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來，我是你的棋子，一顆用來報復的棋子？」衛堯微笑著，一步一步朝沈亞築走過去。

他的笑容不帶溫度，目光卻極為銳利，看向她的每一眼，都像是要貫穿她的身體，帶給她極大的痛楚。

沈亞築咬著牙，久久沒有說話。

她還能說什麽?說什麽都已經沒有用，他聽到了，什麼都聽到了，關於她內心最醜陋的那一面，他全都知道了。

「你還打算怎麽辦?我解除了婚約，遊戲就結束了？還是，你打算『犧牲』自己，乾脆直接嫁給我，只要張開雙腿，就能享受衛太太所能享有的奢華，當作你報仇成功的報酬？」衛堯勾起唇角，眼神不屑且充滿憤怒。

沈亞築沉默著，一語不發地看著他，心裡充滿絕望，知道他的話語里有著極深的侮辱。

不滿她的沉默，他覺得那像是無言的恥笑著他的愚蠢。

「說話」衛堯怒喝道，突然伸手扣住她的下顎，力道完全沒有控制，讓她疼得幾乎想掉淚。但，身上再怎麽疼痛．卻比不上他的目光來得讓她心寒。

「你要聽什麽?」沈亞築無力的開口。

「真話!」衛堯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沉冷得沒有半點情緒，只有他心裡深處正難忍的疼痛著。

「我說我已經愛上你了，你信嗎?我說剛才那些只是氣話，你信嗎?現在所說的這些都是我的真話，你信嗎?」沈亞築的眼裡滿是無助。

衛堯的回答，是一聲絕情的冷哼。

「沈亞築，你不值得相信，一點也不!」他殘忍地道．冷酷的眸子掃過她蒼白的小臉，氣得握起拳頭。「在我聽到那些之後，你竟然還敢要求我相信你？」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沈亞築的心都碎了。

那句話一出口，代表他否定了她，無論她再說什麽也沒有用，他已經將她定罪了。

她絕望地閉上眼，全身顫抖著，許久之後才有辦法開口。

「既然你相信你的眼睛甚過相信你的心，那……就這樣吧，我挽回不了什麽的。」她發出苦澀的笑，但是同時她眼淚直掉．讓她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一直在一旁看戲的方麗慧，見時機正好，便來到衛堯身邊．攬住他的手臂。

「我們走吧，離開這裡，再也不要見到這個女人。」

「放手!」衛堯的態度沒有變，甚至更冷了幾分。他審視著方麗慧，之後危險地眯起眼睛，「我恨她，不代表就接受了你，我的決定沒有變，我們的婚約已經取消了，你走吧。」

他的臉上毫不掩飾對方麗慧的嫌惡，沒忘記她也曾對他設下詭計。

「你……活該你被這女人耍弄!」方麗慧一愣，沒想到他竟然不改他的決定，她拉不下面子，於是憤恨的撂下話之後便轉身離開。

方麗慧一走，就剩下衛堯和沈亞築對視著。

「就是這樣了……對吧？」沈亞築淡淡地開口，眼神空洞，面若死灰。

「不然呢？你覺得我們還能繼續下去？」衛堯諷刺地撇唇，眼裡有著複雜的神色。

他很氣自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他竟然還走不開身，還要在這裡繼續與她對視，還想聽到那張迷惑人心的紅唇吐出什麽話語。

他無法想像，那些溫柔、那些親昵，那些迷惑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像是早有預感他說出的話仍會傷人，沈亞築只是苦澀的扯了扯唇，咬著唇沒有回答，垂下了目光。

