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深山老婦
一十七人看似要亂無章的圍著厲方邪飛掠,愈來愈快,及得後來,竟然只看得到一十七條淡淡的身影,偏偏正中的厲方邪斜持九旋斬巍然不動,而那些人馳得雖快,卻未攻出一招一勢,遠遠望去,便若一群人在雜耍,連付無忌都看得皺起眉頭,難道就這麼繞著跑能將敵人跑死么?
陣勢忽的一緩,厲方邪只覺一股無可名狀的大力由四面八方襲體而至,其力之大,竟然較自己內力高上不止一籌,連呼吸都極是困難,若是別人,必避而遠之,以解此招,可厲方邪生性自負,不假思索,九旋斬一揮,面前空氣一滯,仿若被砍開一個巨大的缺口,一肌強大的吸力傳出,不斷將敵人攻勢盡皆化去,連天絕大陣中人的身形亦扯得停滯下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厲方邪一聲狂吼,身形一晃,左手曲指成爪,抓向左側一使刀之人,幾乎在同一瞬間,又幻出一道身影,右手九旋斬向右側一使矛之人斬去。
場中傳來連綿不絕的氣勁相擊和兵刃相交之聲,在這數息之間,厲方邪已與眾人交手不下三十餘招,竟然占不到絲毫便宜,這才放下輕侮之心,小心應付起來。
場外氣勁四溢,餘人避得更遠,卻聽白向天向南宮俊贊道:「貴門這天絕大陣果然名不殊傳,竟能聯合一十七人之力化身一人而不顯遲滯,較之少林羅漢陣更勝一籌,想來合練時間已是不短了吧?」
南宮俊心中一凜,白向天武功不高,眼力竟然如此高明,在這片刻之間已看出天絕大陣其中玄妙,還娓娓道出,豈非提醒厲方邪應對之法,他打了個哈哈,不置可否,微笑道:「在下對這天絕大陣也不大明了,此次還是第一次帶他們出來。」
厲方邪初始見這一十七人每出一招,功力皆在己之上,心中大惑不解,此等功力,該是江湖之上極為有名之人,為何自己一個不識,聞得白向天之言,這才恍然大悟,不過這天絕大陣每人武功盡皆不同,行動亦是極,如何能相互傳功,還無分彼此,形同個個都是高手,想來這才是天絕大陣高明所在。
破陣之法說來簡單之極,只要傷極其中一人,其中真氣運轉有了缺失,另外一十六人便無法結陣,這道理厲方邪轉念便已想出,可是想歸想,做到卻是極難,若他趁陣勢還未運轉之時攻其不備尚有可為,此刻他便似同跟他武功相仿的一十七名高手交手,哪還有餘力傷及其中一人,如此下去,時間一長,恐怕只有敗陣而逃,更虞論破陣,想想當年趙獨行千招之後方才破陣,趙獨行之能自己自愧不如,這天絕大陣果然名不殊傳。
眨眼間厲方邪已與眾人交手百招,他心念急轉,已然有了定數,驀地一聲大喝,周遭十丈空間中出現一種奇特的扭曲,他的身形在這一瞬間消逝不見,天絕大陣一十七人亦失去他們的對手,陣勢立時緩了下來。
※※※
楊飛睜開雙眼,卻見蘇花語伏在一旁假寐,自己仍在這輛馬車之中,車廂之頂鑲著四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出淡淡的瑩光,楊飛以前雖未見過夜明珠,卻也知道這些都是價值連城之物,沒想到卻鑲在這當臘燭用,真是暴軫天物,他獃獃看了半晌,嘆了口氣,掀開車簾,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兩邊黑乎乎的想必是樹木之類,只聞得馬碲敲在石道上的脆響聲,他心中暗道好險好險,還好不在太原城中,否則被人逮住必定一個死罪,再說他也無顏去見姚昭武。
