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期五，五點一到，凌楚瑤電腦一關，包包一抓，一刻都沒多耽擱，就準備要下班了。
「楚瑤，你今天怎麼這麼準時下班？」江玟琦挺納悶的，自從公司開業至今，凌楚瑤很少這麼準時下班呢。
「我有點事必須先走一步。」凌楚瑤邊說邊往大門走去。
「你開車小心一點，別又跟人家相撞了。」劉毅農笑著提醒她。
「烏鴉嘴。」凌楚瑤罵了一句，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楚瑤到底有什麼事，需要這麼趕？」江玟琦嘀咕了一句。
劉毅農若有所思地說：「楚瑤在談戀愛了。」
江玟琦瞪大眼睛。「怎麼可能？！你說楚瑤她……在談戀愛？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劉毅農很肯定。
「你怎會知道？」
「天機不可泄露。」
「哼！又在裝神秘了。」
「等時機成熟，楚瑤自然會向你們宣布。」
「對象是誰？」江玟琦還是忍不住要問。「你偷偷跟我說，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好不好？」
「你自己去問楚瑤吧。」他不說就是不說。
「你呀，就愛吊人家胃口，幼稚又無聊。」
「不知道誰幼稚又無聊喔。」
「不說，拉倒！」江玟琦邊說邊整理桌面，準備回家度周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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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地趕回家，凌楚瑤先洗個澡，換好衣服，就開始坐在鏡子前擦保養品；擦完保養品，再仔細地打粉底、上眼影、抹腮紅、塗口紅、刷睫毛膏……搞了半個小時，終於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
她今天穿的是一套白底紅花的雪紡紗洋裝，外面再罩一件深藍色牛仔外套，這樣的打扮就如同她的外表，柔弱中又帶著一種個性美。
「楚瑤，你打扮得這麼漂亮要去哪裡？」凌母問。
「要跟一個朋友去吃飯。」
「什麼朋友？」
「反正就一個朋友，說了你也不認識。」
「要早點回來呀。」
「對了，」凌楚瑤這才想到，「我朋友說晚一點還要去PUB聽樂團演唱，可能要一、二點才回來。」
「這麼晚？」凌母不禁皺起眉。
「對呀，樂團十一點才開始演唱嘛。」
凌母搖搖頭。「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在想什麼，要聽歌在家裡不能聽嗎？就一定要去什麼『怕普』，聽起來就是龍蛇雜處的鬼地方。」
「媽，請你放一百二十個心，那地方跟你想的『怕普』不一樣，就只是單純的聽樂團演唱，不會有人吃搖頭丸，也不會有人喝醉酒打架鬧事。」凌楚瑤柔聲安撫。
「你自己小心一點。」凌母知道女兒有自己的分寸，絕不會亂來的。
「知道啦。」出門前，凌楚瑤不忘給媽媽一個熱情的擁抱，再加一個甜蜜的吻。「我走了，你要早點睡，千萬別再等我了。」
「這孩子！」真拿她沒辦法。
凌楚瑤走到玄關，從鞋櫃里拿出一雙白色的馬靴穿上，然後打開大門，開開心心地走出去。
凌母不怎麼放心地走到窗邊，看見外頭的馬路上停了一輛黑色的房車，一個高大的男人開了車門走出來，女兒剛好走出去，那男人就走過來跟她說了幾句話，兩人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黑暗中，凌母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光是那挺拔的身影就讓她很滿意，她認為男人就是要長得高壯才有安全感。
接著，那男人就幫女兒開門，女兒坐上車，他隨後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邊，上了車，不到幾秒鐘，車子就開出巷子。
「這孩子，交了男朋友竟然不敢告訴我。」凌母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這下，她總算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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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家位於一棟商業大樓頂樓的旋轉餐廳，餐廳以每小時旋轉一圈的速度緩緩地轉著。
梁子蔚和凌楚瑤就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從那一整面落地的玻璃窗望出去，整個城市璀璨的夜景盡收眼底。
他們兩人就這樣一邊吃飯，一邊閑聊，每隔一段時間抬起頭往窗外望去，又是另一種不同的風景。
「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居住的這個城市原來這麼美！」凌楚瑤忍不住讚歎。
她早聽人家說過有這麼一家餐廳，但一直沒機會來，沒想到最後是梁子蔚幫她圓了這個夢。
「我也是第一次來。」梁子蔚說。
每次經過這棟大樓，他總是在想：如果將來有一天，他遇見了讓他心動的那個女孩，他就帶她來這裡吃飯。
