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倉促的離家，他沒其他備案，只能先住在飯店，其他事以後再說了；不過，這間飯店距離岳家和兆億都很近，他仍舊無法硬下心來捨棄一切。

他住的頂級套房位於飯店頂樓，可清楚眺望夜景，橋面上的車燈，閃爍的霓虹燈與映在河中的燈火交織得美麗非凡。此刻交錯在他腦海里的，竟是朱貝兒和她的惱人倩影。

理智將那抹魅人的紅唇和俏皮的笑靨趕了又趕，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卻有如電腦病毒根植在腦中，擾亂了他的主程式、打亂了他的生活。

岳旭擎長這麼大，第一次為自己感到悲哀，不敢去愛，卻又無力抗拒啊……

三天後的深夜。

在吶喊Pub里，大老遠的，岳旭擎就看到她的人。

不過，這次她不是自己一個人，今天身邊多了個他，是個大約四十多歲、金髮碧眼、衣著筆挺而講究，卻看起來有點獐頭鼠目的白人。

她今夜打扮得特別妖嬈，親昵地挽著洋人的手帶著濃厚的炫耀意味。

她穿了件低胸的半透明黑色中空裝，襯托出白皙的肌膚，那朵烙印在她雪白手臂上的黑玫瑰，更是發出媚惑的光采，依舊是短得幾乎快曝光的短裙。

她挨到那洋人身邊坐下，點了杯琴酒，然後又勾住洋人的腰，親熱的貼近他。

他看得出來那位老外並非什麼善類，那個女孩年紀輕輕卻來這種地方跟這種人混在一起，作風比他這個成人還大膽。

那洋人幾口烈酒下肚后，面頰開始發紅，禁不住音樂的氣氛催化，帶著她下舞池，跳起熱舞。

她是個危險的女人，對男人反而更有莫大的吸引力，四周的男人對她猛拋媚眼。

然後，她看到了他。

「哈羅，你來了。」她大大方方的隔著人群對他打招呼，似乎忘了那夜把酒倒在他身上的事。

接著，她往他這方向擠過來，那個洋人也不以為意，很快又和身邊的女人打情罵俏。

五光十色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將她身上染得像是彩繪玻璃般的醒目，雖然化了個大濃妝，但可看出她的姿色不俗。

「有事嗎？」他冷酷著一張臉。

「沒什麼，跟你打個招呼啊！」她嘻笑著，不理會他的冷淡。突然間，後方起了一陣騷動，好幾個年輕的外國女孩走進來，她們穿著時髦、性感，小可愛下露出肚子不說，有的甚至整個背部全裸，頭上頂著五彩繽紛的各式髮型，還有手臂上的刺青，以及鼻環、舌環洞、臍環……看來也並非什麼乖小孩。

她一見到她們，眼神一閃，立刻旋風似的往化妝間走去，一溜煙就不見。

岳旭擎發現很不對勁，那幾個外國女孩似乎在找她，不一會兒，她們也朝化妝間走去。

過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化妝間那頭傳來一陣喧鬧，好奇的人們聞聲圍攏過去。

岳旭擎心裡有點不安，也上前一探究竟，看到那幾個外國女孩圍著她叫囂。

看樣子，應該是為了男人而在爭風吃醋。

「你了不起啊？」

「假洋貨！敢搶我的男人！」

其中一個理平頭的女孩抓住她的肩膀，甩了她耳光，卻被她躲開，而那個老外卻冷眼旁觀，酒吧內的男男女女都在看熱鬧，根本沒人會見義勇為。

他還來不及思考自己為何會有這種舉動時，人就已經擋在她面前，他一個大男人，要對付那幾個女孩當然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基於不打女人的原則，他只是站著，沒有出手。沒想到那幾個外國女孩真兇悍，毫不客氣的聯合起來攻擊他，在左閃右躲下，仍然挨了幾拳，掛了彩。

