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唯卿習慣早睡早起,天一放亮就起身,盤膝坐到院中垂柳之下,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運功吐納,真氣運行兩周天之後,收功站起。
「霄弟,進來吧。」
唐霄含笑走進來:「我看到大哥在練功,就在外面等了一會兒。」
風唯卿豎起食指放在嘴邊,作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壓低聲音:「霄弟,我正想找你辭行,我們今天可能會離開。」
唐霄看了看房門,目光一黯。
「大哥要去哪裡?小弟也想追隨大哥,只要大哥一句話,小弟就可以放棄一切。」
「去哪裡我也說不好。」風唯卿正色道:「霄弟,現在的情況你很清楚,禍事可能只在旦夕之間,誰不知會怎樣?不要再跟著我們,以免——」
「大哥!」
唐霄看了風唯卿片刻,嘴唇抖了抖,澀然道:「我知道大哥和我結拜是迫於無奈,但是我是真心想和大哥結交。不錯,當初我是想大哥能帶給我很多好處,但是能帶給我好處的不止大哥一人,我卻從沒有想和他們結拜親近的想法。大哥這樣說,讓小弟——」
說著眼圈竟然紅了,那天被莫、楚二人奚落譏諷也沒見他如此傷心,風唯卿安撫地拍拍他的肩。
「我不是這個意思。霄弟,你很聰明,又胸懷大志,不象我是懶散之人。你的提議我仔細考慮過,集結江湖上無門無派的高手,成就一番事業,的確是很好的想法,我想你應該早就開始籌劃,何不放開手做?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能做得很好。如果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
唐霄驚喜地睜大眼:「大哥真的願意幫我?」
風唯卿點頭:「只要你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我一定會幫你。不過,我不希望你把我的名字宣揚出去。」
唐霄怔怔看著他:「大哥明知我和你結拜懷有某種目的,為何還要對我這麼好?」
風唯卿笑了:「一定要有原因的話就是,你對我也很好,還有,我感謝你幫我打開了和楚雲之間的僵局。」
唐霄尷尬地笑笑:「大哥在諷刺我嗎?」
風唯卿搖頭:「我是想告訴你,太聰明了,有時反而弄巧成拙。好了,不提那些事。唐門不是說離開就能脫離的,可曾想好全身而退的辦法?」
唐霄點頭,想著就要離開他,不知多久才能再見面,心中萬分不舍,但是他的話讓胸中的豪情更加澎湃洶湧,籌劃多時的大事也不容再拖,輕喚了聲「大哥」,突然撲過去緊緊抱住。
「大哥,我喜歡你。」
數日之後,在唐門確定接班人的大典上,唐霄以未完成清理門戶的任務,不僅沒能擒回叛徒唐禮,反而讓他和紀韜光在一起,敗壞了唐門的名聲為由,自請責罰。
依照唐門門規,未完成掌門交辦的任務者,罰杖責四十;因辦事不利敗壞唐門名聲者,逐出唐門。
那天正值大典,各大門派首腦大多前來參加,唐門為正視聽,更要為未來的掌門確立威信,唐霄之罪,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卻無法姑息。多虧眾人求情,免去杖責,只逐出唐門。
