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陶冬寔從木村哲哉的房間一醒來,就沒見到他的人。

漱洗后,他披上衣服走出房間。

來到走廊,他發現從「那個房間」透出些許的光,門微微開著。

他走到「那個房間」外,從門縫間,他看到他想找的人。

「哲哉。」他在門外輕喚。

木村哲哉聽到聲音,抬頭便看見他站在門外,臉上的表情立即垮了下來。

「誰讓你來這裡的?出去!」從未有過的嚴厲口吻,木村哲哉的眼神里透著凌厲,直盯著門外的人。

聽到這樣幾近怒吼的語氣,陶冬寔覺得心中好委屈,他從未用這種口氣與自己說話。

低呼了一聲「對不起」,他白著一張臉跑回房間。

回到房間,他的淚水忍不住傾瀉,布滿著他整個臉龐。

那裡是禁地,而他卻貿然闖入那個禁地。

當他看到木村哲哉深情凝視手中的相片時,他覺得他的心幾乎要碎了,尤其是他斥罵要他離開時,他破碎的心更碎了。

累積已久的傷痛與委屈在瞬間爆發,他趴在床上任淚水直流,就是不敢哭出聲,他不要讓他聽到他哭泣的聲音。

他的心好痛。

雖然早就知道木村哲哉有著讓他深深愛戀的人,但在看到他絕對深情的目光凝視的對象不是自己時,陶冬寔的心痛得無法言喻。

不知流了多久的淚,枕頭已被他的淚水濡濕。

是太過傷心的緣故吧,他絲毫沒發現床因外力而晃動了一下。

「對不起。」木村哲哉的聲音傳進他耳中。

他不敢抬起頭,怕他看見自己哭腫的雙眼。

「那個房間是他曾住過的地方,他離開后我就不曾讓其它人接近那裡。」一聲輕嘆從他口中逸出。「我很愛那個人,我想比你愛我還深,也比他所愛的人更愛他,可是這份愛無法得到他的回應。」

這是木村哲哉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那個人」的事。陶冬寔止住眼淚,凝住心神聽他說著。

「他是個比任何女人都還要來的漂亮的男人,就是因為他太超凡脫俗了,以至於一直被人誤認為女人,而我是到目前為止第一個一眼就看出他的性別的男人。」緩緩的、輕柔的,木村哲哉告訴他有關黑鷙的事。

「第一眼看到他時,我就愛上他了,並非他美麗的外貌,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悸動。可是他卻因為我對他的愛而躲避我,甚至不肯踏入日本這塊土地。直到兩年前,他逃到這裡療傷。他所愛的人不知道他真正的性別,以為他是女人而愛上他,當那個人知道他是男人時,又深深的傷了他一次。」沉默了一會兒,他又繼續說下去。「後來,他答應我要一輩子留在這裡,也努力嘗試接受我的感情,試著來愛我,可是我發現他在這裡過得並不幸福,因為他始終無法忘記那個傷他至深的男人。

或許是傻吧,我不願看他不快樂的樣子,我知道我無法給他想要的幸福。所以我去找那個男人談判,當他的說客。那個男人認清了即使他是個男人,他也無法忘記他的事實,於是那男人來這裡將他接了回去,而我選擇默默的祝福。

我對他的用情之深絕不少於那個男人,但卻始終無法打進他的心房!

在他心中,那男人一直存在著,沒有任何人能代替。打從我愛上他的那一刻開始,我的心就被他佔據著,我清楚的知道再也沒有人能夠比得上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沒有人能瓜分我對他的愛。」

聽到這份嘔心瀝血的表白,陶冬寔的心只覺得好痛,為他的痴情而痛。

「哲哉。」他抬起頭看著臉上滿布著深情的木村哲哉。

陶冬寔臉上的淚水未乾,還有幾滴淚掛在臉龐。

木村哲哉苦笑著。「你跟我一樣傻,都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哲哉!」陶冬寔難過地將自己投入他的懷中。

