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一個美麗如花間精靈的嬌俏少女蹦蹦跳跳來到江朗休息的廂房門口,此名少女不是別人,就是「北楓山莊」最受寵、最迷糊可親的小小姐魏璃音。其父魏鴻軍在連生了兩名男孩后,好不容易才生了這唯一的女娃兒。

可別以為魏璃音是個不知人間險惡給寵得無法無天的富家千金,相對的,她可有副善良易感的好心腸,只不過太為單純天真的性情,常給人摸不著頭緒的無力感。

魏家的女眷一向少見外客,魏璃音會識得江朗只因事態重大,有關家人的一切事務,魏家人向來讓全部的家人共同參與。

叩、叩、叩。

魏璃音禮貌的輕敲門板,等了許久不見裡頭的人應聲,她也毫不在意,小手使力一推便大剌剌走進房內。

像知道江朗心思般,她毫不費事地在靠近窗子的軟榻上尋到多日未見的白衣身影。

「怎麼每回來找你,你總是在睡?難不成外號叫黑蝙蝠,就連生活習慣也得像黑蝙蝠般晝伏夜出嗎?」魏璃音極孩子氣的自言自語。

趴在軟榻旁好一會,魏璃音如往常般盯看著江朗的臉。十六歲的她對外表美醜實則無太多感覺,然而她卻極喜愛和江朗相處,小小年紀的她只知道那種喜歡是和喜歡爹娘的感覺不同的。

「喂!起來和我說話呀!」魏璃音開始嘟著小嘴。

江朗依舊合著眼、呼吸規律的睡著,窗外送來的徐徐微風舒暢極了。

或許受了江朗的影響,無聊至極的魏璃音也隨著呵欠連連,懶懶地伏在軟榻旁夢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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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楓山莊」是江湖第一世家,除了魏老莊主年輕時闖蕩江湖的顯赫威名遠播外,頗具經商手腕的魏老莊主更替山莊賺進大把銀子,讓「北楓山莊」成為江湖首富。

若以山莊的武力來攻打「神毒門」並非難事,不過擅使毒的文立天亦非等閑之輩,一個連兄嫂都不放在眼裡的冷血人又有什麼事會做不出來?為了避免過多無謂的犧牲,魏老莊主打算以靜制動。

老謀深算的魏老莊主料定文立天必定會前來搶奪「藥王解本」。一旦世人得知「神毒門」的傳書秘笈在一個小姑娘手裡,勢必發生一場激烈的爭奪,這也是文立天失策之處,因為他不僅得暗的來避免消息外泄,同時也得防著「北楓山莊」的報仇行動,憑著這兩點,就註定文立天的失敗。

