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車子在馬路上疾行,風馳電掣的快感讓子薔頭暈腦脹,不舒服極了。
「停——」子薔亮眸大睜,縴手緊握著座椅兩旁,嘴裡直喊著:「我要下車。」
「嘰——」車子倏地停在偏僻的道路中央。
邵鈞挑眉,發出疑問,「這是你住的地方?」
「當然不是,你這個謀殺者。」子薔忿然的叫道。
「謀殺者?」邵鈞語氣不佳的接收她這個詞,「請你解釋清楚。」他的愛車銀色積架肯載她就不錯了,她到底還在嫌什麼?
他的變臉讓她的火氣不降反升,子薔咬著唇,喘息的道:「你時速一百二,這還不是謀殺?」
「這是我開車的正常速度。」他平淡的解釋。
「正常速度?」天啊,比起她平日開車標準時速七十,那簡直有如是乘坐雲霄飛車般的速度!「那我要下車,我可不願自己的小命葬送在你的手裡。」她的脾氣被他的毫不在乎惹惱,講話語氣連帶大得嚇人。
「請便!」邵鈞涼涼的斜睨她一眼,要論紳士風度,他從沒有過,當然也不會破例用在她身上!
這男人真是天殺的!一般男人不是會遷就女方?既然女方提出抗議,好歹也聽進去一下。一思及此,她美眸重重的瞪他一眼,準備下車離開。
等她一腿踏出車門外后,一看,這是什麼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哪?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就算她使性子摔車門,恐怕也難逃要在荒山野嶺過夜的命運!
「請下車!」邵鈞不留情的趕人,他才沒閑工夫理一個毫無魅力的女人,既然她自動開口要走人,那最好不過!
「我……」子薔為難地猶豫著。好,走就走,大不了明天早上會走到自己的住所吧!
邵鈞不耐的道:「麻煩你快點下車,等會兒我還有要事。」
他的煩躁語氣不由得激怒子薔,讓她原先率性的想法消弭無蹤。她現在下車豈不便宜了他?瞧他把她當作一個麻煩看待,她就心裡不快。哼,偏不順他的意!
「我改變主意了,請送我到台北內湖……」她念了一大串地址,這當然不是她的住所,是她的死黨阿May的住所。
嘿,她故意選一個距離此地車程最遠的地方,用意就是要跟他耗時間!子薔壞心的想。
Shit!這女人真會找麻煩,都說有要事了,還賴在他的車上!眼看他與梁祈、紹民的男人聚會要遲到了!
邵鈞不情願的撤唇,道:「坐穩了!」他連客套話都懶得多講一句。
在接下來的車程中,兩人都不發一言。
「能不能放音樂來聽聽?」子薔在半小時后,受不住的首先開口。
邵鈞悶聲不語,徑自打開放音機。
「……這是席琳狄翁的深陷你的愛,點播者是台南的阿咪,她說她目前的戀情是由不打不相識產生的,但就是奇怪,命運將兩個冤家變成情人,現在她和她的阿娜答要步上紅毯的另一端了,各位收聽節目的聽眾,我們以共同聆聽這首曲子來祝福他們吧!」男性廣播主持人用詼諧輕鬆的語調陳述著。
無聊!邵鈞從不信這些情啊愛的,更別說是棒打鴛鴦型的互虐方式,男女之間只有性,精神層面和女人共享?就甭談了!
「真是騙人的節目!」邵鈞不自覺的開口下結論。
他的話引發子薔自動抬杠,「不會啊,『星星心情』這個節目向來頗受聽眾好評,我想你大概很少聽廣播節目,所以不知道吧!」
「這種爛節目,我知道幹嘛?」或許是空氣太悶,向來少與女人廢話的邵鈞,也不正常的與她一搭一唱起來。
子薔豎眉,辯解的道:「它哪裡爛了?我倒覺得主持人用感性的口吻來評析男女感情問題時,還相當貼切呢!」
「就是這點才爛!所謂男女間情愛的問題,不過是無趣的遊戲,要是有人高談闊論,那才叫招搖撞騙。」他嗤之以鼻。
由於他的語氣太過尖銳,令她不得不好奇。「難道你不相信真愛?或者……你曾被愛傷得太重,所以才有這麼憤世嫉俗的看法?」
聞言,邵鈞嗤笑一聲,「女人,你的想象力太過豐富了。你會這麼相信愛情這玩意,代表你還是小孩子一個,有空的話,不妨玩一玩成人遊戲,你會發覺樂趣多多。」他嘲笑她的天真。
「哼,你的想法真是下流,這種不負責任的作法及說法才是幼稚的行徑!」她反擊回去。
邵鈞聳聳肩,唇角似笑非笑的揚起,彷彿在嘲弄她的說辭。
這樣一來,子薔倒也失去了與他攀談下去的興緻,對於一個中毒已深的沙豬男人,她能改變他什麼?
