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原本正在開會的衛堯，十萬火急的趕到醫院去。

「沈亞築，我找沈亞築!」他來到醫院的急診室，一名警察隨後也跟著進來。

護士被他匆忙的模樣嚇了一跳，但隨即回過神來，低頭查了下資料，很快的露出笑容。

「不用擔心，沈小姐已經經過急救，現在正在病房裡休息。」

護士告知他病房號碼之後，指出方向，衛堯連謝謝都忘了說，直接往病房奔去。

衛堯一邊疾奔，一邊在心裡暗咒著。

方順和！竟然又是方順和!

盜用公款事件爆發后，方順和狼狽不堪，工作沒了，連他父親都無法原諒他，情況再慘不過。

衛堯不諱言，他的確是存心讓方順和難看，為的只是要替沈亞築出口氣，也讓方順和再不敢把念頭動到她身上，誰知道他竟然變本加厲，這樣的傷害她……

衛堯衝進病房內，看著面色慘白，手肘到掌心都包著繃帶的沈亞築，正在病床上昏睡。

他的心猛地一緊。

「我才離開你多久的時間而已，瞧瞧你，把自己搞成什麽樣子了！」衛堯的語氣是又生氣又自責。

從公司趕到醫院的路程中，警察已經大致跟他解釋過事發的過程，這更教他難受得無以復加。

要不是那名便衣警察正巧到沈亞築的鄰居家泡茶，聽到她短暫的呼救與掙扎，差一點點，只差那麽一點點，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危急情況，他光是想像就覺得心痛，沈亞築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這樣的驚嚇。

她寧可死，都不讓那個男人碰她一下。

這句話，是那位便衣警察說的。

她說，她愛你。

這句話，也是那位便衣警察說的。

兩句話．都像針一樣扎著衛堯的心，讓他心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怎麽會那麽不相信她?甚至不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

衛堯小心翼翼的想要握住沈亞築沒有受傷的手，卻是怎麽都找不出一個完整的地方。

被尖刀一次又一次的劃過，那有多疼?她卻沒有停下反抗，只為了保住清白。

但是，她卻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了他。

這樣的她，真的對他沒有感情嗎？那是不可能性的。

但是……衛堯憤恨的想要揍自己一拳，他竟然不相信她！竟然狠狠地將她推開，讓她孤立無援，讓她在受到如此傷害的時候，沒有人在她的身邊。

該死的衛堯!

你之前說過了什麼？你說過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但是她身上最重的傷，卻是你劃下的！

他怎麽會這麽混蛋，比方順和還要可惡一百倍！

「衛堯……衛堯……」麻醉藥逐漸退去，沈亞築難受的低語，念出的名字，還是最想念的那個人。

「我在這裡！」衛堯趕忙衝上前，細看著她蒼白的表情，再一次有種心口被劃過一刀的感覺。

傷口在她的身上，但是卻在他的心上，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感同身受，第一次知道何謂心如刀割。

沈亞築的神智並未完全恢復，只是不停的囈語，一次又一次的喊著衛堯的名字。

「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愛你……」

她的聲音帶著脆弱，教衛堯幾乎不忍卒聽。

「亞築，你醒一醒，我在這裡，別哭了，我就在這裡……」衛堯伸手拭去她在昏迷中仍流下的淚水，聽到自己的哽咽，陌生的霧氣瀰漫了他的眼睛。

那名便衣警察，這個時候走進病房裡，訝異的看著這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卻因為心愛的女人而全然失去冷靜的男人。

「不用急著叫她，醫生說大約還要一個小時。她才會完全清醒，現在的她就算說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處於虛幻還是真實中。」也就是因為這樣，他的同事們才遲遲無法做筆錄。

衛堯握住了拳頭，轉過頭來看著那名警察。

「方順和那裡處理得如何?」衛堯面露殺氣，恨不得馬上衝去殺了他。

「為了制止他傷人，我開槍射中他的手腕，手術較簡單，他已經恢復神智，我們已經替他做過筆錄。也因為他不停喊著你的名字，像瘋了一樣，我們才有線索找到你。」

「他究竟說了什麼?」無論說了什麽，都不能改變他要好好找方順和算帳的打算。

「他說……」經過一陣考慮，便衣警察才決定完整轉述方順和的說法。「他說，衛堯那個混蛋，為什麽有那麽好的運氣，不但生意順利，女人也都愛他，連沈亞築都寧可不要命，為那個混蛋保住她的清白……」

夠了!一切再清楚不過。沈亞築愛他，用她的生命愛他!

