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到房間,木村哲哉立刻卸下偽裝的面具。
黑鷙就站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卻什麼都不能做。看著他們兩人親密恩愛的模樣,他的心就好似糾結在一起,痛得無法平復。
陶冬寔看到他臉上顯露無遺的痛苦神情,心中是苦不堪言。
黑鷙太完美了。
「哲哉。」他輕喚著。
木村哲哉轉身看著他。「我沒事。你的臉色有些蒼白,先休息一下。」
「他真的好完美,完美得不像凡間的人。」
聽出他語氣中淡淡的自卑,木村哲哉不免後悔了。「冬寔,不要跟他比,外在不代表一切。」
「他的內在也是美的,不然你不會愛他這樣深。」
勾起一抹苦笑,木村哲哉輕撫著他的頭。「你有你的好,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特色與優點。你們是不同的,所以別與他相比。」
是啊,是不同的,在你的心中,我們的地位完全不同。陶冬寔在心裡暗忖道。
「來,先躺下來休息。」木村哲哉讓他躺卧下來。
「別走。」陶冬寔拉住他的手說。
他擔心因為黑鷙的出現,自己在木村哲哉的心中更會變得一文不值,也擔心木村哲哉看到那兩人的親密模樣會覺得更加痛苦。
「我不走,我留在這裡陪你。」在床邊坐下,木村哲哉任他握住自己的手。
「乖,閉上眼睛好好休息。」木村哲哉的語氣有著不易發覺的柔情。
陶冬寔閉上眼;昨天他一晚沒睡好,現在他真的有些累了,尤其黑鷙出現后,他顯得更加疲憊。
在聽到陶冬寔因入睡而發出的和緩呼吸聲后,木村哲哉看著他的眼神竟露出一絲柔情。
「小傻瓜,你竟然會去跟黑鷙相比,你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他輕柔的語氣有著淺淺的憐愛。「你真的傻得讓我覺得好心疼,其實我是喜歡你的,只是我的心被黑鷙佔據了一大塊,沒剩多少空間給你,所以我一直什麼都沒說。」
頓了頓,他才又繼續說著。「我也不能說,因為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了,不如讓你認為我對你無情,否則你一定會更痛苦的。」
他將陶冬寔的手拿到唇邊輕輕吻著。「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我真的不想傷害你,可是卻又傷你這麼深。或許讓你離開,才是對你最好的選擇,可是我竟捨不得讓你離去。除了黑鷙,你是第一個讓我這麼掛心的人,只是我無法將這份感情從他身上抽離,並全數放到你身上,所以只好苦了你。」
「冬寔,也吃點這個。」這頓飯,木村哲哉對陶冬寔一直表現得十分殷切,無時無刻關照著他,讓第三者以外的人不得不認為陶冬寔真的是他所愛的人。尤其他幾乎不曾將目光放在黑鷙身上,沖著這一點,就更讓人不得不這樣想了。
這當然是演出來的,不知道的只有今天才來的兩位客人,而這場戲也是故意演給他們看的。
陶冬寔臉上雖帶著笑,但心裡卻淌著血。
他強迫自己忘記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只要去享受現在專屬於他的體貼與溫柔。
會去注意他們兩人舉動的當然是一直將木村哲哉視為首號情敵的東條祭將,但今晚這樣的情況,著實讓他的心裡舒坦了許多,不過還是有些異樣的感覺,但他無法確知產生這種奇怪感覺的原因。
至於黑鷙呢?他早就被眼前這滿滿的一桌好菜給誘惑住,壓根兒沒那種閑工夫去管那麼多事,現在他只想好好大快朵頤一番。
這頓飯,算是吃得輕鬆,不知情的人會如此認為,但知道內幕的人都各自受著不同的煎熬。
「哇,吃得好撐。」黑鷙心滿意足的從椅子上站起。「佐滕太太,您的手藝真的好得沒話說。」
佐滕太太慈祥的笑了笑。「你住在這裡的這段期間,我每天都很樂意做這樣的大餐給你吃。」
「真的嗎?太好了!」黑鷙高興的輕吻了佐滕太太的臉頰。
飯後,一行人來到客廳。
「你吃得好少。」黑鷙注意到陶冬寔吃得不多。「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那回事,我吃得很飽,我的食量本來不大。」陶冬寔笑了笑。他是吃得不多,因為他沒什麼胃口。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是餓死鬼投胎啊!」木村哲哉故意調侃他。
