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莫拉里納夫人的葬禮在那個春天舉行的葬禮中是特別的,不僅僅因為場面大,來客多,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是那年春天舉行的所有葬禮中,唯一一個死在床上的死者。羅伯托·堂·特里西奧前來弔唁的時候,低聲對站在教堂里的年輕教父說:「安靜地在床上睡去,是難得的奢侈。」
「我聽說了那件不幸的事情,真為您難過。」年輕教父這話里不知道是不是多少含有一點歉意,但是很難得的是,他主動伸手和面前掌握著目前義大利第二大黑手黨家族的教父握了手,兩個人的手都很乾燥,而且冰冷。
「這是個警告!」羅伯托輕聲地說:「我預感事情不會那麼輕易結束。」
「當然。」埃柯里灰藍色的眼睛毫不退縮地看著他,「血債要用血來償,任何時候都是這樣。」
「你的確很象你的父親,維恩曾經被稱為歷史上最天才的教父,我想,你的成就應該在他之上。」
埃柯里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即使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這點,在維恩承認你的時候,已經不是問題了。」羅伯托回頭看著虔誠地在聖母像前點燃蠟燭的女兒,意味深長地一笑而去。
雙眼已經紅得像免子一樣的卡西奧無聲地從後面跨前一步,低聲在埃柯里耳邊說:「他懷疑上我們了。」
「他沒有證據。」埃柯里嘴唇幾乎不動地說,「這是在我母親的葬禮上,他來了,這本身就是一個妥協的信號。」
「我們該怎麼辦?接受他遞出的橄欖枝嗎?還是那麼美的嫩葉。」卡西奧的目光緊緊盯在特里西奧小姐身上,穿著黑色長裙蒙著黑色頭紗的西西里公主今天的服裝隆重得出奇,簡直就是一個女兒為母親服喪的標準。
埃柯里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窈窕美妙的身影向自己走來,微微欠身致意:「感謝你今天到來,我母親一定會很高興的。」
「真是不幸,埃尼,在短短的時間裡我們都失去了自己的親人。」雷奧娜仰起臉,黑色捲髮環繞著她的臉,蒼白得讓人吃驚,「我理解你失去母親的痛苦,夫人對於我來說,也像一個母親。」
她神色黯然地低下頭,過了一會兒,踮起腳尖在埃柯里臉上輕輕一吻,輕聲說:「再見。」
「最近很危險,我希望你……好好待在家裡。」以埃柯里的個性,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讓步了,雷奧娜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什麼,抬起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聲說:「我會的,謝謝你。」
她轉身離去,黑色的裙裾在身後揚起一道美妙的弧線,埃柯里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似乎,這會是最後一次見到她……
他輕輕甩了甩頭,把最後一絲迷茫也從腦子裡趕走,現在是生死危亡的的時期,他不能讓任何外來因素干擾自己的判斷和計劃!
目光不由自主在教堂里尋找著托尼的身影,在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落入眼底的時候,心,才有一點可以放鬆的機會。
等所有賓客都離開之後,他走向靈柩,凝視著棺中的養母,在心裡說了一聲:「對不起,媽媽。」伸手合上了棺蓋。
***
在莫拉里納夫人的葬禮結束后四個小時,特里西奧家族的教父因為腦溢血緊急送院急救。
「真TMD太巧了!這隻老狐狸!」埃柯里煩悶地幾乎要吼叫起來,他咬牙切齒地看著書房裡的眾人,「現在是喬萬尼掌握家族?」
「是的,」卡西奧立刻回答,「我們的情報員已經送出了情報,現在特里西奧家族秘密進入戰爭狀態,他們的地下武裝也將露出水面了,希望我們沒有留下什麼痕迹讓他察覺到,我們和他弟弟的死有關。」
「這已經不是問題了。」埃柯里目光沉鬱地說,「他對我們從來沒有好感,就算我們什麼都沒有做,他還是會把目標訂在我們身上……想把水攪渾的可不止我一個。」
