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午休息時間，江少儀窩在公司的餐廳吃飯。
今天的菜單有日式拉麵，所以她沒有早起準備午飯，不過心底有事情擱著，她吃起來也不太愉快，因為她始終找不到機會解釋小夜的事，彷佛有人存心阻擋。
「我的寶貝，嘆什麼氣？這樣我會心疼。」
江少儀連抬頭也不必就知道全公司只有一個人會對她說這種話。
「副總經理，全公司的女性職員應該都是你的寶貝吧？」
賀維倫一屁股落坐她身旁，絲毫不在意附近紛紛朝他們集中而來的視線，一手搭上江少儀的肩膀，感嘆道：「小儀，妳這麼說真讓我傷心，我是那種來者不拒、葷素不拘的花心男人嗎？」
一口湯麵咕嚕吞下，花了零點零零一秒掃他一眼，雖然只有零點零零一秒的時間，不過江少儀眼底的不屑表達的十分清楚。
「寶貝，這樣我很心痛，我只對妳一個人好，妳不知道嗎？」賀維倫捂著心口，對於她的誤會感到椎心刺骨。
江少儀翻翻白眼，拆穿他的蹩腳謊言。「昨天才剛和某位名模約會的男人實在沒有立場跟我說這些。」
「小妹妹，那是應酬。」
「大哥哥，我知道什麼是應酬。副總經理，你不要坐在這裡啦，這樣會害我變成女性公敵。」她很低調，非常非常低調。
「我要吃飯，難道還要站著吃嗎？要不要來一塊排骨？」他夾起排骨誘惑她。
「喔，好啊。」雖然不屬狗，也樂於接受他的賄賂。
賀維倫乘機數落她一句。「對食物，妳也是不懂得拒絕嘛！」
「食物跟人不一樣，少拿這兩者來比較。我對人很有節操，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小妹妹，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他勸。
「大哥哥，我很怕你會弄出人命。」她也勸。
「放心，我的防護措施做得滴水不漏。」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放心，我會是個好父親。」
「不相信。」她睨他一眼，完全沒有絲毫信任。
賀維倫一臉心碎的再次摟著她表明心意。「寶貝，妳真的誤會我了，我對女人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只可惜現在還沒遇上願意玉碎的對象。」瓦全的倒是不少個。
「最好是啦。喂喂，我跟你說真的，別摟著我，別害我！我們不是說好在公司里要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嗎？」她相信此刻必定有很多人不懂，為什麼全公司里最炙手可熱的男人會和一名毫不起眼的女性職員摟摟抱抱，她也頗困惑為何賀維倫三不五時就要小小招惹自己一番。「還是說沒看見我被欺負，你很難過是不是啊？」
「我怎麼會難過呢，只是略有遺憾。」賀維倫捏捏她柔嫩的臉頰，很有成就感。
「大庭廣眾之下，對一個女性職員這麼做很不妥當吧，副總經理？」
對對對，她正要這麼說，是誰如此了解她？
打鬧的兩人同時抬起頭，看見蔣孟生站在他們對面，不知怎地，江少儀好像看見他眸底閃著兩簇跳躍的火光，不過慶幸火光不是針對自己。
賀維倫終於肯放開江少儀，輕輕勾起一邊的唇。「原來是蔣經理，差點忘了你是小儀的頂頭上司，難怪會那麼照顧她，我家小儀應該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吧？」
我家小儀──刺耳的稱謂。「少儀錶現得可圈可點，讓我無從挑剔。」
江少儀嚇了一跳。她有表現這麼好嗎？
「謝謝經理。」
賀維倫深深看了蔣孟生一眼。「那就好，要不然我還挺擔心她會丟了我的臉。」彷佛存心挑起對方的怒火，他又揉揉江少儀的頭。
在蔣孟生沉靜的五官之下，卻燒起一股無明火，他不清楚為何自己會對賀維倫的舉動感到生氣，不過理智也一再壓抑他的憤怒。
