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姐，我不知道……但是，你們先走吧。」花璃雙手掩面，緩緩跪坐在地上。

「我應該相信你們的話，但是，我不能不聽他怎麼說。」她們的話語可以撕裂她的心扉，但耶律瞻對她的好又豈能被幾句話抹殺。無法想起從前的事情，她不知道什麼才是真相。

「三妹。。」花晴忍不住又喚了一聲，卻在見那顫抖的雙肩時沉默了。

難道三妹愛上耶律瞻了？花晴為這個可能氣的想殺人，為花璃，也為厲兵。

「三妹，你聽我說，你是因為失憶，才會為耶律瞻所騙，你愛的是厲大哥，咱們一快離開，你會想起來的。」

真如花晴所說的么？花璃明白地知道自己的心，她不可能愛過厲兵，她愛的是自己的仇人，而這個仇人還很有可能欺騙了她，利用她將自己的家人推至絕境。

好痛，心裡真的好痛，即使還沒有確實，她的心就已經痛得無法呼吸。

不，她一定要親口問耶律瞻，這場悲劇是否他在主導，是否自己只是顆棋子。

「二姐，你們走吧，我一定要回去，你，就當我這個妹妹已經死了。」

「三妹，你瘋了！」

「我不是瘋了，」花璃搖頭，淚水滴落，「我沒有辦法就這麼離開，離開我一樣會死的，我要去問他，若真是如此，我也有個明白的死法，若不是，他也該給我個解釋。」

「三妹，你怎能執迷不悟！」花晴快發狂了。自小聰慧理智的三妹怎會變成這樣！

「沒辦法的，二姐，」花璃憂傷地道，「我已愛他入骨，」她突然抬頭淡笑，「若我現在說厲大哥也騙了你，你會丟下他不管么？」

花晴啞然，隨即道：「這怎麼可能！」但是心中卻也明白，即使強拉花璃走，她也無法甘心，但留下她，做姐姐的又怎麼忍心。

「阿璃，」厲兵突然發出虛弱的聲音，震醒了花璃花晴兩人。

「厲大哥。」花璃欣喜叫道。

花晴卻退開老遠，押著耶律紅，生怕她跑了。

「阿璃，「厲兵微笑，「不要難過，回去問清楚。」

「你。。。」花璃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心口一熱。

「其實我們雖名為夫妻，卻象兄妹一般，」厲兵吃力地說著，「幸好沒有讓錯誤變成一生。」

「厲大哥……」看著虛弱的厲兵，花璃握著他的手，哽咽不能成聲。有這麼一個大哥，真的是她的幸運啊！

「我一直擔心你，你和耶律瞻之間太複雜了，不過，現在已經沒辦法阻止了，不是嗎？所以，回去吧，我堅強的阿璃，會知道怎麼做的。」

「厲大哥……」無法成言，但感情可以用心去體會，花璃將臉貼在厲兵的大手上，含淚笑了。

「看著妹妹和自己的心上人卿卿我我，你還真忍的住。」耶律紅終於忍不住開口譏誚。

「你胡說什麼。」花晴皺眉道，她還真是惟恐天下不亂。

「我在胡說嗎，大家心知肚明。」

花晴懶的理她，卻不能不意識到心裡的酸意。

我怎麼了，居然對妹夫有想望，花晴深吸口氣，努力趕走亂七八糟的思緒。

突然，洞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花晴警覺，立時將耶律紅擋在前面，退至厲兵和花璃身邊。

「有人來了。」花晴以口示意。

很快，火把隨著人影衝進洞內，耶律紅嘴邊露出淡淡的笑容。

「沒想到歷大將軍會窩在這麼個小洞內。」耶律瞻的聲音雲淡風輕，卻在瞥見那一抹身影時征住。

花璃也征住。耶律瞻原來真要置厲大哥和花晴於死地。

「大哥，如何，這下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找到他們。」耶律紅的話更是激起緊張的氣氛。

耶律瞻恨恨地瞪了妹妹一眼，怎樣也想不到她膽敢利用花璃。

「耶律瞻，放我們走，否則她就別活了。」花晴出言威脅。

耶律瞻沉默，眼神複雜地看著花璃扶著厲兵站著。她怎麼想，還是已經記起來，準備離開他了？這個想法讓他緊緊握住腰上的劍柄。

即使想弄明白，此時也不是好時機。花璃與耶律瞻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卻各有心思，相愛的人卻無法再有默契。