「南宮燕呢?難道還在外面?」楊飛剛剛轉過這個念頭,蘇花語忽然了過來,見他瞪著一賊眼看著自己,想起先前楊飛嚇昏過去的情形,又好氣又好笑道:「膽小鬼,竟然嚇昏了!」
楊飛老臉一紅,顧左右而言他道:「這地方太小了,你覺不覺得氣悶?」
蘇花語嫣然笑道:「這馬車乃名匠打造,通氣極暢,怎會氣悶?你到底想說什麼?」
楊飛道:「咱們現在在哪?」
蘇花語道:「你放心好了,咱們現在離太原城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里,正往太行山趕么?」
楊飛想起蟬翼劍就覺頭痛,支吾道:「咱們這麼坐著馬車親親我我不是挺美的么?幹嘛要去干那個什麼什麼?」
蘇花語俏臉一紅,啐道:「誰跟你親親我我,想得美!你說那個去干那個什麼什麼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飛聽她繞舌,心思活絡起來,笑道:「就是那個什麼什麼?」
「什麼什麼什麼?」蘇花語不覺嬌靨滿是笑意,忽然想起楊飛語中所指之意,玉容陡的一沉,冷冷道:「你是不願幫我了?」
楊飛急急道:「當然不是,只是搶那東西的人太多,我武功低微,只怕也幫不上什麼忙!」
蘇花語道:「只要低盡心竭力便成了,別整天敷衍我!」幽幽嘆了口氣,又柔聲道:「我只是想從那蟬翼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已!」
楊飛半信半疑道:「你真的不是為了蟬翼劍,而只是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
蘇花語嗔怒道:「以我的武功,難道還要去學蟬翼劍中的武學么?」
「說得也是!」楊飛雖出此言,心中卻不以為然,暗道那厲方邪武功不厲害么?還不是對蟬翼劍垂涎三尺。
蘇花語又道:「我娘無意間道出當年此劍乃我爹所有,如果我能弄清其中秘密,自然能知道自己的身世!」
楊飛奇道:「你娘為何不告訴你你的父親乃是何人?」
蘇花語道:「這是她的一段傷心往事,她不願提起,我這做女兒的也不好想強問!」言及此處,不覺又嘆了口氣。
楊飛見她傷感之色,頓時心生憐意,握住她玉手脫口而出道:「我一定會幫你的!」
蘇花語美目掠過一絲異彩,輕聲道:「真的么?」
楊飛道出方才之言,便覺後悔,他先後應允過梅雲清南宮燕此事,這回又答應蘇花語,好似蟬翼劍唾手可得,即使蟬翼劍那麼好搶,也對不住白向天啊,不過話已出口,又怎好在美人面前信口雌黃,便拍胸保證道:「當然是真的!」
蘇花語淺笑道:「你的內傷已好了七八成,再休息半日,便可行動無礙了!」
楊飛這才察覺自己周身傷痛大減,想起自己傷得如此之重,不到一日光景,便好了大半,心中極是感激,便輕輕抱住她笑道:「是你幫我治的傷么?真是謝謝你了!」
蘇花語道:「你只須同我練一遍這天香密訣,你的傷便可不藥而癒了!」
「天香密訣這麼厲害!」楊飛笑道:「好師父,咱們現在就練吧!」
蘇花語俏臉抹起一絲紅暈,輕垂螓,含笑不語。
楊飛瞧得心中一盪,大著膽子,伸手將她輕摟入懷,蘇花語也不推拒,靜靜靠在他懷中,不過楊飛臉皮再厚,也不會在這裡練什麼天香密訣,二人靜靜相擁,一時之間,車廂內滿是柔情蜜意。
