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糾纏的幻象

「哥？」我看見哥站在不遠處，穿著很寒酸的衣服。可我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哥穿過的。

哥哥像犯了什麼錯誤，眼神緊張而又有些灰心，他無意中看見了我，馬上又望著別處，眼睛略有些紅，他大概剛剛哭過？哥怎麼也會偷偷哭了？

我努力尋找自己，但我看不到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胳膊和腿之類的身體部位。我想朝哥走近，卻是無法的。

我再仔細看，原來哥哥站在屋前的那顆柳樹下。我又有些困意，視線很容易模糊。哥忽然往前跑了，我便也能邁出腳步去追。

忽然我的肩被拍了一下，我回頭看，是妻，是那麼漂亮可愛的妻，我興奮得要哭，「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失蹤了那麼久？」

可是妻很疑惑地看著我，我才猛然想起，那隻不過是一場幻想，她怎麼會真的成為我的妻呢，前段時間她和我有點熟悉了，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喜歡和我說話，喜歡捉弄我，我以為她是喜歡我的，可是她對哥的心意是那麼真。她跟著哥來到我家，我還詫異她怎麼知道我家，然後才注意到她和哥的親密。

她好象很著急。

「去追啊，快去追你哥。」她眼角有些淚水了，「我跑不動了。」她捂著肚子蹲下來，樣子有些可憐。

我有些不詳的預感，是不是哥突然變得不聰明了，哥想不開了？一定是，只有這樣哥才會難受才會流淚的。但我想和她一起去。我伸手拉她，她勉強站起來了，我們一起跑，度很慢，她掙脫我的手。

「你去嘛，快來不及了。」

我只好丟下她，往哥消失的地方找去。我越來越清晰預感：哥要跳樓了。但並不感到著急。大概是知道著急也沒用。要生的總要生的。

忽然，我遇到了母親，母親見了我就說：「唉，你爸怎麼還沒回來啊？別人都回來了。」母親愁眉苦臉，令我感到很不舒服，感到大禍臨頭。

我想告訴她哥跑了。對，就應該告訴她。

「媽，哥跑了。」

母親聽了，頓時嚴肅起來，「跑了就跑了。」

但母親又哭喪著臉，「你爸怎麼還沒回來啊，他身體又不好。哎，你看那前面的人影是不是你爸。」

我順著母親指的方向望去，但母親暴急如雷地喊著：「快去快去，你爸不行了，你爸摔倒了。」母親一邊喊一邊朝那個人影奔去。

我也跟在母親後面跑起來，我原以為我能跑到母親前面的，但我只能跟在母親後面。

我們跑到了那個人影跟前，他倒在農田的溝渠里，母親趕緊把他扶起來，他氣喘吁吁，嘴裡呻吟著，手捂著心臟。

他不像是父親。但我突然想起父親是得心臟病走的，於是越看他越覺得像，他額上青筋暴滿地喘著氣。我始終同他隔著距離，我往遠處望，突然地預感到哥哥馬上就要跳樓了，而妻也將要被大卡車撞倒。可我也不能打算怎麼辦，也並不是真的很難受。我低下頭，眼前痛苦的人完全是父親了，他微弱的眼神看著我，我卻把視線移開。

我知道父親也快要走了。我想放棄，想逃避。我蹲下來，閉上眼睛，卻一切都更加清晰。哥哥將要跳樓，妻將要被卡車撞倒，父親也要走了。

可又那麼安靜，只有母親一人在哭。

我越來越覺得安靜，無法對這些將要生的事情觸動。只有在忽然想到哥會跳樓，妻會被車撞，父親會走的那一瞬間才微微搐動難過，從而感受到自己是誰，但還是，就那麼漸漸地麻木，無意識起來。

我醒了過來。才夜半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