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阿鴻，問你一個問題。」

你正在一堆程式中奮戰，因為明天是你交期中作業的期限，我喜歡在最忙的時候向你問問題，因為你總會給我預期外的答案，不過這次是為了掩飾我的不安，我蓋上《歷代詩詞名句析賞探源》轉頭對你說：「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又來了，我的小公主請說吧！但是不要問我能不能畢業，這個問題沒有人有答案。」你的目光依然在程式中。

「你如果一天沒看見我會怎麼樣？」

我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靦腆地問，不知道為什麼這是所有女孩都會有的共同問題，總是會想像情人不在身邊時到底在做什「一天？不會怎樣啊！」

「那如果一個星期呢？」我不死心。

「嗯，像春假。」你抬起頭想了一下，目光又回到程式中。

「那如果一個月呢？」我皺起眉頭。

「像寒假。」

「那如果一年呢？」我嘟起嘴。

「像……不會吧！那麼好，一次放四個暑假！」

「一輩子呢？」我的眼睛開始有閃電般的火光，那或許叫殺氣。

「我只能說……自由啦！」

我氣得站起來抓起你的作業，左右手就定位，準備把它分屍。

哇！姑奶奶，別鬧了，那是系主任的作業，你撕了它也等於把我撕成兩半了。「你作勢跪在地上求我，差點把我的裙子扯下來。

「喂！你幹嘛扯我的裙子，難道你們系主任收裙子抵作業啊！」我甩開你的手向後退了兩步。

「咦！這主意不錯，也許系主任看到裙子會比看到我那個狗屁不通的程式高興，心情好，大筆一揮，我這學期就0K啦！你就行行好借我裙子吧！」你推開椅子，雙手向著我的裙子抓來。

「你……別過來，我要叫了。

我向後再退了兩步，但你的手前進的速度和方向並沒有改變，於是放聲大叫：「救命啊！」

這一叫不得了，因為我們忘了身處學校的圖書室，從眼睛的餘光掃過去，大概有五十對眼睛正看著我們。而我的雙手正拉著腰部的裙頭，下方緊接著是你想要交作業的雙手，散開的作業紙無聲無息飄到地上，應該只有一秒鐘的時間，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這輩子還沒有這麼受矚目過！

我們迅速改變成立正的姿勢，只花了0.1秒，桌上的筆滾過桌角掉到地上，但那五十對眼睛依然停留在我們的身上，我的臉迅速漲紅，事後你告訴我那顏色像發霉的蘋果o「同學！這裡是圖書室，不是你們的房間，回家再做好嗎？」終於有人打破沉默，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的私語聲。

我看到你點了一下頭說：「對不起！」點第二下：「對不起！」第三下……第四下……每點一次頭就帶著一句對不起，趁著這個空檔我趕緊收拾東西，耳朵里只聽見一句句的對不起。

看你猛點著頭，我心裡終於體會到一句慣用語的真諦！！點頭如搗蒜，我忍住發笑，你拉著我的手逃出大門，出了門之後一人一邊靠著門板，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像差點溺死的泳客。

「剛剛有認識的嗎？」你轉過頭對我說。

「好像看到幾個我們中文系的學姐。」

「完了！大概一個月不能出現在圖書室了。」你用手拍著額頭。

「都是你，不知道學姐有沒有認出我，叫我以後怎麼做人。」

「反正都是我的人了，你就看開點吧！」

「什麼？我要你道歉。」

「道什麼歉，我也是受害人耶！」

「嘿嘿！無賴，如果不道歉的話……」把手中你的作業晃了兩下。

「我認了，任憑公主發落。」你低下頭放棄掙扎，還搖了兩下。

「我想吃老黃牛肉餡餅。」

「啊！好險不是叫我再進去道歉，牛肉餡餅是吧！沒問題，吃到你以後光看就怕，走！」你拉起我的手向餡餅出發。

我們買了餡餅走到網球場，有幾個人正在打網球，看了他們的技術之後，我們決定到網子外找地方坐下，以免被不必要的流彈傷到。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全台北市的夜景是最漂亮的，雖然現在是白天，不過氣勢不減。我依然坐在你的右手邊，那是我熟悉的位置。

「你的作業沒關係嗎？」其實我還是蠻擔心你的作業，因為你們系主任的作業是公認的高難度！

「反正也沒幾個人寫得出來，大家的成績都差不多，決勝的關鍵是出席率，希望有幾個瞌睡蟲忘記來上課，那就沒問題了。」

「我想可能大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

「為什麼？」

「只要你上課見個周公大家不就都解脫了。」

「總不能每次都是我人地獄吧！不然換藍鳥好了，下次上課前讓他吃幾顆感冒藥……」你摩拳擦掌好像已經騙藍鳥吃下去，嘴角還掛著笑意，餡餅屑呼之欲出。

微風輕輕吹著，這所學校就是有這個好處，只要你有時間，隨時都能擁抱大自然。

「好了，餡餅也吃了，回到剛剛那個問題。」女人的好奇心可沒這麼容易擺平，我繼續追問。

「什麼？」

「你如果一天沒看見我會怎麼樣？」

「原來你還是在想這個問題啊！剛才不是回答過了嗎？」

「我要你認真回答。」

「好吧！剛剛是玩笑版，現在是真心版。」

「一天不見你不會怎麼樣，因為可以複習昨天的你。」

「一個星期呢？」

「就像放春假，不過只會更期待春假結束。」

「一個月呢？」

「就像放寒假，必須受盡整個月的寒風刺骨。」

「一年呢？」

「就像連放四個暑假，會失去人生的方向。

「一輩子呢？」

「……」你抬起頭望著天空。

「自由！我寧願擁有跟你從來不曾相識的自由，也不要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我無法負擔那種感覺，因為從那個你走進我視線的溜冰課開始，你也走進了我的生命，我知道，我已經沒有失去你的自由……

吹到身體的微風暖暖的，應該是因為你的擁抱吧……

突然一顆飛過網子的球重重地往你頭上敲了一下，你抱著頭哇哇大叫。

「你是不是說謊？不然老天幹嘛懲罰你！」

我忍不住大笑。

「這……應該是老天嫉妒我吧！」你的手在頭上用力地搓著。

「誰？是哪個人這麼大膽？」你站起來向著網球場大喊，遠遠地，看到一個人不停往這邊點頭，似乎在道歉。

「雯，你看他像不像點頭如搗蒜。」

你回過頭來對我說。

「你剛剛在圖書室更像，還有搗蒜聲。」我們一起大笑了起來，然後沒收了那顆球。

笑聲中我對你說：「我相信你。」

吹過來的微風又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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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八日你沒有問我如果看不到你會怎樣，好在你沒有問，因為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有你在身邊是那麼自然的事，即使有一兩天沒有看見你，也知道那是暫時的，我終究會再看見你。

不過到了倫敦之後，我盡量讓自己忙碌，除了上課的時間之外，到處去旅遊，晚上就找同學一起談天，聊聊各國不同的風俗民情，同學們都說我的體力怎麼這麼好，好像永遠都不會累似的，其實我是不敢讓自己安靜下來，因為怕一安靜下來腦子裡那個空白的頻道就會出現你……

天上的獵戶星座已經退到地平線了，這讓我晚上可以不用再低著頭走路，那種怕想起你的心情讓我也不敢看見獵戶星座，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拚命摺紙鶴，現在紙鶴已經從紅色變成藍色，我也從剛開始的不知所措，到現在慢慢接受不得已的事實，再過一陣子，也許你就能真正把我從記憶中抹去……藍色的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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摺完第三百隻紙鶴蓋上日記本好像有一股暖暖的微風從窗戶吹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