這時，PUB里的服務生跑過來勸架，將他們隔開，那幾個外國女孩眼看占不到什麼便宜，悻悻然地簇擁著那名老外離開。

混亂的場面頓時冷清下來，岳旭擎看到她的露肚裝被扯破了，小又結實的漂亮胸脯露出一半，他趕緊脫下外套給她穿上，攙著她回位子坐下。

「真沒用，居然打不過她們！」她氣得快吐血。

「你這是什麼話！」岳旭擎無法置信，難道這年頭，管閑事的都會受到報應？

「剛剛如果不是我救你，你現在可能早被那群女洋鬼子拆得屍骨不存！」

誰知她重重的別過頭，毫無悔意及感激。

「是你自己要救我，我不會跟你道謝的，休想我會當你是朋友！」

「勸你下次找個有責任感的男人，免得你被扁，而他卻風流快活。」

「少對我說教，你以為你的格調又多高？」她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可惡！」這女人是沒見過壞人，還是怎麼著？他這輩子第一次想動手扁女人。

兩人怒目相視著，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跳下椅子就走了，身上還披著她的西裝外套。

岳旭擎間極了，好心沒好報就算了，還被人凶，抬手又叫了一杯威士忌加冰塊，反正現在只剩自己一個人，不管多晚回去也沒人關心，還是留在這裡吧！

至少這裡多得是人群，可以淹沒他的寂寞。

他告訴自己，不要再到吶喊去了，免得遇到那個潑辣女，又自討沒趣。

可是，這幾天夜裡，他卻不時的想起她。

一個禮拜后，禁不住誘惑，他還是又出現在吶喊。

她對他有著奇怪的吸引力，她帶來的危險與神秘，似乎蠱惑了他。

今夜，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他又碰到她了，不知這是不是叫作有緣。

這次，她卻是孤單一個人。

服裝一樣穿得很單薄，低腰牛仔褲、緊身上衣，如同奶油般的肌膚灑著金粉，肚臍還貼著亮片，整個人看起來像黃金般明亮透明。

今晚的她，非常不一樣，有種落寞、收斂的氣質。「怎樣，被boyfriend甩了？」

他主動端著兩杯酒自顧自地走到她面前。

「不用你管！」她沒好氣道。

「我才懶得管你。」

她露出半輕蔑、半開玩笑的表情，冶艷的笑容很不適合的浮現臉上。

「我很無聊，不如你就暫時當我的玩伴好了。」

「玩伴？」

「今夜Pub里都是成雙成對，只有我們兩個落單。」她的面容露出一絲絲的哀傷。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令他心軟了。

「心情很糟？」

「普普。」

「那要怎樣，才能讓你心情變好？」

「喝酒。」

「又喝酒？」他忍不住責備起來。「你小小年紀……」

「wine。」她用英文又再強調一次。

「又是酒？」他猛搖頭嘆息。

「我想喝紅酒。」她的笑如同醇酒一般甜美。「紅酒很好喝。」

「不能喝太多！」他嘆了口氣，還是縱容她。

「嗯，我保證。」她露出孩子似的頑皮笑容。

其實她根本不曾在PUB里喝酒，怕誤事。但是，今晚又遇見他了，他的態度和淡淡的關心，令她欣喜若狂，忍不住想跟他共飲。

他點了一瓶紅酒及冰塊。

「一口就好。」他交代著。

誰知她卻不理會，整杯一飲而盡。

「心情好點了嗎？」

「再一杯，心情會更好。」她露出淘氣的笑容。

那個笑容很熟悉，好像某個人啊……岳旭擎不由得恍神了。

她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一杯又一杯……

一個小時以後。

「該死……」她的身體搖搖擺擺，頭昏眼花，步伐不穩。

她一定醉了。

「你就是不聽我的話，一直喝，喝醉了！」

「你凈在那兒說風涼話，那你為什麼不阻止我？」跟跟蹌蹌的步伐，讓她又跌回他的懷裡。

「你這樣子很危險。」

這個女孩有太多種面貌，讓他有些迷惑了，她這副醉得連路都走不穩的樣子，讓他早已隱居多時的善心重新出關。

「還不是你害的……」她的胃一陣嗯心翻騰，原來喝醉酒竟如此難受。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家好了。」這是最好的辦法。

