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眼圈就掛在臉上，她已經可以榮登國寶級動物熊貓之列了。

望著鏡子里的人，宋慧情幾乎處在恍神的狀態，腦中好像一團漿糊似的，只是下意識她在做梳洗動作。

為了遮掩黑眼圈，平常很少上粉的她，像不用錢似地把臉塗上厚厚的一層粉底，只見白皙的臉蛋變得更白，再擦上紅色的唇膏后，整個人跟個殭屍沒兩樣。

等盤好頭髮、換好套裝走出家門，她才想到昨晚是讓封尚文載回來的，自己的車子還停在地檢署。

她怎麼去上班?這問題終於讓她清醒不少。

天啊!早知道就不讓他載了!她呆站在公寓門前蹙起眉，突然一輛車就停在她面前。

「慧情，上車。」車門打開，封尚文一身便裝的下車。

「你、你怎麼來了?」她訥訥的問。

「來接你去工作啊！昨晚睡得好嗎?」他注意到她臉上的妝似乎化得太濃了，像在刻意遮掩什麼。

「還好。」她反射性的答道。

「上車吧!」對於她的回答，他聰明的不去追問，牽起她的手讓她坐進車內，自己再繞過車子坐上駕駛座。

「這給你吃。」他從車後座拿過一隻塑膠袋放到她腿上。

「這是?」塑膠袋的溫熱瞬間傳到她的腿上。

「這是你最愛吃的那家早餐店賣的水煎包和豆漿。」從現在開始，他要接管她的飲食習慣，不讓她有胃痛的機會。

「K大旁的那一家?現在還有開?」她抬頭看他，心頭既是感動又驚訝，那裡離這裡快半小時的車程耶——他真的專程去買?

「是啊!老闆夫婦倆都還在!不過頭髮變白很多。」他邊開車邊笑道。

「真的啊!不曉得他們還認不認得我?」想起以前幾乎是每天光顧那間早餐店的日子，她揚起笑容，前一晚失眠的疲憊突然間消失無蹤。

「改天我們再早一點出門，我帶你去試試就知道啦!快吃吧!不然都涼了。」封尚文提醒道。

「嗯!」她趕緊打開塑膠袋，一股韭菜和高麗萊的香味撲鼻而來，引出她的食慾。開心的咬一口水煎包，果然和當年一樣，皮薄又Q，料又超實在的，真的是好吃到不行。

「你呢?你吃了沒?」她滿口的煎包含糊的問。

「吃了，我是先在那家店吃過，再請他們包一份給你的。」瞧她吃的笑咪咪的模樣，封尚文心裡升起一股滿足的感覺。

「謝謝你，真的是太好吃了！」她只差沒學周星馳在電影里的表演，整個人跟小孩子沒什麼兩樣。

「你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今天要到哪兒查案?」她輕鬆的問，拿著豆漿吸了口，帶點焦又微甜的黃豆香在嘴裡散開，人間美味啊!她在心裡讚歎。

「我們要先回刑事局一趟，要將昨天在二名死者家中收集的私人物品好好清查一下。」順道看一下同仁有沒有什麼收穫。

「哦!」她點點頭，繼續品嘗他帶來的愛心早餐，昨夜的困擾早已拋諸腦後。

jjjjjj

封尚文將車子開到刑事局門口，讓宋慧情先下車，自己則去停車。

享受完一頓美味的早餐，令宋慧情心情大好，帶著微笑走進刑事局，那甜美的笑容連門口的駐警都看傻了眼。

「不好意思，請問偵一隊的辦公室在哪?我是地檢署的宋慧情檢察官。」她順手拉著一位經過的警員問道。

雖說這不是她第一次踏足刑事局，但封尚文的單位偵一隊她還沒機會去過。

「宋檢察官，你好，偵一隊從前面直走到底，右轉第一間辦公室就是了，需要我帶你過去嗎?」美女當前，警員的眼睛為之一亮，語氣格外熱忱。

「不用了，謝謝!」她笑了笑，點個頭往他說的方向走。很快地她來到偵一隊的門口，才踏進去，一張熟悉的臉孔，令她不自覺地叫道：「尚文!」

這一脫口而出，她馬上知道自己叫錯人了，因為他的臉雖然像封尚文，但頭髮和服裝都不一樣，他留的是披肩黑髮，穿的是霹靂小組的制服。

「嘿!自從我留這個頭髮之後，就沒人再將我錯認為尚文了!美女，你是我大哥的朋友嗎?怎麼我從沒有見過你?」封尚武臉上掛著弔兒郎當的笑容走到她面前。

「你是尚武!」宋慧情很肯定的說道，突然覺得自己當年，眼睛真的有問題，居然會看錯人。眼前的人雖然跟封尚文有一樣的臉孔，但散發出來的氣質卻完全不一樣。尚文有著沉穩的感覺，而他比較像個痞子，兩人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