「如果你覺得痛苦,就離開這裡,不然我怕我又會在無意中傷害你。」木村哲哉沒有回抱他,只是淡淡的這樣說。

「我不要,不要趕我走。」

「我不是趕你,只是我害怕像今天這種情況還會再發生。」

「沒關係,我不在乎,只要你別趕我走,我什麼都不在乎。」緊緊的,陶冬寔纏抱著木村哲哉。「抱我,求你抱我。」

「你好傻,真的好傻。」輕輕的,他的手擁上他。他說過,除了感情之外,他任何的要求他都會答應他。

「餓了吧。」佐滕太太送飯到他的房間。

「哲哉呢?」

「他一早就到飯店去了。」

吃著佐滕太太送來的飯,他心裡有些話想問,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眼尖的佐滕太太豈會看不出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問我?」

被發現自己的猶豫,他並不意外。

「您可以告訴我哲哉愛的人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像是陷入回憶似的,佐滕太太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他是我見過的人中長得最漂亮的一個,雖然他是個男人,卻有著不輸任何女人的美貌。先生很愛他,我從沒見過像先生這樣深刻的愛,那樣讓人心痛心酸的愛,任何人看了都會感動的愛。可是那個人卻不愛他,而是愛著另一個人。」

「在哲哉的心裡除了他容不下任何人。」好似在告訴自己似的,陶冬寔幽幽的說。

佐滕太太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也看得出來他心裡的難過。

「傻孩子。」她輕輕撫著陶冬寔的背。「你很愛先生吧!」

陶冬寔身體一陣輕顫。「可是他卻永遠不會愛我。」

「我看得出來,先生是喜歡你的。」

喜歡我?哲哉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我想那不是喜歡吧!他只是同情我。」

「依先生的個性,如果他對一個人沒有好感,是絕不會讓那個人留在他身邊的。只是,你們認識得太晚。」

「哲哉真的喜歡我嗎?」陶冬寔一對迷濛的雙眼看著佐滕太太。

佐滕太太點了點頭。「我是局外人,所以看得出來。除了那個人以外,你是第二個讓先生這樣關心的人。」

真是這樣的嗎?陶冬寔的心裡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愁。

為什他從來不」日有這樣的感覺?而且哲哉也從來沒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反倒不時的暗暗提醒他可以離開這裡。

「那個人」又打來了,一通電話讓原本陪在他身邊的木村哲哉飛快的跑去接聽。

這種情況已經不只一次了,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心痛得好似被啃噬著一般,幾乎難以忍受。但他不敢表現出來,他不想讓木村哲哉因為這件事而感到愧疚。

再度回到他身邊的木村哲哉臉上布著錯綜複雜的情緒,有愁、有悲,還有一絲絲的喜悅。

「明天他和他的愛人會來日本。」

不需多問,陶冬寔知道他在說誰。

「他們會暫住在這裡好幾天。」木村哲哉又說。

陶冬寔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可是他心裡卻是百味雜陳。

說真的,他很想見見「那個人」,想看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這樣一來,或許他心裡會好過許多。

「是不是需要我幫忙?」陶冬寔心裡有這種感覺。

「他知道你的事,我告訴他我找到了。」木村哲哉不敢說得太清楚,生怕會傷到他。

陶冬寔只是輕輕一笑。或許他該學會不在乎。

「我懂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將我的東西全數搬進你房裡?」

有些心疼他的善解人意,木村哲哉輕輕擁住他。「對不起,我利用了你。」

「沒關係,我該很高興他替我製造了這個機會。」他心中地著血,但臉上卻未表現出來。他發現這些日子來自己變了許多;他變成熟了,也越來越知道該如河掩飾心裡的感情,甚至還包括了說謊。這些事,以前的他是做不到的。

「好傻,你怎麼這麼傻。」

「只要是為了你,要我做什麼都好。而且比起你對、那個人的痴傻,我想我這樣做並不算什麼。」陶冬寔緊摟著擁住自己的人。

明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傷害陶冬寔,但木村哲哉更不想讓「他」對自己愧疚,或者對自己提防,所以他只得選擇傷害他。

完全不需猜測,兩個人之中,陶冬這一眼就看出來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是指哪位。

在他見到「那個人」時,陶冬寔的心中掀起一陣波濤。

天,他真的好漂亮,甚至連漂亮都無法用來形容他的美!,他那精緻的五官簡直像是鬼斧神工,找不到一絲瑕疵,吹彈可破的肌膚也令人讚嘆不已。

尤其當他的臉上漾起一抹笑容時,那種超凡脫俗的美更是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陶冬寔終於知道自己與他的差距有多大,也難怪哲哉會對他這樣戀戀不捨、無法忘懷;今天若換成是他自己愛上他,也有可能會像哲哉一樣無法割捨這樣一份深刻不悔的感情。

