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俞則覺得有點疲乏,不是眼睛和身體上的,是心靈感到沉重產生的疲乏感,他靠在了靠背上。
看了這些,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他覺得很壓抑,他必須先停一下。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了,可能什麼也沒想,可能想得太多了,反正自己已經記不得了,或者自己有意識地想隱藏起來也說不定。
他只知道自己之後就確定逃不過牢獄之災,便提出了離婚,那就是一切的結果。
現在看來,這個結果是他和施雯捷都不想得到的,可是自己又確實那樣做了!這一切似乎現在已經無可挽回了。
可當初呢?當初就一定能夠避免嗎?
正如雯捷在日記里寫的,自己可能直到現在才意識到,當初這樣的結果都是自己的性格所直接導致的,不是現在無法挽回的問題,可能當初也無法避免!
雖然自己把提出離婚的原因歸結為雯捷一次都沒去看過自己,但正如雯捷說的,她如果去了,說了又會如何呢?自己就會不做那樣的決定了嗎?雯捷是對的。
自己到了現在不還是這樣嗎?回來后那幾天的舉動不正印證著雯捷對自己的判斷嗎?她是對的,她不但了解我,而且一直比我更加清醒地審視著我自己,這一切終究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俞則雖然還不能真正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會那樣的根本原因,但是他已經開始意識到問題確實是出在自己身上了,他把他歸結到是由於自己的性格造成的。
4月11日,星期二,雨
新鳴**來了俞則的口信,他提出離婚。
我一點都不會感到驚訝,一點都不會。我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做這樣的決定了。
我只是擔心俞則,他之所以到這個時候提出離婚,我想他是確定自己要被判刑了。他只有到了他自己認為無法彌補與挽回的地步,他才會這麼做。當他知道無法繼續兌現他的承諾,即使是暫時的,他肯定會這麼做的。
雖然我知道這絕對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我必須成全他,他這個人把信義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即使是對自己的女人,他也不會例外,更加不會例外的!從他每每談起他背上的紋身和師父的教導時的神情,和自己對他平時言行的了解就能知道了,更何況自己早就預計到了。
我不想改變他,也不能改變他!我不是就喜歡他這點嗎!
我明天就把這件事給辦了。
明天……就辦!!!
看著那三個感嘆號,俞則彷彿看到了施雯捷握筆重重地寫下這三個感嘆號。摸著這張紙頁,他彷彿感覺到了施雯捷滴落在上面的淚水。
這讓俞則感到折磨,看施雯捷的日記對他就是一種懲罰!
我愛你!雯捷。你能聽到嗎?
俞則喃喃自語,淚流滿面。
很久之後,俞則才能繼續接著往下讀施雯捷的日記。
4月18日,星期二,晴
雖然我已經料到了結果,但是聽到確切的消息,還是一陣心痛襲來。
下午知道俞則被判了五年,我請了假。
回到家,看著還沒拿下來的結婚照,我才感覺到徹底的孤獨,比拿到俞則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那天更加確切和強烈,這屋子裡真正只有我一個人了。
不想讓他看見我難過,那樣他在裡面也不安心。我不準備去送他了。
……
4月3o日,星期日,晴
生日,必須又要一個人過了。沒有俞則在身邊了,沒有他做的長壽麵。
什麼都不想寫……
……
這之後的半本日記里,施雯捷開始寫得很簡短,偶爾有長點的篇幅,也只是充滿了孤獨、寂寞和傷感的情緒,還有反覆出現俞則的名字,和對俞則的想念關切之情,這讓俞則看到之後都不敢太過停留。
看完這本之後,俞則盯著桌上的其它日記,想著施雯捷之所以會把從和自己認識那年開始至今的日記全部留給自己,也許不只是單純的一個目的吧!
是啊!雯捷是那麼了解自己,可是自己呢?自己真的不能算了解他,她或許也知道這點吧!