她杏眼圓睜，打結的舌頭不清不楚的叨絮著。「嘿嘿嘿，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搞不好你也跟那些男人一樣想吃了我……」

岳旭擎不理會她的醉言醉語，堅持送她回家才能安心。

「我送你回家！」二話不說，他拖著她走出店門。

「不要，不要……我不要讓陌生的男人送我回家！」

深沉的夜，街道上只有他們兩個映在路燈下昏暗的身影，他硬拉著她走到腳踏車旁。

「想要用腳踏車載我，寒酸的男人，下次再說吧！」

她害怕他一旦送她到家，會發生多麼恐怖的場面。

不顧紅綠燈標誌，她直接跑過空蕩蕩的馬路，躲進對面大樓的巷子里，不顧他在後面大吼。

「小心！快回來……」

她疾步往黑暗的巷弄奔過去，為了不讓他追到，索性脫掉高跟鞋。

她一直跑到一條死巷子里，確定他沒有跟過來，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她隨意坐在店家屋檐下的台階，用小拳頭猛敲著自己的後腦勺，然後用力按摩太陽穴，想讓自己能清醒些。

清醒后，惆悵的心情又回來了。

回到台灣快半年了，每晚處心積慮的窩在Pub里，找尋失蹤妹妹的線索，怎奈仍是一無所獲。

她一直呆坐到清晨，才靜悄悄地返回岳家。

那一夜他回到旅館時，也快接近清晨了。隔天一大早又得上班，宿醉讓他頭痛欲裂，脾氣當然也不怎麼好。

由於擔憂失蹤妹妹的下落，昨晚幾乎是一夜無眠的貝兒，上班時無精打采，她腦海里殘留的景象，就是昨夜和岳旭擎在Pub里的情景。

「朱貝兒，你在幹麼？」一份公文重重丟在她面前。

她就知道，岳旭擎是趁傅漢宇去美國出差來找麻煩的。

他已經不住在家裡了，平常在公司又是不同部門，再加上有、心問躲，因此很難有機會看得到他，當他自動送上門來的時候，除了找碴，應該沒有其他解釋。

「我…」

「上班時間還打瞌睡，別以為你有靠山就可以偷懶！」他毫不留情面。

他一轉身要離去，但卻在空氣中捕捉到很淡很淡的味道，那是紅酒的殘留氣味。

他兇巴巴地回過頭。「你喝酒？漢宇一出差，你就跑去跟哪個野男人鬼混、玩樂？」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她懶洋洋地說。

「我也不想管你！我只等著哪天你露出狐狸尾巴，滾出我的生活！」

他像旋風般的又席捲而去。

每次和岳旭擎談話，總會被他激出滿腔怒火。

他真是盲目的大笨蛋、大白痴、笨蛋的N次方！

接下來，一連幾個周末。

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清一色都是老外，不過都是不同的人，看來她換男人的速度很快。

今夜她穿著淺藍色、鑲滿亮片的緊身小禮服，背後鏤空，顯露出引人遐想的乳白色肌膚，她像只花蝴蝶在店裡穿梭，並在不同的男人間花枝招展地大聲談笑。

他坐在角落看著她的表演，這些日子以來，這個不知名的辣妹，竟然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只因為她在某些角度、某個動作、某種講話時的神情，都令他覺得熟悉，卻又捉不著也想不起。為了確定心裡的異樣感覺，他想和她面對面說話，仔細觀察、確認她對他的吸引力到底來自何處。

