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真的沒想到還會有來到這裡的一天！

李浣梅一大早便搭車上台北，此刻，望著上官企業的大樓，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次來到這裡，心情卻與第一次截然不同，當初她滿懷希望，而現在，她竟然有點退卻。

搖搖頭，她拒絕讓自己懦弱，就算會害怕昫哥哥看到她的反應，她也要鼓起勇氣，沒有什麼比確定他安好更重要的了。

她不由得想起林玉敏之前對她說的話，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是捨不得見那個人有一絲一毫的不快樂，就算自己會難過，還是希望他能擁有幸福。

她邁開步伐踏進電梯，一路沒有阻礙地到了上官昫所在的位置，她向秘書打了聲招呼，秘書示意她可以直接進去辦公室。

於是，她來到他辦公室的門前，不自禁地心跳加速，舉起手，她輕敲門，緊張到手心微微冒汗。

「請進。」門扉之後傳來上官昫溫潤適中的嗓音，讓她的心跳更加劇烈。

她試了好幾次都打不開門，心裡忍不住著急起來。

她是怎麼了？又不是要面對什麼毒蛇猛獸，怎麼會緊張成這樣子？

久等不見人的上官昫，納悶地打開門，一看清眼前的人影，他愣了一下。

「小梅？」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不是回美國了嗎？

該不是他太想念她，導致產生幻覺了吧？

「呃……昫哥哥。」一看見他的人，她完全忘了事先準備好的台詞，只能不好意思地笑著。

「進來吧！」經過最初的驚訝，上官昫很快地恢復正常。

不管她為何再次出現，現在他都沒有多餘的心思探究，他只能儘快問明她的來意，再決定如何處理。

「嗯。」她踏進辦公室，也拉回自己的理智。

「你來找我有事嗎？」他淡淡的語氣，像根針輕輕地刺在她的心上，讓她心口隱隱發疼。

「我……我看到了那個廣告，怎麼變成龍雲集團的呢？」她忽略那疼痛，只將她的關心寫在臉上。

「嗯。」原來是為了廣告。

慢著！她不是……

「你沒有回美國嗎？」他以為她是再次從美國來到台灣，沒想到她是根本還沒回去，如果她回去了，是沒有機會可以看到那支廣告的，因為那支廣告目前只在台灣播出，不過，聽說龍雲集團也打算擇期在美國播放。

「沒有，我打算明天回去。」他的反應未免太平淡了，難道她估計錯誤？那個廣告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那你這幾天住在哪兒？」上官昫有點擔憂的問。她在台灣人生地不熟的，她這幾天都去哪兒了？

「我去我外公家了，這幾天我都住那兒，外公跟外婆都對我很好。」聽見他對她的關心，讓她忍不住感到有一些喜悅。

「原來如此。」還好她是去她外公家，而不是在街頭流浪。

「昫哥哥你……」

那支廣告真的對他沒影響嗎？可是，如果有影響，他似乎不該這麼從容自在。

嗯……這樣也好，至少她確定了他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

「小梅，謝謝你的關心，這件事已經在處理了。」他明白她沒說出口的疑問，也明白了她再次出現的原因。

她的舉動讓他很感動，但是眼前的事情沒有處理好，他著實沒有心思去想他們之間的任何可能，儘管他確實為她的出現而感到驚喜。

當他再次見到她的時候，那種由心底冒出來的喜悅，不斷擴充到全身上下，雖然他控制得很好，沒有顯露於外，但是他內心強烈的波動起伏，是沒有辦法騙過自己的。

「嗄？」小梅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回答她的問題，也就是說，公司還是因此而受到了影響，「很嚴重嗎？」

「放心吧！我會解決的。」他露出讓人信服的微笑。

「嗯，我相信你。」看見他如同以往的笑容，她安心了。

「謝謝。」他凝視著她，讓她好不容易平穩的心跳又開始失序。

沉默了片刻，她想不出還能說什麼，只覺得自己快要陷溺在他含藏笑意的眼裡。

「那我……」

她想，她該走了，既然確定他一切安好，她就沒有理由再待下去了，而且，再繼續待下去，她一定又會不可自拔的。

鈴——鈴——鈴——電話聲忽然響起。

「抱歉，我接一下電話。」上官昫拿起電話，是林玉敏打來的。

「生病？這麼巧！問過其他人了嗎？都不行？那就是有人故意要讓廣告拍不成羅！？我知道了，我再想想辦法。」

掛上電話後，他揉了揉眉心，第一次為這件事感到有點頭痛。

可惡！龍雲集團居然向模特兒們施壓，不准她們拍上官企業的廣告，連耀升旗下的模特兒也被利誘，現在連一個人都找不到，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一個模特兒都沒有啊！那廣告該怎麼進行拍攝？

