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幻境」廣告試映會會場。

「真是太好了，這個廣告拍得很成功。」

林玉敏難掩興奮地走向上官昫，這個廣告總算大功告成了。

「嗯，謝謝你的幫忙。」上官昫和她握了握手，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微笑。

「不客氣，我們是老朋友了呀！」林玉敏也回他一個笑容，看得出來他眼底的憔悴。

「上官，小梅回到美國有跟你聯絡嗎？」林玉敏不動聲色地問，毫不意外地看見上官昫的笑容斂了斂。

明明就很在乎人家呀！為什麼還要讓人家離開呢？

「沒有。」

「這樣啊……也對啦！畢竟，療傷是需要一點時間的。」林玉敏看著自己的指甲，不輕不重的口吻讓人聽不出她的心裡在想什麼。

他沒有回話，心裡卻不自覺地升起一絲愧疚。她還很傷心嗎？

「上官，這樣真的好嗎？」她盯著他若有所思的模樣，還是決定發揮善心，推他一把。

「嗯？」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回不來羅！」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特別是那樣東西明明就是自己心裡想要的。」

他垂下眼帘，避開她犀利的審視。

他已經作下決定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哎，我還以為這麼說會有效呢！看來你變了不少。」

「變？」他倒是不覺得自己變了，如果真的改變了，他還會選擇逃避這種方法嗎？

「是啊！你在面對工作的時候，總是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麼，也能將一切掌握；得很好，所以你也勇於去追求你想要的，我以為這樣的一個人，在面對感情時也同樣如此，沒想到我竟然看錯了。」

林玉敏笑了笑，繼續說：「我一直以為你是因為沒有遇見真正喜歡的人，所以不管有幾個女朋友，都沒有人能走進你的心，現在出現了這樣一個人，你卻反而將她推開，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

上官昫怔愣地聽著她的話，有些驚訝。沒想到她將自己的行為看得這麼透徹，雖然她不知道他心中的結，不過不可否認的，她確實了解他到某一個程度。

「真難得看見你出現這種表情，那表示我說中了你心裡的事，對嗎？」她笑著，眼底仍是有掩不住的落寞。那個能讓他如此失常的人不是她啊！

上官昫溫柔地笑了笑，沒有否認。

他懂她的心意，可是他無法回報她什麼，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如此，分手之後依然如此，他只能是她的朋友，她也很清楚，所以從不曾埋怨他，但他心中多少有點愧疚。

「好了，別再用你的笑容誘惑我了。」她別開眼，再看幾次這樣的笑容，她的心臟鐵定會負荷不了，「我只剩最後一句話跟你說，我不能干涉你的決定，但是幸福是不會隨時等著你的，我希望你不要後悔。」

