代就開始沒落,名頭雖響,卻沒有什麼出類拔萃的人物,只靠弟子眾多,靠毒藥和暗器撐住門面,名聲也愈發的不好。從小長輩就說我是唐門的希望所在,悉心栽培,直到他們發現一個當初不受重視的唐門子弟在武林中的名聲已超過唐門,因為他,唐門的名字能和武林最顯赫的門派並列,能和神秘的黑堡攀上交情,能和權高勢大的安平王府來往,對唐門來說,這真是意外之喜。他們要把這個人請回來,甚至等不及我長大,等不及我把自己的能力展示出來。這次更借著清理門戶把我支出去,暗地裡卻在籌劃迎回唐繁。」
他的笑容雖然和往常一樣,目中卻似有水光閃動。風唯卿輕喚:「霄弟。」
唐霄搖頭笑道:「大哥不必擔心,我早就想通了,人人都說我在唐門最受寵,其實我和唐禮是一樣的,一旦沒有用處就會被毫不猶豫地踢開。唐門,我是不會再回去了。」
風唯卿道:「霄弟曾說過唐門雖大,比之整個武林卻太小,離開唐門,從此海闊天空也好。」
荊楚雲微微冷笑:「你是不是曾經加害唐繁?」
唐霄臉上微見澀然:「也不算加害,只是試試他的本事。」
怪不得霄弟當日說,到時候唐門恐怕沒有他容身之所。還是楚雲聰明,風唯卿悄悄去握他的手,才一動,荊楚雲原本放在腿上的手突然抬起,交握放到桌上,風唯卿怏怏地收回手,乾咳了一聲。
荊楚雲臉上淡漠依舊,目中卻現出笑意,眼波流轉之間,動人心魄,風唯卿不由看得痴了,被他一瞪才回過神來,面上一紅,又乾咳了一聲。
他們的小動作唐霄看在眼裡,只覺心中又苦又澀,想著這天下之大竟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對他好,更覺黯然。
思量了一番才道:「大哥,黑堡和丐幫消息都極為靈通,安平王爺和沈東籬出戰北狄才回來,他們悉數到此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唐繁。」
「霄弟認為他們為何而來?」
「也許是為大哥,也許是為了——」
唐霄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轉了兩圈,最後落到荊楚雲臉上,微微一笑,不再說下去。
風唯卿擰起眉:「霄弟認為他們會對楚雲不利?」
「不錯,大哥恁的心慈手軟,若不想荊兄弟身份泄漏,臨譚閣上就應該——」唐霄把摺扇在掌中一劃,含笑不語。
荊楚雲眼帘輕抬:「你該感激他心慈手軟。」
他在為他出頭?風唯卿呆了呆,激狂喜悅按耐不住地湧上心頭,直想抱住他大叫大笑。
唐霄卻是一驚,他曾經暗算荊楚雲,還助其逃走,又知曉其身份,惱羞成怒也好,報仇雪恨也好,殺人滅口也好,照理說風唯卿有充分的理由殺了他。而他自認心思縝密,竟沒想到這一層。難道不知不覺之間,已將風唯卿當成最信賴的人了?