「好，」耶律瞻開口，「我放你們走，但花璃留下。」

他眼中還有殺意！花璃驚恐地發現這一事實，而耶律紅卻在這時大聲說道：「大哥，她剛才和厲兵串謀，要背叛你！」

她用的是遼語，又說的極快，花璃連打斷的機會都沒有，就只見耶律瞻的臉色一瞬間變的鐵青，原先面對她的溫柔神色被狂囂的殺氣所代替。

耶律瞻的心裡，回到了上次被花璃背叛的時刻，而且，她的選擇始終是那個男人，與她青梅竹馬長大的情人！

這讓他嫉妒地發狂！若花璃從未相許，也許他還能忍受，但這麼多天的柔情蜜意，更讓他體會到背叛的傷痛和憤怒。

「瞻……不是的！」花璃急忙喊出，卻被耶律瞻的狂笑所打斷：「我居然又再信了你一次！」

耶律瞻變了，這樣子好熟悉，花璃驚恐地退後，被厲兵扶住。

她見過他這樣子，但她不喜歡，不，不要這樣看著她，不要！一陣突然的頭痛襲來，似乎有什麼慢慢開始清晰，但她抓不住。

「阿璃，平靜點。」厲兵始終是她的好大哥，花璃習慣性地依入他懷中，卻綳斷了那根緊張的弦。

「放開她！」耶律瞻的怒吼震的石壁發抖，他拔出兵器，向厲兵砍去。

「不！」花晴也顧不得再拿耶律紅擋駕了，耶律瞻已失去理智，她只能擋著他。而這時，有人靠近，輕易地從她手裡奪過耶律紅，並迅速將她攔下。

耶律瞻的劍就在眼前，厲兵卻身體虛弱，花璃自然地將他往後一推，擋在厲兵前面。

耶律瞻的劍生生地停住，幾綹髮絲從花璃頭上落下。

「你要為他死？」耶律瞻不敢置信地問著，氣憤，嫉妒，傷痛，複雜的情緒幾乎促使他將眼前的女子也刺死，讓她死，也只能留在自己身邊。

「你要背叛我？」耶律瞻冷笑，花璃卻知道，他甚至生起了殺她之心。

「聽我說，我沒有要背叛你。是你，背叛了我。」花璃憂傷地看著他，忍著腦中越來越激烈的頭痛，試著講明白。

「明知他們是我的親人，你卻要痛下殺手，是為了報仇么？」

「我。。。」耶律瞻啞然。

「若你真的愛我，放他們走，好不好？若是為了報仇，用我一人的命，行嗎？」

她說的那麼無奈哀傷，耶律瞻心軟了。

「你保證一輩子不離開我？」他要求她的誓言。

「我保證。」

「三妹！」

耶律紅也不甘心地大喊：「大哥，她剛才還許諾和厲兵在一起，你不要被她騙了！」

「啪」凌厲的巴掌打在耶律紅的臉上，「耶律紅，我再沒有你這個妻子！」

適才救下耶律紅的蕭邪怒瞪她一眼，隨即對耶律瞻道：「大哥，別做出衝動的事情。」

「衝動，」耶律瞻突然大笑起來，「她願意和厲兵在一起是真的，她願意和我在一起才是假的。我居然還執迷不悟！」

「耶律瞻！」花璃憤怒地大喊。在耶律紅說他的時候，她願意給他機會解釋，為何他卻要不分青紅皂白地就下定論！

「閉嘴！」耶律瞻怒吼，「你以為還能再騙我一次嗎？」

「耶律瞻，你永遠那麼衝動！」厲兵也看不下去了，然而耶律瞻突然抓過花璃，下一步便要置他於死地。

「厲大哥！」花晴撕心裂肺地大喊，居然掙開蕭邪等人的鉗制，在千鈞一髮的時候為厲兵擋下致命的一擊。

「二姐！」花璃眼睜睜看著花晴軟軟地倒下，腦中更是一陣劇痛，許多片段猶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耀，深沉的悲傷抓住她，她終於忍不住失去了知覺。

「厲大哥……」花晴最後一笑，彷彿解脫般，合上了眼睛。

「夫人醒了嗎？」王府內的僕人來來去去，每天都有人問一遍。

花璃自回來后便一直暈迷不醒，耶律瞻的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何必弄成這樣？阿古泰暗暗嘆氣。若不是花璃從前的背叛，也許一切都會好說的多，耶律瞻也不會總是採取過激的手段。

耶律瞻最後並沒有殺了厲兵，也許是花璃的暈倒，也許是厲兵為了花晴而崩潰的事實，總之，他放了兩人，只和花璃回來。可從那日起，受了刺激的花璃就一直沉睡，任什麼大夫都查不出原因。

