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疼地撫慰在自己懷中哭個不停的曲霂亭，蒼亦揚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用力地宣洩他悲泣的心情，也無計可施。他無法替代綺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更無法坦然地向他告白，只能以家人的身份支持他、安慰他，當他的避風港。
不知哭了多久，曲霂亭哭得聲音都啞了。
「亦揚哥，我哭出來之後好多了。」
蒼亦揚用著柔和至極的愛憐表情看著他。
「沒事了吧？」
曲霂亭看到他這樣真摯關懷的表情，內心好感動。這時，他腦中突然浮現一件事。
紅著臉，曲霂亭羞澀地說道：「沒事了。」
對曲霂亭這突然的臉紅，蒼亦揚有些訝異，但他沒多想什麼。或許他是因為剛才在他面前大哭一場，所以突然感到不好意思吧。
「沒事就好。你再休息一下，快中午了，我去買些吃的東西回來，順便買些菜，晚上煮頓豐盛的菜幫你補補。」
他點了點頭，臉上的紅潮仍舊未褪。
＊＊＊
在蒼亦揚離去后，曲霂亭想起剛才突然浮現在他腦海中的事情。
昨晚他雖然喝得有些不省人事，但迷糊之間好像也聽到許多不該聽到的話。
亦揚哥居然趁他喝醉酒時向他告白？！
就是因為突然想起這件事，他剛才才會臉紅。
「亦揚哥喜歡我……」他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怎麼會呢？是不是我聽錯了？」
努力回想起昨晚聽到的話，難道是他在做夢嗎？
可是如果是做夢的話，為什麼亦揚哥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的真實，感覺如此深切？
「如果亦揚哥真的愛我，為什麼他一直不敢跟我說？」曲霂亭想到亦揚哥平時對他的關切與疼愛，他一直以為他只是將他當成弟弟一樣來照顧，沒想到事情居然出乎他意料之外。
但令他更驚訝的是，他居然不排斥這種感覺，也不感到特別訝異。可是，他真的只是將他當哥哥來看待啊！
回想起亦揚哥對他的好、對他的關心，甚至只有對他的溫柔態度，他不得不更加確認昨晚聽到的應該是事實。
同性戀，亦揚哥是同性戀嗎？
可是他曾經聽亦揚哥說過他有過戀人，那麼應該不是吧？
不對，亦揚哥並沒有說他的交往對象是男是女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在猜測而已。
如果亦揚哥真的是同性戀的話！又為什麼喜歡的對象會是他？陸偃與馮焱輊的條件都比他好，而且上次那兩個來找亦揚哥的人，條件也比他好上許多。
許多的疑問懸挂在他心裡，但他卻無法開口問。
他並不在意亦揚哥是同性戀，他也相信他不會對自己做什麼奇怪的事情，更不會傷害他。
突地，他想起亦揚哥對他與眾不同的照顧與關心，為什麼自己就從來沒發現他對他的感情？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太遲鈍了。
雖然與綺綺的分手讓他很痛苦、很難過，但是此刻他的心卻被這件事所佔據。
＊＊＊
自從無意中聽到蒼亦揚的告白之後，曲霂亭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就會停留在蒼亦揚身上，他很想確認他所聽到的事是不是真的。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他終於發現亦揚哥對他是多麼貼心呵護，他也發現到在辦公室里，他只對他微笑，只對他柔聲細語。
為什麼以前都不曾發現？只是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卻沒注意到他對其他人都顯得較為冷漠，更沒注意到他是以著多麼深刻的目光在看他？
這樣的發現，更是讓他感到羞愧不已。他居然都沒發現亦揚哥愛著他的事實！
就因為他的疏忽，亦揚哥鐵定受了不少的傷害吧？
自己居然三不五時的在他面前提及他的戀愛情史，這對他而言是多麼難以忍受的事。
他回想起那天亦揚哥突然面有難色的離開家，直到隔天傍晚才回來的事。現在，他終於知道原因了。
此時他對蒼亦揚有著好多的抱歉，好多的對不起想說，可是他卻說不出口。
無力地趴在桌上，他幽幽地嘆了口氣。
「咦？你居然也會嘆氣。」馮焱輊從他背後輕敲了他一下頭。
「哇，死焱輊，你幹嘛敲我的頭！」曲霂亭哇哇大叫起來。
「怎麼只有你，你的亦揚哥呢？怎麼沒看到他，他平時不是一定都待在你身邊的。」剛從外面抽完菸的馮焱輊納悶地問。
什麼叫「你的亦揚哥」？曲霂亭有些臉紅。
「什麼我的亦揚哥！」曲霂亭氣呼呼地大叫。