唐霄落得一個為了保住兄長性命寧願自身受罰,年紀雖輕卻有情有義的名聲。
只是有人感慨,這唐霄素來少年老成,辦事妥帖,為何要在這個時候請罪,不是自找麻煩嗎?如果換個時候,再說上幾句好話,以唐門長輩對他的寵愛,頂多被罵上幾句,面壁思過一段時日罷了。
時下北有黑堡,南有大理段氏,中有安平王府,各大門派幫會,幾大武林世家散落其間,江湖雖有爭鬥卻因這幾股勢力維持著某種平衡,若是一顆石子扔進去,恐怕會引起群起而攻。
不久之後,從東南方出海,在名為「風凌群島」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神秘的組織——影閣,影閣為江湖上眾多的「獨行俠」提供了聯絡和合作的場所,卻又不限制他們。江湖中人,只要不是十惡不赦,不管是被仇家追殺,或是在中原無法立足,都可以尋求影閣的庇護。
很久以後,當看似鬆散,卻能一呼百應的影閣漸漸被江湖接受的時候,武林中人才知,影閣的主人就是當年被逐出唐門的俊秀少年。
***
當唐霄紅著臉,飛一般的離開之後很久,風唯卿才回過神,擦了擦被他親過的臉頰,看向房門。
記得有一次師傅救了一個落難的女子,那個女子在臨走時大著膽子抱了師傅一下,結果被師娘看到,結果師傅過了一個月苦不堪言的日子。
想到此處,不由心中惴惴。
風唯卿慢慢踱回房裡,見楚雲還在蒙頭大睡,鬆了口氣。
「楚雲——,起床,日上三竿了。」
壞笑著掀開被子在荊楚雲屁股上一拍,等著那秋水明眸嗔怒地掃過來,卻見他慢慢坐起身,表情淡漠。
「能帶給唐霄好處的不止你一人,可是這麼笨、這麼傻、這麼好騙的就你一個。」
他聽到了,風唯卿悄悄咽了口唾沫,心中有些惶恐,又有一絲期待。
「其實他不是真要我做什麼,只是小小年紀,被親人背棄,從此孤身一人,不免有些彷徨和迷茫,想尋求一個慰籍和依靠罷了。」
荊楚雲臉上無風無波,靜靜看著他,風唯卿不安地動了動身子。
「我剛下山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不知怎麼辦才好。那時候就想,要是有個真正關心我的人在身邊該多好,能說說話,能告訴我哪裡做得好,哪裡做得不對,哪怕被打被罵都沒關係……」
秋水明眸一顫,默默垂下眼。
風唯卿猛然頓住,看著那美麗的眸子漸漸漾出水氣,晶瑩的淚珠兒在睫毛尖兒上顫動,就是不落下來,很快又慢慢地退回去,恢復了平靜無波。
這樣隱忍比放聲痛哭更叫人心痛,風唯卿暗罵該死,天下之大,孤身一人的彷徨無助誰會比他更清楚,誰會比他更需要慰籍和依靠?想到他受得苦,心中難過,怔怔流下淚來。
荊楚雲抬頭,訝然道:「你哭什麼?」
風唯卿抹抹眼淚:「不知道,就是心裡難受,楚雲,你哭不出來,我來替你哭好了。」
這人真是,真是——,荊楚雲瞠目結舌,昨日才覺得他有些英雄氣概,這麼快就破滅了。笨蛋、傻瓜、愛哭鬼,白白糟蹋了一身好功夫。
「喂,別哭了。」
風唯卿非但不聽,反而一把抱住他,肩頭聳動,溫熱的眼淚落在他頸側。
荊楚雲彆扭地轉了轉脖子,沒好氣地道:「你不知道男兒該流血不流淚的嗎?」
「知道。」
「那還哭。」
「師傅說,那是屁話,好男兒固然該流血時流血,但是想流淚時也要流淚。」
荊楚雲再次瞠目結舌,這是什麼古怪的師傅,怪不得教出這樣的徒弟。
他從來沒有哄過人,愣了片刻才又擠出一句:「你知不知道這樣會顯得沒有男子氣概?」
「奇怪的標準,不流淚就有男子氣概嗎?」風唯卿歪頭看著他。