過得半晌,楊飛忽道:「你以後別再蒙面了,你這個樣子不是挺好看的么?」
蘇花語點了點頭,忽然又搖了搖頭,楊飛大惑不解,搔頭道:「這又是何意?」
蘇花語輕聲道:「若是只有你我二人,我便不再面蒙白紗,若有第三人的話,我還是蒙面吧,我們回人教規如此,你莫要為難我。」言罷,一對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等著他的應允。
楊飛故作可惜為難之色良久,方才嘆道:「真正可惜了!不過可惜都是天下男子!」嘿嘿一笑,又賊兮兮道:「其實想起天下只有我能瞧見你沉魚落雁的絕世容顏,我高興還來不及,哪會為難你!」
蘇花語反手摟緊楊飛,忽然嫣然一笑,當真是千嬌百媚,傾國傾城,楊飛看得三魂掉了七魄,梅雲清決計不肯如此待他,此刻懷中擁著一個容貌絕不輸於她的蘇花語,也不知是福是禍。
這時忽聞南宮燕喚道:「蘇姐姐,蘇姐姐!」
蘇花語回過神來,紅臉急急推開楊飛,蒙上白紗,探窗外道:「小燕子,生何事?」
南宮燕仍是一身男子裝扮,騎了一日一夜馬,疲態盡露,回馬過來,見楊飛也瞧自己,打起精神朝他扮了個鬼臉方道:「前面好象有人受了傷,躺在大路中間,馬車駛不過去。」
蘇花語道:「受了什麼傷,重不重?」
南宮燕搖頭道:「不知道,天色太黑,我也沒看清楚,好象是個老婆婆,旁邊是她兒子!」
楊飛呆在車中,早覺氣悶,自告奮勇道:「我去瞧瞧!」
蘇花語白了他一眼道:「你自己都要人救,還去救別人。」
楊飛正欲推開車門,聞言大受打擊,悻悻然縮回身子,苦起老臉,生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看得二女暗笑不已。
蘇花語對南宮燕道:「小燕子,我陪你下去瞧瞧吧。」忽又提高聲音道:「老李,停一下!」
老李正是那趕車的車夫,聞言「呶」了一聲,停下馬車,也未見蘇花語有何動作,楊飛眼前一花,身形已憑空消失,探窗外,人已至車外,他不由暗嘆為何自己認識的女子個個武功都較自己為高,要是打起架來,嘿嘿,怎麼想到那去了。
二女打著燈籠向前行去,前面數十丈處路上果真躺有一人,是名六旬老嫗,旁邊她兒子一身樵夫裝扮,那樵夫神色慌張,見了蘇花語和南宮燕,忙不迭揖手施禮道:「公子,小姐,俺娘舊病復,二位顯顯好,幫小人救救俺娘吧!」
「我來瞧瞧!」蘇花語伸手在那老嫗脈門上搭了一下,她也不懂什麼醫術,只是她武功高明,探查人體脈息自然容易之極,而這老婆婆脈息紊亂,面色臘黃,氣若遊絲,恐怕離死不遠,她江湖閱歷不足,未想深更半夜的在路上遇上這等麻煩事,走也不是,不走亦不知如何救治,無奈之下不覺以詢問的目光望向南宮燕。
南宮燕江湖閱歷較她更淺,提著燈籠左盯右瞧,哪有什麼主意,反倒問她道:「蘇姐姐,怎麼辦啊?」
「有辦法!」蘇花語自作主張的往這老嫗體內輸過一股較為柔和的真氣,既然真氣可以給習武之人療傷,那麼對不通武功之人也該有用。
那老嫗「啊」了一聲,身子一抖,陡的跳了起來,駭了在場三人一大跳,再看之時,那老嫗已倒在地上,雙目翻白,卻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過了半晌,那樵夫伸出顫抖的右手去探母親的鼻息,探得一下,忽然大叫道:「沒氣了,沒氣了!小姐,俺娘怎麼沒氣了?」他見二人好似蘇花語拿主意,也直接向她詢問,言罷,已忍不住落下淚來,大聲哭道:「娘啊,你怎麼死了,孩兒怎麼活啊?」