「昫哥哥，怎麼了？」浣梅擔憂地看著他忽然凝重的神色。

「出了一點問題，不過不要緊，我會想辦法的。」話是這麼說，可是他一時間還真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是什麼問題？」她能不能幫上忙呢？

「這……」

向來不習慣說出問題，他都是自己想辦法解決了之後，才決定要不要把事情說出口，可是看見她一臉關心，他也不忍心拒絕。

「原本答應要拍攝新廣告的模特兒忽然生病了，一時間找不到代替的人選，現在廣告可能要停擺了。」

模特兒！？她眨了眨眼，也許她可以幫得上忙。

「這名模特兒需要什麼條件嗎？」

「不用特別的條件，但是需要有這方面的經驗，能不害怕面對鏡頭，因為我們的時間不多，沒有時間重來。」

「嗯，那……可以讓我試試嗎？」她想，她應該可以勝任這個工作。

「你！？」他一怔。

「嗯，我在美國的時候曾經當過業餘的模特兒，只要不是太難表現，我想我應該可以勝任。」

上官昫盯著她嬌美可人的笑容、穠纖合度的身材，還有那一對碧綠似汪洋的眼睛。

他怎麼沒有想到這個主意，她確實是一個絕佳的人選。

「你真的願意？」

「嗯，讓我幫你的忙吧！」她點點頭，驀然感到眼前一黑，她被他緊緊擁在懷中。

「謝謝你，小梅，你真是幫了我大忙。」

他放開她，看見她俏臉染上薄薄的紅暈，他情不自禁的撫上那抹嬌嫩。心中的感動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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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日夜不停地趕著進度，為了趕上一個星期的時效，所有的工作人員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工作著。

好不容易，目標終於達成，眾人都屏息等待今天晚上的第一次播出。

上官昫早在第一次看到她拍攝的時候，就知道這次廣告一定會成功的。

她不但不害怕面對鏡頭，甚至可以說對鏡頭十分習慣。她可以對著鏡頭做出各種生動的表情，也知道哪一個角度的她看起來最美。

在扮演不同角色時，她時而俏麗活潑、時而高貴美麗、時而率性迷人……展現出多樣的風采，在這多樣的風采中，卻同時擁有她相同的魅力，連導演都對她讚不絕口，她的出色正好符合這次廣告的需求。

一開始，上官昫還有些放心不下，怕她不習慣那麼多陌生人圍繞在身邊，不過幾天下來，他發現她適應得很好。

或許是他多慮了，也或許，只是因為他想見她，想將她每一種迷人的模樣都記在腦子裡，所以每天他都自動來察看廣告的拍攝進度。

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攝影棚里，若有比較長的休息時間才會回飯店，不過那樣的機會非常少，所以他看得出來，她已經很疲憊，但是她卻沒有抱怨過，儘力的配合著廣告的拍攝。

他想過，以她的身分地位，應該無法忍受這樣的辛苦，可是她都承受了，而且沒有一點怨言，如果這一切都是為了他，那麼他何德何能可以擁有這樣的深情厚愛？

一想到這，他便無言。他還沒想好該如何回報，只能將這一點一滴都累積在心裡，只能在她拍廣告拍到疲累的時候，將自己的懷抱出借，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她所有的援助，讓她在這段期間之內，除了廣告，什麼都不必煩惱。

這一個星期對浣梅來說，也是漫長的一個星期，除了工作上的辛勞之外，更令她困擾的，是他牢牢跟隨的眼神，時時刻刻瞅著她不放，還有他細心體貼的照顧，讓她心底深處尚未燃盡的火苗再度灼熱竄燒。