「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這不公平，你應該也讓我知道你的名字才對。」封尚武在心裡吹口哨，好久沒見到這麼正點的美女了，可惜妝好像濃了點，要是化個淡妝就更完美了。

「你好，我是地檢署的檢察官，我叫宋慧情。」她從公事包里掏出證件道。

「原來最近大家在談論的美人檢察官是你，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果然貌美如花。」他大剌剌的稱讚，嘴巴像沾了蜜般的甜膩。

「你過獎了。」這話她聽起來很刺耳，彷彿在說她只有美貌。從小她就是敗在這點上，所以她比別人努力，證明自己並非草包，能以優異的成績考上檢察官便是實力。

「不不不，我向來只會說實話。」他很自然的想去搭她的肩。

「封尚武!」才踏進辦公室的封尚文，見狀，一個箭步直接用擒拿手抓住他的狼爪，用力的出拳往他的肚子揍去。

「嘿!你幹嘛！」這次他早有防備，先一步閃開他的攻勢，順勢解開他的箝制。

「誰讓你對慧情動手動腳的!」封尚文眯起眼睛瞪著他。

他把多少女人都跟他沒關係，但犯到他頭上，可就該死了!

他們要打架了嗎?這場兄弟搶女人的戲碼，讓辦公室里的警員登時安靜下來，大夥面面相覷，不敢應聲。

「原來她是你的女人，早說嘛!兄弟我再怎樣，也不可能跟你搶女人。」封尚武聳肩說道，仍是一派沒事樣。

聽到他直不隆咚的說法，宋慧情的臉無法剋制地紅了起來。

「少說廢話，我要你來支援的，不是讓你來把馬子、泡女人的。」

「好好好，您老大說的是，小的我現在就去工作，不打擾您倆了。」封尚武像唱大戲般的告退。

真是有異性沒人性，他們家老大恐怕是墜入情網了，嘖——真是想不開，這麼快就被套牢。他在心裡替他哀悼。

見封尚武消失在另一頭的辦公室，封尚文才低下頭面對宋慧情說道：「他就是我大弟，典型的色鱉一隻，你以後見到他能跑多遠是多遠，別跟他說太多話。」

色鱉，真難聽!她聽了噗哧一笑。「呵——你怎麼這麼說你弟弟?」

「這是實話，他的男女關係太亂了。」如果可以，他完全不想讓她跟尚武見面。

「哦！」看得出來，光和她講個話，他的手就想摸過來，似乎常用這招跟女人搭訕的樣子。

「別只是『哦』，記得我說過的話，別跟他太接近。」封尚文要她答應，他可不想跟自己的兄弟大幹一架。

「神經，工作上怎麼可能會沒機會碰頭?」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她睨了他一眼。

「那就別直接接觸，最好是推掉，有什麼事情請別人幫忙話就好。」

「說得他好像瘟疫一樣。」她覺得好笑，卻又為他急欲保護的態度感到心動。

「是沒錯!他只差沒得AIDS了！」這話一出口，封尚文可以聽到旁邊的人發出了悶笑聲，但他管不了這麼多。

「喂!老大，我人還在這裡，你要把女人也不用把你弟弟污辱成這樣。」真是夠了!不過是隔一個門而已，當他聾了聽不見嗎？

「誰要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封尚文一點都沒有被偷聽到的尷尬。「所有知道你的人，多半都不會反對我的話。」

「哈哈哈——」宋慧情終於忍不住大笑出來，她一笑其他人也跟著笑了，頓時整個警局辦公室里全是笑聲。

「算了，懶得跟你計較!」封尚武撇下嘴角，又關上門板，他很清楚談戀愛的人都有這種癥狀，怎麼說都很難說得過自己大哥的。

「天啊!你們平常都是這樣相處的嗎?」宋慧情幾乎收不住笑意。

「看情況。」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

「你就不怕他發火嗎?」第一次看到有兄弟是這樣相處的，她有一瞬間還以為他們就要打起來了。

「那最好，可以名正言順的算帳，誰要他害我們浪費了這麼多時間。」這事一直讓封尚文耿耿於懷。

「呃——好啦!我知道是我誤會你了。」宋慧情訥訥的道歉，突然懷疑他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特地要封尚武出現在她面前的。

