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朋友有難
「可是,有些技術人員怎麼辦?比如現在天都那邊的工程師劉東界,由於當時和公司簽定了保底條款的工作合同,任何一方違約都將賠償巨款。他一個專家級的人物。不管做事,還是做人,他都能贏得所有人的尊敬。他是一個很講義氣的長者、朋友,在目前公司的形勢下,他仍然很敬業。」我看著夏思雲,皺著眉頭。
「能不能特事特辦?幾個對公司做出過重大貢獻的不降薪?」南民敏道。
「這恐怕有些難,既然是全公司範圍內的降薪,不能有特例,這樣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夏思雲道。他畢竟是負責行政的副總,考慮得比較全面。
「我和大多數人一樣,事先沒有意識到經濟形勢的嚴峻程度,低估了經濟危機的威力。現在搞成這個樣子,對不起大家了。」我跟大家道著歉。
看大家不出聲,我接著補充了一句,「我們之所以要這樣做,就是為了避免一味只考慮人力成本壓縮開支,盲目裁人的做法,因為那樣實在太瘋狂太愚蠢了,根本不考慮給公司正常生產帶來的損失和被動,要是陷入那個怪圈就是在自掘墳墓。我不知道該怎樣給大家解釋,我想,這個時候,再說寫激勵之類的話已毫無意義。我們更多的是需要信心和勇氣。困難隨時會有的,但只要我們不喪失信心,勇於面對,也許,就能克服這場金融危機。」
南民敏長嘆一口氣,說,「就這樣吧,其實災難並不可怕,怕的是我們每個人都迷失自我、人云亦云,未戰先怯,其實,冬天已經來到,春天還會遠嗎?」
高管降了薪,壓縮了必要的開支。可這都不能解決根本問題,關鍵還是要有銷售,現在我在調配資金上已經頭大了,只要是有一點現金進賬,除了留下一點必要的開支。馬上都支付贏家中心這邊的工程款,或者材料款。剩下的,毫不遲疑地打到天都那邊。
現在我現自己完全低估了經濟形勢,原來以為那些老供應商會跟我一起度過這個難關,可是,我現,他們也都是陷入了各自的危機。一個平素跟我很好的鋼材上尹之光跟我說,「真正難過的日子來了,你要是不給我付一些,我只好退出了。」但是,我不能不付,因為,他的價格是有優勢的,況且,質量也是有保證的。
我想用天都市的那塊地融點資,可是,銀行拒絕貸款。
這些天,我經常主動去張小瑩的辦公室,明知道有錢收的希望不大,可是,自己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腳。
這天,我走進她的辦公室,看見她整個兩個哭得跟淚人似的小姑娘談話。見我進來,她說,「就這樣吧,你們回去每人寫個檢討,然後交給我,寫得不深刻的別怪我不客氣。」
兩個小姑娘向我點點頭,低頭走掉了。
我問,「怎麼回事?」
張小瑩說,「咳,搶單唄。這段時間客戶少得可憐,可沒客戶就沒提成,對拿慣了高工資的置業顧問來說,那點基本工資根本不夠玩兒,所以爭搶客戶的事情時有生。」
我說,「這可不行,你可要控制住,不然會有麻煩的。」
張小瑩道,「很難,這些女孩子都是人心思變。」
我問,「最近有沒有點希望?我現在緊張得要命。這個時間點上,關鍵是如何保住企業,讓它支撐下來,試想想:皮之不存,毛將附焉。」
張小瑩看看我,聲音有些嘶啞,「我明白。」
我沒再說什麼,因為我知道她給自己的壓力也很大,我怕再說什麼,她會垮掉。
其實,我也一樣。有時候,一大早睜開眼睛,感覺自己墜入深淵一樣痛苦,一種空虛和恐懼感從心裡生出來,已經這樣很多次了。
最終選擇了給好朋友范億打電話傾訴,可撥通電話后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沉默,掛斷。再撥,再掛,直到范億不耐煩的喊到「有病呀」,這時才死心的不再打下去,好象完成了一個心愿似的。
好多天,我甚至想到了死。生,是這樣脆薄的一張紙,放在眼前就輕輕的撕裂。但卻因為還有痛,所以我無法死亡;不知上世的魔王作錯了什麼,上帝要如此懲罰我。好在駱霞看出來了,她帶我去看了醫生,醫生說這是巨大的壓力引起的輕度抑鬱。
抑鬱?我想起了那個崔永元,他不也是抑鬱了嗎?他也會想到自殺?
從醫院回來的那個晚上,駱霞用全部的熱情來燃燒我,可是,我只能被動的應付。半夜,她沉沉地睡去,我起床走到陽台上,看著天上的星遙遠而渺茫,聽著風吹落葉的瑟瑟荒涼,眸上蒙了一層迷惘。不,是霧,是夢。一盞昏燈掛在樹旁,猶如孤獨的我在惆悵,冷淡的心陷進泥塘,我還在黎明前徘徊。用手拂去那片迷夢,猛搖一搖頭,搖去夢一場,卻不想,卻把心溶進了那片黑暗與迷茫。
這天早上,一大早李自為忽然走進我的辦公室。看到他我幾乎不相信那就是他,眼窩深陷,沒有刮鬍子的臉上青青的,人似乎瘦了很多。
我問他,「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他結果張雨送過來的茶喝了一口,說,「我昨晚一晚沒睡。」
我問,「項目搞的怎麼樣?」
他垂頭喪氣地說,「搞不下去了,沒錢。」
我其實已經聽范億說了一些,只是我沒在意,我覺得李自為受受這個打擊也好,經歷了這次失敗,他人也應該學會腳踏實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