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校游泳競賽的場地選在綠丘高中的室外游泳池，下午兩點，頭頂上的大太陽仍是炙烈，即便躲在遮陽棚下，熱燥之意仍逼出點點汗水。

溫婉兒為了佔到觀看比賽的最佳位置，時間未到便拉著許美玲往室外游泳池去，兩人果真佔到了正對跳台的絕佳位置。

灌了一大口礦泉水，許美玲忍不住抱怨：「我快讓太陽烤熟了，比賽明明三點才開始，我們這麼早來曬太陽真是蠢到家了。「

溫婉兒拿手帕抹了抹臉，白嫩的臉蛋讓烈日晒紅一片。「別念我了，若晚點來，好位置早讓人佔去了。」

沒多久，看台區已湧進九成滿的人潮，每個人都在與烈日對抗，望著一池波光瀲澄的泳池，真恨不得跳入水中享受清涼快感。

「真的好熱。」

「忍耐一下，啊！游泳隊的人出場練習了。」溫婉兒低聲道。

「出場了！」一聽選手出場，許美玲立即眼睛一亮。

身著紅黑條紋泳褲的是全華高中選手，全華的加油團舉著大大的加油旗幟揮動，野心勃勃地欲一雪每年年度競賽游泳項目從未贏過的恥辱。

約莫五分鐘，身著墨綠色泳褲的綠丘選手也走進泳池畔，全場綠丘學生立即給與熱烈的歡呼。

「哇——啊——楊栩加油！」

楊栩一出場立即引起震天響的歡呼聲，他若無其事地站在隊員之間，絲毫不理會支持者的熱情呼喊。他甩甩手準備做些暖身運動，頭才抬高便看見正前方一張洋娃娃般的少女面孔。

「楊栩！加油。」溫婉兒朝他揮動手臂，不吝於表現對他的支持。

楊栩酷酷撇開臉。

「嘖嘖嘖！還是那麼酷。婉兒，想必你邀他入社邀得很辛苦吧？」她雖然欣賞！多才多藝的帥哥，卻也沒蠢到去自討苦吃。

溫婉兒眨眨眼：「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跟他幾次接觸下來，我覺得他沒傳說中的驕傲冷酷。」

許美玲一臉訝然。「他理都不理你耶！這樣還不叫作冷漠？你頂著大太陽來替他加油，他好歹也給點好臉色嘛！」

「你唷！我都不介意，你別替我抱不平了。嚴格說來，我才是那個貿然出現闖入他生活糾纏不休的人，他若給我好臉色才真教人害怕。」

不知怎地，第一眼就決定是他了，沒有第二人選。猶記得在蛋糕櫥窗前見面那一刻，莫名地湧出邀請他入社的念頭，那時毫不知他的知名度，只覺有種說不出口的好感，即便再來一次，她仍是會開口邀他。

「我說你啊！別浪費太多精神、力氣在楊栩身上，全校學生兩千多人給你挑，你儘早改變人選，免得期限一到，真得被迫廢社。」

「呿！你怎麼跟她們一樣老愛潑我冷水！」

「她們？誰跟我一樣有遠見？』

「社團的另外兩名成員啦！她們跟你一樣不看好。」真令人生氣，她如此努力，卻沒人給句話支持她。

「我們說的有九成九是事實啊！」

溫婉兒眼一轉，親親熱熱拉住好友的手：「美玲，既然你這麼替我著想，不如就加入西點研習社好了，這麼一來就什麼事都解決了。」

「別、別開玩笑。」她急忙抽手，怕死了。

「人家不是說笑，好啦！答應我吧。」她像只八爪章魚般纏著。

許美玲急忙拍開她的手。「看、看比賽，別鬧了。」

「咦？開始啦！」提及比賽，她立刻將視線調回遊泳池裡。

賽前五分鐘，兩校選手皆爬上游泳池畔，綠丘高中的游泳救練集合十名選手做最後的精神喊話。

在四百公尺混合接力、個人兩百公尺自由式、個人兩百公尺蛙式、個人兩百公尺仰式、個人兩百公尺蝶式五項競賽中，楊栩參加了四百公尺混合接力以及個人兩百公尺自由式兩項比賽。

當然，楊栩的個人自由式比賽是這次兩校友誼賽中最受人期待的項目，有備而來的全華高中自信滿滿，綠丘高中的代表自是不輕言退縮，在充足的練習準備之下，現在正是一展身手的時候。

預備鈴聲一響，四名參加個人兩百公尺蝶式的選手立即站上跳台，槍聲一鳴，四抹身影如飛箭般向前疾飛！

加油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第三水道，綠丘高中的柯其立以半尺之差漂亮的贏得第一場比賽。