「本來就是!下次最好還是先問清楚。」

「你還想有下次?」她蹙起眉。

「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又誤會我。」被莫名其妙的誤會，這滋味可不好受。

「哎喲!不會啦！」怎麼又扯到她頭上來了。宋慧情趕忙轉移話題。「我們先辦正事吧！」

睨了她一眼，封尚文便帶著她來到部屬面前道：「老王、老許，昨天收集來的證物在哪?」

「宋檢察官，你好。全在這了，老大。」趕緊收起笑容，老王指著放在桌上的證物，早就將它們分門別類了。

「你們察看過了沒?有沒有找到什麼線索?」他隨手拿起包裹著記事本的塑膠袋，打算拆開來翻閱。

「還沒來得及。」他搖搖頭。

「昨晚有沒有什麼收穫?」封尚文點頭繼續問道。

「沒有，昨晚我們請電信警察在那間聊天室掛了一晚，就是沒發現老大說的那個人。」

「嗯，繼續觀察，這案子要真的跟網路聊天有關，你們就要有心理準備長期抗戰了。」封尚文淡淡的交代。

「是，我們知道。」

原來他昨天就通知其他人，開始從網路追查那人的行蹤。宋慧情在心裡想著，手也沒停，戴上手套在證物中翻找線索。

「慧情，你先看看這裡的東西，我到裡面一下。」封尚文拍拍她的肩后，就走到另一間辦公室去。

jjjjjj

「嘖——我還以為你準備黏在美女身邊，不打算工作了。」一看到封尚文，不管還有其他人在場，封尚武就直接虧人，以報之前被削一頓的老鼠冤。

「誰像你，隨時都處在發情狀態!」封尚文淡淡的回擊。

旁邊的警員看到情況不對，趕緊借故離開，留下兩人共處一室。

「至少我是一對一，從不耽誤工作。」封尚武完全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發火。「倒是你，什麼時候我的作為開始讓你看不顧眼了?最近一直衝著我來。」