哼,是又如何?大哥天縱英才,溫良醇厚,比那些虛情假意的人不知強上多少倍。
這一思量,唐霄對風唯卿的感情又增進了一層,殷切道:「大哥請聽小弟一言。小弟當初確實有利用大哥的心思,但是如今確是為大哥著想。想那楚風良為何能那麼囂張,還不是背後有黑堡,而唐繁若沒有那些厲害的朋友,唐門大概早忘了還有這樣一號人。荊兄弟身份引人猜疑,早晚會生事端,大哥若想保護他,就必須有能和武林抗衡的實力。請大哥考慮小弟當日的提議。黑堡也不過幾年之間就崛起,大哥若是——」
風唯卿點頭:「我明白霄弟的意思,我會考慮。」
唐霄還要再說,荊楚雲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三人回來的時候,君子樓的酒宴還沒散,站在門口就能聽到朗朗的笑聲,可見正自把酒言歡。
等走進明月館,往日看到他們就殷勤招呼的夥計們進進出出,忙忙碌碌,似乎連看他們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唐霄撇撇嘴,風唯卿湊到荊楚雲耳邊笑道:「你說他們會不會不讓我們住了?」
荊楚雲沒有說話,卻看了唐霄一眼。
唐霄嘆了口氣,大哥心胸寬廣,對權勢絲毫沒有概念,他雖然說考慮,多半不會答應。
***
一連幾天的陰雨,今日難得天氣晴朗,陽光燦爛。
已接近初冬了,午後的陽光不熱,卻具有極強的穿透力,不開窗,屋裡也灑滿金黃色的陽光。
「真是好天氣,楚雲,我們曬會兒太陽吧。」
風唯卿關緊窗子,把床挪到窗邊,這樣躺在上面,既不用受凍,又有暖暖的陽光灑滿全身,閉目養神,說不出的愜意悠閑。
良久,荊楚雲輕道:「你不擔心?」
「該來的早晚要來,楚雲,你早就想過的是不是?」風唯卿枕著雙臂平躺,舒服地伸開腿。
荊楚雲抿了抿雙唇:「不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出來報仇,就從沒想過能永遠瞞下去。」
「所以,」風唯卿翻了個身,用手指纏繞上他的修長光潤的手指:「我慶幸今天不是你一個人面對。」
荊楚雲抬眼看著他:「你為何不肯答應唐霄的提議?」
風唯卿正色道:「他的提議是不錯。但是他也說過:唐門雖大,比之整個武林卻太小。這句話我覺得換一個角度的來看似乎更合理。何止唐門,比之整個武林,任何一股力量都太小。」
荊楚雲身體一震,風唯卿頓了一下,握住他的手。
「當年的魔教不可謂不強,一夕之間就灰飛煙滅,試想就算我有了能和當年魔教比肩的力量,那時你身份暴露的話,武林各門各派害怕報復,殺你的心會更甚,明的不行,恐怕會暗中安排毒計,情況只會比現在更遭。現在就算他們懷疑你的身份,卻知道你武功低微,威脅不了他們,但是我能。聰明的話,就不會把我逼急。」
荊楚雲笑了笑:「比如唐霄。」
「霄弟的確很聰明。至於那些不夠聰明的,也成不了大氣候,我們不用理。」
風唯卿把楚雲的手放在唇邊親吻。
「楚雲,權勢給不了你幸福,報仇只會將你拖入深淵,所以,我不要權勢,你也不要報仇了好不好?」
荊楚雲怔怔看了他片刻,喟然長嘆,第一次主動抱住他,緩緩的將自己的身世說了出來。
「我的母親是當年魔教教主夫人的陪嫁丫環,負責伺候教主夫人的弟弟,她不會什麼武功,卻跟著那位嫣然公子學了些易容術和用毒的功夫,嫣然公子常年不在教中,教主夫人懷孕,母親就過來幫忙,於是遇到了——」
荊楚雲閉上眼,想起母親有一次說起和那人初遇的情形。
當時母親的目光中充滿了迷醉,語氣更溫柔的不可思議:「他緩步走過來,微風吹動他的衣衫,如雪的白衣隨風而動,似乎隨時都會騰空而起……他的俊美可比天上的神祉,氣質更加高貴優雅……他走到夫人身邊,溫柔地拉住她的手低聲問候……他為她彈琴,那優美的琴聲真如仙樂一般……」
所以母親一直讓自己穿白衣,卻在喝醉的時候說:「你為何不像他?為何一點都不像他……」
「後來呢?」風唯卿輕撫他的頭髮。
荊楚雲回過神:「母親聰明伶俐,深得教主和夫人喜愛,後來就留在他們身邊照看少主。再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母親從來不提,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母親帶著剛出生的我離開天衣山非霧崖,一年之後魔教覆滅。她從小就要我立志報仇。」
風唯卿摟緊他,暗忖:楚雲武功低微,又無人相助,憑一人之力與武林對抗不啻於以卵擊石。看來他的母親並未真正為他著想。