「我覺得我們沒必要這麼擔心。」維尼插嘴說,「他們本來也沒有在我們的盟友範圍之內,上帝作證,我可從來沒有想過去和毒蛇喬萬尼結盟,即使他有個還不錯的妹妹。」
埃柯里眼角餘光看見悶不做聲坐在角落裡擦槍的托尼身體忽然僵硬了起來,他安撫性地看了自己的情人一眼,然後對維尼說:「你說的對,維尼,我最多也只是指望他能中立,既然現在已經不可能了,轉入我們的敵方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的拳頭狠狠地落在橡木書桌上:「保護我們的朋友,懲罰我們的敵人,讓中立者為之後悔,這就是我父親教我的人生準則,現在,是遵從這個原則的時候了。」
「我不得不說,老傢伙病倒的實在不是時候。」卡西奧唉聲嘆氣地說,「當我聽到他跟教父的對話時,我還以為他要提出把女兒嫁入莫拉里納家族呢。」
「卡西奧,永遠不要指望他提出這樣誘人的條件,如果他真的說了,我反而會感到吃驚和懷疑。」埃柯里淡淡地說,「好了,他病倒了,不管會不會死去,或者是不是有其他的什麼人在裡面插一腳,反正現在我們必須重新修正行動計劃了,先生們,把地圖鋪開,該幹活了。」
一個半小時后,戰前會議結束,埃柯里看著最後一個人離開書房,輕輕鬆了一口氣,走到托尼身後,親密地圈住了對方的脖頸:「親愛的,覺得厭煩對吧?真是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也參與進來的,這是鉤心鬥角的狡詐世界,你不適合這裡。」
托尼側過臉去,在他的臉上磨蹭著,低聲問:「我是不是很笨?我覺得在你們面前,我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傻瓜。」
「親愛的,我可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有些人天生就是要耍心眼的,有的人天生就不適合這個,沒有必要因為獅子不會游泳就認為它不如一條沙丁魚,上帝作證,你是我最好的保鏢。這一點沒有人可以代替,那麼,你在這樣的會議上沉默,又有什麼關係呢?卡西奧是我最好的參謀,我倚重他,但我不會愛上他,就是這樣。」
想起卡西奧總是那麼古板的臉,矮小的身體,還有因為熬夜亢奮的紅眼睛,托尼也不覺笑了,轉過頭在他手臂上蹭蹭:「那麼,親愛的教父,如果有那麼一個人,他個子又高又帥,身手利落……」
埃柯里的嘴唇不老實的湊上了他的脖頸,在上面製造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吻痕:「你是在說你自己嗎,親親?」
「而且他又有頭腦,能夠和卡西奧媲美的精明強幹,然後他還是個雌獸,你會愛他嗎?」
「托尼,我做錯了什麼讓你這麼懷疑我的真心?」埃柯里半真半假地拉起他拿著槍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摸摸,這裡的心只為了你一個人而跳,無論是多麼好的雄獸,對於我來說,都沒有你這個滿口粗話,動不動就揮拳頭的小野馬可愛。」
托尼連耳朵都紅了,粗魯地推開他,喃喃地咒罵:「狗屎!」
埃柯里正要再靠近過去,門被人敲響了:「教父,奧爾維克先生來了。」
銀髮的俊美雌獸踏入書房的一霎那,覺得氣氛似乎有些什麼不對,他目光敏銳地掃了一眼站在衙落里的保鏢,再看了一眼書桌前鎮定自若的年輕教父,低沉地打招呼:「很久不見了,教父。」
「真的是很久不見了,奧爾維克先生。」埃柯里禮貌地回應,沒有多少熱情。
「我想我們的談話不方便讓第三個人聽到。」
埃柯里微笑著和他對視:「對於我來說,托尼不是第三個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沒有分別。」
銀髮雌獸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我帶來的,是壞消息。」
「那好吧,托尼,你到外面去等我,很快的,馬上就結束。」埃柯里立刻轉向自己的貼身保鏢,態度和藹但很堅定地要求。
托尼紋絲不動,黑亮的眼睹里閃著挑釁的火焰:「為什麼壞消息我就不能聽?」
「要對壞消息負責的只有我一個就好了。」埃柯里的聲音很穩定:「這是我的職責,不是你的。」
他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輕鬆地說:「天氣這麼好,為什麼我們不坐下喝杯咖啡呢?」