蘇花語哪知道會有此惡果,若真的救人不真,反害死了人可真是過意不去,她頗為尷尬再探老嫗脈息,卻覺這老婆婆尚剩餘息,不由芳心大定,微笑道:「你娘還沒死呢,你不必傷心?」言罷,在老嫗身上拍了幾下,果如其然,這老嫗氣息又粗重起來。
那樵夫見母親真的活了過來,不由又驚又喜,向蘇花語點頭作揖,連連稱謝。
蘇花語道:「令堂患的什麼病,為何如此?」
那樵夫愕然道:「令堂?」
蘇花語道:「就是你娘的意思!」
那樵夫不好意思的傻笑道:「小姐心腸好,學問更好,容貌長得也跟仙女一般似的,俺們山裡人沒念過書,說這些文謅謅的話俺也聽不懂!」
蘇花語頗感不耐道:「少說廢話!」
那樵夫唯唯應諾道:「是清嗓子,又道:「俺娘年紀大了,毛病也多,聽城裡大夫說,俺娘患的是什麼離心病,時不時的犯上兩次,急死俺了,這次俺背俺娘去城裡找大夫醫治,沒想到她***太原搞什麼城禁,進不了城,更甭提治治病了,在城外呆了兩天,帶的乾糧也吃得差不多了,於是俺娘說兒啊,娘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這病怕治不好了,既然沼不了就回去吧,俺聽俺娘的話,這不,俺背著俺娘又往家裡趕,別讓俺娘在路上咽氣了,沒想到在路上又犯這勞什子病了。」二女聽他俺前俺后,羅里八嗦說了一大篇,頗是拗口,尤其學他母親那幾句話的時候憋起嗓門,好似老牛拉破車,可笑之極,二女聽完,早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樵夫不解道:「你們在笑什麼?」
蘇花語止住笑意道:「看不出你還是個孝子!」
那樵夫不好意思的搔搔後腦勺道:「俺村裡人都這麼誇俺!」
蘇花語忍住笑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樵夫道:「俺叫阿牛,俺娘說…」
蘇花語生恐他夾要不清,又說一大篇,,連忙打斷他的話道:「阿牛,這裡霧氣太重,我的馬車停在那裡,不若將老婆婆放到咱們車上一邊救治,一邊趕路如何?」
樵夫道:「小姐說咱辦就咱辦,俺們都是山裡人,就怕弄髒了小姐的地方!」
蘇花語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別說什麼臟不髒的?」回頭一看,見南宮燕臉現難色,便喝道:「小燕子,幫忙啊!」
南宮燕也沒什麼主見,應了一聲,那趕車的老李見得此景,急急上來幫忙,二人合力將老嫗抬到那輛豪華的馬車之中,蘇花語見地上有一根長長的黑乎乎的東西,向阿牛問道:「這是什麼?」
阿牛答道:「這是俺娘的拐杖。」
蘇花語也不多說,拾起那拐杖,卻覺頗為沉重,不由心中納悶,思忖片刻,又對阿牛道:「阿牛,你會騎馬么?」
阿牛道:「俺有次出山,騎過一次。」
蘇花語指著南宮燕騎的那頭黃膘馬道:「我們乘車,阿牛你就騎馬跟著我們吧!」
阿牛欣然應允,望著那黃膘馬嘖嘖贊了幾句,一蹬馬鞍,翻身上馬,倒也不曾摔將下來。
剛剛喘過一口氣的南宮燕急道:「蘇姐姐,馬讓給他騎,那我騎什麼?」
蘇花語上了馬車,方道:「坐車啊,你不是累了么?在車裡休息一會吧!」言及此處,對那老李道:「起程吧!」
