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牢里光線昏暗,完全分不清白晝黑夜,除卻秦沙時不時的咳喘,只有飢餓感伴隨著池夢蝶。
比起餓到疼痛的腸胃,乾渴更叫人無法忍受。他和秦沙都是在鐘鳴鼎食的富貴之家長大的人,就算嗓子渴得冒煙,也不願去喝兩人的泡澡水。
池夢蝶尚有幾分力氣支撐,秦沙的情況卻非常不妙,斷骨處傷口瘀腫得厲害,一直高燒不退,嘴唇也開裂了,滲著血絲。
池夢蝶心知再得不得食物和傷葯,秦沙熬不了多久,不禁著急起來。也不管水有多臟,掬起一捧送到秦沙嘴邊,硬灌秦沙喝下去。
秦沙已是半昏半醒,剛吞咽了兩口,陡然一陣反胃又嘔了出來,儘是血水。
池夢蝶無計可施,正在發愁,幾下沉悶的響聲突然響起。一線光芒隨著石壁上那道徐徐開啟的門戶漏進水牢,越來越亮。
他久處黑暗中,剎那間竟不適應亮光,雙眼眨了幾眨終於不再刺痛,看清門后是條狹窄通道。
那少年飛星手提燈籠佇立著,臉上仍抹著厚厚的粉,宛如戴了個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然而池夢蝶還是敏銳地嗅到了飛星周身散逸的殺氣。
一具精巧的黑漆弓弩,握在飛星另一隻手中,忽然舉起,對準了池夢蝶。
池夢蝶臉色驟變,難道那醜八怪改變了心意,想殺他和秦沙滅口?
「你幹什麼?」他一邊質問飛星,邊搜尋著藏身之處,但周圍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來遮擋。
「不用看了。」飛星輕易看穿了池夢蝶的用心,鄙夷地冷笑:「你們兩個敢碰水老闆,通通受死吧。」他望向秦沙的目光里更是滿含嫉妒和怨毒,「無聲是我的,碰他的人全都得死!」
秦沙縱是有些神志不清,都嗅到了這股撲鼻的濃重醋味,哭笑不得,無可奈何地朝池夢蝶瞄了眼,這小鬼真是他命中的災星……
池夢蝶雙眼卻全神貫注盯著飛星慢慢搭上弓弩機關的手指,提醒飛星道:「你家老闆還要衛應侯去見一個人。你殺了我們,可不好向你家老闆交差。」
飛星臉上的粉似乎有些掉落,笑得大聲:「老闆要留的人只有衛應侯,可不包括你。」猛地一按機關,一箭帶起凌厲勁風,直奔池夢蝶面門。
池夢蝶急忙擰身,弩箭擦著他耳朵飛過,叮地撞上身後石壁,迸出幾點火星。剛回過頭,又有三箭連環飛至。池夢蝶已經餓到頭昏眼花,反應大不如平日敏捷,才剛避過兩箭,第三箭已離他不足尺許。
秦沙猛然伸手,用盡全力將池夢蝶往水底一按,手臂上同時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那一箭正射中了他胳膊。
「姓秦的,你……」池夢蝶猝不及防吃了幾口水,直起身子正待破口大罵,見秦沙臂上中了箭鮮血淋漓,他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話。
秦沙費力把池夢蝶拖到自己身後,對同樣張口結舌的飛星道:「你想他死,除非先殺了我。」
飛星只愣了一下便清醒過來,反而捏緊了弓弩,叱道:「閃開,不然我連你一塊殺!」見秦沙仍不走開,飛星漆黑的眼睛被燈籠火光染上抹泛紅的血色。「秦侯爺,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動手殺你?」
秦沙邊咳邊勉強擠出微笑,慢吞吞道:「殺了我,你就不怕你家水老闆動怒?」
飛星沒有再接話,冷冷一笑,手指扣上機括。
「住手!」隨著聲低喝,一點微弱的銀光從飛星背後倏地飛出,擊中他執著弓弩的手腕。
飛星整條胳膊都麻了,弓弩啪地掉落腳邊。他不用回頭,就聽出了那熟悉的聲音來自何人,全身僵直竟不敢回頭,駭然顫聲道:「水老闆,你怎麼來了?」
一條高挑身影出現在飛星身後,慢慢收起纏在飛星手臂上的長綢緞,銀鈴拖過地面發出幾下清脆響聲。水無聲垂眸望著地上的弓弩悠然道:「我要是不來,還不知道你連我的話也敢陽奉陰違了。我叫你請秦侯爺他們出水牢,可沒讓你動手殺人。」