荊楚雲第三次瞠目結舌。
「哈哈哈……」風唯卿伏在他肩上大笑起來,邊笑邊抹淚。
「師傅說不過我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但是你比他好看多了。」
荊楚雲眯起眼:「你故意的?」
「沒有,開始是真的,後來——」風唯卿笑不可抑:「見到你那麼可愛——」
話音嘎然而止,「砰」的一聲,似乎有重物落在地上。
荊楚雲收回腳,翻身用被子蒙住自己。
風唯卿跳起來,飛撲過去,連人帶被抱進懷裡,大笑不止,笑著笑著突然僵住,想起當初曾經取笑師傅被師娘整得好慘,而師傅說她若不生氣才更慘,那表示她不在乎。
「楚雲,你生氣嗎?」風唯卿猛地掀開被子。
「跟你生氣有用嗎?」荊楚雲白了他一眼,把被子拉回來。
「你真的不生氣?為什麼你不生氣?」
不知又發什麼瘋,荊楚雲乾脆閉上眼。
「你應該生氣才對……」風唯卿喃喃道,突然抓住他的肩頭用力搖晃了兩下:「你應該很生氣,你應該打我,罵我,不理我,甚至,甚至——」
「放手。」
笨蛋,不知道自己手勁有多大嗎?荊楚雲蹙起眉:「我為什麼應該生氣?」
風唯卿不肯放手,卻把他圈進懷裡:「如果我看到別人抱著你,親你,會氣得吐血。」
「是嗎?」荊楚雲頓了一下,輕聲問:「什麼時候的事?」
「方才,霄弟他——你沒看到?」話一出口就知道錯了,見楚雲俊臉一綳,不由得心中忐忑。
荊楚雲似笑非笑:「很遺憾,我內力不夠,就連小聲一點的話都沒聽到,更沒有看到什麼。」
風唯卿終於知道什麼叫授人以柄,什麼叫自討苦吃。
糟糕,方才激動之下,似乎還提供了處罰的方法,不禁暗自叫苦,懊惱之餘,還知道什麼叫越描越黑,不敢再說什麼,垮下肩膀,低眉斂目,擺出一幅聽憑處置的模樣。好半天沒有動靜,正想偷眼看他,突覺頸部一緊,一雙手臂牢牢圈住他的脖子。
「是這樣嗎?」
柔軟的雙唇印上風唯卿因驚訝而微張的嘴唇,舌尖一挑直接滑入,風唯卿只覺體內的血液急速奔流,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才初識愛欲狂情,床弟之歡,少年心性,血氣方剛,那裡禁得起心上人如此挑逗?很快便忘乎所以,伸臂抱住他,激烈地回吻。
漸漸地親吻也不再單純,風唯卿反客為主,手指向下摸索,急切的拉扯楚雲的衣帶。楚雲還未起床,只穿著一件柔軟的白色褻衣,按說很容易就能解開,不知為何卻越扯越緊。
風唯卿額頭已然見汗,慾火難耐之下,毅然放棄和那煩人的衣帶奮戰,抓住衣襟就要直接撕開,突然被一雙修長柔潤的手握住,只聽冰冷而清晰的聲音道:「原來如此。」
意亂情迷,風唯卿早就什麼都忘了,聽他一說不由愣住,半晌才猛然想起唐霄的事,急道:「不是這樣——」
荊楚雲挑眉:「那是怎樣?」
「是這樣。」
風唯卿無暇細想,把唐霄的動作快速示範了一下。
秋水明眸一閃:「我明白了,你這樣做,怪不得會把人家嚇跑。」
「我——」風唯卿張口結舌,氣急敗壞:「不是我,是他——」
「是嗎?」荊楚雲淡笑:「唐霄武功如何?」
「很好。」
「比你呢?」
「差一點。」
「只差一點嗎?」
「是——差不少。」
荊楚雲冷笑:「這就是了,你的武功比他高得多,若這個是偷襲,你也躲不開嗎?可見若非你心甘情願,就是事實恰好相反。」
風唯卿漲紅臉極力申辯:「你故意冤枉我,我喜歡的是你,怎麼會——」