「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事情待辦，先走一步，你們慢用。」說完，蔣孟生隨即離開。
「小妹妹，我好像惹怒妳家上司了。」賀維倫一副風輕雲淡的口吻陳述一件事實。
「自己造孽自己收拾，不關我的事。」她完全置身事外。
「我想……應該不只有我，他也在氣妳吧。」如果他沒猜錯的話。
「為什麼？我又沒惹到他。」關她什麼事，最近她很安分守己，除了一件事以外……到現在她還是沒勇氣對經理說出實情。
「我倒是覺得惹怒他的人是妳不是我。」有個男人顯然還不清楚自己是在嫉妒。
「為什麼？」
「因為我想他大概還不明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句話的意思，如果他明白，應該就天下太平了吧。」
絲毫看不出來這個小妹妹竟然有「惦惦吃三碗公」的實力，不過他們兩人……還真難以聯想。
「嗄？」錯愕困惑堆滿她的小臉。
江少儀有時候深深覺得副總經理太深不可測，平常看起來不值得信任，偶爾又能說出讓人聽得一片茫然的話，而這些話確實好用。
「好了，妳慢慢吃吧，我要外出一趟。」身為副總經理，頭上有個只負責簽字的總經理，他也很忙的。
賀維倫拍拍屁股走人，旁邊的座位一空，江少儀隨即感受到莫大的壓力，於是她迅速將湯喝完，然後回辦公室。她剛爬上八樓，正要進入辦公室前，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又往回拉，鐵門也重重關上。
「經、理？！」怎麼賀維倫講了一堆奇怪的話徑自走人後，輪到經理也變得怪怪的。
「妳可以替小夜找個父親，不過絕對不要是賀維倫，那個男人太花心，不會是個好父親，妳要睜大眼睛仔細看，他對妳絕對不會認真。」他很少在人背後論是非，可是身為江少儀的上司，當然應該要多多關懷她。
「為什麼？」經理的反應實在太詭異了。
「這……」蔣孟生顯然有些焦急，說起話來沒有經過深思，脫口即出：「還需要問為什麼嗎？妳沒有好的家世背景，長相不出色，身材也不好，只是看起來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他根本只是想玩妳，妳別蠢到被他騙了。」
江少儀愈聽臉色愈難看，「經理，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注意的。不過，就算被騙也是我的事情，應該不關你的事情吧？還有，午休時間已經結束，我該回去上班了。」
她很生氣，直到星期五下班為止，他們沒有再說上半句話。
平時很懂得說話的蔣孟生，頭一次踢到鐵板，而且他甚至還不清楚自己說錯話。
「孟生，你最近很陰陽怪氣，怎麼了？」
星期六早上，盛堯東邀請蔣孟生去打高爾夫，蔣孟生開車載他過去。
遇上紅燈，車子平緩停住，盛堯東抓住機會詢問。
「沒什麼。」
他並不覺得自己陰陽怪氣，因此沒有答案，不過心情有些起伏倒是真的，好像是自從那天在樓梯間和江少儀說完話以後，他的心情一直很糟糕。
「沒什麼會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這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是不是戀愛了？」雖日理萬機，他好歹也經歷過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情，多少能看出端倪。
「我戀愛？根本不可能。」他並非戀愛絕緣體，誰喜歡他，都能一目了然，因此絕不可能自己戀愛的時候竟然沒有察覺，更何況身邊也沒有出現適合的人選，哪來的戀愛之說。
「是嗎？可是我看很像，那我問你，你現在是不是很擔心某個人？」