後悔！？

這個字眼重重地壓下來，他心中一緊。

他會為了這個決定感到後悔嗎？

不！不會！這畢竟是他思考過能將傷痛減到最低的方式了，可是，為什麼他的心還是這麼痛苦？非但沒有隨著她的離去而減緩，反而有加劇的趨勢？

難道……他的心早在他的理智能發現之前，就已經後侮了嗎？所以他才會如此的想念她，他才會如此的渴望再次見到她？

「上官……上官……」連喊了兩次，她一直等不到上官昫的反應，心中明白他需要時間思考，於是決定不再打擾他，反正能說的她都說了，接下來就要看上官自己怎麼想了。

林玉敏轉身想再找導演說幾句話，卻看見林群哲急急忙忙地走過來。她是認識林群哲的，當她還是上官的女朋友時，曾經見過林群哲幾次。

「你好。」她率先打了招呼。

「好久不見，昫呢？」林群哲回了聲招呼後，直接要人。他有很重要的事，暫時沒有空敘舊。

「在那裡。」她往身後一指，納悶地看著他著急的樣子。

「謝謝。」林群哲邊說邊移動步伐，走沒兩步，突然停了下來，「你是這次廣告企畫的負責人吧？」

林玉敏點點頭。

「那好，你也一起過來。」說著，他又急忙的走向上官昫，林玉敏只好滿懷疑惑地跟上。

「昫。」林群哲大聲叫他，都什麼時候了，他竟然還有心情發獃？

也因為大聲，終於讓上官昫不得不回到現實來，暫時放棄腦子裡那理智與感情的掙扎。

「阿哲？」他怎麼會來這裡？不是說好直接在晚上的酒會碰面嗎？

「什麼事這麼緊急？」他露出一貫的笑容看著林群哲異於平常的神色，幫他穩下心緒。

「你還笑得出來！」林群哲沒好氣地看著他的笑容。

說也奇怪，每次只要看見他的笑容，他就有種感覺，似乎即使是天要塌下來了，上官昫都有辦法順利解決。

唉……只希望這次依然是如此！

「究竟出了什麼事？」林玉敏捺不住性子地問。

她看得出來一定有事發生了，不然林群哲不會這麼匆忙，也不會說出剛剛那些話。

「嗯，我就長話短說吧！剛剛我們看到了龍雲集團推出了新廣告，也是代言線上遊戲的，那個女模特兒……是雪兒！」

「咦？」林玉敏有點訝異，沒想到雪兒對這類廣告這麼有興趣？不過……「雪兒並不屬於我們專屬的模特兒，她要拍其他公司的廣告，不在我們能干涉的範圍之內。」

「問題是，她拍出和我們一模一樣的廣告。」林群哲平靜地丟下炸彈，讓上官陶和林玉敏同時一愣。

「什麼！？」林玉敏驚呼。這……這怎麼可能？

「一模一樣嗎？」上官昫淡淡地問，笑容雖還留在唇邊，但是眼裡的眸光卻犀利起來。

果然出事了！他應該更警覺一點才是，不過這個方式，確實出乎意料。

「應該是，所以老大才緊急派我來召你回去開會。」

「嗯，錄影了嗎？」上官昫問的是有沒有錄下龍雲集團所拍的廣告。

「當然。」

「那好，我們走吧！」

「等等，那我呢？」林玉敏看見他們就要離開的身影，急忙跟上。

「玉敏，麻煩你告訴大家一聲，晚上的酒會照常舉行，明天之後，我還需要你們的幫助。」上官昫邊走邊說。

「幫忙當然沒問題，這個廣告我們也有份。」林玉敏咬著下唇，如果真的是一模一樣的廣告，只怕這個問題很難解決。

雖然今天的試映會只在工作人員面前播出，可是，之前為這支廣告做的宣傳已經弄得全國皆知，而離正式播出只剩下一個禮拜，如果推出預定的廣告，勢必會被認為是抄襲，如果不推出，那就要開天窗了，但這對公司的名譽是非常大的損傷，他們要如何扭轉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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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昫和林群哲飛快地回到上官企業，一路直奔總經理辦公室，上官凜正在等他們。

「總算回來了。」上官凜慍怒地開口。發生這種事，上官昫最好有很完美的解釋。

「大哥，我想先看看帶子。」上官昫當然聽出來上官凜的不悅，但沒有看到確實的情況，他還不能作評斷。

「阿哲。」上官凜指示林群哲播放被錄下來的廣告。

五分鐘之後，廣告播放結束，上官昫心中有底，他回頭面對上官凜。

「昫，你說吧！」上官凜等著他給出一個理由。

「很抱歉，這是我的疏忽。」上官昫毫不掙扎地直接認錯。

其實他早就知道雪兒有問題，上官烈曾經警告過他，他也刻意接近雪兒，想知道她會用什麼方法對付上官企業，不管她想竊取商業機密或是故意破壞廣告進行，他都做好了預防。

只是，他完全沒想到她竟然是用這種方法來打擊上官企業！

「這是道歉就能解決的事嗎？」上官凜並沒有因為上官昫的認錯而罷休。

「不能，但是我真的很抱歉，我早知道雪兒有問題，可是卻沒有在第一時間處理好，是我的錯，我願意負全責。」

「你當然該負責，既然知道她有問題，為什麼不想好辦法？」上官凜冷冷地問。

「我做了防範，不過沒料到，她是用這種方式。」上官昫不疾不徐地說，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下場。

「你調查過她嗎？」上官凜忽然想起了上官烈不久前交給他的資料。

「沒有。」上官昫從來不調查女人，他想要的資料，她們都會自動奉上。

「我想也是，那你看看這份資料吧！」上官凜遞給他一個牛皮紙袋。

如果不是情況太緊迫，上官凜真想大笑出聲。沒想到昫竟然有栽在女人手上的一天。

上官昫抽出資料，上面寫著雪兒的所有資料，他迅速地瀏覽一遍，注意到她的智商極高，而且是個業餘導演，對於廣告的流程一清二楚。

難怪她能記得所有拍攝內容，再回去重新拍一遍！

「你打算怎麼處理？」上官凜開口問他。他的疏失，當然就要由他想辦法解決。

「再拍一次。」

「再拍！？那怎麼來得及？」林群哲訝異地搶先問出。

時間只剩下一個禮拜了！

「昫？」上官凜知道上官昫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當初因為找不到雪兒的把柄，所以就讓廣告繼續拍攝，不過在廣告拍攝的同時，我曾經請導演設計了另一部廣告，以防萬一。」