「楚雲,你打算報仇報到什麼時候為止?」
荊楚雲輕咬下唇,良久才道:「到我死,或者母親叫我停下為止。」
風唯卿點頭:「我明白了,過了這陣子,帶我去見你的母親好不好?」
荊楚雲深深凝視著他,為何他如此坦然?那些人可不比臨譚閣上的人,背後的勢力也絕非區區青城派可比。
「你——其實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應該——」
事到如今他居然還這麼說。
風唯卿用力堵住那氣死人的紅唇,發狠般的親吻,直親到兩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這樣有關了嗎?」
荊楚雲輕輕搖了搖頭。
「那——這樣呢?」
風唯卿探手入懷,在他如絲綢般光滑的肌膚上一通亂摸,那懊惱的表情,就像鬧脾氣的孩子。
荊楚雲咬住下唇,還是搖了搖頭。
看著那秋水明眸慢慢浮上暖意,風唯卿的目光也變柔,入痴,嘆息著吻上他的唇。
「總要有關才行,教我好不好,楚雲?」
玉顏泛紅,微微撇開眼。
「我不想讓你疼,可是不知——教我,楚雲,我會是個好學生。」聲音壓抑而火熱,風唯卿摸索著去解兩人的衣帶。
荊楚雲一把推開他:「你不是說難受,所以——」
「那句話只是說說而已?」風唯卿嘿嘿笑了兩聲,又湊過來。
荊楚雲危險地眯起眼:「你還有多少話是說說而已?」
「沒有了,」風唯卿忙道,拉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腫脹發疼的慾望上一放:「我看到你哪有不想的道理,這幾天簡直痛苦死了。」
荊楚雲突然笑了:「好,我教你,你不要後悔就行。」
***
金色的陽光灑在風唯卿身上,被微微滲出的細汗折射,晶瑩地閃動著,讓荊楚雲莫名的眩暈了一下。
他的肌膚不夠細膩,卻有著溫厚的質感,原來健康的小麥色染上淡淡的粉紅,緊實的身體沒有粗大的骨結和突兀的肌肉,比例是超乎尋常的完美,隨著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和難以抑制的亢奮越來越緊繃。
「放鬆。」
「嗯。」風唯卿告訴自己沒什麼好緊張的,稍稍動了動身子,盡量把身體舒展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的人,目光堅定,似乎還含著一絲——生死置之度外的決絕。
斷腕之壯士,易水之荊軻也不過如此吧?荊楚雲想笑,目光一閃,又綳起臉。
「閉眼。」
星眸困惑地眨了兩下,還是聽話地合上。
荊楚雲把手放在他胸前,感覺到掌下的肌肉一跳,瞬間繃緊。
眼睛閉上了,感覺卻越發靈敏,感覺那修長的手不斷變幻游移的方式,卻刻意避開某些敏感部位,不緊不慢地推高他的慾望,又讓他保持一些理智,不致被慾火支配。
風唯卿低低喘息著,只覺身體越來越輕,慢慢飄起來,飄上雲端,陷入雲層深處,輕雲浮動,環著他,繞著他,托著他,撩撥著他……好舒服,也好難受……
「……楚雲……雲……我不行了……」
「閉嘴。」
風唯卿聽話地閉上嘴,汗如雨下。
這麼久還忍得住,意志真是堅強。這個擁有超乎尋常力量的人,毫無防備的展露在他面前,毫不抵抗地任他為所欲為,毫無怨言地滿足他諸多強人所難的要求,在可以輕易佔有情況下。
笨蛋,蠢東西,就沒有想過,如果這個時候有一件利器,哪怕是很小的鋼針,就能不落痕迹地制他於死地。
荊楚雲抿了抿唇,收回撫弄著他身體的手,一言不發地跪坐在床頭。
他——後悔了嗎?風唯卿蹙起眉,痛苦地吐了口氣:「你不願意的話也沒——」
濕潤的雙唇印上來,封住了他未完的話,身上一重,微微帶著些涼意的肌膚貼住他的肌膚,如絲綢般光滑的觸感讓他不由自主地伸臂緊緊抱住那柔韌的身體……
***
傍晚的陽光被滿天霞光染成紅色,屋裡也暗下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好學生。
紅紅的光線照在他臉上,讓那睡顏看上去說不出的純真無邪。
師傅說我是練武的天才,我很強的,可以保護你。以後你誰都不用怕……
以後我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終於知道了,原來我想要的是你的心,只是你的心……
沒關係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對你不好,也沒有關係,我一個人對你的好就抵得上所有人……