聽了外公的話,文犀月確實放心了不少,憂慮的臉終於緩了些緊繃神情,也多了些好心情跟小表妹談天賞花。

「月姊姊,你和康大哥怎麼相識的呀?」魏璃音隨口問問,她就是靜不住,尤其山莊里的景緻早讓她看膩了,再美的花兒也比不上說話發問來得有趣。

「我和他是瞎遇上的,當時我還以為他是壞人,從來沒給過好臉色。」文犀月笑了笑。當時若不是康諺阻止,恐怕她已經淪落風塵,更別提能夠平安抵達山莊了。

「咦?康大哥長得不像壞人呀,他啊,一看就像是個和善可親的大哥,我瞧康大哥跟山莊里的下人處得挺好的,一點架子也沒有呢。」

「哦,是嗎?」她有好些天沒見著他了。山莊的規矩是男客僅能在北側的廂房走動,至於南側的廂房則是女眷的住所,不得胡亂闖入。

「是啊,小豆每天都在我身邊叨念康大哥多好多好的,就連廚房裡的廚娘也不時偷渡些點心給康大哥吃。」魏璃音悄聲說道,神情得意的咧!這些八卦消息全山莊可只有她知曉呢。

「小豆是誰?」文犀月皺著眉問。

「她是我的貼身侍女,不過最近常常不見人影就是了,我猜八成到北廂房找康大哥去了。」魏璃音隨手攀了朵黃花。

一股酸酸的感覺不住湧出,是她從未有過的,說傷心也不是,倒不如說是怒意,一股討厭康諺受歡迎的怒氣,她真的不太高興。

「月姊姊?回神啊!」

魏璃音以兩根指頭拿著黃花在文犀月眼前不住搖晃,實在不明白那有人還說著話便失神了。

「月姊姊!」

「喲,聲音小點,嚇到人了。」

「是你自個兒神遊太虛去了。」好委屈的低語。

「是表姊不好,別生氣啦。」文犀月滿是歉意。

魏璃音古靈精怪地轉了轉眼珠,腦子裡忽地想到了一件好玩至極的事。

「月姊姊,我們到北廂房去。」

「你到那兒做什麼?」

「上街啊!咱們在山莊悶了好幾日,如果康大哥能夠跟著咱們外出,相信爹爹一定會讓咱們出門玩去。」順道再把江朗騙出門就更好了。

「原來是你貪玩。」

「才不呢,走啦!」

魏璃音興高采烈地拉著文犀月奔跑在彎彎曲曲的迴廊,一向放肆好玩慣的魏璃

音下人們早已習慣,不過見著後頭文靜高雅的文犀月亦紅著臉奔跑,這景象著實令

人吃驚。

文犀月的好心情在見到被女婢們團團圍住的康諺后便褪去了笑意,一股莫名的怒意不斷擴散。

「康大哥,我帶月姊姊來看你啦!」

女婢們見了主子早悄悄退下,沒多久,庭子里就只剩三人。

「你們有很多話要說吧,我找江朗去,不打擾了。」語畢,魏璃音立即腳步輕盈地往熟悉的房間走去。

「坐啊!」

她依言坐上石椅。

換去舊衣、穿上羅裙薄紗的文犀月比他印象中的更美上幾分。早知她出身良好,但沒想過換上華服、淡施脂粉的她竟這麼美,與生俱來的氣質更襯出高貴不凡的氣度。

「看什麼看?幾天不見就忘了我的長相嗎?」一出口便是不悅。

她氣他對她不聞不問,氣他和別人有說有笑。

「火氣還是這麼大,我原本還想誇讚你變漂亮了,不過還好沒說出口!」他笑,心情極佳。

「為什麼?」她不悅的心情似乎正漸漸消失。

「我這人一向誠實不說謊話,之前你沒開口的確很迷人高雅,但說了話后便失了高雅,怒氣讓你變醜了,如此一來便又不漂亮了。」

「你——可惡!」文犀月脹紅臉,高舉右手就要朝康諺笑得可惡的臉打去。

「唉!美人露餡了,原來竟是只母老虎。」

康諺算準時機避開她一掌,隨即跳下涼亭,不斷扮鬼臉激怒小美人。

文犀月見狀,不甘示弱地迅速踏下石梯,不料走得快了些,少踏了一格石梯,眼見重心不穩就要正面跌落泥地,情危之際她急忙閉上眼。

等了許久,預料中的疼痛並未降臨,臉頰碰觸到的亦非干硬粗糙的泥土,而是柔軟的衣料,更奇特的是枕著的東西竟一起一落規律的動著。

這……咦?

她猛地睜開眼,望入眼帘的是藍色的襟口,順著領子、脖子向上看去……噢!

康諺!