「你想呢!」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他的態度真的讓封尚武手癢。

「提醒你，我前幾天曾問你的問題。」封尚文不冷不熱的說道。

「前幾天?」他皺起眉。

懶得等他想起來，封尚文坐到電腦前，看著電腦螢幕里的聊天室內容。不錯，警員已經把網站破解開來，每個人的IP，還有聊天的內容都在上頭顯示出來。

這時間並沒有很多人在線上。

「大哥，你還在為了幾年前的事不高興?」封尚武能想到的只有這件事，還有那一拳，下手真重。

「我問你，如果當年因為那件事，有人把你當成我，誤會了八年，你會不會很火大?」他瞄了他一眼。

「誰誤會了?你女友?」難怪他會不爽成這樣。

你在說廢話嗎?封尚文冷冷瞪他。

「好吧!就算是我的錯，那你們的誤會解開了沒?」這麼久的事，還可以記得這麼清楚，女人真恐怖，所以才說不要固定下來好，省得麻煩。封尚武在心裡犯嘀咕。

「要是沒解開，你現在不會站在這裡。」早就開打了。封尚文的聲音沒什麼溫度。

「咦?等一下，你說誤會解開了，那你說的女友，該不會就是外頭的那個吧?」想到他對宋慧情的保護態度，封尚武直接聯想到。

「嗯。」

「這麼說，你是認真的啰?」封尚武收起弔兒郎當，正經的問道。

「我向來不玩愛情遊戲。」他沒有否認。

「你談戀愛的事，跟老頭說了沒?」以他們家龐大的政商背景，老大想跟宋慧情在一起，恐怕沒這麼容易，尤其老頭又十分重門第觀念。封尚武皺起眉頭。

「是我的感情，不需要他來過問。」封尚文回頭對上他的視線。

不像其他弟妹，他從大學時代就沒回家了，報考警校、當刑警都是他的決定，他就是不靠家裡的幫助，所以他跟老頭早就沒關係了。

「你不怕嗎?」

「怕什麼?怕他反對?還是怕他直接找慧情要求她離開我?」

「都有。」以老頭的實力，當然有辦法。

「他敢!」

「就怕老頭真的敢。」他提醒道。

「大家看著辦。」封尚文冷冷的說道。

要是怕老頭的話，當年他就不會毅然離家，更不會從事警察這一行了。

局裡沒人知道，他的父親就是在政界赫赫有名的黨國大老封國燁，早年為黨主下不少汗馬功勞，也利用自己的人脈創立第一家建築公司，數十年下來，已經變成大集團，名下經營銀行、地產等十幾家公司。他身為長子，父親一直很想要他接手公司，偏偏他對從商毫無興趣，更不喜歡父親用逼迫的手段，所以他寧願出走，靠自己生活。

「別怪作兄弟的我不給建議，先拜碼頭要緊。」他的堅定態度，讓封尚武不禁在心裡拍手鼓掌。看在這點的份上，他不幫一把怎麼行?而且未來大嫂還是個大美人哩。

「你是說，讓老媽知道?」

「當然，老頭雖然是個死硬派，可是老媽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發起火來，老頭不低頭才怪，再說，你幾年沒回家，老媽不也常常背著老頭跑去看你。」別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考慮的。謝了。」老二說的沒錯，可以先從老媽下手。封尚文冷硬的神色不再，態度軟化不少。

「不客氣，只要你不要沒事在未來大嫂面前削我就行了!」他還想做人吶。

「既然怕別人削你，在男女關係上就收斂點，小心以後遇到剋星。」他打從心底希望有個女人能給他一點教訓。

「拜託!那是不可能的事!」什麼遇到剋星，呸呸呸!有夠不吉利的。封尚武一臉的不以為然。

「最好是這樣!」他等著看。

「當然。」封尚武落坐到他對面，開始談起正事。「這次的案子……」

jjjjjj

見到二名電信警察匆匆從裡頭走出來，老王、老許同聲吸氣。

天啊!他們準備關起門來大打出手嗎?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約而同的看向宋慧情，而她只抬了下頭，又專心檢查起證物。

「呃——宋檢察官。」老王忍不住叫道。

「叫我慧情就好，王警官。」宋慧情露出微笑，她知道這些人都是封尚文最得力的好夥伴。

「呵呵——叫我老王就好啦!」被她這麼一笑，老王不禁臉紅起來，害臊的搔搔頭髮。

「好，老王，請問有什麼事嗎?」她順勢問道。

「慧情，你要不要去看看裡頭情況怎樣?」老王有些局促的指著封尚文進去的那扇門。

「是啊!現在裡頭就剩老大跟尚武在，不曉得會不會發生什麼事?」老許忍不住說道。

「不會吧!都是親兄弟能發生什麼事?」宋慧情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可是你看之前，他們倆只差沒打起來而已。」原因還是為了你。老王不好意思說出來。

「有這麼嚴重嗎?」側著頭，宋慧情的腳步移往那扇門，將耳朵貼在門上。「沒有啊!裡面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啊!」

「可是——」老許還想說什麼，卻被打斷。

「不會啦!我信他們不會真的打起來的，我們還是快點檢查證物，免得等會封尚文跑出來跟我們要，耽擱了正事就不好了。」宋慧情笑笑的走回去，繼續原先的動作，反倒是老王、老許不信地跑到門邊當起壁角來。

好奇真的是人的天性。她搖搖頭，翻閱著死者周雅鈴的記事本，翻了大半，她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直盯著裡頭的一排數手。

這是手機號碼，卻沒有註明是誰的。她趕忙抬頭道：「老王，可以請你過來一下嗎?」

「是！」聽了半天沒聽到什麼聲音的老王，只得走到她身邊。

「在周雅鈴的交友圈裡，這個手機號碼你們有沒有看過?」她拿看記事本給他看。

「這——請等等。」老王連忙往一旁成堆的資料中，找出一張紙。「這是我們透過周雅鈴的家屬知道的交友資料，好像並沒有這個電話。」

「可以請你查一下這號碼的註冊人是誰嗎?』』她其實想撥打，但是又怕打草驚蛇。

「交給我辦。」新的線索讓老王表情嚴肅起來，立刻記下號碼跑出辦公室。

宋慧情再繼續翻找另外一名死者陳琳的證物，卻沒有再找到什麼可疑的線索，她只得拿著周雅鈴的記事本去找封尚文，告訴他這個新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