「耶！贏了！」綠丘高中加油席發出勝利的歡呼，相較之下，全華高中加油席便顯得氣弱。

「乾的好！」走出休息室的楊栩與柯其立大力擊掌。

「給全華的新人看看你的實力。」柯其立朗聲道。

「當然。」

楊栩一出場立即博得最熱烈的掌聲，他站上第二水道的跳台，收斂起笑意，換上認真的表情，強壓下緊張感，他抬眼深吸氣的同時，那張可愛的洋娃娃臉孔再度映入他雙瞳之中。

「加油！要贏唷！」溫婉兒甜甜笑著。

她從未看過他比賽時的樣子，今天帶著興奮的心情來加油，並一心祝禱他勝利。

四目相交的瞬間，楊栩略不安的緊張感奇異地消退了，那雙帶笑的眼使得他的內心寧靜下來，耳朵聽不見旁人的鼓噪、觀眾的吶喊。

「預備——」

楊栩彎身完成準備動作。

砰！

數抹身影依聲流暢起跳。

場內觀眾齊聲高呼！

九月烈日阻不了學生們的熱情呼喊。

「加油！」

楊栩充滿勁道滑入水中，手的划動、腿的擺動無一不恰到好處，他像只人魚般飛快前進，通過第一次折返；第三水道的全華新生以些微差距取得領先，楊栩不為所動保持一定速度前進，與對手保持半條臂膀的差距。

第三次折返，量后五十公尺定輸贏。

楊栩加快手臂划動，流暢的泳姿一氣呵成，與對手的差距正一寸一寸減少，最後二十五公尺處，二人幾乎並肩前進。

就在距絡點十公尺處，楊栩忽地超前，勃發的手臂肌肉在水珠輝映下閃著古銅的色澤，下一刻，楊栩以零點五秒之差，率先抵達終點。

「哇——」

「耶！」

眾人再度歡呼。

楊栩利落翻身上岸，接過隊友送上的毛巾，他摘下蛙鏡，往溫婉兒所立的位置望去。

她興奮地抱著旁邊的女生又叫又跳。

「你在看什麼？」張明弘搭住他的肩。

「她高興得像是贏得比賽的人是她。」

順著好友目光看去。「那個女生也來替你加油啦！你真是令人又羨又妒，老是這麼吃香。唉，我也不錯呀，怎麼沒人來給我打氣。」

楊栩調回視線，走向休息區。「你知道她是誰嗎？」

「誰？不就是個可愛女孩。」

「她是西點研習社的社長。」

張明弘面有疑色，「我們學校有這個社團？」他從沒聽過。

「她的社團因社員不足，下學期極可能慘遭廢社。」

「噢，那可真慘。不過她若肯把花在你身上的時間按出來找新社員，說不定一下子就找到人。」

楊栩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她是在找新社員啊！」

張明弘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瞪著好友瞧。

「不會吧！她是為了招你當新社員才在體育館外等？」真不敢相信。

「你的腦袋還不算太笨，一點就通。」

「哈哈哈……」張明弘好笑出口。「這女生真鮮，什麼人不好找偏來招惹你。」

楊栩不打算說出在蛋糕店前被她撞見之事，彈彈手指，若無其事。

「往後她若再來找我，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我知道，我會請她進來休息室近距離觀賞你練習的英姿。」嘻！好好笑。

「你非得跟我唱反調才開心？」

張明弘不怕死，又道：

「你穿起圍裙應該挺不賴的。」

楊栩微微眯眼。「我絕不加入那種娘娘腔的社團。」

「我不笑你，去吧！」

「你存心找打？」

被瞪的心底發毛，張明弘機伶地摸摸鼻子偷笑。

「哎呀！該我出場了，失陪一下。」

快溜，獃子才留下來當炮灰。

哈！有趣極了。

——>*<——

賽事在四點三十分完美落幕，綠丘高中五項比賽皆以些微之差取勝，勝利的果實雖甜美，但綠丘高中游泳社社員卻不敢放鬆，昔日墊底的全華高中泳技大增，倘若不努力練習，或許在下一回的比賽便極可能被超越。

比賽結束，學校亦宜布放學，楊栩一走出體育館就見一大票女生站在門外，他又累又餓，擺了張臭臉明顯宣告「生人勿近」，女孩們沒一個敢接近，只能投以熱情的目光遠遠觀看。

溫婉兒膽子再大，亦不敢在此時衝上前道賀，她不是怕楊栩的臭臉，而是見識到楊栩擁護者的瘋狂。許美玲再三警告她，千萬別觸怒那些女生，女生的妒忌心十分可怕的，據說仰摹楊栩的女孩們悄悄成立了一個後援會，會員多達五十人之譜。