「沒見過比你更笨的人,以為閉上眼睛就避得了跌倒的痛了嗎?」他笑看她圓睜的眼、微啟的粉唇,十足的呆樣。

「我……又沒跌過,那知道如何避免。」

「這就得問我了……」

「康大哥!月姊姊!走——」

杏眼骨碌碌地在相擁的兩人身上猛轉,小小的腦袋瓜似乎明白了,卻又捉不住重點。

身後睡眼惺忪的江朗緩緩瞥了眼,又若無其事地看向努力運用腦筋的小笨蛋。

「魯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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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北楓山莊」一里遠之處有個熱鬧的市集,其繁華的程度不下京城大街,吃的用的樣樣俱全,更有不少當地特產小吃零嘴,琳琅滿目的各式吃食早眩花魏璃音的眼。

「蜜棗、甜悔、雪花糕、核桃酥……」魏璃音直站在賣零嘴吃食小攤販前動也不動,小嘴一一念過各類吃食的名稱,似是猶豫不定該買哪一種。

「小姑娘,慢慢選、慢慢挑,大福果子店賣的零食糕餅絕對好吃,包您吃了還想再吃!」胖老闆笑容可掬地招呼著,並且手不停地替其他客人包蜜餞。

「真有那麼好吃嗎?」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那當然!您瞧生意多好,再不下決定,小心買不到想吃的零食了。」

啊!

魏璃音轉身找表姊要些銅錢買吃食,不料身後哪有表姊的身影,只有一身白衣的江朗不耐煩的瞪著她看。

「你還要選多久?」

「啊!我……每樣都想吃呀!」

「北楓山莊」就僅有她一個年輕女娃兒,上頭的兩名兄長又全不愛吃零食,除了偶爾陪爺爺下棋、喝茶時才吃得到雪花糕外,其餘時候地想吃也不好意思纏著娘親吵,都已經是大人了,吵吃零食有多難看啊!

「想吃就快買,康諺他們早一路逛到前頭去了,再遲些可就跟不上啦!」江朗粗里粗氣的低吼,他見鬼了才會答應陪這小丫頭出來閑晃。

「可是我沒有——」

「你說什麼?大聲點。」

魏璃音扭扭捏捏示意江朗附上耳,好可恥地宣告自個兒沒錢的窘狀。

「沒錢也敢出門逛街!」天啊,哪裡來的笨女人!

「嘿嘿,嘿嘿,既然月姊姊不在,那麼你可不可以借我錢啊?」

借錢?

江朗兩道劍眉挑得老高,用身長優勢極不屑地睨著矮他兩個頭的她。

「別小氣呀!又不是不還,上回爹爹給了你很多銀子不是嗎?」她親眼看見,一大箱白銀元寶幾乎是她見過數目最龐大的了。

「你用什麼做抵押?」他伸出手掌。

「啊?」

她楞了會,隨即摘下耳上一隻小巧的珍珠耳環,放在江朗白皙修長的手掌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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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阿璃果然厲害,江朗那一毛不拔、死愛錢的鐵公雞竟然肯借錢給人,我真是服了你了!」康諺笑得誇張,全然不在意一旁直射的死光。

茶樓里人聲鼎沸,進進出出的人不在少數,吵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抗議,畢竟茶樓是個讓人說話談天的場所。

「康諺,少胡說了。」文犀月悄聲喝止。

「康大哥,你吃慢一點好嗎?這些糕餅我還想帶回山莊慢慢吃的耶,你這種吃法,再好的東西也吃不出好味道的。」魏璃音好心疼的盯著康諺大大的嘴不停的塞進零食,她是可以把東西全收入懷裡,不過良好的家教讓她做不出這無禮的舉止。

「哎!沒關係、沒關係,等會再叫江朗買給你,這小子別的沒有,就是有錢。」

康諺不知死活,硬是要激怒江朗,過於得意的下場是讓糕餅噎住了。

「咳……水……」

「多話的惡報。」

「喝口水。」文犀月連忙送上茶水,邊拍撫康諺背脊。

「康大哥都這麼大了,行為卻像個小孩子。」

「趴下!」

江朗伸掌使勁推了魏璃音的頭一把,一旁喝茶止咳的康諺亦立即丟開茶杯,伸手摟住文犀月,輕功一使躍出茶樓,短短片刻,方才四人飲茶談笑的木桌上已然釘著四枚泛著青光的細針。