出乎意料的,托尼向後退了一步,執拗地再次拒絕:「不。」
「托尼……」埃柯裡頭疼地按住太陽穴,「看在上帝的份上……」
「上帝他爸爸來了都沒用,我就是要在這裡。」托尼毫不退縮地說,「我不光是你的下屬!我說過要永遠站在你身後!哪怕到了地獄里也一樣!這個時候我絕不離開你,絕不!」
銀髮雌獸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同意他留下。」
托尼憤怒的目光立刻對準了他,似乎要用眼神就撕裂面前這個很具威脅性的雌獸:「你同意?你是誰?!」
「一個雌獸而已!」
一個又高又帥,又有氣質,看上去很不一般的……雌獸……
他不說話,只是用眼睛狠狠地瞪著銀髮雌獸,而後者根本沒在意他,徑直走到書桌前坐下,優雅地交疊雙腿,臉上帶著淡然的笑意。
「我在等,奧爾維克先生,等一個壞消息。」埃柯里也很沉得住氣,攤了攤手。
「首先,我們得知您目前的對手,正和美國人聯合起來,開始做販毒生意,這樣的話,您在金錢和武器上的優勢,將大大減弱,美國的任何一個義大利披薩店,都可能是走私酒和毒品的經銷店,利潤相當可觀,無論他們怎麼分成,都對您的家族不利。他們需要的,是更大的地盤,和更方便的走私航線。」
埃柯里的眉毛跳了一下,不動聲色地點頭:「這是個問題,顯然,不止我一個人有來自美國的堂兄弟,我也確實知道紐約的塔爾羅尼家族,一直在做販毒的生意。」
「其次,義大利警方,已經開始注意這裡發生的一切,他們準備介入,直接受命於內閣的警官們,也許不久以後,就會來拜訪你。」
「哈哈!」埃柯里大笑了起來,「警察!我的天!在我們都快忘記那些爬蟲的時候,他們居然又出現了。」
「這一點都不好笑。」銀髮雌獸冷冷地說,「有一些警察,是可以被收買的,當然,被誰收買就不一定了,而另外一些,是無法被收買的,當他們盯上你的時候,你就笑不出來了,就算在這個國家,死一個警官和死一個流氓,還是不一樣的。」
埃柯里微微欠身示意:「非常感謝您的提醒,還有嗎?」
「有,本家決定停止對你的贊助。」銀髮雌獸冷靜的注視著他,等待年輕教父陡然的咆哮怒罵,但是他失算了,埃柯里連站都沒有站起來,只是挑了挑清秀的眉毛,喃喃地說:「終於到這個了嗎?」
「請安心,這只是族長對於你的最後考驗。」銀髮雌獸沒有看到預期中的效果,有些失望又有些讚賞地看著他,「我們的王,希望能看看你在緊急情況下的應變能力。」
埃柯里冷冷地笑了起來:「王!是的!我們的王!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在考察我的能力!在我聽了他的話,向全義大利宣戰的時候,他要看看我應變的能力!」
托尼不安地向前走了一步,銳利的目光死死盯住銀髮雌獸,敵意的火花四射,只要埃柯里.一個命令,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
銀髮雌獸卻笑了起來:「教父,如果不是你心裡也有慾望的話,就算是魔鬼的甜言蜜語也打動不了你的心,你曾經很清楚地說,你要取得整個義大利,為了你的……雌獸。」
「的確如此。」埃柯里很快就恢復了風度,站起身來,伸出手,「我想這是最後一個壞消息了。」
「不止。」銀髮雌獸紋絲沒動,埃柯里有些尷尬地把手縮回去:「還有什麼?」
「本家為了表示對您並無敵意,派我來這裡暫住。」銀髮雌獸悠閑地換個個姿勢坐著,水蘭色的眼睛甚至還掃了托尼一眼,「請派人把行李箱里的箱子拿到客房去。」
埃柯里這次真的吃了一晾,立刻感到托尼像要殺人一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苦笑著搖頭,乾脆地謝絕:「不不不,我不需要人質,請您務必要回去,奧爾維克先生,請。」
「我想你不太了解局勢,教父。」銀髮雌獸修長潔白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留下我,你還有一線生機,我的家在法國還是有一些能力的,當您真陷入絕境的時候,起碼,為了我……他們也不得不出力。」
不可否認這個條件真的很誘人,尤其是埃柯里已經調查過面前雌獸的背景之後,但是他連一秒種的考慮都沒有,微笑著,搖頭,再搖頭:「我很欽佩您的勇氣,同時,我也有自己的尊嚴和底線,我不會以一個雌獸的安危,來換取可能的幫助,族長要考驗我的應變能力,請他拭目以待。」