「別看了，今天是別想跟他說到話，走啦！回教室拿書包。」許美玲拖著人往相反方向走。

「我真的不知道他這麼受歡迎。」好訝異，連後援會都有。

「人帥自然就受歡迎，剛才看到他精瘦勻稱的身材沒？跟乾巴巴的排骨比起來有看頭多了。」

「他學生證上的大頭照明明拙死了。」那時候的他肯定沒女生緣。

「嘻嘻！好酸唷！我是不是聞到一股醋味？」許美玲三八笑道。

「醋你的頭啦！」

溫婉兒加快腳步，不理好友的調侃，她才不管他受不受歡迎，她注意他是為了社團，美玲最愛瞎猜。

飛快拿了書包，許美玲因手語社有活動便先走，溫婉兒則一個人往校外車站站牌方向走去。

遠遠，看見公車正靠站，她急忙跑步上前，千鈞一髮趕上了。

車上滿是綠丘高中的學生，她太晚上車，勉強擠進公車中間的位置，好不容易拉到一隻吊環。

公車搖搖晃晃行進了一段路，忽地，毫無預警的緊急煞車，溫婉兒一時不慎，拉吊環的手一滑，整個人誇張地轉了一百八十度，腳一滑就要跌在旁人身上。

「啊——」她不禁低叫出聲。

就在撞上的前一刻，後方忽地伸出一隻手扯住她的手臂，及時阻擋她向前撲的去勢。

彷彿玩了一次雲霄飛車，溫婉兒心口咚咚咚狂跳，差那麼一點點就要撞上，她壓根兒不願去想一屁股跌在陌生人身上的窘況。

拍著驚魂未定的心口，她沒忘跟後方的救命恩人道謝，沿著修長手指往上瞧，她眨了眨大眼——

「是你！」她低喊，興奮神情取代原有的驚惶。「真巧，你也搭這班公車。幸好你拉我一把，不然我就慘了。」

待她站穩身子，救命恩人——楊栩也收回手，改捉車頂的鐵杆保持平衡。

順手拉她一把別無它意，純粹不願她跌得太慘。

見他酷著一張臉不理她，她一點也不在意，自動自發挨著他身旁站。

「我還以為你早回去了。」

「別跟我說話，我不會再救你第二次。」

「這又不是能預防的，車上人那麼多。」怪她咧！

「那你更應該抓牢吊環。」

「嘿，我一時手滑呀！若我長得跟你一樣高，輕輕鬆鬆抓著鐵杆，再來十次緊急煞車也沒問題！」事實嘛！

楊栩哼了聲。

公車搖晃行進著，溫婉兒拚命找頭頂上有無空吊環，但每隻吊環上都有別人拉住，車子一晃，她就跟著搖，差點又倒在別人身上。

「你想摔死嗎？」看不過去的他，再次扶了她一把。

「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找不到任何東西支撐。平常我都搭五點三十分那班車，誰知道今天提早放學，搭車的人這麼多。」最討厭人擠人了。

車上悶熱的氣息讓她白皙的臉頰微泛粉紅，就連梳理整齊的長發也因人擠人的緣故略顯散亂，楊栩打量她一會兒，不禁脫口而出：

「你拉著我書包背帶。」

溫婉兒聞言，小臉整個亮了起來。「你自己說的，可不能反悔。」她立即抓住他斜背的背帶。

溫婉兒一拉住他背帶，在兩人附近的女同學立即低聲嚷叫著，神經超大條的溫婉兒壓根兒不知道她的動作引來多少女生不滿，兀自開懷。

倒是楊栩，不著痕迹地回頭一看，不滿的叫聲立即消失。

溫婉兒忽地想到一個提議：「你肚子餓不餓？反正時間還早，我帶你去『布諾特屋』好不好？」她小聲低語。

「不必。」想也不想便回絕。

「走啦！布諾特屋下午時段有用出爐的起司蛋糕，味道一流唷。」她扯了扯他的背帶。

起司蛋糕！

想起又綿又滑、香氣十足的口感，喉結上下滑動，有點心動。

但——不能去，一去就鐵定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這女生老拿甜點引誘他，可惡透頂。

