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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鈞不理她,悶悶地將宋引拎回家,交給她祖父母,就告辭離開。一路都不痛快,而且不知為何,心裡特別不痛快。忽然很不想回去喧鬧的酒吧,可是車到半路,他又吩咐計程車轉向,他回到酒吧,與朋友們打個招呼,毫不猶豫走向錢宏英。
「我不過是把朋友迷途的女兒押回家,你有必要反應迅興高采烈地向宏明抹黑我嗎。」柳鈞附身,對著錢宏英的耳朵不客氣地講。
錢宏英吃驚地讓開身,側臉看清是柳鈞,才淡淡地道:「哦,對不起,我理解錯。我原以為即使是男人,也有必要留意自己的清譽,本來想讓宏明及時阻止你。」
這下換成柳鈞吃驚。他看住錢宏英好一會兒,悶悶地說句「對不起,打攪」,抽身回座。他一時想不通,腦袋裡錢家姐弟的角色變混亂了。大家還笑他老情人重逢,分外眼紅,他心說輩份大錯特錯。席間他終於想起楊巡離婚的事兒,問申華東楊巡迴來沒有。結果申華東還沒說,大家七嘴八舌議論開了,幾乎每個人嘴裡都有一個版本。申華東也不甚瞭然,只知道楊巡空著手回來了,離婚沒辦成,但任遐邇暑假也沒帶著孩子回國。另有一人的消息來自任遐邇的同學,據說任遐邇在美國很辛苦很強悍地帶著孩子攻讀財會碩士,一邊還在考美國的cpa,打算留美國不回來的樣子。申華東當然與父親議論過楊家的事,但是他不便將猜測說出來,人多嘴雜的場合,他只說事實。
等走出酒吧,回到家裡,柳鈞接到申華東電話說明,據說任遐邇提出的離婚原因是性格不合,而且看似繼續結婚下去沒有改造前途,以及丈夫生活不檢點,帶病回家。柳鈞與申華東一起分析,估計任遐邇本來只是想借口帶孩子去美國讀書,眼不見心不煩。結果到美國獨立生活一陣子,現了自我,回頭再看婚姻生活,可能感覺怎麼看怎麼黑暗,就索性下狠心了。當然,前提是任遐邇有獨立生存的良好能力。
兩人說著,不禁聯想到各自女友之強悍,他們若敢惹上分毫,估計被生吞活剝都有可能。
工業區終於有了響動。通知下來,讓騰飛企業負責人前去開會。然後又是電話過來,辦公室主任叮囑最好柳鈞親自去,如果柳鈞抽不開身,一定要去一個能拿主意的人。說是要開一個整治工業區環境的會議。柳鈞心想不出所料,既然管委會因為污染嚴重被曹書記點名批評,管委會主任當然要有所表示,也該是時候了。柳鈞將日程表重新安排一下,硬是擠出時間,去看看管委會有什麼動向。
走進會議室,冷冷清清,只有兩個柳鈞認識的老闆在。這兩個正是將工業區樹葉弄得灰撲撲的罪魁禍之二――兩家鑄造廠老闆。柳鈞還挺不屑與他們為伍的,雖然同是機械製造行業,可是理念完全不同。他拿出來的兩隻手雖然算不得細膩光潔,不過是勞動人民的一雙手,可相比這兩位全身皮膚皺褶部位都嵌著煙灰的老闆,他算是無比乾淨。可是等到管委會主任進門,會議室門一關,柳鈞才現,他的企業被與那兩家廠給一視同仁了。
柳鈞心下不快,看著那兩個老闆一個殷勤地給主任點火,一個趕緊挪坐到主任下作俯帖耳狀,柳鈞沒動,依然坐在原地,這等小殷勤他做不出來,也不願做。
主任說了一大通政策,柳鈞當耳邊風聽著。他現在已經知道政府的政策多,可大多數是大而空的,沒有執行辦法。他若認真當回事呢,先政令不公開,即使有公開的,他也無所適從,其中尺度之泛,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執行。可若不當回事,也不行,誰知道哪個有關部門忽然看他不順眼,抓出一條塵封多年的政策抖抖灰燼,正好套用到他的頭上。因此主任例舉再多政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任打算怎樣彈性地使用這些政策。
主任終於圖窮匕見,要求三家企業嚴格根據環保條規限期三個月整改,改不了就搬。
另外兩個老闆立即慌了,當場就開始做公關。柳鈞表態說他的鑄造企業設計方案已經通過環評,根據目前建設進度,三個月之前可以完工交付使用,到時環保儘管上門檢測便是。柳鈞走了,那兩個老闆還留在會議室,但柳鈞清楚知道,這回那兩個老闆的公關不會有任何成效,相比主任的烏紗帽,那兩家利稅不高的企業算得了什麼,隨時可以如螞蟻一樣可以被捻死。而對自己的企業能否通過環保驗收,柳鈞有十足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