「我並沒有擔心她，我只是想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脫口而出的又是不經深思熟慮的話，這次蔣孟生察覺了，可惜為時已晚。
盛堯東感興趣地再問：「我有榮幸知道是哪一位小姐讓你這麼掛心嗎？」
「她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能讓向來以利益取勝的表哥動心，對方應該是高手。「喜歡有時候是一種模糊的感覺，不可能以金錢或是外表來衡量，太勉強只會後悔。」
後悔……得不到江少儀的話，他會後悔嗎？
有可能嗎？
嚴格說起來，江少儀並沒有傲人的家世，沒有令他足以一見傾心的容貌，連身材也乏善可陳，她唯一的優點大概是使用語助詞說話的時候比較討喜而已。
既然如此，他應該用不著煩惱才對，為什麼……
「我猜想你現在應該很煩惱，不過綠燈了，我怕後面的車沒耐性會直接撞上我們。」他還想活著等不知何時會回來的心愛女人。
蔣孟生回過神，剛踩下油門駛過十字路口又猛地煞車，盛堯東差點撞上擋風玻璃，幸好安全帶發揮效用，要不然他大概會英年早逝。
「發生什麼事了？」
意外發現那抹愈走愈遠的身影，蔣孟生隨即解開安全帶，準備追上去。「堯東，我另有要事不能陪你去打高爾夫，這車子你先開去。」
「為……」盛堯東完全不解蔣孟生為何突然下車，他只清楚現在最好不要攔阻。「好吧，那我一個人去打高爾夫了。」
難得不用相親，一個人其實也挺愜意的。
好吧，他就一個人去打高爾夫，下午再去喝咖啡享受優閑午後，他這個董事長真的不好當啊。
台北一年有三大場的CWT，以八月最精采，因為正逢學生放暑假，加上天氣又好，非常適合郊外踏青以及COSPLAY。
眼前滿是年輕人，穿著正經的、奇裝異服的皆有，蔣孟生穿過人群企圖追上眼前的身影，但他還是在入口處外頭錯失了。
「少儀！」周遭的吵雜輕易便淹沒他的嗓音。
「不好意思，如果不是社團人員請在外面排隊入場。」
莫可奈何之下，蔣孟生轉身欲走，但有人攔下他。
「你認識少少啊？」
少少？！
「就是少儀。」身材高、一頭烏黑直發、臉上戴著墨鏡，穿著細肩帶鵝黃色上衣以及藍色牛仔褲，站著三七步的女孩子口氣冷淡地說，她身後還有一個手推車。
「我來找她。」
「喔，那你待會兒跟著我進去，少少要COSPLAY，所以先跟其他的攤位進去了。」女孩打量穿著價值不菲的他一眼，又問：「我想你應該不知道什麼是COSPLAY吧？」就在她好心要提供他解答之時，蔣孟生竟然點了頭。
「我知道。」他也明白己站在哪裡，今天又在舉辦什麼活動，對這些事情他一清二楚。「請問妳是？」
「WM。」
「謝謝妳願意帶我進去。」
「不用客氣，少少經常幫我，這沒什麼。」WM打了個呵欠，顯然對蔣孟生沒有自我介紹一點也不介意。
排隊進入的隊伍慢慢往前方移動，好不容易等他們通過入口后，WM又說：「待會兒你上到三樓，先去廁所附近應該就可以找到少少了。啊，對了，這是少少的兒子，你幫我拿給她，我怕待會兒一忙起來沒空照顧她的兒子。」
兒子？一個約莫小提琴大小的箱子？！
蔣孟生無法理解箱子怎麼會變成她的兒子。
WM察覺男人這次明顯露出困惑的表情，便好心打開箱子給他一探究竟。
「箱子裡頭的才是少少的兒子，這種是SD娃，很多人會當成兒子來照顧，因為要化妝、換衣服，還滿費功夫的。」她對這種東西一點感覺也沒有，她還是比較喜歡溫暖的東西。
原來如此……「叫做小夜是嗎？」
「對啊。記得要好好保護，要是小夜有個損傷，少少會宰了你。」
認識少少的人都清楚她有多愛這隻SD娃，做媽吃得很節省沒關係，兒子就非穿得很華麗不可，每一場CWT，小夜也要玩COSPLAY，這次據說是古代裝扮，她還沒有時間看。
「放心，我絕對會好好照顧她的兒子。」
江少儀，妳死定了。
同一時間，正在換裝的江少儀感覺一陣冷意自腳底襲上背脊，還打了個噴嚏。