兩人的目光對視了足足一分鐘,銀髮雌獸才不緊不慢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帶著貴族特有的傲慢勁兒說:「您不知道您錯過了怎樣的機會。」
「我沒有那麼卑鄙留下您,那樣的行為太不男人了。」
輕輕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銀髮雌獸再度掃了站在一邊蓄勢待發劍拔弩張的托尼一眼:「好吧,不得不說,您做出這樣的決定讓我有些吃驚,作為回報,我願意給您幾句建議。」
「這是我願意接受的。」埃柯里用目光示意托尼稍安勿燥,「希望不會耽誤您的時間。」
銀髮雌獸沒有坐下,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划著圈子,平靜地說:「國際刑警總部現在正忙於打擊歐美兩州的販毒網,相信他們對毒品販子的興趣要遠遠大於對您……」
「您要我利用警察來對付敵人?」
「就是這樣。」銀髮雌獸的眼睛閃著光,「跟聰明人打交道總是讓我高興的,義大利警方……那又有什麼關係,內閣成員也不會親自來街頭視察的,我會在某些場合和一些法國警方人士不經意地提起一些這方面的事情,而且,看在上帝份上,你也可以去舉發嘛,比如您正巧得到一批貨要上岸的消息時,只有耗子才知道耗子什麼時候偷乳酪,不是么?」
埃柯里笑了起來:「明白,奧爾維克先生,這是借刀殺人。」
「您的對手很強大,那又怎樣?有利益的時候他們會分贓不勻,有損失的時候他們會互相埋怨攻擊,一盤散沙的聯盟,筒直給黑手黨這個稱號蒙羞!我甚至不屑提到他們的名字。」銀髮雌獸用手掠過月光碎片般的長發,神態自若地說,「您是孤軍作戰,已經分無可分。」
「您提出的這些方法,似乎都不是很常規啊。」埃柯里微笑著說,「尤其是……和警方合作……相當違反我們的風俗。」
「哦,風俗。」銀髮雌獸傲慢地抬起了下巴,「風俗能在您的墓上種鮮花?風俗能讓您活下去看到您的兒子孫子?別傻了,教父,我們本身的存在,就是違反人類的常識,而且,您已經向破壞風俗的路上大步走了很遠了,不差這一步。」
埃柯里大笑了起來:「您說得完全沒錯,我簡直要親吻您的手了。」
「我敬謝不敏。」銀髮雌獸從西服內袋裡掏出一張支票放在桌上,「這是兩百萬美元,來的時候我已經準備好了,必要的時候要用這筆錢來當贖金,現在嘛……我改變主意了,留給您吧。」
「幾分的利息呢?」埃柯里用開玩笑的口氣問,「我可不能白要您的錢。」
「比銀行的利息多一厘。」銀髮雌獸回答得十分嚴肅認真,「要是您不還的話,我會懸賞十倍的數目追殺您的。」
兩個人很有默契的露出微笑,同時伸出手來,緊緊一握。
「感謝您的到來,奧爾維克先生。」
「期待著您的好消息,堂·莫拉里納。」
***
像來時一樣突然,銀髮雌獸離開了書房,很快,院子里就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埃柯里不經意地向窗外瞥了一眼,看著那輛白色雪弗萊消失在大門口,輕輕吹了聲口哨,拿起那張支票彈了彈:「好買賣。」
「你們他媽的剛才到底在說什麼?」托尼臉上帶著緊張和疑惑,毫不客氣地逼近他,「那個傢伙想幹嘛?」
「托尼,你不需要如此緊張。」埃柯里微笑著說,安撫地把手放上他的肩膀,「是公事,只是公事……他來我這裡,有我們的族長交給他的使命,看,雖然我很英俊又熱情,但並不是整個世界上任何一隻雌獸接近我都為了那件事,你完全不用擔心。」
本來以為小野馬會咆哮起來,會呲著牙對自己吼兩句,埃柯里也做好了在適當的時候用自己的嘴堵回那些髒話的準備,但是,出乎意料的,托尼突然沉默了下來,任憑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沒有掙脫,也沒有憤怒,那雙漂亮的杏仁眼裡竟然還掠過一絲茫然,直直的看著他,豐潤的嘴唇蠕動了兩下,什麼都沒說出來。
「怎麼了,托尼?」埃柯里靠近他,貪婪地感受著從年輕雌獸身上散發出來甜美的荷爾蒙味道,「有什麼不妥嗎?」