江朗見狀,立即以布帛護手拔出四枚毒針,長臂一伸拉過捂頭呼痛的魏璃音,白影一閃隨即躍出茶樓,追上前頭的康諺。

「追來了。先回山莊再說,那幾個小角色不敢到山莊去的。」康諺說道。

「方才有人向我們施暗器吧?」文犀月驚魂未甫。

「嗯。看來對方已經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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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賢廳」燭火通明,四枚淬了毒的細針整整齊齊排列在桌面上。

酉時,山莊的門房收到一封指名給文犀月的書信,寫信人是文立天,文犀月讀完信后便虛軟地跌坐在地,兩眼無神。

待魏老莊主念出信件的內容,魏家人莫不氣憤。

原來信里以文浩天夫婦的屍首為要脅,要是「北楓山莊」不肯交出「藥王解本」,那麼喪心病狂的文立天就要讓兄嫂的屍骨不得安葬,垂吊在「神毒堡」門口。

「看來文立天使出最卑劣的手段了。」魏鴻軍一把扯爛書信,額上的青筋暴出了好幾條。

「鴻軍,咱們不能再保持沉默,傳令下去,挑選山莊里最精良的手下五百人,三天後出發。」

魏老莊主肅穆的神情威嚴不已。

夜晚。

「康諺!」

文犀月走至北廂房,一身輕便裝扮,身上還背著小布包,看似要遠行外出的打扮。

「小月,這麼晚了你——」

她推門而入。

「我要回放雲山取回爹娘的屍骨,你願意跟我一道去嗎?」

「憑你恐怕一出山莊便給文立天的人捉走了,我不跟著去怎麼行。」

「謝謝你。」她上前一步輕摟住康諺精瘦的腰桿,語氣極柔。

從未見過這等陣仗的康諺,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能獃獃地挺直身體,雙手無措地半舉著。

屋外。

魏璃音訝異極地以手捂唇,就怕不小心狂笑了出來。

「看夠了沒?」

她回頭一瞪,不由分說拉著江朗退回所屬的廂房。

「哼!別忘了,現在是你欠我一次,所以你不可以用不屑的口吻對我說話,而且我要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她氣焰可高了。

「我可不記得曾欠你任何東西。」江朗皮皮的說道。

「你想賴?我就知道你會賴帳,不過我身上的證據只要存在一天,你就得聽我的。」

她氣極的撥開前額厚實的瀏海,指著額頭上一道又青又紅的痕迹,像頭帶似的正巧橫生在額頭中央。

「你看,這就是證據!」想到就氣。

「噗!」雖是第二次看見,但好笑的程度仍不亞於第一次,他沒見過這麼爆笑的傷痕。

「還敢笑,都是你啦!推那麼大力!」

下午在茶樓飲茶時忽遭人暗算,當時江朗推了她的頭一把好避過暗器,可是誰知道她卻不偏不倚撞到桌沿,當時她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差點連眼淚都流下,回到山莊照銅鏡一看,才發現雪白無瑕的前額多了道瘀痕。

「還不趕快遮住那道丟死人的瘀痕,你想害我笑死嗎!」江朗儘力不讓嘴角擴張,隱忍一向不是他擅長的。

魏璃音忿忿地瞥了江朗一眼,聽話地放下瀏海。

「等會月姊姊一走,你也得帶我跟著他們到「神毒堡」,我要幫月姊姊的忙,取回姑姑與姑丈的屍首。」

「不行,你去了只會礙事,況且你爹娘也不會允許,乖乖待在山莊里,啥事都別想管。」他從不插手管閑事,尤其是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喂!難道你不想對我額頭上的傷負點責任嗎?它可是你一手創造出來的!」