抵達三樓，蔣孟生和WM分道揚鑣，他繞著會場的外圍四處找尋，果不其然在一個廁所外頭附近找到一群穿著他一點也不熟悉的衣服，不過其中有一個他非常眼熟的人，就算她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他也能認出她。
她的確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
不完全是服裝以及化妝的關係，而是她的表情，她表露出來的氣質和平時中規中矩的她大相徑庭，相同的五官換了不同的地方竟展現出異於平時的美，穿著日本和服，手拿扇子的她看起來眉飛色舞，對自己的外表似乎相當有自信。
她確實可以很有自信，因為妝點過後的她變美了，不過身材依然平板。
這就是COSPLAY嗎？
她扮演哪一個角色？
彷佛有人聽見他的問題，隨即給他解答。
「是少少耶，她這次cos神樂，旁邊那個是殺生丸耶，他們好配喔！」
「對啊，待會兒記得要找他們拍照。」
蔣孟生注意到那名cos殺生丸的男人正在幫江少儀整理衣服。
「妳看！妳看！殺生丸在幫神樂調整衣服耶，好幸福喔！」超萌的啦。
「對啊對啊！而且殺生丸超帥的，待會兒問問他願不願意假裝親神樂一下。」神樂死前未完成的願望就由她們努力完成吧。
親？！
角落兩人親昵的畫面持續收入眼底，蔣孟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排斥感，他不喜歡她和其他男人太親近。
一群人約莫有七、八個，慢慢朝著他這邊走過來，後頭也有好幾十個人跟上他們的腳步，蔣孟生沒有遲疑，提著她的兒子跟上去。
前頭的人走走停停，有時候停下來說話、拍照，有時又繼續往前走，人數眾多，浩浩蕩蕩，總覺得很像是某團偶像出巡。
各種千奇百怪的拍照姿勢，起鬨者就是那個非常活潑的江少儀，她過人表現真是令他大開眼界，如果不是早知道她這個人，根本猜不出她實際年齡。
第五次停下來拍照的時候，江少儀依然權充攝影師，替模特兒調整好最適當的姿勢後退至一旁，蔣孟生立刻拉走她。
「誰拉……」那個「我」字來不及迸出來，江少儀已經看見是誰拉她。「經、經……理？！」顫抖的尾音顯示她對經理大人會來到此處感到深深不解以及莫大的惶恐。
「很高興在這裡遇見妳，這是妳的興趣嗎？」右掌心貼著牆壁剛好阻擋她的去路。
「呃……算、算是吧。」她明明不是在做壞事，但頭皮有一點發麻耶。「經理，你怎麼會在這裡？」
全天下最不可能出現在CWT會場的人如今在她眼前，讓她除了意外仍是意外，更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
「我在這裡很奇怪？」
「是……也還好啦。」當然很奇怪，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只是她不敢說。「其實也不會啦，這種地方只要有買票人人都能進來，只是經理，你真的知道這裡是在做什麼嗎？還是陪什麼人過來？」後者可能性應該比較大一點吧。
「不要叫我經理。」他一點也不想引人注目。「我當然清楚才會過來。」
「你真的知道？那你能接受啊？」她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不關我的事情，我不會幹涉太多。」他是那種事不關己、己不操心的性格。
「那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在這裡，她完全不會管形象問題，呈現的是最真實的她，因此她實在一點都不想讓他看見。
「不小心的。妳在這裡很不一樣。」
「這是當然的啊，難道你以為我會穿這一身去上班嗎？」警衛肯定第一個就把她擋在門外。
「妳明知我說的不是妳的裝扮，而是妳整體的感覺。」
「經理……」
「不是上班時間別叫我經理。」