而眼前這個女孩，是第一個讓他升起這個念頭的人。那天在九號碼頭跟她一起吃飯時，他就在想，有一天，他要帶這個女孩到旋轉餐廳吃飯。
「我以為你已經來過很多次了呢。」凌楚瑤說。
「來這種地方吃飯，除了氣氛之外，還要看心情。」他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
「意思就是說你今天心情不錯嘍！」
他笑了笑。「我今天確實很開心、很快樂。」
凌楚瑤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倒是有些羨慕地說：「成交那麼大一個案子，要我早樂瘋了。」
她聽劉毅農說捷聯鞋業那個案子的成交價高達三、四百萬，要是有一天她也能賣出這種好價格，就算要她把整間旋轉餐廳包下來請客，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呵呵呵……」梁子蔚被她的天真模樣逗得忍不住發笑。
「下次我成交大案子，再讓我回請你。」她可不想白吃白喝。
「好啊！」他當然希望這樣一來一往，最好永無止境。
就在這時，凌楚瑤突然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小葉嗎？
小葉發現她正在看她，就小跑步過來，驚喜地說：「楚瑤，真的是你！我剛剛還在想，到底有沒有看錯呀。」
「你怎會來這裡？」凌楚瑤也很驚訝，居然會在這裡遇到小葉。
「跟一個朋友約在這裡見面呀。」小葉一邊說，一邊望向坐在凌楚瑤對面的帥哥。
咦！這男人好眼熟啊。
小葉對帥哥一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她一眼就看出這位就是那晚在PUB向凌楚瑤搭訕的男人。
楚瑤怎會跟他一起？
「這位先生是？」小葉向凌楚瑤使了一個不解的眼色。
凌楚瑤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立場有些尷尬，想起自己曾經在小葉面前將梁子蔚罵到一無是處，這下，她該如何向小葉介紹他呢？
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小葉已經等不及的大大方方伸出手，向他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小葉。」
知道是凌楚瑤的朋友，梁子蔚當然不敢怠慢，立刻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笑著說：「你好，我叫梁子蔚。」
天呀！毀了！再也沒臉見人了！凌楚瑤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果然，小葉當場就大叫：「哇！原來你就是龍呈那個……」她故意裝作沒看見凌楚瑤對她猛使眼色，繼續說：「卑鄙、無恥、只會用不入流的手段欺負小公司的……梁子蔚？」
噢！凌楚瑤好想一頭撞死！
這小葉一定要這樣口無遮攔嗎？
沒想到梁子蔚倒是坦然地說：「沒錯，就是在下鄙人我。」
「我見過你一次，就在月光森林。」
梁子蔚想起來了，月光森林就是他巧遇凌楚瑤的那家PUB。「原來那天你也在場。」
「沒錯，我跟楚瑤是好同學，也是好姐妹。」
「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
「希望下次有機會大家一起出來吃個飯。」梁子蔚彬彬有禮地邀請。
「好啊！」小葉好像突然看見了什麼，接著，她就神采飛揚地說：「我朋友已經到了，就不打擾你們用餐了。」
那個攪亂一池春水的女人就這樣一走了之，留下凌楚瑤一個人尷尬地面對梁子蔚。
「梁……先生，那個……你知道的……」凌楚瑤試圖要解釋。
「你不必說，我都明白。」他笑得很燦爛。
「你真的都明白？」她真擔心他會記恨在心裡。
都是那個臭小葉，故意要讓她無地自容。
「我怎會不明白？」他笑了笑，神色自若地說：「剛認識你時，你什麼難聽話沒罵過？」
凌楚瑤想了想，自己都覺得好笑。
「我真的很沒氣質哦？」
「還好啦。」他還挺客氣的。
「說不定你在私底下把我罵得更難聽呢。」凌楚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從沒罵過你。」
「真的？」她喜上眉梢。
「你這麼可愛，我怎麼捨得罵你。」
「油嘴滑舌！」
「我還會說甜言蜜語。」他的嘴角揚起一抹迷人的笑容。
「去說給你的心上人聽吧。」
梁子蔚笑了笑，沒再接下去。
尷尬的氣氛就這樣一掃而空，因為他的風度翩翩，凌楚瑤發現自己的心好像一寸一寸在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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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餐，梁子蔚依照約定帶凌楚瑤到PUB聽樂團演唱。
十點多進場，歌手還沒來，舞台後方的大螢幕正播放著某位歌手演唱的影片，大多數的觀眾都在閑聊。
他們面對面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各點了一杯調酒和一些點心，梁子蔚便向她大略介紹今晚的這支樂團──