這個偉大工程,倒不如留給他背後可憐的女人吧!
「到了!」車子良好的性能使然,加上他高超的操縱技巧,本來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卻讓他提前半小時到達。
子薔點點頭。她再和這個不通半點情理的男人待在一起,恐怕就忍不住要對他進行思想的革命改造了!
「謝謝你。」雖然極不情願,但基於禮貌,她只好違背心意的吐出這句話。
「嗯!」像是懶得再跟她多說一句,他淡淡的應了一聲。
在她關上車門后,車子咻的一聲,迅捷的消失在子薔的視線範圍。
「真是欠缺教育的男人!」子薔光明正大的罵了他一句。
但管他的,還好往後他們兩個只是工作上稍有接觸,不不,她不屬於高級主管之類,或許未來短短兩個月之間也難和他有交集,想到這,她的心情豁然開朗。
來找阿May聯繫感情吧!她像個快樂的都會女郎,自信又有節奏的跟隨都會夜景,愈走愈輕快。
???
子薔連按三下門鈴,又等了五分鐘,毫無回應。
「咦?不在嗎?」
在她自問時,鐵門驟然「喀」一聲打開,她立刻跑上樓。
「阿May,你終於來開門了!」子薔劈頭就招呼,當她一抬眼,驟然被眼前的影像嚇到,這是阿May嗎?怎麼變得這樣憔悴?
「阿May,你怎麼了?」她直覺的開口問。
「子薔,我……我失戀了!」短髮利落的阿May,一見是她,忍不住淚眼婆娑,哽咽的道。
「失戀?」子薔頓了頓,立即義憤填膺的道:「是柯雋達那傢伙甩了你?他有了新歡?忘了你這個交往八年的痴情女友?」她僻哩啪啦的提出各種問題。
只見阿May秀眉不展,緩然的解釋道:「不,是我們兩個的感情愈走愈淡,我……我們一小時前才和平的協議分手。」
「怎會這樣?你們是我們這一票死黨公認的最佳情侶,怎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由於她與阿May是在美國念大學時同校,又是同鄉,情誼自然是不在話下,而柯雋達也同時是該校的助教,兩人的戀情頗被看好,她本以為最近應該會收到他們的結婚喜帖,想不到……
「子薔,你不了解這種痛苦。」阿May傷心的道。
她怎會不了解呢?她懂,而且她就曾被落跑新郎拋棄過,那種刻苦銘心、椎心之痛的感覺猶在,還讓她獨自飲泣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呢!
「阿May!」一想到至友的痛苦,子薔也忍不住陪她一起落淚。
「子薔!」阿May是猶如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根枯木,激動得上前擁抱她,好尋求精神上的慰藉。
兩個女人在門口緊緊摟抱了一會兒,毫不在意路過的住戶的側目。
等哭累了,阿May突如其來說道:「子薔,我好想大醉一場,然後把一切煩惱事都忘記!」
子薔附和,「好,阿May,我們現在就去Pub,今晚我的時間都給你!去那些臭男人會去的地方,然後狠狠的臭罵他們一頓!」
「對對……」子薔憤慨的語氣多少安撫了阿May憂鬱的心情,她迭聲說好。
於是,像是迫不及待似的,下一刻她們往東區的高級Pub出發。
???