「咦，你今天怎麼了，我平常都這麼說的。以前就沒聽你有什麼反應，怎麼今天反應特別奇怪。」馮焱輊用著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呃，他平常都是這麼說的嗎？為什麼他今天才注意到。
「哪有？跟以前一樣啊。」曲霂亭心虛地說。
「是嗎？」馮焱輊有些不信。
「本來就一樣，你別胡思亂想啦。」
「胡思亂想？我沒事幹嘛胡思亂想。嗯，不對，一定有事。」馮焱輊相信自己的直覺。
「就跟你說沒事嘛。」曲霂亭心急的表現分明就是有事的模樣。「亦揚哥被陸偃叫出去了。」
「陸偃？」他心中又有不好的預感了。
陸偃這傢伙到現在都還沒放棄亦揚，突然叫他出去兩人一定又有一番爭執了。
「焱輊，我有件事想問你。」曲霂亭總覺得難以開口，但他很想知道。
自從曲霂亭的注意力放在蒼亦揚身上后，他就發現陸偃也常用著一種難解的眼神看著蒼亦揚，那種眼神與蒼亦揚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
「什麼事，說來聽聽。」馮焱輊一屁股坐上辦公桌。
「嗯……那個……」他吞吞吐吐的，就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有事快說，別吞吞吐吐，你平常不是這樣的。」馮焱輊有些不耐煩。
「那個……陸偃是不是喜歡亦揚哥？」曲霂亭紅著臉問出他想問的話。
馮焱輊一聽，差點從桌上跌下來。「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因為我發現陸偃看著亦揚哥的眼神很深情。」曲霂亭用著十分認真的語氣說道。
「我還以為你真的遲鈍到萬人詬病的情況，沒想到你居然也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馮焱輊以嘲弄的語氣說道。
照焱輊的說法，那他真的沒看錯。不過，他對那句「萬人詬病」的形容詞很有意見。
「什麼叫遲鈍到萬人詬病？我只不過是沒注意到而已。」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怎麼會突然開竅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馮焱輊可是好奇得很。「那亦揚哥對陸偃的感覺呢？」他不答反問。
馮焱輊嘆了一口氣，「才說你腦袋開竅了，怎麼又突然阻塞了。」
阻塞？！又不是馬桶不通，居然用阻塞來形容他的腦袋！
「到底是怎樣，你快說嘛。」現在他可沒那個閑工夫去跟馮焱輊計較那些言語上的嘲弄。
「難道你看不出來是陸偃一個人自作多情嗎？」馮焱輊毫不隱瞞的說，反正這件事早是眾所皆知，只有曲霂亭這個遲鈍的人還看不出來。
曲霂亭聞言，便沉默了下來，一言不發。
「喂，我說小亭亭啊，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凈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見曲霂亭低頭深思，馮焱輊舉手在他眼前揮動著。
曲霂亭嚇了一跳，才說：「沒什麼，只是突然發現。」
「少來了，看你這樣子就知道有事。」馮焱輊仔細瞧了他好一會兒，才又說道：「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曲霂亭的臉在瞬間突然漲紅了。「發……發現什麼？」
馮焱輊看他這個反應，大概也猜出來了。
「原來你發現了，你是怎麼發現亦揚喜歡的人是你這件事的？」
呃，不對，為什麼他們都知道？
「為什麼你們都知道？」曲霂亭訝異地問。
「亦揚對你的態度那麼明顯，沒有人看不出來。以前不知道的就只有你而已，不過你總算也注意到了。」馮焱輊笑得有些怪異。
「焱輊，我警告你喔，你可別告訴亦揚哥這件事，如果你告訴他我絕不放過你！」曲霂亭威脅地說。
「要我不說當然可以，不過你得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的。」現在他對這件事比較好奇。
曲霂亭有些為難的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回：「綺綺跟我分手了。」
「你們分手了？」馮焱輊睜大眼睛，用著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嗯。前天我們就分手了，然後我去PUB大喝一場，才被亦揚哥帶回家。」曲霂亭羞赧地說著。「回家后，我整個人幾乎醉得不省人事，亦揚哥以為我已經醉得昏睡過去，所以就將對我的感情說了出來，那時還有些意識的我便聽到了他的告白。」
「既然你知道了，你打算怎麼做？」馮焱輊這時才收起玩笑的語氣。
「我也不知道。」曲霂亭沉吟著。
「那你會排斥他對你的感情嗎？」