把過去的一切都放下,好嗎?如果放不下,就全部交給我,你的悲傷、壓力、彷徨、苦惱都由我來承擔,我擔得起,受得下……
你高興的時候我最高興,你難過的時候我更加難過……
我很慶幸今天不是你一個人面對……
荊楚雲舒展開眉尖,微微勾起嘴角:「笨蛋,後悔也晚了。」
靜靜地起身,推門出去,碧藍的天空映著漫天的紅霞,花草樹木、白牆綠水、亭台樓閣都披上桔紅色的外衣,色彩明朗而絢爛,顯不出絲毫黃昏的灰濛和晦暗。微風吹來,帶著菊花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豁然之間,心中是從未有過的舒暢和輕鬆。
該是晚飯的時候了,荊楚雲沿著小徑,向明月館前廳走去。
菊香愈發濃郁了,荊楚雲看了看旁邊的院落,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菊軒,平日天天從這裡過,竟從來沒有注意到這沁人心脾的菊香。
院中傳來低柔的琴聲,似隨意撥弄,卻極有韻致。
荊楚雲不由駐足,琴聲突然停了,隨即院門大開,一個人靜靜走過來,優雅的腳步不急不緩,寬袍廣袖隨風而動,更顯得白衣勝雪,飄飄欲仙。
他的容貌是荊楚雲從未曾見過的清雅俊秀,笑容溫柔,目光如水,舉手投足之間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荊楚雲突然覺得一陣暄暈,母親的話和眼前的人奇異的結合在一起,腦中浮上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站在面前的人是他,母親斷不會說不象吧?
荊楚雲知道自己該走,卻怎麼也無法移動腳步,只聽那人溫和的聲音傳來:「我是沈東籬,你就是楚雲吧?」
沈東籬,原來他就是智冠天下的沈東籬?
聽說他追隨安平王爺征戰南北,平定四方,是軍中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在江湖中也有極高的威望,沒有人把他看成安平王爺的下屬,沈東籬的名字幾乎就代表了安平王府。
沒想到他如此年輕,又是這般相貌風度。
荊楚雲定了定神,冷冷道:「我不認識你。」
沈東籬微笑:「不要緊,我沒有惡意,進去坐坐可好?」
荊楚雲昂起頭,仍是冷冷的聲音:「抱歉,我還有事,告辭。」
沈東籬依然微笑:「楚雲,你要讓我交不了差嗎?」
他叫的那一聲「楚雲」似乎是渴求了很久的呼喚,眼波更溫柔得連吹過的風都似乎變輕了。
能把威脅的話說得如此打動人心,當真不容易,可惜荊楚雲心硬如鐵,話冷似冰:「那是你的事。」
忽聽身後一陣大笑:「東籬,你也並非無往不利啊。」
沈東籬微微皺了下眉,笑道:「得罪了。」
出手如電,探向荊楚雲肩頭,幸虧荊楚雲時刻懷著警戒之心,見他手一動便立即向後躍開。在空中翻了個跟頭,還未落地,就覺身後勁風襲來,他身在空中,避無可避,不由暗叫糟糕,卻聽「砰」的一聲悶響,有人代為擋下了那一招,激起的掌風讓荊楚雲呼吸一滯,同時身子一緊,落入熟悉的懷抱。
「楚雲,你沒事吧?」
見荊楚雲安然無恙,風唯卿才轉頭道:「你們是何人?」
沈東籬笑道:「唐繁,誰要你多事,吃虧了吧?」
原來這人就是唐繁,風唯卿定睛看去,只見他錦衣華服,風度翩翩,雙目神采嶄然,一幅風流倜儻的模樣,就如大富人家的公子哥兒一般,哪裡像是武林中人?
唐繁暗自心驚於那個少年的武功,揉了揉被震得酸麻的手臂:「東籬,你還取笑,我是在幫你。」
這兩人都是成名人物,豈能被一個無名小子一問就乖乖報上名來,這樣一問一答,既互相問候,又說出自己的名諱。
「二位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聯手欺負一個武功低微的少年,不嫌有失身份嗎?」
風唯卿方才醒來見楚雲不在,擔心有事,馬上追出來,竟然看到兩人聯手攻擊他,焉有不惱恨之理,此時寒著臉沉聲喝問,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沈東籬看了一眼唐繁,微笑不語。
「又把問題推給我。」唐繁無奈嘆道,衝風唯卿一抱拳:「少俠誤會了,少俠方才和唐某對了一掌,就該知道我們沒有傷他的意思,純粹是以武會友。」
荊楚雲冷笑,沈東籬含笑看他一眼,忽道:「我可從未聽說過以武會友要在背後動手的。」
荊楚雲一驚,這正是他要說的話,這人不僅猜到他的心思,還先一步說出來,是何用意?