「璃，還在怪我嗎？」抱著沉睡不醒的心愛的女子，耶律瞻也哽咽了，「我沒殺他們，你不要再生氣了，醒來看看我，好嗎？」

「我當時是氣瘋了，以為你又要背叛我，所以才會失去理智。現在好了，我再也不會生氣，只要你醒來，我再也不瞞著你做讓你不高興的事情，好不好，醒過來，不要丟下我一人。」

「你以前問我從前的事情，我不說，是怕你要離開，我們以前總處的不好，你不愛我，我也總在傷害你，我不象厲兵和你一起長大，我有什麼可以去和他爭？所以，我只好用最極端的手段去留你。」

「你知道嗎，」一滴眼淚落在花璃的臉上，「我只剩你一人了，你若不能好，我也不能獨活。當日我就想過，若你真要和他走，我就殺了你，和你一塊下葬，來生比他先一步找到你，然後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

「我就是這樣一個極端的人，所以，不要丟下我……我承受不起。」

花璃安靜地躺著，窗外的耶律紅卻紅了眼眶。她並不想弄成這樣的，是嫉恨蒙了心志，才弄成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

然而，她正愧疚時，卻發現花璃的手指動了一下。怎麼，她要醒了嗎？

「回去吧。」身後傳來蕭邪的嘆氣，耶律紅回頭，跟著他慢慢地走開。

「你已經醒了。」

花璃剛試著下床，耶律紅便從陰影中走出。

「難得今天大哥要去見皇上，我想你肯定會有動作。」

「你打算怎麼做？」花璃默然看著她。

「那你呢？就這麼離開么，我大哥會死的。」

「我不知道，」花璃苦笑，「這些日子，我一點點地想起從前的事情，突然覺得很疲倦，不想再自尋煩惱。」

「所以你就要離開大哥，讓自己所愛之人痛苦？」耶律紅不能苟同地責問道。

「我又何嘗不痛苦。」花璃黯然，「他那一劍，二姐至今不知生死，我不知如何與他相處。更何況，突然記起以前許多事情，我真不知道怎麼辦。離開，對我們都有好處。」

「但是……」

「別再說了，你若在我的處境，會怎麼做？」

「我不管，反正是不會傷害自己所愛之人。」

「蕭邪倒有福氣，」花璃淡笑，「我與你不同，不能如你這般任性。失憶這段日子，害苦了許多人，自己卻過得開心，所以現下無法再心安地享受。起碼，也要找到二姐和厲大哥，給死去的爹上柱香，才能了卻心愿。」

「那如果你二姐……」耶律紅遲疑著，花璃卻堅定地道，「不會的，我二姐最是堅強，她一定還活著，等著我這個妹妹。」

「花璃……你還打算回來嗎？不會就這麼拋下大哥吧？」耶律紅啞然，看著她收拾包袱，找不到理由攔下。

「我也不知道。也許會回來，當我了卻心愿的時候。」

「你不怕我告訴大哥，你就走不了了？」花璃出門前，她忍不住問道。

「你說呢？」花璃打扮成男子模樣，淡淡一笑，隱入夜色之中。

完了，耶律紅暗自叫苦，大哥回來怎麼交代？

正打算落跑之際，一人進來，徑自拾起花璃的女裝，居然就是耶律瞻。

「大……哥……」耶律紅結巴道，「她……跑……了。」

「恩。」耶律瞻似乎並不意外。

沉默半響。

「你都能看出她醒了，我難道看不出來？」

「大哥！你就這麼放心？」

「你說呢？」

完了，兩人居然眾口一聲。

三年後。

當北院大王耶律瞻的不近女色已成為各部落的趣事時，一名女子來到北院王府的大門外。

沒有任何信物，穿著普通的女子無法踏進王府的大門。她卻只是笑笑，曬得有些發黑的膚色趁上那明朗的笑容，看起來說不出的可愛。守門的侍衛都不禁一呆。

「這樣好了，姑娘給個名字，我們進去通報一聲。」

「她不是姑娘了。」男子清朗的聲音從響起，耶律瞻跨出大門，「她是我耶律瞻的妻子。」

攔腰抱起她，兩人的眼睛都有些濕潤。

「我回來了。終是舍不下你。」

「我知道。所以一直等你回來。」

無論對方從前做過什麼，現在，一切都從頭開始。

春分時節的風輕柔地吹著，在這美麗的時刻，他們再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