她雙手環胸,氣呼呼的鼓著臉頰。

江朗閃了下神,忽地一把拉住魏璃音的小手,壞壞地說著:「我當然會負責,尤其你又這麼熱切的要求,要是你不怕,那我也不介意負些責任,舉手之勞嘛,何樂而不為呢?」

「你肯帶我出去了?太好了!」

「不,我所謂的負責是——」

他邪惡的抬起右手,狠狠往她前額使勁的揉著,不過揉了三下,她便像只吵人的蟬兒哇哇狂叫。

「疼啊!住手!啊……」

「忍著點,疼痛是必然的。」

夜裡的哀嚎很容易讓人引發負面的遐想,尤其魏璃音凄厲的鬼叫聲想不引人注意也難。待魏家人尋到北廂房時,康諺跟文犀月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封書信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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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離開「北楓山莊」后,文犀月的話就越來越少,不是沉思不語就是遙望遠方發楞。氣壓越低使得樂天成性的康諺也感染了,他極力讓文犀月開心起來,然而連日下來的努力幾是不見成效。

有賴康諺老江湖的本事,近日裡兩人專走山路小徑刻意避開人群,加上文犀月改穿男裝,儼然像是一個平常人家的男孩,沿路倒也平安順利無啥大問題。

這天傍晚,兩人尋了一處破廟落腳。

廟裡溫暖的火堆持續散發熱力,不但照得滿室光亮,同時亦烤著康諺打回來的野雞,陣陣香味誘人食指大動。

康諺撕下烤熱的雞腿肉遞到呆看火光的文犀月身前,喚了數聲,卻沒有反應。

「月牙兒拿著。」他硬將雞腿塞到她手上。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不行,你多久沒有好好吃東西了,今晚無論如何也得吃下這隻雞腿。」他勸道。

文犀月沉下臉,搖頭。

「不要逼我,我好累。」

「有體力就不會常覺得累了,你就是不吃東西才會越來越消極,整日不是發獃就是亂想。乖,聽話,別讓我擔心。」他柔聲輕哄。

「……」

她沉默的放下手中食物,拖著步伐走到破廟外。

天上的星星布滿黑絨布似的夜幕。據說死後的人會化成一顆星子,那麼這麼多的繁星中她的雙親也該存在其中吧?

有時候,她懷疑自己的獨活究竟是對還是錯,活下來的人往往承受最悲慘的痛苦,她甚至恨起了娘親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一切,她想找個人分擔啊!

「月牙兒。」

「康諺,我不懂,我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最近我不斷思考這件事。」

他是個魯男子,沒有纖細的心去體會她所受的傷痛,亟欲出聲安慰又不知該做什麼,他能做的實在有限。

「那天夜裡,我娘為了護我,使出全力和叔叔打鬥,娘的鞭子舞得好美……好美。」

她的眼睛注視著遠方的一顆夜星,飄渺的思緒回到數月前的「神毒堡」。

「娘摔落在木屑之中,嘴裡嘔出一口又一口鮮血,娘的白衣上點點殷紅幾乎染滿了衣裳,我哭著、叫著,要上前扶起娘,但是秋娘死命抱著我,不許我靠近。我好生氣,心好痛,你明白嗎?你明白嗎?」她突然轉頭,語氣哽咽地說道,眼裡儘是讓人心憐的脆弱無助。

康諺一語不發,與她四目相接,靜靜聽著。

「秋娘使勁將我推入地道,接著也跳了進來。她不斷要我跟著她逃,可是我不聽,一心一意要再爬回去把娘給帶下來,當時不知那來的力氣支撐著我向上爬,待我好不容易爬到洞口,卻看到我親叔叔扭斷我娘的脖子……呼……呼,我娘就……就……死在我面前,而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不住低喘,額際冒出斗大的冷汗。

頭一回,她親口說出那一段最不堪的記憶,自始至終壓抑的痛心一次爆發。跟康諺相處以來及在「北楓山莊」那段日子,全部的親人怕她受不住而不敢多問一句事發當時的情形,而她也就自欺欺人的躲在保護殼裡假裝忘了所有事。

她以為自己可以忍受等待復仇的時間,然而那封書信卻差點讓她崩潰,她一點也不堅強!