他陷入恍惚之中,一直到木村哲哉來到他身旁,輕攬住他的腰時,陶冬寔才稍稍的回過神。

「來,我來介紹一下。」木村哲哉將陶冬寔帶到兩位客人面前,將他介紹給他們。「這位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我現在最重要的人,陶冬寔」

好象在賞畫似的,那個人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陶冬寔心裡有些自卑,這樣近看,他更覺得自己不如他。

「冬寔,這位就是在你還沒出現時我曾經愛過的人,黑鷙。」故意的,木村哲哉這樣介紹著。「另外這一位就是將黑鷙從我身邊搶走的人,東條祭將。」

聽到他這樣介紹自己,黑鷙嚇了一大跳。「哲哉,你怎麼這樣介紹?」

他的聲音竟然這樣好聽。陶冬寔心裡的自卑更加深重了。

「沒關係,哲哉告訴過我你們的事。」他為木村哲哉解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及讓人難以發覺的愁緒。「很高興認識你們。哲哉說的沒錯,你真是美得像個精靈。」

精靈,這還是黑鷙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形容他的長相。雖然有些獨特,但與以前的形容比起來,他倒是比較能接受這樣的形容。

木村哲哉聽到他這樣形容黑鷙,心中有些驚訝。

「哲哉也說的沒錯,你長得真的很可愛。」黑鷙這樣說。

陶冬寔聽到他這句話,心湖頓時掀起一陣波動。哲哉真的這樣認為?還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我說你可愛,你不會生氣吧。」黑鷙問著有些發愣的他。

「呃,不、不會。」

陶冬寔回過神,臉上泛著淡淡的紅。

東條祭將看到木村哲哉與陶冬寔的親密動作,對木村哲哉的防備心減少了一些,但並不是完全卸下防備。

佐滕太太這時從裡面走了出來。

「佐滕太太。」黑鷙一到她,立刻甩脫東條祭將的魔手,向佐滕太太跑去。

「孩子,好久不見了,讓我看看你。」佐滕太太高興地任他抱著自己。

「嗯,不錯,總算長了些肉。」

「佐滕太太,我好想您,當然我也好想念您的好手藝。」

「我知道,所以我一早就去買了許多好料的,就等著晚上煮一頓大餐讓你大快耳頤。」

他好象天之驕子!

陶冬寔心裡不得不這樣認為,每個人都喜歡他。

木村哲哉故意輕鬆自然的笑著,打斷他們的對話。「我想經過這段不算短的旅程,你們也該累了。先將行李放到房間,休息一會兒,晚飯時我再叫你們下來用餐。」

「哲哉,我們的房間是不是我先前住的那一間?」黑鷙走回東條祭將身邊時問道。

木村哲哉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痛楚,是那樣快,快得容易讓人忽略,可是卻沒躲過陶冬寔的眼睛。

「不是,那個房間已經被我裝潢成工作室了,我想你們住之前崢星住的那間好了。來,我帶你們上去。」

他對他的依戀竟然深刻到如此地步,那個房間竟不再讓他以外的人,不,或許該說除了他和黑鷙以外的人進入。想到這裡,陶冬寔心裡頓時感受到劇烈的痛楚。

木村哲哉攬著陶冬寔,領著兩人來到他們的房間,這個房間就在陶冬寔原先住的那間隔壁。

「你們就住這裡。」木村哲哉為他們打開門。「我們不打擾你們休息了。冬寔他大病初癒,我先帶他回房休息。」

兩人看著木村哲哉和陶冬寔離去。

「他們兩個真的在一起。」黑鷙這樣說。「你看,哲哉都和他一起睡在他房間了。」來這裡之前,東條祭將還不相信木村哲哉的話。

「或許是吧,」他還是無法完全信服,他知道木村哲哉對黑鷙的感情有多深。

黑鷙看他還一臉無法相信的樣子,掙脫他的手先行進入房間。

東條祭將知道他有些生氣,他隨後拿著行李走進房間,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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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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