「阿鈞,這邊。」梁祈眼尖的看見死黨走入真情PUB,立刻眉開眼笑的招手。
同座的還有齊紹民,他正沉默的啜飲威士忌,表情顯得落落寡歡。
邵鈞見好友們坐在角落,連忙大步上前落坐。
「要喝什麼?」梁祈首先發問。
「一杯螺絲起子。」邵鈞淡然的開口。
向來熱心的梁祈自動自發的招來服務生,將邵鈞點的飲料告訴他。
當邵鈞涼涼的坐在兩人中間時,特別注意到齊紹民的落寞。
「紹民,你怎麼了?」他自然而然的關心問道。
梁祈隨意的擺擺手,率性的代答:「別理他,他失戀了!」
「喔!」邵鈞應了一聲。
不是他們沒有朋友愛,齊紹民總是一副老實古意樣,空有良好的外表,但是不風趣,更別說有幽默感了!這樣的組合,常會讓女朋友覺得無趣極了。
也因此,失戀是司空見慣了,所以他們的任務只要陪他喝喝悶酒就算盡到朋友的義務了。
「這次準備在台灣待多久?」梁祈笑笑的問邵鈞。
邵鈞抬眉,道:「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他保守的估算。
「我記得你上回才僅僅有三天的停留期,為什麼這次你待得特別久?這回遇到大事啦?」梁祈以挖新聞的口吻感興趣的問。
梁祈這傢伙,又想耍什麼鬼主意整他了?邵鈞的眉頭蹙了起來,不經意的道:「抱歉讓你失望了,這回純粹是公事,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能引起你梁大少的注意。」
「別這樣嘛!我們是朋友,語氣和善一點,不明就裡的人聽到還以為你在酸我哩!」梁祈討喜似的咧嘴笑。
「我酸你?有嗎?紹民,你開口說說看。」邵鈞以挑撥的心情點名。
齊紹民抬起右手,用食指頂一下他的厚鏡框,有些哀怨的說:「要不是梁祈,我和Judy也不會分手了!」他的回答很明顯,就是梁祈是個「破壞大王」,總會想些壞點子作弄他們,唉,認識梁祈,算他三生不幸喔!
「喂,紹民,你講話憑點良心,你那個Judy根本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要不是我的用心良苦,你早就被那個魔女玩弄於股掌之間了,說來你要感謝我才是,竟還不知惜福的吐我槽!」梁祈立即擺出一張委屈的臉,喟然的道。
他所謂的用心良苦,就是用美男計來探探Judy對紹民的忠貞度,這個美男當然是他羅!結果,他只勾勾手指頭,Judy即刻變節,還妄想以自以為是的魅力,來離間他們的朋友之情。
齊紹民又用指頭頂一下鏡框,有一丁點埋怨的道:「我寧可不要你的好心好意。」
「阿鈞,你聽聽看,是好朋友還會眼睜睜看他被推入火坑嗎?這下子,我真是狗咬呂洞賓,多管閑事,以後你們有事少找我商量。」梁祈邊說邊有些動氣起來。
邵鈞打圓場,口氣無波瀾的說:「梁祈,他心情不好,你就當讓讓他。」
「好啦,今晚我們三個都不講女人的事,免得傷和氣。」梁祈出自己找台階下。
邵鈞聳聳肩,無異議同意;而齊紹民亦不發一言的達成協議。
這樣喝悶酒的三人不置一語的呆坐,氣氛可說是悶死人了,直到梁祈看到兩名女人娉婷的進入PUB,他的精神才又旺盛起來。
嗯,這兩個女人,一個清靈秀氣,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頗能令男人生起我見猶憐的保護欲;另一個俏皮活潑,好似隨時有十足的爆發力要宣洩,眉宇間活靈神現,讓他眼睛為之一亮。
梁祈不自覺的評估著,前者是紹民欣賞的類型,後者嘛……配邵鈞這個悶葫蘆剛好。奇怪的是,他愈看愈覺得這個俏麗女郎眼熟,不知道在哪裡有一面之緣?
他的金頭腦素有「記憶機」之稱,往往陌生人只要見過一次面,他就過目不忘,但他左思右想,一時就是搜尋不到她的秘密檔案,一分鐘后他恍然大叫:「啊,是她!」
「見鬼啦!」齊紹民對他的大呼小叫沒好氣的回應。
「我看到兩個女人進來。」梁祈像播報員般陳述這個事實,實際上他心裡是興奮莫名的,原因無他,他又可以導場好戲!