這車廂雖極為寬大,可三人同坐,已頗感擁擠,何況裡面還橫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老婆婆,楊飛本欲懷擁雙美,大享齊人之福,此刻這老婆婆大煞風景,哪還有此心情,不覺皺眉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南宮燕第一次干這救人之事,頗為興奮道:「救人啊!」
楊飛心想救人也應該救個大美人,救個老婆婆有什麼用,他不好道出心中所思,只好在一旁大生悶氣。
南宮燕左望望,右瞧瞧,卻拿不出什麼辦法,便對蘇花語道:「蘇姐姐,怎麼救人啊?」
蘇花語哪會什麼救治之法,她少女心性,方才所為倒有三分好玩,一時也沒了主意,對楊飛微笑道:「好徒兒,你說該怎麼救?」
楊飛卻是不答,反對南宮燕道:「我叫她師父,你叫她姐姐,那我該叫你什麼?」
「師叔啊!」南宮燕一本正經的說完,終忍悛不住,格格嬌笑起來。
楊飛狠狠白了她一眼,想起其間關係實在複雜得很,亦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
白向天嘆道:「沒想到厲老邪『潛形匿影』之術已至爐火純清的地步,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也能藏得無影無蹤,果真不愧黑道第一高手之稱。」
南宮俊見厲方邪就這麼生生消失在眾多高手之前,已非輕功所能為之,聞得白向天之言,才知此乃厲方邪的獨門絕學『潛形匿影』,想想自己武功同厲方邪真是天差地別,不由嘆道:「此術果真名不殊傳,在下孤陋寡聞,尚是次得見。」說完還不忘拍了白向天一句馬屁道:「姜果真還是老的辣,白總鏢頭見識廣博,小子受教了。」未在李夢柔手中受挫之時的南宮俊是絕計不會道出這等謙遜之言的。
白向天哈哈笑道:「老朽行走江湖多年,事情看多了,自然曉得多一些,南宮公子不必自謙了。」
這時厲方邪好似憑空消失在空氣之中,周遭數里方圓竟然感覺不到他的一絲氣息,天絕大陣諸人失去對手,陣勢亦失去運轉的動力,立時緩了下來,難道厲方邪眼見不敵,竟不戰而逃。
過得半晌,一使劍之人忍不住運足劍勢向厲方邪消逝之處全力刺去。
「不好!」南宮俊暗叫不妙,須知臨陣對敵最忌心浮氣燥,這麼耗費功務胡亂攻擊實為不智,可天絕大陣陣勢玄妙,他不甚明了,想幫也幫不上什麼忙,他忽爾心中一動,天魔簫一揮,竟然又吹起天魔曲來。
使劍之人劍出如山,劍勢所及,劍氣破空而至,在艱硬的青石路上劃出一道深及數尺,攻達數丈的劍痕,可見這一劍之危。
不過這一劍雖然厲害,對厲方邪卻夷然夫損,因為他根本不在此處。
「好小子!」厲方邪的聲音響起,卻在十丈之外,偉岸身軀如波紋般漸漸浮現,同天絕大陣一人對了兩掌。
那人猝不及防,身形晃了一晃,天絕大陣諸人已齊聲大喝,揉身攻上,將他又圍在正中。
聲線反激而至,南宮俊身形晃了一晃,俊臉一陣蒼白,天魔曲曲調再變,忽爾高亢,忽爾激昂,若說長安之時他的天魔曲只有三分火侯,此刻已有七分,向厲方邪全力催之下,厲方邪壓力大增,天絕大陣諸人卻絲毫無損。
這天魔曲雖然厲害,厲方邪倒也不懼,只是此曲擾他心神,在天絕大陣力攻之下,再也無力施展「潛蹤匿形」這門奇功。