曲霂亭搖搖頭，「不會，我知道亦揚哥對我真的很好，可是我無法回應他的感情。」
「你從未對他動心過嗎？依他的外表，可是許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就連對男孩子也有著一定的魅力。」
「我相信，可是……」
此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就見蒼亦揚面色冷峻的從外面走進來，跟在身後的陸偃卻一臉悒鬱。
從沒看過蒼亦揚這種陰騖、冷銳的表情，曲霂亭被嚇到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猜得到緣由的馮焱輊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就見陸偃用著悲切、哀絕的眼神一直盯著蒼亦揚，但后著卻完全忽視他的目光，一點兒也不理會。
曲霂亭看著眼前的情況，他什麼都不敢問。他怕他一旦問了就可能會有人受到傷害。
＊＊＊
與綺綺的分手，似乎只不過曲霂亭發現蒼亦揚對他的感情這件事。只要一天沒處理好，他的心中便會無時無刻懸著這件事。
晚上，他躺在自己房間的大床上。
他突然感覺到好孤單，他從來不知道孤單是這幺難過的事。
於是，他起身走到蒼亦揚房門前，敲了門。
但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他知道蒼亦揚從不鎖門，於是便自行開了門走進去。
從浴室內傳出了水聲，原來蒼亦揚正在洗澡。
沒事先知會他，曲霂亭便爬上他的床鋪，鑽進被窩裡。
這種感覺好溫暖、好舒服！
剛才的孤獨感在這一瞬間便消失無蹤。
房間內有著亦揚哥的味道，一種熟悉溫馨的味道、一種耐心呵護他的味道、一種家庭溫暖的味道，更是一種只有他才能聞到專屬於他的味道。
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種無形的溫煦，他明白了另一種幸福的感覺。
好一會兒之後，他聽到開門聲，他連忙假裝已經熟睡的模樣。
蒼亦揚一出浴室便看到躺在自己床上的曲霂亭，他怎幺突然又跑到他房間來了？
皺皺眉頭，他來到床前發現曲霂亭已經睡著。
為了不想吵到他，他拿了吹風機到客廳吹乾頭髮。
在蒼亦揚離開房間后，曲霂亭一直不敢睜開眼睛，他不知道蒼亦揚何時回來，他不想讓他發現他沒睡著。
沒多久，蒼亦揚又回到房間。
看著在他床上睡得正熟的曲霂亭，蒼亦揚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輕聲說著：「你這個小傻瓜，老是跑來我房間跟我擠在同一張床上，你可知道我得花多大的忍耐力才能讓自己不去碰你？如果你知道了，一定會嚇得從我身邊逃開。」
輕柔地撫弄著深愛的人兒，蒼亦揚笑得好溫柔。
假睡的曲霂亭聞到蒼亦揚身上剛洗完澡的浴沐乳香味，沒由來的感到好安心。
「這幺多年了，你還是沒發現我對你的感情，你真的對感情這幺遲鈍嗎？或者是我隱藏得太好了。不過還是沒發現得好，你要是發現了，我想你一定會從我身邊逃開的。為了不讓這種事發生，就讓我一輩子埋葬這個秘密，只要能守著你、護著你，我就很滿足了。」
聽到蒼亦揚的告白，曲霂亭激動得差點想哭。
為什幺他這幺遲鈍，從來沒發現亦揚哥對他的深情？為什幺亦揚哥要對他這幺好，他的好讓他好難過、好抱歉。因為他的無知，他在無意中傷害了愛他的亦揚哥好深。
見曲霂亭似乎睡得不安穩，蒼亦揚有些心疼。
「亭，做惡夢了嗎？還在為分手的事傷心難過嗎？如果真的難過，別在我面前隱藏起來，讓我知道，我一定會守著你的。」
手指柔和的動作，安撫似的在曲霂亭漂亮的臉上來回撫摸。
「不管發生什幺事，我永遠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
如蜻蜓點水般，蒼亦揚細密的吻不斷落在他深愛的人的臉龐上，最後落在他柔軟的紅唇上。
曲霂亭被他的舉動給嚇住了，但他不敢有任何反應。
「我只敢趁著你熟睡時，用這種輕觸的吻來表達、發泄我對你的情慾。」
接著，他聽到從蒼亦揚口中傳出嘆息聲。那個嘆息中含有好多的無奈，好深的壓抑、惆悵，還有更多的執著、深情。
原來亦揚哥愛他愛得這幺深切、這幺苦澀。
「什幺時候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將你抱在懷裡吃你？我想應該是沒有這幺一天吧。那就允許我趁著你熟睡之際，對你表達我的愛。」
蒼亦揚再次低頭吻上他的雙唇，動作是那幺輕柔，好象他是易碎的瓷娃娃。
曲霂亭發現他無法討厭他的吻，雖然他清楚的知道他們兩個同是男人，但他就是無法討厭他對自己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