「喔,那又怎樣?」齊紹民不感興趣的應答。
梁祈翻翻白眼,沒好氣的道:「不怎麼樣!」真是的,失戀而已,卻連男性本色的特質都一併自動摒除,真是有夠沒種的!
罵歸罵,他媲美諸葛亮的腦袋正不停的運轉,想將剛剛靈光一現的鬼點子付諸實現。
對了,他何不直接過去搭訕?他要是再繼續跟一個失意人及一個不苟言笑的冰男在一起,不就無趣的度過一個美好的周末?
「我離座一下。」梁祈自動自發的道。
其他兩個人反應冷淡,甚至懶得抬頭,反正少了梁祈,他們樂得可以得到一段清閑的空檔時間。
梁祈一派優閑的往目標物前進。
???
「嗨,兩位小姐,介不介意我請兩位喝杯酒?」梁祈邊用從畜無害的笑容靠近,邊傾身探問。
又是一個臭男人!打一進入這裡,才僅僅十分鐘,就來了三個諸如此類的無聊男子,難道這間PUB專出曠男嗎?子薔臉色欠佳的想。
當她準備抬出一套應付的話時,阿May是卻先開口,「好,我要一杯血腥瑪麗。子薔,你呢?」
子薔不解。阿May為何會突然反常?可當她再仔細端詳一遍眼前的男子,噢,頃刻間她了解了,這個男人的書卷氣神似柯雋達,也難怪阿May會破例讓對方請客。
哎,女人真是重感情的感性動物!她在心裡默默哀嘆。
「子薔?」阿May再次呼喚分神的她。
「哦,一杯藍調萊姆酒。」她道。
真是好運道!梁祈先前有觀察到她們已經拒絕了兩個前來搭訕的傢伙,現在有好的開始,他乘勝追擊,順勢拉出椅子,自在大方的坐下去。
「我叫梁祈。」他先自我介紹。
「我是阿May,她是子薔。」阿May也依樣畫葫蘆的自我簡介。
「喔,幸會!你們是同事還是朋友?」梁祈發揮瞎扯的功力,自然的攀談下去。
「朋友。」又是阿May一對一的對話,「你為什麼問我們是同事或是朋友?」
「哦,我這麼問是因為我看兩位小姐氣質很像,不同一般同事間的情誼。」他一面解釋著,一面擠眉弄眼。用一種故弄玄虛的語氣說:「其實剛才我很猶豫要不要上前和你們說話,不過因為我和朋友打賭的緣故,只好硬著頭皮來打擾你們,請你們諒解。」他說得真心誠意,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似的。
「什麼打賭?」他成功的挑起子薔的好奇心,因此追問道。
梁祈偽裝成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在頓了一下后,緩緩的道:「我兩位同行的朋友賭你們是純粹來釣凱子,而我則和他們持相反的意見,認為你們只是來求得一個單純的品酒環境。」他故意添油加醋,胡說八道一番。
「什麼?誰這麼大膽竟敢亂說?」子薔早一步發難。
她一向笑顏待人,但前提是不惹火她,而此時此刻竟有陌生人單憑一眼就下定論,還好死不死教她知道了,哼,她不找對方理論一番才怪!
「是我那兩個朋友。」梁祈指指左後方的桌位,正好齊紹民抬頭直視,而邵鈞則是背對她們。
「阿May,你要不要過去出一口怨氣?」子薔率先衝動地道。
上鉤了!梁祈算準這個火爆女郎會有如此直腸子的反應!
「不,這位小姐,你如果這樣直接衝過去理論,正好落了個口實,讓他們以為你是借故吸引他們的注意,而我跟他們的打賭也會輸了。」梁祈用誘敵法勸說。
「不然你的建議是什麼?」子薔問。
「嗯……」梁祈沉吟一下,道:「不如我先介紹你們兩位和他們認識,然後你們再看情況反擊回去。」他出餿主意,還一臉狗頭軍師的架式。
「好。」子薔直爽的同意,並且用眼神徵詢阿May的意見,有道是「無巧不成書」,她們來PUB就是要找臭男人來謾罵一頓的,現下正巧有這個機會讓她們一吐怨氣,她們當然是二話不說欣然答應。
「那我帶你們過去。」梁祈以看好戲的心情道。
「嗯!」子薔和阿May起身,朝邵鈞與齊紹民所在的桌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