簫聲驀地轉柔,宛若情人**,天絕大陣攻勢愈緊,厲方邪雖不至落敗,卻也漸處下風,他生平自負武功了得,未嘗一敗,不料前晚在河間客棧敗於明孤鴻梅雲清及南宮逸之手,此刻亦不敵南宮世家眾人聯手之威,心中當真又氣又惱。
厲方邪九旋斬堪堪與一使刀之人相交,回勢又與另一使槍之人互斬,他只覺氣血翻湧,心知再戰下去,必敗無疑,他再無疑慮,陡的一聲大喝,臉上抹過一絲嫣紅,九旋斬驀地華光大作,化作一道厲芒向南宮俊飛斬而至,其勢如電。
「公子,小心!」方才使劍那人出聲大喝,劍身在九旋斬上一觸,只覺一股大力傳來,身子不由自主飛了開去,合一十七人之力,竟然不能化解九旋斬上如山氣勁。
九旋斬其勢不減,餘人追之不及,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九旋斬向南宮俊飛至,在這一瞬間,天絕大陣終於露出一絲破綻。
天魔曲悠然而止,南宮俊運足功力,天魔簫一揮,一道氣勁彈向九旋斬,斬簫相接,九旋斬其勢未緩,天魔簫卻脫手飛去,南宮俊避之不及,凝神聚氣重,曲指成爪,向九旋斬抓去。
「砰」的一聲巨響,氣勁壓迫之下,離他數丈的白向天遠遠飄退,而南宮俊更是自坐騎上飛落遠退,在空中連噴數口血霧,足足數十丈之外方才落下,堪堪抓到落下的天魔簫時,已是面若白紙,氣若遊絲,南宮俊先前已受了內傷,這下更是雪上加霜,雖然無性命之虞,亦非十天半月不能痊癒。
厲方邪全力一擊果真不同凡響,雖已被使劍之人化去大半勁力,仍非南宮俊所能抵擋,將他打成重傷。
不過場中情勢突變,厲方邪雖然擊傷擾己心志的南宮俊,天絕大陣之人亦非省油燈,趁得他回氣之機,齊身攻至,厲方邪連擋槍矛劍刀,再重創連天絕大陣中一人,最後卻吃了一掌一拳,受了極重內傷,再無勝機。
九旋斬自空中迴旋而至,厲方邪一聲厲喝,接過九旋斬,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將折了一人,威力大減的天絕大陣攻勢盡皆格住,身形一晃,已然不見,再看之時,已至百丈之外,遠遠只聞得他有些中氣不足的高喝道:「南宮世家的人聽著,改日厲某再找你們算賬。」
南宮世家眾人面面相覷,今日結下這個梁子,若下這個禍星,以為南宮世家只怕再無安寧之日,以厲方邪的武功,將南宮世家鬧得翻天覆地,亦非難事,他回去之後,必苦思破陣之法,到時便不易那麼好對付了。
眾人扶起重傷不起的南宮俊,等他示下,卻聽南宮俊輕聲道:「回江南。」
南宮世家諸人費了老大週摺才擊退厲方邪,卻眼巴巴的這麼放棄,但眼下情形,只怕連區區振威鏢局也拾抬不下,心中雖有不忿,亦只得齊聲應諾,向白向天等人打了招呼,眨眼間走得一乾二淨。
付無忌看著微露笑意的白向天,揖手道:「師兄高明,談笑間使他們兩敗俱傷,解去此危,令無忌佩服。」
白向天心中顯是頗為得意,哈哈一笑,大手一揮,高聲道:「大夥趕路吧!」
振威鏢局諸人互視一眼,齊齊一聲高喝,翻身上馬,向前馳去。
※※※
「且看我這長安名醫拯治生命垂危的老婆婆!」楊飛學起南宮逸的模樣,搖頭晃腦的把把脈,探探算息,倒也似模似樣,唬得二女信以為真,當他真的通曉醫術。
還好面前躺著的是個老婆婆,要是個年輕美貌女子,楊飛還不會趁機大占手腳便宜,可惜啊可惜,他心中暗嘆,忙了半晌,當然探不出個所以然來,卻又不好在兩位美女面前失了面子,不懂裝懂道:「這位老婆婆的病嘛……」一時想不出什麼病名,正在大動腦筋,準備信口胡謅之時,卻聞南宮燕道:「是離心病。」