「現在否認不嫌晚了嗎?」荊楚雲慢條斯理地攏起頭髮,為難地道:「你說我要不要去向唐霄道歉個欠呢,畢竟你是我的人,這約束不力的罪名也不輕呢。」
風唯卿被這一句話炸昏了頭,只覺渾身發燒,似乎每根頭髮都在絲絲冒煙,張開嘴卻無從反駁,窘迫萬分的定在當地。
荊楚雲起身穿衣:「不曉得唐霄走了沒有。我實在沒臉見人家,不如你自己去負荊請罪好了。」拍了拍風唯卿快著火的臉:「就這樣,去吧。」
風唯卿被他的態度搞糊塗了:「你在生氣嗎?」又不象,他的神態輕鬆,語氣更像戲謔,可是若說沒有生氣,似乎也不象。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快去,否則我說不定會始亂終棄哦。」
荊楚雲看也不看他,低頭穿襪子,如瀑的黑髮從肩頭滑下來,垂在臉側,輕輕盪著,雪白的雙足如冰雕玉砌而成,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肌膚上若隱若現,
這句「始亂終棄」似乾柴堆中的一個火苗,而他的媚態就是助火的東風,風唯卿只覺腦袋「轟」的一聲,才剛稍稍撤退的慾望重又燃起,激狂得讓他什麼也顧不得了,探手抓起楚雲的腳踝,柔滑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荊楚雲想縮腳,卻被他牢牢抓住,粗糙的手指帶著一股熱力,拂過腳心,酥麻的感覺一下子傳遍全身,不禁急喘了一下:「放手。」
「不放。」
非但不放,反而變本加厲地沿著小腿向上摸去。溫厚的手掌摩挲著在幾處穴位輕輕按壓,熱力很快在體內流竄開來,荊楚雲只覺渾身燥熱,慾望翻騰。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要——
可惜他還未想到是怎樣從佔盡上風變成這種情形的,也未來及想要如何才能扭轉局面,就陷入慾海狂潮之中不能自拔……
「楚雲,我不會始亂終棄,所以還是你做我的人比較好。」
風唯卿喃喃道,趁著他沉迷恍惚之時,抓住他的膝蓋往旁邊一分,傾身壓上去,就勢堵住因劇烈喘息而微張的紅唇,將低啞動情的呻吟吞入腹中。
感受到抵在腿間的堅挺,荊楚雲瞬間清醒,臉色變白:「不——」
「別怕,不會疼,我保證……」溫柔淳厚的聲音在耳邊迴旋,帶著壓抑的痛苦和難耐的渴望。
風——,荊楚雲緩緩閉上眼,感覺他的手指帶著一股清涼探入體內。
「啊——」他驚喘。
「疼嗎?還疼嗎?」風唯卿放緩動作。
汗水滴落在身上,被兩人滾燙的肌膚烘烤,很快就蒸騰,只剩下滑膩的感覺,荊楚雲搖了搖頭。
上方的人鬆了口氣:「……楚雲……我喜歡你……愛你……」
「嗯……再……輕點兒……」
良久,屋裡靜下來。
荊楚雲動了動身子,除了腰腿酸澀和私處的不適之外的確沒什麼疼痛,只是過度高潮之後,渾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目光掃過床頭的白瓷小瓶:「哪裡來的?」
「先別動。」風唯卿一隻手按住他的背,另一隻手在他腰腿部揉捏:「你說那裡容易受傷,我讓莫掌柜買了幾樣東西,加上我身上的藥物,配成了這個藥膏,能潤滑和保護……」
「我為何不知?」
荊楚雲俊臉微紅,埋首在雙臂中,暗恨那日教得太投入。這人不僅是個好學生,還能舉一反三。
「那時你在沐浴。」
以為他不敢怎樣,才會挑逗,沒想到他預謀已久。
和這個笨蛋在一起,不知為何吃癟的總是他?荊楚雲秀眉微蹙。