傳來敲門和趙鵑的問話聲:「你要不要喝點水啊?」
俞則合上日記,看著半煙缸的煙頭,才回過神來似的看了看手錶,快十一點了。
把窗戶打開了,俞則開門走了出去,看見趙鵑坐在沙上,沖他指了指茶几上的茶杯。
「拿個熱水瓶給我,你早點睡吧!」俞則看了眼趙軍屋關著的房門,對趙鵑說著坐在沙上點了根煙。
看見趙鵑提了水瓶出來,俞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站了起來,接過水瓶剛想回屋,突然想起來煙快抽完了,掉頭問趙鵑:「我那條煙都抽完了吧?」
「嗯,殼子我都扔垃圾筒里了,你不是吃過晚飯剛拿的最後一包嗎?抽完了?」趙鵑臉上有些驚訝。
「你那有煙嗎?」俞則知道趙鵑也抽煙的。
「我平時不抽的。」趙鵑搖了搖頭說。
俞則想起來今天給趙軍的半包煙,但是一來不願意再問他要回來,二來可能也不夠自己抽,便放下手裡的杯子和水瓶說:「我出去買一條,你等我回來再睡。」
「嗯。」趙鵑答應著說:「你也放把鑰匙在身上,總有不方便的。」
「行!」俞則答應著穿鞋出了門。
俞則記得小區外面那排臨街商鋪中有一家香煙店,可是出去一看,居然打烊了。俞則也不知道這家店平時什麼時候打烊,只是奇怪香煙店怎麼周末也這麼早打烊的呢!周圍沒有小市,他只記得打車回來的時候看見拐彎街邊有一家「可的」,那該是24小時營業的,便沿著人行道走去。
坐車上沒覺得,走起來還有點遠,俞則看看前面拐角就要到了,便加快了步伐。這時候俞則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似乎有人在後面跟蹤自己。
是自己疑神疑鬼,還是真的因為情緒影響反應遲鈍了,走了這麼長一段路才有這種感覺?俞則從十三歲開始,對這個開始非常敏銳,而且事實證明他這種一貫保持的高度敏銳絕對不是一種神經質,是非常有效而準確的。
現在路上人不是很多,所以俞則開始確信自己並不是無端的懷疑,他全身的神經一旦緊繃起來,就現這種直覺越的明顯而可靠。
俞則沒有拐彎,反而走到道邊,站在斑馬線前面往右邊自己來時的路上望去,卻沒有現有什麼可疑的人,只有一個穿灰夾克的人正在過馬路,不過他已經快走到馬路當中了,顯然在俞則停下來之前就開始過馬路了。
俞則掏出煙盒,打開看了看,還有兩根,拿出來一支點上,那個穿灰夾克的已經過了馬路,沿著對面人行道往前走著。
俞則又看了看右邊,越沒什麼收穫。他等到那個灰夾克走到和自己并行處,拐彎后直到自己看不到他了,才掉頭往那家「可的」便利店走去。
現在那種感覺明顯消失了,俞則很確定剛才有人跟蹤自己,很可能就是那個穿灰夾克的。如果真是那人的話,那麼對方確實很老到。
俞則這麼想著走進那家店,在門口的香煙櫃檯買了兩包煙后,出門往回走。
到了街角的時候,俞則沒有看到對面有人,便拐彎不急不徐地走著。
直到走進小區大門,俞則一直確定並沒有被跟蹤的感覺。他在樓下讓趙鵑開了防盜門,上了二樓,趙鵑正開著門在等他,他卻沒有進屋,對趙鵑說:「關了門等我,我馬上下來。」便徑直沿樓梯繼續上樓。
這幢樓只是多層,不是帶電梯的小高層,俞則登上四樓到五樓之間的緩步,從那的窗戶把頭稍微伸一點出去。可以清楚的看見自己樓下的情況。
俞則知道,如果前面出去時有人跟蹤的話,那個人要回到這裡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所以他不急,只是盯著下面看著。
果然是他,那個灰夾克沒多久便出現在俞則的視線之中,只是沒拐彎,徑直沿著進門的主道路往裡走去,不一會就又消失在俞則的視線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