淡淡的熱氣湧上衛堯的眼眶，他在心裡發誓，等她醒了之後，他會讓她知道，她的愛並不孤單，她有他，一輩子都擁有。

在確定了彼此都愛著對方后，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再也不會允許任何誤會橫亘在他們兩人之間。

縱使現在沈亞築要的是他的命，他都肯為了她付出，只要她平安的醒過來。

終於，他明白了，人確實可以為了另一個人付出所有。

他也明白，自己是如此深深地愛著她，沒有她，他無法獨活，再也無法感覺生命的存在。

是她告訴他什麽是快樂，讓他懂得享受生命，認真分享。唯有握著她的手時，他才能感覺到滿足，感覺到幸福。

這是沈亞築在生死交關的那一刻，教給他最重要的一課。

他已經知道，今生他再也不要失去沈亞築。

再也不要。

「亞築、亞築……」一道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不停喚著她的名字，堅持要她清醒過來。

持續的，不肯放棄的，沈亞築的耳邊一直聽到有人呼喚著她，她發出模糊的呻吟聲，掙扎著想清醒過來。

那道聲音好熟悉，只是，那麽急切的語調，那麽關心的態度．會是他嗎?是嗎?

「醒一醒，亞築，你再不醒來，我就真的不理你了……」衛堯的語氣滿是壓抑，將臉埋在她的枕畔，大掌在她的身旁收緊。

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她為什麽還不醒來，為什麽?

那持續的低喃，終於教沈亞築睜開水霧的雙眸，眨了眨眼。

身旁有著某種氣息，暖暖的，讓人很舒服，讓她有些茫然。

精神緩慢的恢復，沈亞築看著四周，知道自己正躺在醫院裡。想起昏迷前的事，方順和的那一刀

沈亞築一驚，猛地倒吸一口氣，雙手驀地一抽，驚動了床邊的衛堯。

「亞築，你醒了?」衛堯趕忙抬起頭來，看著仍一臉慘白的她，聲音不由自主地有些顫抖。

沈亞築望進一雙盛滿擔憂的黑眸中，神情有困困惑。

「衛堯?」她疑問的開口，懷疑自己因為頭痛過度而產生幻覺．連呼吸都是謹慎的。

她的心中有著狂喜，卻還不敢輕易相信這是真的，害怕喜悅得太早，又耍承受失望的痛苦。

衛堯看見她睜開眼，聽著她喊出他的名字，心裡極為激動……

「是我，我在這裡……」他聲音微顫，眼裡驀地像是有某種熱熱的液體湧出，忍也忍不住。

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你怎麽……」她一定是產生幻覺了，不然怎麽會看到他的眼睛里有著近似水霧的痕迹?

「你嚇死我了，真的，如果是要報復我，真的夠了，我真的被你嚇死了。」他輕輕握住她的掌心，另一隻手輕撫著她的臉頰，一寸寸的重溫她那溫暖的肌膚。

「衛堯……」沈亞築太過訝異，整個腦子完全無法發揮作用，只能低喃著他的名字。

衛堯隔著紗布輕吻著她的手背，溫柔的將她的手貼在他的頰上，像是恨不得緊擁著她，卻又害怕會碰著她身上的傷處。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麽不安的樣子，像是他真的對她極為在意。

「疼不疼?」衛堯開口問．眸里有著濃濃的不舍。

沈亞築只是搖頭，不停的搖頭。

他是真的擔心他。

從他的眸里，她能讀出那些情緒，無法自抑地，心中有著強烈的感動。她騙了他，從一開始就騙了他。

縱使她最後真的愛上了他，卻改不了她欺騙他的事實．所以，他那麽憤怒，再也不願意見她，都是她自找的。

即使她真的不願意離開他，還是無法開口祈求他原諒，只能痴痴等著他。她深深的愛著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他真能回應她的愛情，對她重新敞開真心。

「你不疼，但是我心疼死了。」衛堯看著她蒼白的臉，捨不得地道。沈亞築好感動。她還能再要求什麽呢?他的一句話，就教她眼眶濕熱，喉頭酸楚。

病房裡，兩人相對無語，卻心領神會，知道彼此的感情，氣息熱烈的交纏。突地，衛堯低頭輕靠在她的胸前，不帶半點情慾，反倒有著深深的依靠意味。

他是個大男人，從來不曾想過要依靠誰，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如果沒有她，他的生活就再也沒有快樂，再也無法露出愉快的笑容。