衛堯已經把話說絕，擺明了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機會，她還奢望什麽呢？

疼痛像是深入骨髓，她連呼吸都覺窘迫。

她早有心理準備，當事情曝光之後，他們就不會有未來，但是她怎麽也沒想到，心竟然會這麽痛。

他絕冷無情的態度讓她好難受，她實在無法抵擋那樣的心痛……

「關於工作……」

「你被fire」衛堯粗魯的打斷她的話。「你不會以為我還能容許你繼續留在公司，拿我當笑話看嗎?」

「我沒有……」明知道辯解沒有用，沈亞築還是忍不住開口，語氣有些哽咽。

「不要再說了。」衛堯喝阻了她，瞪著她時的兇狠模樣，像是想把她千刀萬剮。「說得再多，我也不會留你！」

沈亞築絕望的點頭。

她懂了，她的解釋，只會換來他的憤怒，或是更傷人的言詞，認為她是別有居心。

好，那她就不說了，一句話都不說了。

「啞了?還是認清了事實，知道你再也騙不了我，決定接受被我革職的想法了?」衛堯仍然冷漠，黑色的眼眸像是永遠不會融化的寒冰，凍傷了她的心。

衛堯知道自己行為反覆，既想聽她開口，又不想聽她繼續編派謊言，但洶湧的怒潮在胸口翻騰。他完全失去理智，像頭失控的野獸一般，此刻只想嗜血．只想狠狠的傷害她。

「真的要我走．才能了結這一切嗎?」沈亞築無力的問。

是她主導了這一切，然後，事情完全失去控制，她愛上了他，卻也被他狠狠的傷害。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誰。

她逼自己接受他冰冷的諷刺，保護起脆弱的心，將受傷的靈魂縮在最角落，強迫自己習慣他的無情。

聽到想聽的答案，衛堯的臉上沒有半分喜色，他甚至無法確定．這是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如果是，他為什麽竟然有種衝動，想教她留下來?

他一定瘋了，被她氣瘋了……

衛堯緊咬著牙，像是想把牙根咬斷一樣，不讓自己開口做出留下她的蠢事。

見他一如剛才那般冷漠，沈亞築的淚水滑下臉頰，被打擊得不再存半點希望。

他真的希望她走……事情果然沒有轉寰的機會．他不要她了，真的……不要她了。

她的心從劇烈的疼痛到逐漸麻木，知道除了離開之外。她沒有別的選擇。

沈亞築深深的看著他，在為他而心痛時，才明白自己愛他有多深。

「你真的……希望我走嗎？」沈亞築輕輕的問。

衛堯的身軀微微一震，卻沒有開口回答她。

她希望他給她什麽答案?

一直到現在，她還要用那無辜、受傷害的表情看著他，以為他會心軟嗎?以為他還會再被騙一次嗎？

「對，你走，愈快愈好，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衛堯眼裡有著憤怒的火焰，他幾乎想扼死地，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測試著他。

他……再也不想看見她?他已經這麽恨她、這麽討厭她了嗎?

衛堯的話讓沈亞築心寒。

她無意中傷害了他，讓他如此難受、憤怒，那麽，她所能做的，也只能讓他忘記她了。

她再也無力負荷他的無情，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的哭一場。

她看著衛堯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想起他的溫柔，想起他的愛語，想起他溫暖的擁抱，還有他深情的熱吻……

一切都過去了。

沈亞築哀傷的點了點頭，認同了他的決定，顫抖的紅唇甚至漾起一抹微笑，美麗的澄眸中只剩下絕望的冷寂。

「好，我走。」

這些日子以來，天總是灰濛濛的一片，教人心情沉重，幾乎無法喘息。

時間一樣的過去，會議一樣的開著，不同的是，沈亞築原本的位子，變成了之前那個跋扈的設計師，王力海。

衛堯厭惡這樣的決定，厭惡的看著王力海囂張的表情，厭惡所有失控的一切。

他努力的讓自己過得好，不讓某個人看笑話，以為他會為情所苦，甚至灰心喪志。

他不是笑話!從來就不是!

於是，除了知道詳情的家人之外，沒人知道他的婚約取消了，沒人知道他的愛情完了，他再正常不過的活著。

只是，他的心是那麼的空虛。

縱使他完全不想承認．他根本幾近行屍走肉般的過著日子，他笑不由心，連呼吸都能感覺到失落。

那樣的失落感太明顯，像是遺失了一件對他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教他早也念著，晚也念著，時時刻刻在心頭上擱著。