不過這是下下之策，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根本沒想要動用這個計畫。

「真的嗎？那太好了，現在趕緊重拍，應該來得及吧？」林群哲不掩興奮地說。

如果廣告能順利播出，又不會被指控抄襲，那就是最完美的結局了。

「來得及嗎？」上官凜倒沒那麼樂觀，他雖然不懂拍廣告，可是根據以前聽來的經驗，一個星期要製作出一個廣告片是不太可能的。

「恐怕來不及。」上官昫很直接地給予否定的答案。

「嗄？」林群哲驚訝。

來不及？那不是真的要開天窗了。

「哼！」上官凜重重的哼一聲，知道上官昫沒有把話說完，他每次都喜歡把話說一半，吊人胃口。

上官昫微笑，果然還是大哥了解他。

「我會讓來不及變成來得及。」他輕輕丟下諾言。

「最好是。」上官凜沒有多加追問。

即使發生這麼大的問題，他其實還是相信上官昫能解決的，只是於情於理，他都該關心一下，順便看看這件事能不能讓上官昫傷傷腦筋。

可惜還是難不倒上官昫，不能讓他的笑容垮下，看來，除了浣梅的事，沒什麼能讓他變臉了。

「昫，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來得及還是來不及？」林群哲就不像上官凜了，他非要把事情問清楚才能安心。

「我打算把廣告分上、下兩集播放，讓廣告一邊拍攝一邊做後續的工作，廣告的長度可以縮短，但是要極具吸引力，這樣觀眾自然會期待接下來的部分。」上官昫難得不賣關子地解釋清楚。

「這個辦法好，這樣就可以延長一點拍攝時間了。」林群哲不由得佩服起上官昫的頭腦。

「嗯，這個方法不錯，不過分兩次播出就表示要有能抓住觀眾目光的魅力，你有把握可以吸引觀眾嗎？」

「放心吧！大哥，我會處理好的。」上官昫一向有自信，所以想讓他驚慌失措，恐怕是不可能的！

「那就好，沒事你可以回去忙了。」既然事情已經有解決的辦法，那這個臨時會議也可以結束了。

「好，那我先走了。」上官昫正要離開，卻讓林群哲給阻止了。

「等等，模特兒呢？你要上哪找一個混血的模特兒來拍廣告？」

「嗯？」上官凜看向上官昫。

「嗯，我會馬上跟耀升那邊聯絡，聽聽他們的意見，最壞的打算是不用混血兒，直接用台灣人。」上官昫早就想過這個問題，雖然別的模特兒可能沒有雪兒出色，但也並非完全不可取代。

「你決定就好，我要的只是結果，如果做不到，你自己明白該負什麼樣的責任。」

上官凜把事情交代給屬下之後，向來不會無緣無故干涉他們的作法，他堅信「用人不疑」的原則。

「我明白，謝了，大哥。」上官昫知道上官凜一直給他們充分的自主性，讓他們的才華得以發揮，對於這一點，上官昫是感激在心的。

「知道了就快去做事。」聽見上官昫坦然地說出感激，上官凜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他不習慣對人直接表露情感，當然，親愛的未婚妻除外。

林群哲看著他們兄弟間絕佳的信任與默契，不禁感到十分羨慕。

對於獨生子的他來說，親兄弟間的情誼是他無法擁有的，不過他同樣感到十分高興，因為他幸運地認識他們、幸運地成為他們的好朋友，讓他也可以體會到相同於手足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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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一片耀眼的紅霞，將落未落的夕陽懸在半空中，淙淙的流水聲舒緩有致，再加上沁涼的微風，閉上眼睛，撲鼻而來的是青草和花香，悠哉的老人一派輕鬆恣意地坐在溪邊垂釣。

遠處，漫步而來的李浣梅，唇邊噙著笑意，一邊感受著這大自然的美好，一邊走向老人。

「外公，該回去吃晚飯羅！」李浣梅說著，卻不急著要外公回家。她伸手拉過外公垂吊在溪里的竹簍，看看外公今天的成果。

「哇，今天大豐收喔！」她仔細數了數，一共有五條魚呢！

「小梅，該放回去了。」外公釣魚純粹是興趣，釣上來的魚最後的下場，不是進入人類的肚子里，而是幸運地回到溪水中。

「好的。」連看外公釣魚好幾天的小梅，早就知道外公的習慣了。她連忙將魚放回溪里，跟著幫外公收拾魚具，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小梅，機票訂了嗎？」小梅也在這兒住五天了，差不多是該回美國的時候了。