「我的態度也是應該的啊，上班本來就該有上班的態度，難道你希望看見一個太活潑的下屬嗎？」
明顯聽出她語調中的挫折，他進一步追問：「是出過什麼事？」
江少儀撇了撇唇，眼神朝四周瞟了瞟后，才慢吞吞地開口：「其實也沒什麼啦，只是學校畢業后找到第一份工作，因為是菜鳥，不懂得察言觀色，個性又過於活潑，所以遭到設計搞砸一件案子，最後被公司開除……一直到離開后，有天遇上舊同事，對方才告訴我，設計我的人就我一直以為很提拔我的上司。
「我以為上司喜歡我直言率性的個性，沒想到只是這樣很好利用而已。唉，所以來到『康碩』之後我就學乖了，反正上班是為了賺錢填飽肚子，那麼在這裡是不是真實的我又有什麼差別呢？我知道以我這個年紀實在不該再那麼投入，可是這裡很單純，我玩得很快樂。」
似是想抹去她臉上不該有的憂傷，蔣孟生輕撫她的臉頰，憐惜的心情溢於言表。
江少儀眨眨眼，內心不禁小小慌了一下，因為她從未看過這樣的蔣孟生。
老實說，蔣孟生帶給她的感覺始終是強勢果斷，冷漠自製，根本不該會有這種柔情，因此才會成為她心目中的總攻人選。
兩人同時安靜下來，互相凝望著對方，江少儀不太習慣這種靜默，隨即出聲打破。
「呃，那個，其實我也沒有我說得這麼慘啦，我也沒有表裡不一，只是比較懂得保護自己，畢竟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嘛！」除了李姊和江茉莉以外，她和公司的同事全都是泛泛之交，沒有特別比較要好的。
「連我也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內？」
嗄？
蔣孟生為什麼要這樣問她？
不太對吧？
而且……他會不會靠得太近了？
第一次看見他穿著西裝以外的服飾，即使只是平常的休閑服，也是知名品牌，認真說來，蔣孟生外表出色，品味出眾，性子又冷得恰到好處，有時多看幾眼，實在會不小心沉迷在他的魅力之中。
現在他又靠得如此近，的確是在考驗她的耐力。
「少儀，妳遇上麻煩了嗎？」
不知何時，殺生丸已經走到他們身邊，身材高大的他相當有氣勢，不過蔣孟生一點也不輸他，立刻伸手將江少儀摟到身後。
「士青，沒事啦，他是我朋友。」她的話順利化消有可能起的衝突。
夏士青看了眼蔣孟生，確定他不會造成危險才放心離開。
「妳男朋友？」
「他是我同學。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逛了喔。」她指了指阻擋她的手臂，希望他能讓出一條路。
「我陪妳逛。我是第一次來，妳帶路順便幫我解說。」
「可是我比較想一個人逛。」帶著累贅太麻煩了。
「這樣啊，好吧，我也不會強求，那我就跟妳的兒子去逛好了。」蔣孟生話剛說完，第一步都還沒跨出去，整個人就被拉了回來。
江少儀牢牢抓住他的手臂，果真在他的手上找到裝兒子的箱子。
「小夜怎麼會在你手上？」
「我還等著妳跟我解釋，為什麼妳的兒子是一隻SD娃？」他才是那個有質問資格的人。
「呃……」她的頭垂得很低很低。「這、這是有原因的，因為我真的不想接李姊的工作，所以情急之下才會說謊，後來我有想跟你解釋，但始終找不到好機會，對不起啦！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因為討厭我所以不願和我共事？」他在乎的是這一點。
「當然不是！反正我這個人生平無大志，根本沒想過往高處爬。」
「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鞭策妳上進了。」畢竟朽木不可雕。
「真的？」蔣孟生的退讓令她喜出望外，她本來還想說下個月皮要綳得更緊呢。
「不過妳得答應我兩件事，第一，以後只有跟我在一起的話，我希望妳能用妳平常的態度來對我，畢竟我們也算是朋友了；第二，我希望妳別太接近賀維倫，不是妳的原因，而是他的性格絕對不適合妳。」這次他謹慎發言，每字每句都經過縝密的思考。