思念滿溢，衛堯卻拒絕承認。

以前，他的時間不夠用，忙著開會、應酬，周旋在眾多女人之間。

現在，他還是忙著開會、應酬，卻在與女人周旋時不斷感到心慌，感到寂寞。

待案子確定了，一切平穩的進行中，他不再那麼忙碌，卻整天覺得累。

那種累是無形的，卻是刻骨銘心的。

恍惚中，片段的回憶閃過他的腦海，他會以為聽見了她的聲音，猛一回頭，卻發現只是空想，然後隱藏極好的傷口又會被自己撕裂。

他曾聽說，愛情會讓人著魔，他從來不信。

但，此刻的他幾乎都要產生幻覺了，第一次發現，在愛情里，他學不會自欺欺人，他的心酸，在深夜裡騙不過自己。

衛堯坐在床沿，一根一根的抽著煙，笑了，覺得自己確實著了魔。

他的心被她傷得千瘡百孔，他無法再相信她，找不回最初完整無瑕的感情，所以，他們分開了，但是，他的心仍然那麽酸、那麽疼。

認識了沈亞築之後，他再也不像自己了。

但是，離開了沈亞築之後，他也找不回原來的自己……

相思，欲狂。

沈亞築窩在角落，雙手緊抱著自己，卻再也無法溫暖她失溫已久的心。

想念一個人，這麽苦、這麽澀．卻也這麽甜。

回想著他們的過往，她笑著、感動著，縱使最後還是淚流滿面，痛哭失聲，還是沒能停止對衛堯的思念。

既然愛過，那麽，那些傷、那些痛，她都願意受，一輩子不悔。

沈亞築離開了他的身邊，但是，她並沒有離開原本所住的地方。不諱言的，她正等待著他，等著他哪一天突然原諒了她。突然想見她。

她不要他找不到她，所以她不走，寧願一個人守著空曠得幾近荒涼的屋子，等著他來。

等待其實不苦，苦的是她心中的那種惶然，那種思念的煎熬，那種一夜又一夜落空的想念，銳利的疼痛像不斷從心底最脆弱的那一處傳來，讓她受盡煎熬。看著一室的安靜，沈亞築終於明白，荒涼的不是屋子，而是她的心。

失望一再打擊著她，讓她愈來愈煩燥，痛苦悔恨的心緒每每湧上心頭，恨不得想殺了自己。

這段感情路，她走得戰戰兢兢，愛得小心翼翼，最後卻還是摔得粉身碎骨，心像是一寸寸被撕裂，痛得她吶喊不出聲音。

「衛堯……」她將臉埋進掌心裡，哭得不能自己。

就在這時候，沈亞築突然聽到門外傳來聲響。

她豎起耳朵，確實聽到門口有人正在敲門，她心兒怦怦地跳，心頭湧上緊張的情緒。

沈亞築幾乎是馬上站起身來，無法壓抑激動的心情．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直接拉開門。

「衛……」愉悅的表情，在看見來人時，變成驚慌失措，下意識的，沈亞築直接就要關上門，卻被來人火速的推開。

她往後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地上，驚恐全寫在眼裡。

方順和，他竟然又出現了……

「怎麽，很意外看到我?」他不懷好意地笑著，眼睛里充滿了血絲，看來十分嚇人。他才走進門．便立即反手將門鎖上。

再怎麽傻，也知道方順和打的是什麽主意，沈亞築的身體竄過一陣激烈的顫抖。

「衛堯那小子厭煩你了，是嗎?他玩夠了，所以不要你了，是嗎？」方順和口不擇言的說著，眸中滿是輕蔑。

「沒關係，他不要你，我來疼你」沈亞築很快的從地上起身，視線在屋內梭巡，找著可用的防身物品。

「你瘋了是不是?」她一邊分神尋找著，一邊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是，我是瘋了，衛堯那樣整我，我不瘋才怪！」方順和像是被踩到痛腳，聲音變成可怕的咆哮。

「不過是個女人，一個他上過的女人，我玩玩有什麼關係？他需要因為這樣對我趕盡殺絕嗎？讓我在公司里沒有容身之地，到外面也不得安寧，他有這麼愛你嗎？死都不讓我碰你？」

沈亞築一愣。方順和說的……是真的嗎？

衛堯為了她，對方順和進行嚴厲的報復？有可能嗎？他會為了她做這些事?