他話音里根本聽不出怒氣,飛星全身卻開始瑟瑟發抖,咬著發白的嘴唇,低聲道:「我不想任何人碰你……」
水無聲醜臉微一抽搐,隨即冷聲道:「我說過,留著秦侯爺還有用處……」
話沒說完,便被飛星搶著截斷:「飛星知道,我只想殺了那個渾小子。他又不是什麼朝中要人,留著他也沒用。」
水無聲輕揚眉,顯然是在度量飛星所言。
一個小倌居然敢罵他渾小子?池夢蝶大怒,撥開還擋在他身前的秦沙,剛張口要罵,被秦沙用力捂住了嘴。
秦沙另一隻手牢牢抱住還在掙扎的池夢蝶,對水無聲道:「水老闆,他是秦某的情人,要有什麼閃失,秦某也絕不獨活,在下如今雖無還手之力,想要自盡總有辦法。」
「秦侯爺是在威脅我?」水無聲臉色發陰,雙眉挑得更高。
秦沙報以微笑:「好說。」
「唔唔……」一連串不明的聲音斷續漏出秦沙指縫,池夢蝶面紅耳赤。誰是這王八蛋的情人了?怒而用勁一掙,恰好打在秦沙傷處。
男人痛哼一聲,終於鬆開了鉗制。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池夢蝶忿忿轉頭,正見秦沙晃了兩晃,仰面摔倒水裡。
他顧不上責罵,忙將秦沙從水中抱起,一探秦沙鼻端還有氣息,不禁鬆了口氣,忽聞身後幾聲鈴響,涼風拂體,緊跟著背部要穴一麻,頓失知覺。
***
池夢蝶昏沉之際,迷迷糊糊地看見秦沙噙著邪笑向他走近,伸手捏住他下巴,得意地道:「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乖乖聽話吧。」
「你做夢!看我不閹了你!」他氣得七竅生煙,想按倒這王八蛋狠揍一頓,手腳卻像被什麼東西綁住了,軟綿綿地使不出力氣。
眼看秦沙的臉越放越大,唇上也傳來又熱又濕的感覺,池夢蝶大叫,手終於得了自由,全力揮出……
哐啷,瓷碗掉地碎裂的聲音清晰而真實。
池夢蝶霍地睜眼,對上頂頭一張煞白的粉臉。再往上,是桃紅的帳子頂。瞧房內的擺設,他仍身在天水一色。
他身上,已經穿上了衣裳。一隻湯匙兀自懸在他臉龐上方,嘴邊還沾了些熱粥和米粒。
「……」池夢蝶與他無言對視片刻后,飛星從床沿站起身,彎腰收拾起地上的碎碗粥水,面無表情地往房外走。
「等……等。」池夢蝶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沙啞得幾乎不像自己的聲音。想試著活動,四肢卻動彈不得,一運氣,好幾處要穴均受制。
窗紙上泛著几絲曙光,池夢蝶不知道離昏厥時又過了多久,只知自己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但用腳趾想,也明白飛星絕不會好心到再給他重新端碗粥來,他對無福消受的那碗薄粥悄悄咽著口水,追問道:「衛應侯呢?他人在哪裡?」
飛星一隻腳已跨出門欄,扭頭,狠瞪了池夢蝶一眼,卻不答話,轉身出房將房門上了鎖。
池夢蝶氣得牙痒痒地收回視線,導氣想沖開穴位,連試了數次都不成功,只得放棄。
靠他一己之力逃脫的機會看來十分渺茫,只能見機行事了。他安慰著自己,閉目,硬逼自己拋開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借睡眠忘卻飢餓。
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身體被人重重踢了兩腳,池夢蝶才驚醒,下意識怒叱:「幹什麼?呃……」
床前站著個身穿粗布衣裳的少年,目光冷冰冰的,正是飛星。他洗乾淨了滿臉的脂粉,面容清秀中不失英氣,池夢蝶一下子竟沒能認出來。
飛星無視池夢蝶的怒氣,一把將人拖下床,出了房便下樓梯。
池夢蝶全身被層層台階蹭得生疼,又氣又怒,罵個不停。飛星卻充耳不聞,一直拖著池夢蝶來到院中。
日影微斜,已是午後。
一輛烏篷馬車停在門口,那晚被池夢蝶推開的瘦小少年白夜牽著韁繩站在旁邊。他也換了件打著補丁的布衣,見飛星走近,忙拉起車廂前低垂的棉布帘子。
池夢蝶被飛星丟進了車廂,看到預料之中的人,秦沙。