「我不懂……」托尼臉色蒼白地低下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立刻把目光移開,死死地盯著天花板上一個裝飾品,喃喃地說:「我完全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呃……是這樣嗎?」埃柯里微笑著聳聳肩,「托尼,很抱歉,這是那些法國貴族……也許包括全世界所有的貴族在內的一個壞習慣,他們永遠不能把話放到桌面上來說,總是拐彎抹角,就算是要立刻給你一槍,也會首先微笑著鞠躬致意,說『見到您是我的榮奉,很可惜我將不再保有這個榮幸了。』類似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你完全不必在意你聽不懂.我也很頭疼要跟這些人交談的,親愛的小野馬……我情願聽聽你怎麼罵人。」
他的話沒有起到任何效果,托尼的眼神還是那麼茫然,堅持地說:「不,如果換了別人,比如卡西奧,他一定會聽懂的,而且他還會幫你說話……我不想承認,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懂!在這間房間里你們說的很多話我都不懂!完全不懂!」
猛地掙開埃柯里的手臂,托尼向後退了一步,難得的,漂亮的杏仁眼裡竟然閃過脆弱自卑的情緒:「我只知道你們下了決定……要去幹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做了會有什麼後果……似乎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埃柯里!我不想說的!我不想……不想承認我什麼都不懂!這TMD的是你的世界!不是我的!我不該在這裡!……我問什麼的時候你們會笑……然後維尼會說『嗨,夥計,想那麼多幹什麼?我們就是老闆的一把槍,對準誰開火才是我們的工作。』是這樣嗎?我只是你手中的一把槍?」
「不是的,托尼,你聽我說,安靜下來聽我說……」
「你TMD先聽我說!」托尼大吼了一聲!然後又陷入了沉默,雙手死死地捏成了拳頭,還是不肯看年輕教父的臉,
「我不在乎……其實我無所謂,槍也好,雌獸也好,留在你邊,對你有用……這就夠了……可是,你不夠,是不是?」
「托尼……」
「你需要更多,需要更好的……是的,女人,你可以放棄,因為……岩獸是異類,你要保留血統就不能和女人結婚,你也不想用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那麼……如果是……如果是一個雌獸呢?一個很……很優秀的,可以站在你身邊和你那麼交談的……很多地方可以幫你的……雌獸呢?」托尼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聽不見了,「我……只是一把槍嗎?」
埃柯里捂住額頭嘆了口氣,不由分說地上去摟住了托尼精壯緊繃的腰部,仰頭深深地看著他,簡單地說:「托尼,我愛你。」
「我是你見到的第一個雌獸……」托尼強調著。
「你是這世界上我唯一可以放心地把後背對著你的人。」埃柯里溫和地說,「我愛你,信任你,沒有別的人能得到我這麼無條件的信任。不管你是第幾個,現在,你是唯一的一個,可以嗎?」
托尼不說話,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埃柯里側過頭去輕輕咬著他的耳垂:「對於我來說,多麼優秀的雌獸,都不能代替你的位置,他們可以是敵人,是對手,是盟友,是利用對象……而你是我的愛人,我一生的伴侶。」
「真TMD的噁心。」托尼低聲地罵,抬起頭來的時候,漂亮的杏仁眼裡已經恢復了桀驁不馴的神采,狠狠地錯了錯牙,笑了起來,「教父,你說過,岩獸的壽命很長。」
「是的,我有一百六十年的時間可以對你說我愛你。」
「那麼噁心的話我會打得你再也說不出來……我會慢慢學習的,真狗屎!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玩腦子動心思盤算別人嗎?我就不信我學不會!」托尼惡狠狠地對他比了個中指,「遲早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你不能缺少的幫手,一定對你有用……不僅僅是殺人,我還會別的!」
「我十分榮幸,並且殷切期盼著這一天的早曰到來。」埃柯里微笑著在他伸出的中指上吻了一下。
「嗯……如果是說這種浪費時間的話,你就等到死吧!」托尼響亮地在他臉上回親了一口,「我餓了,教父!在打仗之前,我要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