「訂好了，後天的飛機。」

「喔！那我讓村裡的大勇送你去機場吧！」

「他有空嗎？」大勇是村子里少數的年輕人之一，十分熱心助人。

「有啦！怎麼會沒有？」給他機會護送他可愛的孫女，他怎麼可能沒空。

「那好吧！」她應著。

「你來台灣要辦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外公推開家門。

「咦？呃……都處理好了。」她愣了一下，沒發現外公充滿睿智的雙眼。

反正能做的努力她都做了，儘管結局是這麼令人難過，但她還是必須接受，不是嗎？

「喔。」外公點點頭，沒有追問。

他雖然看得出來寶貝外孫女有心事，但是她不說，他也不好多問。

「我去幫外婆端菜。」浣梅不願再繼續想下去，還是找點事來做。

「好棒，外婆煮了我最愛吃的糖醋魚。」一看見好吃的菜，小梅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道菜很普通的。」外婆微笑的看著小梅。

「才不普通，是我最愛吃的，已經很久沒吃到了呢！」

「這道菜你媽媽也會做啊！」

「媽在家很少下廚，而且我相信，外婆煮的一定特別好吃。」她沾了蜜糖的話語，讓外婆開心得合不攏嘴。

「你這張嘴真會說話！好了，開飯吧！」關掉爐火，她和小梅一起把五菜一湯端到客廳。

祖孫三人一邊和樂融融地享用這餐飯，一邊看著電視，這是外公外婆的習慣，吃飯要邊看電視。

這是……浣梅忽然瞪大了眼睛盯著電視廣告，停下了吃飯的動作。

廣告里百變的女主角出現在市場、辦公大樓、城堡、森林等各個地區，肩負著重大的使命，努力地奮鬥……廣告的最後，打出了一行標語——

在虛擬的世界中活出你最想要的人生

「虛實之境」線上遊戲，龍雲集團製作

龍雲集團！？

這是怎麼回事？

浣梅驚訝地看著。那個女主角明明就是雪兒，而且很多場景都似曾相識，這不就是昫哥哥他們在拍的廣告嗎？怎麼會成了龍雲集團的呢？

外公和外婆看了看小梅的神色，決定由外婆代表發問：「怎麼了，小梅，有什麼不對嗎？」

「呃……」小梅回過神來，看見外公外婆關心地看著她，連忙笑了笑，「沒有，沒什麼。」

她匆匆拉回思緒。算了，反正也不關她的事！

「那快吃飯吧。」兩老也不急著追問。

活了一大把年紀，很多事他們早就看得透澈，也明白很多話是要看時機說的。

「好。」小梅答著，卻明顯的心不在焉，只是怔怔地看著電視。

這一個晚上她都是如此，雖然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要去想，可是她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腦袋。她不停的想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這個廣告會變成龍雲集團的？

那上官集團的廣告該怎麼辦？

還有……昫哥哥呢？他還好嗎？

她知道這件事是他負責的，他現在一定很傷腦筋吧！她真想立刻去看看他好不好，可是……她又能幫他什麼忙呢？說不定，他還會嫌她礙手凝腳的！

但是，她又放心不下，如果沒有親眼見到他安好，她怎麼能放心呢？

她一晚上都糾著眉心，兩老實在心疼得看不下去了，決定直接開口問了——

「小梅啊！有什麼事不要放在心上，可以告訴外公外婆啊！」外婆依然是代表發言人。

她看了看外公外婆，拿不定主意的心中也想找人傾訴，可是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有什麼話儘管說，你可以先說說，那個廣告有什麼不對。」外婆說道。

「嗯，那個廣告應該是我朋友的公司負責的，可是……」有了開始的點，她很快的將事情說了一遍，但卻省略了她和上官昫之間的事，不過老練如外公外婆，早已從她的話中聽出端倪。

「嗯，這樣聽起來，想必是出了問題。」

「外婆您也這麼覺得！？那……」她更擔心了！可是，她該去嗎？

「你如果想去看看情況，還有一些時間的。」

「可是我……」

「小梅，人生有時候就是要勇往直前，不要考慮太多。」外公語重心長地說著，他看得出來她的猶豫。

「是啦！小梅，聽聽你的心是怎麼說的，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

是啊！既然她怎麼也放心不下他，那就去見他吧！不管他的反應會是如何，至少她要親眼看見他安好才行。

作了決定，她的心中也篤實許多！

「謝謝你們，外公、外婆，明天我就去看看情況。」

「嗯，那你今天就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