「他們雖然是一群還在念書的學生，但是，那主唱的颱風和歌喉卻一點都不輸給當紅的歌手。我相信，只要他們朝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將來一定會有機會出唱片。」梁子蔚神采奕奕地說著。
凌楚瑤看他說話的語氣和眼神，彷彿對樂團有著某種憧憬，她不禁要問：「我想，你應該也是一個很愛唱歌的人吧？」
被她這麼一問，梁子蔚愣了一下，隨即淡淡地說：「年輕的時候，我曾經組過樂團，也曾在PUB駐唱過，但是，畢業之後，樂團就解散了，大家各奔前程，那段時光，就變成了一段美好的回憶。」
「怎麼不繼續唱呢？依你的條件，應該很有走紅的機會啊。」凌楚瑤覺得有些可惜，卻又有更多的慶幸。還好他沒繼續唱，要不，她或許永遠都不會跟他有任何交集。
「唱歌只是我的興趣，我倒是沒想過要當歌星什麼的，畢竟，我對那種五光十色的生活並不是很感興趣。」
「真希望有機會聽你唱歌呢。」他的歌聲一定很好聽吧？
就在這時，現場氣氛開始騷動了起來，凌楚瑤這才注意到，那支樂團已經來到現場，他們正在舞台上做準備。
沒多久，台上的歌手說了一段簡短的開場白之後，樂團就開始表演，台下的觀眾全都安靜了下來，專註地傾聽；那一首接一首的西洋歌曲，略微低沉沙啞的嗓音，唱進每個觀眾的心，也滿足了每顆期待的心。
當然，樂團也接受現場點歌，所以，陸陸續續有人把點歌單送了上去，歌手也會替點歌的人傳達訊息，譬如這首歌是某某人點給某某人聽的等等。
凌楚瑤見梁子蔚也拿了一張點歌單，在上頭寫了一些字，然後就直接交給服務生。她有些好奇他到底點了什麼歌，可他既然不打算讓她知道，她就識趣地不問，反正謎底很快就會揭曉。
終於，台上的歌手唱完一首歌，拿起另一張點歌單，看了看上頭的內容，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詫異，之後，他便走到後頭跟其他夥伴討論什麼似的，片刻后，像是得到了某種共識，歌手走到前方，向底下的觀眾宣布：
「有一位梁子蔚先生說，他希望能親自上台獻唱一首WhatAWonderfulWorld給凌楚瑤小姐聽，完成她小小的心愿。所以，我們現在就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梁子蔚先生上台！」
凌楚瑤怎麼都沒料想到他竟會如此瘋狂！
居然要親自上台為她獻唱一首歌？！
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梁子蔚從容地走上台，接過歌手手中的麥克風，並且向一旁的伴奏打個手勢，然後，用他那低沉富磁性的嗓音開始唱著：
Whatawonderfulworldthiscouldbe
Whatawonderfulwonderfulwonderfulwonderfulworld
這是一首沒有前奏的歌，伴奏隨著梁子蔚的歌聲緩緩響起，雙方搭配得天衣無縫，彷彿已經事先演練過般。
Don'tknowmuchabouthistory
Don'tknowmuchaboutbiology
Don'tknowmuchaboutthesciencebook
Don'tknowmuchabouttheFrenchItook
凌楚瑤一雙眼直盯著舞台上的梁子蔚，一顆心怦怦怦地跳得好厲害。她從沒有過這樣的經驗、這樣的感覺，她不知該如何去面對，面對自己內在的那個聲音。
她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就已經被他悄悄地佔據了。
她很清楚，過了今夜之後，他們兩人的關係再也沒辦法回到從前，她的人生也將因此而改變。
怎麼辦？
她好惶恐、好害怕，但是，又好期待……
而舞台上的梁子蔚，從頭到尾只看著凌楚瑤一個人，他這首歌是為她而唱的，他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意──
ButIdoknowthatIloveyou
AndIknowthatifyoulovemetoo
Whatawonderfulworldthiscouldbe
兩人就這樣遙遙相望，好像其他觀眾全都是多餘，這個偌大的空間內，只剩他們兩人……
梁子蔚英挺俊逸的外表和動人的歌聲瞬間擄獲觀眾的心，而舞台上的正牌歌手此時已淪為他的配音，所有的觀眾都聽得如痴如醉，不禁要羨慕起那個讓他上台獻唱的女人。
許多人都在想，是什麼樣的女人值得這樣的男人為她獻唱？什麼樣的女人值得這男人當眾對她表白？
可不論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大家都深信，她一定是個最幸福的女人。
一曲終了，梁子蔚在觀眾如雷的掌聲中瀟洒地走下台，直到他走到凌楚瑤面前，她的心情都還沒辦法平靜下來，因為實在太震撼、太感動了。
不知不覺當中，她掉下了眼淚……
梁子蔚抽出一張面紙，按住她的眼角，她順手接了過去，擦了擦眼淚，隨即露出一抹笑容。
「喜歡我為你唱的這首歌嗎？」他問。
她點點頭，一時之間，竟無法言語。
梁子蔚沒再多說什麼，坐下來靜靜地聆聽，直到樂團演唱結束。
當他們離開PUB時，已是半夜一點多了，街道上冷冷清清，夜風徐徐，梁子蔚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她也沒有抗拒，柔順地任他牽著。
這個夜晚，對凌楚瑤來說美得太不真實，倒像是作了一場夢般，真怕一覺醒來，這個美夢就跟著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