即使生意做得再大，財富再多，他的心還是空的。

但現在，靠在她的身邊，他的心裡就有著滿滿的欣喜。他已捨不得離開她，並且再也不讓她離開他身邊。

「我好想你……」衛堯的嗓音熱情而低沉。

沈亞築伸手撫著他的臉，仍然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衛堯抬眼看她．見她笑得好無辜，一雙澄眸迷濛的看著他。教他幾乎要瘋狂了。

「我完了，你知道嗎?我完了。」衛堯突地冒出這一句。

他的話嚇著了沈亞築，以為他也受到傷害。

「怎麽了?你怎麽了?」她慌了，顧不得自己才是躺在病床上的傷患，一雙眼睛直在他身上梭巡。「是不是方順和也去找你麻煩了?他真的瘋了!他傷了你哪裡?要不要緊?看過醫生沒有？」她連珠炮似的直問，擔憂的神色全寫在臉上。

「傻瓜！」衛堯心疼的、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露出溫柔的笑容。「我沒事，你別擔心。」

「可是……」他怎麽會突然說他完了?

衛堯嘆了一口氣，大掌輕撫著她的臉。「我的意思是說，還沒遇到你之前，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愛情對我來說，根本不曾存在過，但是，你卻改變了這釁。」聞言．沈亞築連大氣都不敢喘，提著一顆心看著讓她覺得有陌生的他。

「你走進我的生命，改變我的一切，讓我知道，這輩子都要栽在你手裡了，教我怎麼不嘆氣，怎麼不說「完了」？」衛堯開玩笑的輕捏她的臉，語氣滿是寵溺。

「衛、衛堯……」沈亞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不生氣了？相信我了嗎？」

「有!我很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

衛堯的回答，再次讓沈亞築神色黯然。

「對不起……可是……」雖然還是得不到他的原諒，她仍想替自己解釋。

「我氣的是我自己。」衛堯制止了她，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

「我氣自己為什麽不聽你解釋；氣自己為什麼沒有好好保護你；氣自己竟然讓方順和那個混蛋這樣傷害你……」聽出了他的意思，沈亞築的胸口湧上溫暖，眸中的霧氣更濃了。

他的意思是……她簡直不敢想像。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衛堯再嘆了口長氣，向她認錯。「我太驕傲了，驕傲得不想向自己承認已經愛你那麽深，更沒有辦法相信你竟然不愛我……」

「不，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你要相信我。」沈亞築趕忙道。她的話，讓他的眸子里再次充滿感動，黑瞳里只剩全然的滿足。

「我知道。」此刻他真的知道了「所以我說，我是笨蛋，竟然不相信你。」

就是因為知道了，驕傲卸下了，心防也卸下了，所以明了他今生已栽在她的手裡，寧願為她吃盡苦頭，再也不願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將用盡全力保護著她、呵護著她。

衛堯撫著她的臉，甚至捨不得眨跟，認真仔細地瞧著她，非要確定她已經好端端地躺在他的面前。

再一次，沈亞築的淚落了下來，唇邊卻有著幸福的笑容。

「原諒我的愚蠢，好嗎？」衛堯輕聲開口，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如此謙卑，懇求她的允諾。

沈亞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是用力的點頭。

衛堯伸出手，將她擁人懷中。

沈亞築滿足的回擁著他，傷口雖痛，心頭卻甜蜜滿溢，只是這樣偎靠著他，她就覺得好幸福，願意陪著他到天涯海角，一輩子不分開。她的身上有著藥味，提醒他應該控制自己，但是，他好想吻她，真的好想、好想。

於是，他的唇輕輕的貼上她的，充滿心疼與寵溺，輾轉的輕吻她的唇角。

沈亞築笑了。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最『控制」的一次。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制止他的行為，因為這裡是醫院，隨時有人會走進病房裡，可是她的身體違背了她的理智，她不但抱住他，挽著他的頸項，更送上她的香吻，熱情的回應著他。

誰教他們彼此那麽認真的愛著呢?

熱吻持續，想念發燒，他們的愛情正在蔓延。

是的，世上任何事都不可能完美無瑕，包括他們的愛情，也是經歷了風風雨雨，但是，他們會努力讓一切圓滿，用最真的一顆心，回報彼此的愛。

愛情，真美麗。

一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