當她遲疑的瞬間，方順和一個欺身向前，直接捉住了她。

沈亞築嚇得立即放聲大叫，「救命啊！救命！救……唔……」

大掌封住她的求救聲，方順和毫不留情的賞了她一巴掌，她被打得頭一偏，嘴角流出了血絲。

「你別再像個處女一樣鬼叫，不然我殺了你！」方順和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把尖刀，直接抵著她的脖子。

「方順和……你想清楚，別亂來……」沈亞築不敢再亂動。頸際已經感覺明顯的疼痛。

「要想清楚的人是你。」方順和惡狠狠的瞪著她。「你乖點．自己把衣服脫了，我爽夠了就放過你。」

「不……」沈亞築直搖頭。

方順和卻好似中邪一樣，自顧自的接著說：「他那麼在乎你，我如果上了你，他一定氣瘋了，哈哈哈……光想到他崩潰的模樣，我就好爽!」

想到衛堯失控的模樣，方順和無法剋制心中那股接近興奮的快意，伸手就要脫去她的衣服。

「你不要這樣……好痛!」沈亞築驚慌的想要拉住他的手，卻被他無情的劃過一刀，手肘馬上皮開肉綻。

「知道痛就好，再動，我就殺了你！」方順和臉色兇殘，早已失去理智。

沈亞築看著他粗魯的拉扯她的衣物，想對她做出唯有衛堯對她做過的事，淚水不禁一滴滴的落下。

衛堯對她總是那麽溫柔，發掘出連她都不知道的敏感處．給她極大的愉悅，而她總是能從他的心跳及喘息，知道他也深深為她著迷。

衛堯的手像是帶著魔法，當他碰觸著她時，她只能顫抖，無奈的為他流泄動人的輕吟。

就連現在，她閉上了眼，都彷彿能聽見衛堯在耳邊的啞聲低喃，呼出的暖意滲進她耳內，說著那些溫柔的愛語。

他說……我愛你。

是的，那一晚不是夢，衛堯真的這樣對她溫柔萬千的說……

所有的神智驀地回歸沈亞築的腦海中。

那些美好的回憶，她不要被任何人破壞，於是，她開始用盡所有的力氣反抗，不願自己被玷污。

「走！你走!你快走!」她拚了命的大喊，縱使揮舞的雙手被方順和手裡拿的尖刀劃出一道道疼痛的傷口。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方順和被她的反應嚇著，惱羞成怒的大吼。「還不是一樣張開雙腿，你為什麽讓衛堯碰你．卻一直拒絕我?」

「因為我愛他，因為我不愛你，聽清楚了嗎？我愛他、我愛他!要嘛你殺了我，我不會讓你碰我，絕對不會，你走——」沈亞築像瘋了一樣的對他嘶吼，雙手用力捶打他的胸口。

方順和完全無法反應，大掌急欲封住她的嘴．卻怎麽也阻止不了她的大叫。

「閉嘴！我教你閉嘴！」方順和生氣的大吼，連打她好幾巴掌。

沈亞築的頭被打得發昏，嘴裡能嘗到血腥味，但她還是沒放棄掙扎與扭動。

她不要讓任何人碰她!絕不！她只能是—個人的，只能是衛堯的，就算賠上這條命，她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終於，她的反抗激怒了方順和，他黑眸一眯，殺氣猛現。

「我殺了你——」方順和舉高手裡的尖刀，就要往她身上刺去。

在這一瞬間，沈亞築能夠感覺到死神冰涼的呼吸就拂在她的臉側。衛堯，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真的……

這是最後一個閃過她腦中的念頭。

沈亞築閉上眼睛，知道自已就要解脫了，等待死神替衛堯來親吻她的身子。這時候，大門忽然被撞開，有個人竄入屋裡，對著他們兩個大吼。

「不許動!」一個男人舉起槍指著方順和。

然而方順和的動作並沒有因為那個人的闖入而停下，逼得那個站在門邊的男人只能迫於無奈的開槍。

刺耳的槍聲響起，煙硝味伴著疼痛竄進沈亞築的身子里，尖刀刺穿她的肩胛，鮮血開始不停湧出。

她的神智逐漸迷茫，意志力已經無法讓她維持清醒，她偏頭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朝她跑來，一把拉開身上同樣沾著血跡的方順和。

「小姐、小姐，你還好嗎?」那個男人急切的問，並一邊打電話與人聯絡。

「對，馬上派救護車過來，地址是……」原來有人救了她……

沈亞築整個人頓時放鬆下來，覺得好累，頭好昏。

「衛、衛堯……」她幾近無意識的低喃，腦子裡只有他的名字。

下一秒，她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