「還是很累嗎?那一會兒我們坐馬車好了。」
今日要趕路,竟然還如此放縱。荊楚雲轉頭瞪著他:「我沒事,騎馬!」
風唯卿在他微微翹起的唇邊親了一下,笑道:「我知道你沒事,我的葯很——」
「閉嘴。」早晚被這個笨蛋氣死,荊楚雲努力控制情緒。
「可是——」那人委屈道:「我累,我有事,我想坐馬車。」
巳時出發,出了錦城,一路向東。
已經立冬了,天氣轉涼,靠在他溫暖寬厚的懷裡,看著他心滿意足的笑容,荊楚雲暗道:怪不得他要乘車,好方便象這樣想抱便抱,想親便親。
氣不過,在他又湊過來親吻時用力一咬,換來一聲痛叫。
風唯卿擦擦了嘴角:「破了。」
活該,荊楚雲淡淡瞟他一眼,。
風唯卿翻身壓住他逼問:「說,是不是故意的?」
「好重——」荊楚雲喘了口氣:「馬車顛了一下,要怪就怪你自己。我要睡了,別再碰我。」
「好,」風唯卿點頭,調整了一下姿勢,卻仍是緊緊抱著他:「馬車是有些顛,我抱著你睡會舒服些。」
這人總有理由,荊楚雲拗不過,只得靜靜靠在他懷裡。
似睡非睡之時,模模糊糊的想,這樣的確比較舒服。
趕車的人是莫掌柜介紹的,年紀不大,卻很穩重,話不多,辦事也很妥當。
傍晚時到了一個叫「楓源」的小鎮,在鎮上的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啟程,行了不足一個時辰,眼前出現一大片楓林。馬車沿著曲曲折折的小路駛入楓林。
楓葉被霜打過,滿目濃烈的火紅,如天邊的彩霞輔了一地,陽光在上面灑下一層耀眼的金黃,讓純粹的火紅顯出明媚的麗色,微風吹動樹葉嘩啦啦作響,搖曳之間,火紅明霞變成了奔騰的烈焰,似把空氣也攪動得火熱起來,伴著藍天白雲和遠處的隱隱青山,讓人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
「停車。」
馬車應聲而停,風唯卿拉住楚雲跳下車,突然伸手扣向趕車之人的脈門,那人急速躍起向後掠去,風唯卿也不追趕,揮掌擊向那人身後的楓樹,碗口大的樹木應聲而斷,直拍向那人,那人身在半空,雙腿一擺,凌空翻身,又躍回來。
「好快的反應,好俊的輕功。」風唯卿嘖嘖稱讚。
那人將身體拉平,如掠過水麵的捷燕,借著俯衝之勢雙掌平推,凌厲的掌風撲面而來。
「好掌力。」
風唯卿笑容不變,從懷裡摸出一枚銅錢,手指一彈,銅錢攜尖銳的破空之聲,化作利刃將掌風從當中劃開,向兩邊分去,如同滔天巨浪撲到面前,突然從當中一分,向兩邊捲起,讓出一條道來。
銅錢化去掌力勢猶不止,從那人雙掌之間穿過去,直取眉心。
那人情急之下,沉肩擺頭,同時將平推的手掌一轉,掌心朝下,「砰」一聲擊在地上,震得大地直顫,身體借這一掌之勢向後上方飛去,堪堪躲開了銅錢,剛一落地,身後的樹木發出巨大的聲響,轟然倒落,霎時飛沙走石,紅葉漫天翻飛,如下起紅雨一般。一時之間什麼也看不清楚。
風唯卿帶著楚雲飛身而起,躍到對面的樹上。
須臾,風平浪靜,火紅的楓林之中象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寧靜。
荊楚雲咬牙捏緊手指,須臾輕嘆一聲,用衣袖輕輕擦去風唯卿臉側粘上的一點灰塵。
「風——」
「放心,」風唯卿抓過他的手放在唇邊輕吻:「我能應付。」
說著攬住楚雲的腰從樹上飄然落地:「閣下是何人?」
「楚風奇見過風少俠。」
楚風奇欠身施禮,暗自佩服。