「他本來就不適合我。可是你真的能容忍真實的我嗎？」警報解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相信妳自有分寸。現在，願意陪我去逛逛嗎？」上網瀏覽不如實地考察來得清楚。
江少儀露出微笑。「好啊，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喔，因為真的很多人。」
不必她提醒，他已經看到有一大群人沖了進來，蹬蹬蹬的步伐由遠逼近，相當驚人。
「我問你喔，你知道BL是什麼意思嗎？」雖然不以為他們有可能變成同一圈子的，不過問問也無傷大雅，而且清楚他究竟了解到哪個程度，以後才不會說錯話。
「不就是Boy`sLove。」
「你真的很厲害耶，連這種事也知道。」網路無國界，想要查什麼數據都很簡單，她驚訝的是蔣孟生會知道這種與他八竿子打不著的芝麻小事。
「坦白說，我實在不懂兩個男人究竟是好在哪裡？」
他上網徹底研究過了，花費三個晚上也浪費三個晚上，才大致了解以BL為主然後向外延伸的一切事物，而且樂在其中的竟以女性居多，這才是最詭異的地方。
兩個男人……他根本不可能接受這種事情。
「唉，你不會懂的，BL是女人的浪漫啊。」她的笑容悄悄浮現一抹夢幻的幸福。
「哪裡浪漫？」怎麼都看不出來？
「看見兩個很帥的男人走在一起，原本已經美得像一幅畫了，如果他們之間氣氛再曖昧一點的話，就會讓人很萌的說，這種浪漫是你們男人不會懂的。」只有女性同胞才能體會這種美麗的境界。
很好，他也不想懂。
「我跟董事長走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讓妳很萌？」蔣孟生笑笑地問，問題如一把銳利的劍刺中她的心，頓時血流如注。
萌？聽見這個字，江少儀腳步一頓，轉過頭，乾乾撇笑了幾聲。
如果傻傻承認，應該會被五馬分屍。
「呵呵，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會去萌你和董事長呢，想太多了啦！」她清楚有些男人無法接受這種事，要是讓他曉得她心底的盤算，嗯，那個下場應該很慘吧。
「這樣最好。妳喜歡BL我不會幹涉，不過希望妳別把腦筋動到我身上。」他微笑，撂下乍聽極輕，實際一點也不輕的警告。
她頭皮發麻。「當然不會。」這下打死都不會說出口。
唉，剛解決小夜的事情，現在又多一個秘密，有夠麻煩。
「那麼，我們要從哪邊開始逛呢？」蔣孟生興緻勃勃要去了解她所謂的──浪漫。
後來，蔣孟生有一點後悔了，因為……
來到自創區──
「HP？」電玩生命值的BL？！
「就哈利波特啊。有很多人喜歡裡頭的CP，不過我個人比較喜歡漫畫，可能是漫畫比較能讓我有想象空間，真人如果長相不佳，很難萌起來。」蔣孟生懂很多，跟他說話不用遮遮掩掩、東砍西剁，能夠暢所欲言，太愉快了。
逛到布袋戲區──
望著一整排的布袋戲BL小說，他驚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竟然連布袋戲也可以染指？！」他心底的一塊凈土，滅了。
江少儀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安慰道：「哎喲，幹嘛說染指這麼嚴重，應該說我們對布布有愛。因為有愛，世界才會大同啊！」
最後，蔣孟生確定女人的浪漫，還是很詭異。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神樂】：「犬夜叉」其中的角色，喜歡殺生丸。
【布布】：布袋戲的簡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