唐繁暗自咬牙,這個東籬,試不成荊楚雲的武功,竟然要我去試另一個,雖然有些難堪,但是不得不承認,方才那一掌顯示這少年的武功在他之上。
「風某也想和未來的唐掌門以武會友,而且——」風唯卿冷眼看向唐繁,淡淡譏諷:「我可以允許你在背後動手。」
荊楚雲不禁勾起嘴角,這人平日里敦厚淳樸,不高興時,說出的話卻能氣煞人。
忽聽「撲哧」一聲笑,唐霄施施然走過來:「大哥可要手下留情,幾天後可是未來唐掌門的大日子。」
唐繁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仰天長嘆:「東籬啊,東籬,我早晚會被你害死。」無論如何,被人這樣挑釁,也不能不應戰,上前兩步,正色道:「少俠請。」
「霄弟,你照看楚雲。」
風唯卿把楚雲向旁邊一推,走到唐繁面前,相對而立,凝重緊張的氣氛霎時流動在兩人之間。
對方比自己年幼,礙於身份,唐繁不能先動手,而風唯卿習慣后發制人,也不願先出手,一時之間兩個人站在當地,誰也沒動。
荊楚雲看了看錶情悠然閑適的沈東籬,心中愈發困惑,突聽一個溫和的聲音傳入耳中。
「楚雲,你若想利用他對付唐門,這正是大好機會。」
荊楚雲一驚,驚疑不定的看去。
沈東籬微笑著負手踱步,其他人絲毫沒有反應,難道是「傳音入密」?「傳音入密」是用高深的內力將聲音凝成一縷,送到某個人耳中,其他人都聽不到。
「傳音入密」正是雲棧天的武功,自魔教覆滅就失傳了,他到底是誰?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荊楚雲只覺心跳如擂鼓一般,突然衝過去,拉住風唯卿的手。
「風,我相信他們沒有惡意,你不要如此衝動。」
風唯卿面色緩和下來,反手握住楚雲的手,沖唐繁一點頭:「他的武功不夠好,閣下再想以武會友的話,請來找我,風某隨時奉陪。」
唐繁面上尷尬,卻著實鬆了口氣,方才雖未真正動手,來自對方的壓力卻極為迫人,此人真是絕頂的高手,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一個人能對付他了。
看著他們走遠,唐繁忍不住埋怨:「東籬,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東籬笑道:「這是王爺的意思。」
唐繁搖手:「休要哄我,王爺還不知我到了。」
沈東籬微笑:「王爺讓我試試他們的功夫,正好你來了,你的武功比我高,自然由你代勞。王爺在裡面,未來的唐掌門,請。」
這句「未來的唐掌門」正學自方才風唯卿的口氣,唐繁哭笑不得,又一次感慨怎麼交了這樣的損友,敲著頭仔細回想最近有沒有不小心得罪了他而不自知。
***
可問,你看這少年長的象不象一個人?」
不要大驚小怪,我早看過了,只是面容有二三分的相似,其他可沒有絲毫相似之處,你這樣說,小心東籬不高興。
恍惚之間,酒醉的母親抓住自己痛哭:「你為何不象他,為何一點都不象他……」
突然母親抓住另一個人白色的身影,欣喜若狂地叫:「教主——」
那人微笑:「我是沈東籬,你就是——」
荊楚雲猛然坐起身。
「楚雲,你怎麼了?」風唯卿聲音含混,睡眼惺忪。
「沒事。」
「天都快亮了,再睡會兒吧,我抱著你睡。」風唯卿看了看窗口,把他拉進懷裡。
楚雲經常失眠,有時候好容易睡著了,也會莫名的驚醒,不過只要抱著他,很快就能入睡。
「睡吧,你的內傷也好了,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趕路會很累的,要休息好才行……」
風唯卿象哄小孩一般在荊楚雲背上輕拍著,斷斷續續的又說了幾句就再無聲息。
沒心沒肺的傢伙,又能吃又能睡,簡直是,簡直是豬一樣——
荊楚雲失笑,再偎近那溫暖一些,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