男人躺在一條薄棉毯上,面色比水牢中正常許多,顯然高燒已退,居然還對跌倒在他身畔的池夢蝶扯出個虛弱的笑容:「你來了。」
「我可不是讓你們兩個來聊天的。」飛星人隨聲至,也鑽進了車廂。沒給池夢蝶開口的機會就點了他的啞穴,反手將秦沙的啞穴也封了,才打開放在車廂角落裡一個包裹,往手心裡倒了些粉末,就在池秦兩人臉上亂抹一通。
池夢蝶嗅著那粉末氣味甚是甜膩,多半是天上一色的小倌們用來裝扮的香粉,不由得胃裡直冒酸水,脖子后也起了層雞皮疙瘩。
好不容易等飛星的手移開,他一看邊上秦沙的臉白一塊紅一塊,哪還認得出來本來面目。料想自己臉上也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飛星對池秦兩人仔細審視過後,才滿意地鑽出車廂。
一聲鞭響,馬匹噓溜溜嘶鳴,拖著車廂出了天水一色。
***
池夢蝶和秦沙並排躺在顛簸搖晃的車廂內,不知馬車究竟將馳向何方。兩人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盯著晃動不已的布簾各自想著心事。
馬車行進個把時辰后,慢慢緩下了節奏。池夢蝶聽到有腳步聲靠近馬車,原來馬車已到達城門口,守城的官兵上前來盤查。
池夢蝶先喜后憂,衛應侯失蹤何等大事,應該早在永稷城內引起轟動,這些守城門的官兵也理當領了官府旨意要征查衛應侯下落,就不知道這幾個官兵能不能認出秦沙。
一瞥秦沙,他的雙眼歡喜中又流露出幾分緊張,顯是和他想到了一起。
他豎起耳朵,聽見飛星跳下馬車,賠著笑低聲下氣地道:「官爺,車裡的,是小人的兩個表親,得了重病,城裡的大夫說是沒救了。小人和弟弟急著送他們回老家跟爹娘見上最後一面,請官爺行個方便。」
「得了什麼病?」一人邊問,邊伸手來撩布簾。
飛星大叫:「官爺小心,是麻瘋啊!」
那人已經碰到了布簾,聞言臉色大變,連叫晦氣,忙不迭放開帘子,跟另兩個官兵急往後退,還一個勁催促飛星道:「快走快走。」
飛星弓著腰連聲應是,上了車力甩鞭子,駕車飛快衝出城門。
池夢蝶和秦沙心頭才燃起的一點希望瞬間便被撲滅。耳邊車輪飛轉,離永稷城也越來越遙遠。
***
又行進了良久,馬匹一聲鳴嘯,止步打著響鼻。
棉布帘子掀開的瞬間,池夢蝶看到夜色已然降臨。大地一片灰濛濛的,馬車置身於大片僻靜樹林中。飛星正在溪流邊忙著升起火堆。
白夜拿了兩個饅頭、一碗清水鑽進車廂。面對無法動彈的兩人,他似是仍心存畏懼,打量著兩人身形認出秦沙后,戰戰兢兢將一個饅頭送到秦沙嘴邊,顫聲道:「侯爺請慢用。」
池夢蝶以為秦沙再餓也未必肯吃這種粗食,誰知男人就著白夜的手,幾口就消滅了饅頭,還一口氣喝了半碗水才搖搖頭,示意已飽了。
另一個饅頭遞到池夢蝶面前。他早已餓到眼冒金星,也不管饅頭是冷的,兩口便吞落肚中,但對那剩下的半碗清水卻閉緊了嘴。那水裡有秦沙的口水倒是其次,他現在只想解決內急。
他儘力朝白夜使眼色,白夜不明就裡,疑惑地看了池夢蝶一陣子,下車對飛星道:「秦侯爺的朋友眼睛似乎有點不好使。飛星哥,你快去看看。」
池夢蝶氣結。
「他眼睛不好使?我看他是想多事!」飛星陰著臉進了車廂,拍開池夢蝶的啞穴。
「我要小解。」處理生理需要的念頭壓倒面子,池夢蝶大聲道,只當看不見秦沙臉上強忍的笑意。
飛星哼了聲,倒是很爽快地替池夢蝶解開了另外幾處被封的要穴,順手也給秦沙解了穴,冷冷道:「別走遠。」
池夢蝶沒料到事情居然這麼容易,心頭竊喜,活動了一下酸麻的筋骨,扶著秦沙下了馬車,慢慢走進一處半人高的草叢中。眼看離飛星已有數十步距離,他猛地拎起秦沙腰帶,提氣發足狂奔。
白夜驚叫:「飛星哥,他們逃走了!」
飛星坐在火堆旁,慢條斯理吃著乾糧,唇噙冷笑,竟不起身去追。
池夢蝶跑出沒多遠,忽覺四肢乏力,一個踉蹌連同秦沙一起摔倒在草叢裡,全身內力又跟在天水一色時那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終於醒悟過來,白夜餵給兩人的饅頭裡肯定做了手腳。