他為什麼要這樣看著她呢？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呢？他不是已經拒絕她了嗎？

那樣深情溫柔的眼神，幾乎讓她醉了，幾乎讓她忘記她曾經被他推開。

他怎麼能在狠狠的讓她絕望之後，又重新給予希望呢？如果要再一次失望，那不如就不要給這樣的希望啊！

這些問題反反覆覆地出現在她的腦子裡，當她的注意力一從廣告上栘開，這些疑問就不停的冒出來，讓她防不勝防。最惱人的是，她根本猜不出他是怎麼想的，她也不敢問，怕問了之後是又一次的絕望，於是她很鴕鳥地讓問題在心裡盤旋，只要維持表面的和平就好，至少，在這一個星期中，他對她非常好，好到無微不至的地步。

當她渴了、餓了的時候，他會想辦法買到她最愛吃的食物；當她倦了、累了的時候，他也不吝惜的讓她在他懷裡小睡，而每天的噓寒問暖更是不在話下，這讓很多人都覺得他們是一對。

還有人偷偷的告訴她，她真是幸運，能交到這麼體貼的男朋友。每當這種時候，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一律微笑以對，因為他真的是太照顧她了，如果說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只怕沒有人會相信。

也許，她自己也不想戳破這個美麗的謊言。

這一刻，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圍在大電視機前等待著，只要今天廣告播出之後，能順利吸引觀眾的目光，那麼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由於昨天才正式完工，所以很多人都還沒見過剪接之後的版本，因此格外覺得緊張和興奮。

「廣告要開始了，緊張嗎？」上官昫在她身旁坐下，遞給她一杯溫熱的花果茶。

「嗯，有一點。」不知道自己被拍成什麼樣子，更重要的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幫上了他的忙。

「不必太在意，你已經儘力了。」他微笑，似乎明白她在乎什麼。

「我希望能有好的成績。」

「不論如何，我都由衷感謝你的幫忙。」

「開始了！」忽然有人喊了這麼一句，立刻攫住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同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

畫面是由遠拉近的，第一個遠距離的畫面是被切割成九塊區域的井字圖樣，然後距離拉近，在第一格區域中出現的是一個百發百中的神槍手，第二格區域是擁有半透明翅膀的精靈，第三則是會念咒語的魔法師……每一個區域代表一個不同的角色，全都由浣梅一個人扮演，當畫面將九個區域都特寫過一遍之後，再度回到第一個畫面，然後畫面淡出，螢幕上只留下兩個問句——

她是誰？

她在做什麼？

這是這個廣告的上半集，兩個問句都是雙關的，一方面為了詢問觀眾，另一方面也是站在觀眾的立場發出的疑問，廣告中每個區域的特寫鏡頭都會照到浣梅的正面，讓觀眾清楚看見是由同一個人扮演不同角色，不過她究竟是哪一種身分、她的行為究竟有什麼意義，是觀眾可能的疑問，也是讓觀眾回答的問題，而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就必須等待下半集的廣告。

廣告結束後，眾人沉浸在廣告的氛圍中，一時間沒有人開口，直到——

「太好了！」猛然有人喊了這麼一句，讓所有人都清醒過來。

真的拍得太好了！浣梅將每一個角色都詮釋得非常出色，既有那個角色的風采，也有她個人獨特的魅力，讓人摸不清她真實的身分，卻又忍不住想知道她到底是誰。

所有工作人員開心得手舞足蹈，導演也非常的高興，他立刻宣布今天晚上休息，一切作業等明天再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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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拍攝小組在野外搭起一座臨時城堡，城堡有兩層樓高，拍攝的內容是由浣梅扮演著不同角色，在城堡四周尋找到不同的寶物，最後一樣寶物放在城堡的頂端，因此浣梅必須爬上二樓，當她拿回寶物之後，城堡將會倒塌，所以她必須立刻往下跳，不過拍攝的時候這兩個部分是分開的，所以會在她安全落地之後，才拍攝城堡的倒塌，以確保她的安全。

當然，要從二樓跳下來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他們準備了一塊大彈簧墊，上面還鋪滿軟墊，以減少意外發生的機率。