康諺緊緊的將文犀月擁在懷中,他明白她始終帶著哀愁的臉藏了許多心酸,打從第一次看到她時他便察覺到了。相處的時間裡,她鮮少表露真正的情緒,也極少哭泣,或許她一直在忍耐著。

「我知道你的苦,哭吧!盡情的宣洩悲傷,有我在,什麼人也傷害不了你。」

「真的嗎?」她抬頭看他紅色的眼眶凝聚了水氣。

「我從不騙人的,往後你想盡情哭就來我懷裡吧,我會包容你所有的淚水並且珍藏著。」唉。

康諺的話有著催淚的魔力,一顆顆晶瑩的透明珍珠淚大滴大滴的落下,沾濕了他胸口,微溫的淚珠透過布料直觸他心頭最柔軟的角落。

夜空群星見證,此生這兩人註定分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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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傳訊的侍衛火速奔入「飛龍廳」,單膝一跪。

「啟稟門主!「北楓山莊」的魏鴻軍率領五百名精良的侍衛朝放雲山來了,預估十五日後到達放雲山。」

「文犀月人呢?跟著來了嗎?」文立天沉著臉陰陰的詢問。為了抵禦「北楓山莊」強大的精良部隊,連日來他整日關在練毒室勤練毒。

「啟稟門主,屬下仔細查過,月小姐並未跟著魏鴻軍的部隊同行,據屬下查證,月小姐目前人不在「北楓山莊」里。」

文立天揮動衣袖示意部屬退下,兇殘的獰笑了聲。

「小丫頭若不在「北楓山莊」里又會到哪兒去了?李元,你認為呢?」

隱身在布簾后的矮胖男子現身走出,向上揚的鳳眼不懷好意的眨了眨。

「門主,月小姐必定往堡里來了,她大概想靠自己的力量取回父母的屍骨。」

「哼!不自量力的小賤人,膽子還真不小。」

「門主,月小姐這麼做正巧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若是以月小姐為籌碼要脅「北楓山莊」,到時這天下第一庄也得任由門主擺布了。」

李元雙手合十作揖,涎著臉大膽地抬眼望向位於上座的文立天,不料這一瞥卻嚇出一身冷汗。文立天的眼是兇狠不具人性的,十足嗜血的狂意。

「這麼說來,你已經有把握捉到那小賤人了?門裡的高手一個個被人擊敗廢了武功,李元,你的表現我很不滿意!」句句如寒冰,宛如地獄使者自無盡的深淵爬出。

「屬下知錯,請門主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必當盡心儘力替門主辦事!」李元急忙跪下地,低著頭不住輕顫。就算他再足智多謀,也料不準跟隨十餘年之久主子的心意。這些日子來主子變得疑心多猜疑,連他也開始不信任。

「看在你跟了我十餘年的份上,破例再給你一次機會,這回再不把那小賤人帶來見我,可別怪我這做主子的心狠手辣。」

「多謝門主!屬下必定不讓門主失望!」撿回一條命,如今他已無退路了。

文立天揮手示意李元退下,然而另一個煩心的事讓他再度喚住李元。

「李元,魏紅雲的屍體找到了沒?」

「啟稟門主,屬下仔細搜遍古厝的一草一木,仍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屍體就像平空消失一樣。」李元據實稟報。

說來離奇,魏紅雲死在古厝里是眾人目睹的事實,事後為了追拿自秘道逃跑的文犀月及秋娘,文立天親率手下徹夜搜山尋人,待天大白之際,文立天放棄搜山直回「神毒堡」鎮壓少數反抗的僕役,同時命人收拾古厝里魏紅雲的屍首,不料前往古厝的侍衛卻傳回魏紅雲屍首失蹤的消息。

文立天得知此事,立即下令搜查「神毒堡」上上下下一草一木,連低下僕役也不放過調查,尋了三日,就是找不出線索。

多疑的文立天甚至懷疑是文犀月潛回古厝運走屍首,不過由發出給「北楓山莊」

的信件內容測試,急速出兵的魏家人不像是偷回屍首的樣子。

如此一來,魏紅雲的生死就是一道離奇的謎了。

「教我查出裝神弄鬼的傢伙,哼!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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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賞金獵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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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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