楊飛忙道:「對,對,是離心病。」裝作一臉詫異之色,反問道:「小燕子,我還沒說,你怎麼知道的?」
南宮燕道:「阿牛說的。」
「阿牛!」楊飛皺皺眉頭,好俗的名字。
南宮燕道:「就是老婆婆的兒子。」
「哦!」楊飛不再多問,信口胡謅道:「這離心病極是罕見,萬人之中才有一例,據說患了此病之人會喪失記憶,喜歡做些莫名其妙的事,病的時候更是昏迷不醒,性命堪憂啊!」他根據病名和老嫗模樣道來,倒也有三分相似。
南宮燕半信半疑道:「你知道如何救治么?」
「當然知道!」楊飛涎著臉笑道:「小燕子,我若救了她,你如何報答我?」
南宮燕俏臉一紅,啐道:「這老婆婆跟我又沒什麼關係?幹嘛你救了她要我報答?」
楊飛嘿嘿笑道:「話不能這麼說,人可是你要我救的,我救了人自然找你要好處。」
南宮燕反駁道:「蘇姐姐也是一般要你救的,你敢不聽她的話?」
楊飛剛想說幾句狠話,卻聽蘇花語一雙妙目瞧著自己,他心中虛,立時宛若打霜的葫子蔫了半截,若蘇花語真的翻起臉來,用師命壓他,他可真的沒什麼辦法。
還好蘇花語這時柔聲道:「你若救了這位老婆婆,我便答應你一個要求。」
南宮燕附和道:「對啊,對啊,你救了老婆婆,我也答應你一個要求。」
楊飛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讓人察覺的詭笑,大喜道:「什麼要求你們都答應我?」
蘇花語稍稍沉吟,神色凝重道:「什麼都答應你!」
南宮燕亦道:「我也什麼都答應你!」
楊飛心想我將你們都賣到軟香居只怕你們都不肯答應,當然他不會真有此意,否則豈非自己給自己綠帽子戴,他望著蘇花語,想了半晌,方道:「我要求你以後不能再對我兇巴巴的,要我做這做那的。」
「我兇巴巴?」蘇花語方出此言,想想也非什麼難事,便改口道:「我答應你就是!」
南宮燕覺得頗為好玩,興奮的叫道:「楊飛,我呢,我呢,你對我有什麼要求?」
楊飛賊笑道:「我要你做我的乖徒兒!」
南宮燕脫口而出道:「不行!」
楊飛哼了一聲道:「你剛才還說什麼要求都答應我?」
南宮燕急急道:「我要做你老婆,才不做你徒弟!」她此言道出,才想起旁邊還有個蘇花語,頓覺大是羞人,立時霞燒雙頰,掩住俏臉,不敢見人。
楊飛心中一甜,卻不放過她道:「誰說做了徒弟不能做老婆?」他說這話時卻看著蘇花語,心想我是你徒弟,不照樣拿你當老婆。
蘇花語看出他心中所思,俏臉驀地紅了起來。
南宮燕拿出女兒家的看家本領撒嬌耍賴道:「人家不管了,不行就是不行。」
楊飛哼道:「沒信義的小丫頭!」
南宮燕生平志向便是作一名江湖俠女行俠仗義,身為俠女怎麼能不守信義,聞言羞澀之情頓減,粉拳向楊飛揮了揮,惡狠狠道:「你說誰沒信義!」
蘇花語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爭了,楊飛,你人還沒救,就別跟小燕子提什麼要求了,不覺得太早了點!」
南宮燕找到理由,便抓住不放道:「對啊,對啊,你先救活老婆婆再說。」
楊飛這才想起自己人還沒救,有些尷尬的看了看面前的老婆婆,一時之間,他哪知道怎麼救人。
南宮燕看出端倪,嘲諷道:「楊飛,你是不是根本不會救人啊?」