最後這個角色，浣梅是扮演一個中國古代的劍客，她身穿中國古代的功夫服裝，戴上古裝的頭飾，模樣看起來十分俊俏。

她剛換上中國服，等著造型師來幫她化妝，讓她看起來更符合古人的氣質。

只剩下最後一個角色了，等一下拍完，她的部分就大功告成了。

她很想留下來看看成果，可是她沒辦法，她在台灣已經耽誤太多時間，再不回去，只怕她父母要親自來逮人了。

而且，她也非回學校上課不可了，雖然她父親說的話在學校有一點分量，不過都三個多星期了，她再不出現，也太說不過去了。

因此，今天一拍完，明天她就要回美國了，連機票都訂好了。如果她想看到成果，也只能等到網路上可以下載的時候了。

「累嗎？」

上官昫在她身邊蹲下，伸出手撥回她掉落的一束髮絲，動作自然得讓人感覺這樣的親昵是理所當然的。

「還好，快要結束了。」

她心跳微微的加快，依舊不明白他為什麼還是對她這麼好。

「是啊！明天你就回美國了。」他淡淡地說著，像只是在陳述一件很平常的事，但他心裡明白，他有多麼不舍，尤其這一個多星期里的朝夕相處，他的心動幾乎到達無法剋制的地步。

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除了道義上的責任之外，還有他的情不自禁。他迫切地想為她做些什麼，好換取她燦爛的笑顏。

他多麼希望能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但是他不能，何況，她明天就要回美國了，這麼遙遠的距離，連他都沒有把握可以捺得住，她又怎麼能忍受呢？

所以，他還是決定將這一份情意埋在心底，也許會有遺憾，但他還是相信這個決定是對的。

如果將來他還有機會遇見她，如果當時的時空情況都適當，那麼他也許會作出不同的決定。

「嗯，我都來台灣三個多禮拜了，再不回去會被我爸媽宰了。」她刻意輕鬆地說著，想沖淡那湧上心頭的哀傷。

「他們會捨不得的。」他輕笑。

「昫哥哥，你會想念我嗎？」她衝動地問他，不過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沒事問這個做什麼？根本是自取其辱。

「我會想你的。」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給了肯定的答案，讓她怔愣得說不出話來。

他說，他會想她……

「小梅，該化妝羅！」不遠處，造型師傳來的呼喚讓她回過神來。

「最後一場戲了，小心點！」上官昫叮嚀著。

他知道這場戲有點危險，本來他希望刪掉這個部分，可是導演和小梅都堅持要拍，他只好答應拍攝，但他要求一切以安全為第一考量。

他專註地看著她走入鏡頭底下，在導演的指示下進行各種動作，然後跑進城堡里。

下一瞬間，她出現在二樓的窗戶中，表情顯得十分興奮，手裡揮舞著事先準備的一本破舊的書，代表著絕世的武功秘笈。

再下一瞬間，她由窗戶往下跳，他的心也跟著頓了一下，接著，他看見還不應該倒塌的城堡，竟然在此時整個垮了下來。

不——

他心轟然一震，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飛揚的塵沙、碎石遮掩住視線，他看不見眼前的一切、看不見浣梅的身影，他雙唇發白、臉色慘綠。

不會！他不會就這樣失去她！他不可能就這樣失去她……

猛然，他飛奔向前。

他要去找她，他要親眼看見她平安無事。

「小梅！小梅！你在哪裡？」他不停地呼喚著她，跟一旁的工作人員一起在塵土瀰漫中找尋她的身影。

他是那麼的急切，聲音破碎的令人心酸，所有聽見他呼喚的人，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深情，也讓人不由得更加賣力的為他尋找。

「昫……咳……昫哥哥……咳……」斷斷續續的呼喚伴著咳嗽聲傳入，在此刻，那彷佛像天籟。

他們連忙跑向聲音的來源，看見浣梅跌坐在離彈簧墊兩公尺遠的地方。

當她跳下來的時候，是落在彈簧墊上沒錯，只是，受到城堡倒下來的衝力影響，她又被彈到兩公尺遠的地方，不過這時的衝力已經小很多，所以她只像是跌了一跤一樣，並沒有什麼大礙。

上官昫率先衝到她面前，看見她對他露出微笑，他二話不說就將她擁入懷中，抱得好緊好緊，像要將她和他融為一體一樣。

她不明所以，又不敢推開他，因為她發現他的臉色好嚇人，像是受到什麼重大的打擊一樣，她從沒見過上官昫這個樣子，不由自主地愣住了，只是乖乖地讓他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