「我剛想提醒你的。」秦沙慢吞吞地苦笑。
誰信!就憑秦沙臉上藏不住的偷笑,池夢蝶敢肯定這王八蛋是存心等著看他出糗。他輕輕磨了一下牙,抓著秦沙勉力坐起身。
白夜拿了條繩索奔近,問飛星道:「飛星哥,要不要把他們捆起來?」
「不用。」飛星這才抬眼,望向池秦兩人的冷漠目光里絲毫不掩飾殺機。「要不是水老闆吩咐過,務必將秦侯爺送交那人手上,我根本不會容你們活到現在。你們兩個再敢逃跑……」他沒再往下說,只是從火堆中抽出根燒得正旺的枝條,呼地吹熄了火焰,再一折,枝條頓時斷成了兩截。
他將斷裂的枝條往池秦兩人的腳邊一扔,「想跟這一樣,我可以成全你們。」
池夢蝶的臉都快被這比他還囂張的飛星氣歪了,若非注意到秦沙一直在跟他打眼色,他早就衝上去賞飛星一頓拳腳。拚命忍住怒火,在草叢裡小解完,扶著秦沙回到馬車上。
***
荒野已被夜幕籠罩,幾點寒星高懸天穹,遙遠黯淡。車廂內更為黑暗,只有篝火映在布簾上,投落片顫動的影子。
池夢蝶背倚著車廂板壁,邊用袖子擦拭臉上那些香粉邊盤算著脫身計策,許久都想不出個好辦法,他乾脆發起呆來。枯坐半天,終於把視線轉向秦沙。
自從回到馬車后,男人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他。
「看什麼?」
面對池夢蝶不客氣的質問,秦沙卻笑了,低咳一聲后才道:「你剛才為什麼要帶我一起逃跑?我還以為你巴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才解恨,呵!」
「你少得意!」池夢蝶瞪他一眼轉而望向秦沙右臂,板著臉道:「你在水牢里替我擋了一箭,我從來不喜歡欠人情債,一定會救你一回。等還了你的人情,你我還是敵人,我照樣找你算賬。」
「原來……如此……」秦沙長長哦了聲,心頭居然泛起幾分失落。
唉,早就該知道這小鬼對他恨得牙痒痒的,他卻還期待著在水牢共患難后,池夢蝶會不會對他生出一丁點的好感。可看現在的情形,想讓池夢蝶喜歡上他,根本連八字還沒一撇呢。
先動心的滋味,果然不太好受。不過,慢慢征服這匹暴烈野馬的過程,也必定刺激而又充滿了成就感。
秦沙有預感,他今後的日子絕不會枯燥乏味。「呵呵……」
池夢蝶像看白痴般看著一邊皺眉一邊獨自發笑的秦沙,最終受不了地打斷秦沙笑聲,「喂,你那時又為什麼要救我?我要是死在箭下,你不就可以少個仇家了?」
這疑問,已經在他腦海里盤旋了好長時間。左思右想,秦沙也不像個吃齋念佛的,不趁著飛星動手的時候在他背後暗算偷襲已不錯了,對敵人還肯出手相救,太不合情理。
「這個嘛……」秦沙笑了笑,直等池夢蝶瞪起雙眼才續道:「既然你已經是我的人,如果在我面前被人傷了,我衛應侯豈不是丟盡顏面?」他瞅著池夢蝶漲紅的臉,嘴角微微揚起個促狹的弧度,「其實呢,你要是真的不想欠我人情,這個容易,過來吻我一下就當你還清了。反正落水的那天,你也不是沒主動親過我……」
「親你個鬼!」池夢蝶吼出的怒氣險些震散了車架,撲倒秦沙,揮拳就揍。
「飛、飛星哥……」白夜蹲在火堆旁,聽著車廂內驚人的咆哮和拳腳風聲,囁嚅道:「他們好像在打架,要不要我去勸開他們?」收到飛星不悅的眼神,他立刻噤若寒蟬。
這孩子,就是心地太善良了。飛星緩下表情,揉著白夜頭頂道:「他們兩個都吃了化功散,手腳沒力,再打也傷不到對方。再說……」他故意提高聲音,冷笑道:「真要打死了更好,還省得我動手。」
這句果然奏效,車廂內打鬥聲立刻停止。
池夢蝶騎在秦沙身上,拳頭已經快砸上秦沙胸口傷處,聽到飛星的話,硬生生在半空停住。想了想,拳頭轉了方向打中男人左眼,添上一圈跟右眼同樣的淤青后,悻悻然放開了秦沙。
他心裡萬分想將這戲弄嘲笑他的可惡傢伙揍個夠,但不是現在。好歹眼下他和姓秦的同在一條賊船上。
忍!繼續忍!等脫困后,他一定要讓秦沙後悔為什麼遇到他。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