楊飛橫了她一眼,高聲道:「當然不是,待本名醫手出點手段給你這小丫頭瞧瞧。」不過他說得固是疾言厲色,卻是鴨子死了嘴巴硬,難免有些底氣不足。
南宮燕噘起小嘴,哼道:「那你倒是救啊,人家等著看呢。」
「好!」楊飛硬起頭皮,忽然垂下頭去,掰開老婦的眼皮瞧了瞧,心中大是疑惑:為何這老婦的眼神有些熟悉,他以前可從未見過此人啊。
楊飛驀地一聲大喝,運起紫氣神功,一掌拍到老婦的膻中**上,此**位於人體胸口,雖說這老婦看來沒有七十也有六十好幾,但終究是個女子,楊飛這麼施為,便是大大不妥,南宮燕見了,醋意頓起,大叫道:「楊飛,你幹什麼?」
「救人啊!」楊飛頭也不回,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腦兒將體內真氣源源不絕輸入老婦體內,過得片刻,這老婦人臉面之上已罩起一層淡淡的紫氣,自是楊飛所輸紫氣神功真氣所致。
蘇花語心中冷笑:楊飛這般胡搞較她更甚,只怕這老婆婆這回不死也難了。
這老婦的身子忽然劇烈的顫抖起來,體內傳過一股力道,將楊飛放在她胸口的右手生生震開,接著更是咕碌一聲坐了起來,嚇了旁邊二女一大跳,不知情的話還以為是屍變呢。
楊飛拍拍手笑道:「你們瞧,這不救活了么?」
蘇花語心道難道這麼瞎搞也能救人,那自己怎麼不行,真是奇也怪哉。
「啪」的一聲,這老婆婆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打了楊飛一記耳光,又聽她道:「楊飛,你好下流!」語音又嬌又脆,卻哪象一個六十好幾的老婦人。
楊飛撫著右頰,呆立當場,怔怔無語。
蘇花語嬌叱一聲,這「老婆婆」年紀一大把,身手卻不含糊,眨眼間已與蘇花語交了十數招,在第一十八招時被蘇花語制住。
楊飛獃獃的望著這「老婦」,半晌忽道:「你,你為何要離開我?」
「你這天下最最忘恩負義,薄情寡幸的無恥流氓無賴,我恨死你了!」此女言及此處,忽對蘇花語怒叱道:「放開我!」
蘇花語何曾被人這般大呼小叫過,冷哼一聲,正欲教訓一下,卻聽楊飛低聲道:「放開她!」
蘇花語愕然道:「你說什麼?」
楊飛怒道:「我說放開她,你沒聽到么?」
蘇花語聞言大怒,冷哼道:「你在跟誰說話?」說著,卻不覺將面前女子鬆開。
這女子堪堪脫身,便又向楊飛狠狠劈出一掌,楊飛不閃不避,這勁力十足的一掌正中他胸口,他受傷本重,這下更是百上加斤,「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染了旁邊南宮燕一身。
這女子看得呆了,顫聲道:「你為什麼不避開?」她方才那一掌雖然力道十足,去勢並不算快,楊飛應該避得開的。
楊飛低聲道:「是我對不起你,這一掌我挨得心甘情願!」心中卻道你道我不想避么,我身受重傷,能避早就避了。
這女子忽然銀牙一咬,在廂壁上輕輕一拍,身體一擰,自車窗掠了出去。
蘇花語欲待阻擾,卻聽楊飛氣若遊絲道:「讓她走吧!」
蘇花語見他如此慘狀,怒氣全消,亦從他之言。
外面傳來一聲馬嘶,南宮燕驚道:「她把咱們的馬給騎走了,蘇姐姐……」
楊飛輕輕道:「那馬本來便是她的,不過是拿回她自己的東西而已,你們……」話未說完,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