須知雙掌齊出,掌力固然可增強,但是在雙掌間的某處會因掌力互相抵消,而形成一個沒有掌風的縫隙,這便是此招無法彌補的破綻,風唯卿讓銅錢豎著從破綻中穿過,可謂巧妙之極,卻也極難做到。
既要一眼就能知曉破綻所在,一般而言,人的左右手力道都有不同,所以縫隙的位置因人而異,這一點便是極為不易。還要內力夠強,銅錢才能不受周圍氣流的影響而走偏。還有,擲出銅錢的方法和位置也要分毫不差才行。
這少年內力之強,功夫之巧,應變之快,實乃生平僅見,一招落敗也不冤了。
風唯卿見那人昂然而立,面色如常,不見沒有半分驚懼和沮喪,倒是很有些凜然不懼、處亂不驚的氣度,也不禁暗自叫好。
原來是黑堡的人,楚氏雙雄的老二。
那天在君子樓見過楚風良,風唯卿對他的目中無人、言語尖刻很是反感,對神秘的黑堡之主也沒什麼感想。如今見到楚風奇的從容大氣,突然對那黑堡之主有幾分好奇了。據說楚氏雙雄少年成名,武功極高,楚風良八面玲瓏,楚風奇冷麵冷心,能有這樣的下屬,那人的本領必定可觀。
「楚二俠如此這般是何道理?」
「少俠隨我前來,自然知道。」楚風奇微一點頭,徑自走向楓林深處。
荊楚雲一拉風唯卿的手臂:「我們出不去了。」
風唯卿回頭看去,不知何時馬車已無影無蹤,來時的路也找不見了。
「不要緊,是一種陣法。」
擺下這陣的人確實高明,一般人來到這裡,注意力都難免被這火紅的楓林吸引,無暇顧及別的,不知不覺就陷入陣中。若非如此,在入口風唯卿就應該識破。
荊楚雲皺眉,武林中的陣法大多是象青城派劍陣之類,這樣的陣法還很少見。
「你懂陣法嗎?」
「略知一二。」
荊楚雲隨著他七拐八拐,只覺眼花繚亂,四顧茫然,而他卻一幅鎮定自若的模樣,不禁問道:「只是略知一二嗎?」
風唯卿笑了:「我的祖師爺曾經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一方霸主,精通各種陣法,我也學了一點。」
恐怕也不只學了一點,假謙虛,荊楚雲挑眉:「你會撫琴嗎?」
風唯卿搖頭老實道:「不會。」
「唱歌呢?」
「不會?」
「吟詩作賦呢?」
「不會。」
「烹飪呢?」
「我——」在青城山不都是自己弄吃得給他嗎?看看他的臉色,咬牙道:「不會。」
「下棋呢?」
「不會。」他好幾樣武功都是靠下棋從師傅的朋友那裡嬴來的。
荊楚雲捏捏他的臉:「什麼都不會,笨蛋。」
見他明眸如水,玉顏含笑,風唯卿心中一盪,傾身便要吻上去。
荊楚雲退後一步,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風唯卿訕訕停住,輕咳一聲:「這些你都會嗎?會這麼多,你可真——」
荊楚雲微微揚頭:「不會。」
「……是多才多——咳咳咳……」
風唯卿硬生生將已到喉嚨的誇讚咽回去,不小心岔了氣,激烈的咳起來。
荊楚雲輕拍著他的背,笑不可抑:「連說話也會嗆到,笨死了。」
方才的煩悶和凝重在笑聲中消失無蹤。
風唯卿直起身,拉過他緊緊抱住,四目相對,渾然忘了周遭的一切。
直到聽到一聲輕咳,兩人才驚醒,面上都微微發紅,風唯卿暗道:該死,強敵環伺,怎就忘情了呢?若是有人偷襲,豈不讓他得手了。
只聽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道:「二位既來了,還請過來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