今夜，她反常的早早就離去。

他竟著了魔似的，也跟著起身、踏出店外，在後面偷偷尾隨著她。

只見她無懼紅燈時疾行的車輛，自若地在車陣間穿梭，喇叭聲連綿不絕的嘎響著，她更加快腳步奔過對街，站在對面街口大笑起來。

她發現他了嗎？

接著，她走進漆黑的巷弄，周遭的黑暗更深凝了，小巷裡參差錯落的房舍，怕都有數十年歷史，地上都是垃圾、穢物與廣告傳單。

他發現前方已不見她的身影，不禁皺了下眉，趕緊往前闊步疾行，經過了廢棄的小貨車，轉過彎，竟來到另一條大馬路。

馬路旁有著濃蔭的行道樹，白天涼爽舒適的綠意，在深秋的夜裡顯得陰暗，令人有些恐懼。

他看到她了！

她被兩個不良少年包圍著，坐倒在牆角邊，他們正對她上下其手，發出淫笑。

岳旭擎刻不容緩地奔過去，才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已被扯壞，露出光滑的肩膀和一半的雪白胸脯。

「不要多管閑事！」不良少年抄出口袋裡的匕首，刀身在路燈下泛著銀光。

「我管定了—.」他二話不說，擋在她前頭。「你們不想活了，竟然敢碰我的女人！」

「她才不是你的女人，她是我們老大的女人，老大要我們找她算帳！」

他們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神秘的她，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間，似乎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兩個不良少年不甘示弱，拿著匕首往岳旭擎揮過去，他反應敏捷地輕易閃過，並且抓住其中一名少年來個漂亮的過肩摔，迅雷不及掩耳間，他又抓住另一名少年的臂膀，稍微加重了力道，只聽到骨頭喀啦的斷裂聲，伴隨一聲慘叫。

岳旭擎拍拍兩手。「忘記告訴你們，我從高中就練跆拳道，一直持續到現在。」他做個漂亮的踢腿動作，那兩個不良少年連滾帶爬的跑了。

他趕緊蹲下身檢查她有無傷口，一身狼狽的她，銳氣依舊不減，他沒見過那麼不知天高地厚的笨女人。

「為什麼你不大聲求救？」他對她的耳朵大聲咆哮。

「我要是求救的話，不就被你找到了！」

他很想掐死她。

「你知道我在跟蹤你？」她點頭。

「那你知不知道剛剛是我救了你？」他板起臉來正經的問。

雖然她抿著嘴，一臉倔強，但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下頭。

「你真是該死！寧願被強暴也不願低頭向我求救！」

他氣急敗壞地怒罵，憤怒地掉頭就走。

望著他的背影，她跌坐在地上，低頭啜泣起來。

「不要……走！」

眼淚一滴滴的灑落在地上，她這時才感到恐懼，渾身發抖。

不一會兒，忽然有一雙臂膀用力攬緊她，將她嚇得半死。

「你害怕嗎？」

「嗯！」她點頭。

「別怕！」低頭望見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乾脆一把抱起了她，他溫熱的體溫立刻傳達給她，一經碰觸她就再也離不開他了。

這是她嚮往已久的溫暖懷抱啊！

她安詳的躺在他的懷裡，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胸口處傳來她囁嚅的聲音。「謝謝你救了我。」

「那你當我是朋友嗎？」

「做不做朋友有那麼重要嗎？」

「對我而言，很重要。」

他不明白自己今晚為何會做出如此輕率的舉動和要求，可是，他知道如果不把握機會接近她，以後就沒有機會突破她的心防。「什麼樣的朋友？」她反問。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緩緩說著。「對彼此忠誠，不會背叛另一個人。」

「那你會不會遺棄我？」水亮的大眼直勾勾的看著他。

「不會。」

她開心地反抱住他。

「好吧！我們就做一對、永遠不會遺棄對方的朋友吧！」

「嗯！」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在黑夜裡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