「要去你自己去，我一點也不餓。」

「我都餓了何況是剛游完泳的你。算是慶祝你贏得比賽，我請客！」

「就說我——咕嚕！」不爭氣的肚皮極大聲地抗議。

「噗！」溫婉兒連忙捂住嘴，忍笑忍得快抽筋。

這下什麼氣勢都沒了。

「笑夠了沒！」他低吼。

「不笑、不笑了。走啦！別跟我客氣，除了起司蛋糕另有其它美味甜點呢！」

「不去。」

「別嘴硬了，你其實挺想去的吧！我介紹的甜點都有一定的水準，沒吃到根可惜唷！」她甜甜笑道，圓眼閃爍晶亮。

楊栩眉丘微攏，似乎在衡量。

「別想了，跟我去就對了。」她飛快按了下車鈴。

「我……我一個男生跑去吃蛋糕，太奇怪了。」他最受不了旁人指指點點的目光。

溫婉兒聞言，忽地明白他的猶豫，在他耳旁道：

「有我啊！我跟你同行就一點也不怪了。我甚至可以幫你點選小蛋糕，這樣在旁人跟中你就只是個陪女朋友吃甜點的男朋友，說不定旁人還覺得你很體貼咧！」

楊栩一愣。「少胡說。」

「假的、假的，我信口胡扯的可別當真。」

她拖著他走，不讓他有猶豫。

布諾特屋就在公車站脾附近，走路五分鐘就到。

「等會兒你想吃什麼就點，我表姐會五折優待我。」

「你親戚開的店？」真令人羨慕。

「咦！我沒告訴你嗎？若不是親戚的店，我哪敢說要請客。」她也是個窮學生呀！

溫婉兒注意到了楊栩走進布諾特屋時兩眼發亮的興奮神情！

「布諾特屋……這名字有特別的含意嗎？」站在小巷裡一處深棕色木製圖門外，楊栩好奇問。

溫婉兒推門而入，「這個名字是我表姐隨意拼湊而成的，她想取個西式的可愛名字，就選了念起來最顧的字組。」常來店裡的常客都知曉老闆的隨興。

楊栩扯了扯唇角，跟著走進店裡。

剛踏進店裡，迎面飄來的香濃氣味差點令他失了魂，二十餘坪大的店面座無虛席，櫃檯邊的等侯區已有兩組人在等候。

「我們太晚來，要等會兒才有位置。」溫婉兒到櫃檯領了號碼牌。

楊栩嗯了聲，整副心思全讓玻璃櫃內的精緻蛋糕吸引了去，這類型的店他是第一次來。

「很棒吧！等會兒玻璃櫃里的蛋糕是無限量供應唷！」她拉過楊栩，十分興奮地指著玻璃櫃：「你看，有我最愛的水果塔，這裡的水果塔可是選用新鮮的當季水果唷！」碧綠色的奇異果看起來好好吃呢！

彷彿讓她欣喜的情緒感染，他不自覺在視起她神采飛揚的側臉，一時間竟移不開目光。先前兩人見了幾次面，甚至一起回家，但直到現在，他終於發覺——她是個相當漂亮的女生。

白皙紅潤的肌膚，靈活水亮的眼瞳，時時刻刻上揚著的菱形唇瓣，無論從任何角度看，都是賞心悅目的。

他眯起眼，目光停佇在她臉上的笑意，不知不覺柔和了僵硬的臉部表情，心口微微鼓動，莫名的悸動極緩地由心臟部位傳了出來，一點一點散布至全身。

溫婉兒忽地回頭：

「我去裡面打聲招呼，你等我。」

觸及她坦率的眼，他微微震懾了下，沉默點頭。

「等我三分鐘，我一會兒就過來。」

望著她漸遠的背影，一絲念頭浮上心頭——

她真的很可愛。

——>*<——

溫婉兒啜飲著熱紅茶，沖淡口中殘餘的酸甜滋味，表姐極力推薦的村子慕斯入口即化，細緻口感搭配恰到好處的酸甜滋味足見師傅的好手藝。

「你確定不再點塊蛋糕吃？」

「不了，我得回家吃晚飯。」

他咕嚕喝了一大口紅茶，心滿意足地靠著椅背。

「你有沒有考慮過去念專門學校，待學成之後開一間自己的店？」他問。

「你是不是想拐我去開一家店，然後你就可以賴在我的店裡大吃特吃不怕被發現？」

「這個主意不錯！」

「想得美啦！製作甜點只是興趣，這個興趣還不夠吸引我花大半輩子時間去經營一家店；再者，我可是立志要當粉領上班族。」這個志願她十三歲起便立下了。

楊栩彈了彈手指，未發表任何意見。

「喂，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甜點的呀？」她小聲問。

他迅速抬眼，隨即將目光落在身前那隻白瓷杯上。

「小時候我跟奶奶一起住，每天下午，奶奶都會為我烤些餅乾、蛋糕當作點心，記憶里奶奶的笑臉就像奶油味般令我印象深刻，從那時候起，我便喜歡上甜點。」他輕聲說話，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你奶奶最拿手的甜點是哪一道？」她眼一亮。

他有節奏地敲著桌面，揶揄道：

「我知道你心底打什麼鬼主意，勸你省省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在想什麼，想拐地，門兒都沒有！

「小氣鬼。」她朝他吐舌，亂沒形象。

楊栩拿著賬單起身，「你的臉很有趣。」說完，他走到櫃檯去結帳。

有趣？

她摸摸臉頰，不甚明白他的意思，咕嚕喝光茶杯中的溫茶，連忙跟了過去。

櫃檯小姐找了零錢，兩人一起離開布諾特屋。

「不是說好我請客？」她掏出錢欲給他。

「我沒讓女生請的習慣。」

她原想將錢硬塞入他書包，卻擔心在街上拉扯而作罷。

「對了！我的臉哪裡有趣？」

「就是有趣嘍。」他皮皮說著，跟瞟向她小巧的下巴。

她沒好氣捶了他手臂一拳，嘟著唇，鼓著臉瞪他。

「真沒禮貌，女孩子喜歡的讚美詞是可愛、漂亮之類的，本人根誠心地建議你多讀些散文中的優美詞句，加強加強你那爛到谷底的形容詞。」她停下步伐。

楊栩歪著頭，彎低身子，似笑非笑。「下巴上的奶油你打算帶回家當消夜嗎？」

「呃！」她倒抽口氣，飛快從書包里翻出小鏡子。

攬鏡一照，真實反映出一點頑皮的白色鮮奶油沾在她小巧的下巴左側。

溫婉兒急忙掏出面紙，小心翼翼擦去。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可惡！難怪布諾特屋的店員一直對著她笑，她還以為自己很受歡迎哩！

楊栩唇一揚，「我說了，是你自己沒注意到。」他往前走。

「哪有！你幾時告訴我了，你想我丟臉對不對？黑心肝。」幸好天色已暗，街上的人應該沒看到她下巴上的奶油吧！好丟臉唷。

「我說：『你的臉很有趣』時，就是在暗示你了。」

她毫無形象可言地賞了他一記白眼。「鬼才懂你的暗示，直接告訴我才是正確的做法！」

「我以為你聰明得足以察覺我的暗示。」

溫婉兒深呼吸了三次，「以後你別指望我會再陪你上蛋糕店吃東西。」即使他請客她也不去了啦！

「今天是你強拉我來的。」

」我不拉你來，你會吃到這麼好吃的蛋糕？你該謝我才對。」

楊栩不理她，一個勁地往前走。

她追上去，偷偷用跟角餘光瞄他。

生氣了嗎？

「喂！」

不理她。

「生氣啦？」

楊栩不自在地抓抓頭皮。「謝謝。」

他竟然跟她道謝！哎呀！

「不用謝啦！我、我開玩笑而已。」況且付錢的是他，她才該跟他道謝。

「你跟別的女生不一樣，你不會動不動就臉紅，跟我說話也不會故意裝嗲，總而言之跟你相處是件舒服的事。」他坦白說出目前的心情。

哎呀！好想笑，這是讚美吧！

「你知不知道有很多女生仰慕你？當她們跟自己仰慕的人說話時當然會害羞。」忍不住替女生們辯解。

「所以才麻煩。」淡冷的語調出自他好看的唇口。「她們喜歡我，卻不表示我必須有所回應。」

「也對啦！但是你不能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啊。大家都是同學，你可以和善一點。」老擺個臭臉會交不到朋友呀！

「你來參觀過游泳社訓練的情形，那些女生的『熱情』尖叫聲我受不起，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件事，他國二那年就領悟到了。

「這麼說來，你也討厭我嘍？」她拭探著。這些日子她纏他纏得緊，他很不高興吧？

沒做多想，他輕快答道：

「剛開始會，但現在已經不覺得煩了，你的個性好多了，如果別那麼纏人就更好了。」

「的確是，每回我們見面，似乎都是在叫囂。」她的淑女形象遇上他全沒了。

「你對我也有所圖謀，不過你的圖謀我尚可接受。」

溫婉兒笑丁，迫不及待拉住估手臂：

「聽你的語氣，你是答應——」

「不是。」他立刻打斷她的妄想。「免費送上來的可口甜點，我向來樂意接受，至於入社一事——你就別妄想了。」

笑臉垮了下來。「就算是掛個名也好啊！這麼點舉手之勞的小事你也不肯幫？」又失敗了。

「少了我，還有別人哪。」他停在站牌前。

「不一樣啦！」她跺著腳。

真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