「什麼餓死鬼投胎,美食當前,當然得好好享受一番。」黑鷙反駁,將美食視為人生大事的他怎麼可能會放過享受美食的機會。
看到他們二人抬杠的樣子,陶冬寔只覺得心裡好難受,於是他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哲哉,我想出去走走。」
「外面下著雪,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木村哲哉攬著他的肩,語氣溫柔得像是天籟。
「我會多穿幾件衣服的。」他現在不想待在這個房子里,只想出去透透氣,不然他怕自己會因此崩潰。
「我陪你去吧!」木村哲哉感覺的出來陶冬寔現在心情有些鬱悶,但他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出去。「你在這裡等等,我上去拿衣服。」
「他對你很好。」黑鷙突然這樣說。
目送木村哲哉上樓的陶冬寔突然回過神。「抱歉,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哲哉對你很好。」
有些心虛,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嗯。」
「我覺得他們兩個很登對。你看我沒說錯吧?」黑鷙用手肘頂了頂東條祭將的腹部。
東條祭將故意吃痛地哀叫一聲。「輕點,你要謀殺親夫啊!」
「那是你自找的。」對於東條祭將的痛呼,黑鷙可一點都不覺得心疼。
「你們兩個才真的登對。」陶冬寔將心裡的感覺說出來。「我從來沒見過像你們兩個一樣站在一起這樣適合的人。」
「是啊二回應陶冬寔的聲音來自樓梯處。
走下樓梯,木村哲哉替陶冬寔圍上圍巾、披上厚厚的雪衣。
陶冬寔知道他剛才的那句話傷到木村哲哉了。
「不招呼你們了!你們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隨意就好。」木村哲哉一手圈住陶冬寔的腰身,往外面走去。
看著陶冬宸離開的身影,東條祭將只覺得那背影好眼熟。
赫!他的背影競與黑鷙的背影如此相似。
難怪他一直覺得有些地方怪怪的,但就是說不哪裡怪。
「他的背影與你一模一樣。」看到木村哲哉和陶冬寔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后,東條祭將這樣說。
「咦,你說什麼?」黑鷙沒聽清楚。
「他的背影幾乎與你一模一樣,如果你的頭髮剪短了,那就無法與他無分別了。」
黑鷙吃驚的看著他。「怎麼會?」他看不到自己的背影,所以從沒這樣想過。
「我也是剛才突然發現的。」東條祭將摟住黑鷙的纖腰,溺愛的感覺表露無遺,他們往兩人的房間走去。
「你不是在跟我說笑吧?」黑鷙再問一次。
「我也很吃驚,可是這是事實。」
走進房間,他順手鎖上門。
「會不會是我們想太多了?」東條祭將說,他寧願往好的那一方面想。
「我也希望是。」
黑鷙心裡有些不安,也泛起一絲歉疚。
「哇,你要做什麼?」黑鷙突然發現東條祭將試圖要脫去他衣服。
「洗澡羅,難得來這裡,我們要好好享受一下鴛鴦溫泉浴。」東條祭將邊說邊動手要脫下黑鷙身上的衣服。
「王八蛋,誰說要跟你一起洗鴛鴦浴的!」
「對不起,我剛才不該那樣說。」他對著陪同他來到湖邊的木村哲哉說。他指的是他說黑鷙與東條祭將兩人十分登對的事。
「這是事實,你不用道歉。」木村哲哉心疼他的敏感、他的痴傻。雖然他的心在聽到這句話時掠過一陣刺痛,但那卻是他無法反駁的事實。
「可是……」
「無法否認的,我聽到那句話時,心裡並不怎麼好過,但那畢竟是事實。」木村哲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愛得太深,也愛得太久了,所以我自己很清楚我無法放棄對他的愛,而他更不可能會接納我的感情。」
「如果能把我對你的愛移到他心裡該有多好,這樣一來,你就不用這樣痛苦了。」
「你怎會這樣想?」心疼他的痴,木村哲哉溫柔的將他擁入懷。「你這樣想會讓我很愧疚的。」
「可是我不想見到你這樣痛苦。」雖是奢求,可是他貪戀他懷中的溫柔。
「傻瓜,傻瓜,你怎麼這麼傻。」
兩個人就這樣相擁著,悄然無語。
四周安靜無聲,兩個人緊緊相貼,耳邊唯一聽得到的就是彼此的心跳聲及徐緩的呼吸聲。
陶冬寔好喜歡現在的感覺。好靜,但卻好真,好象此時木村哲哉真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就如同他的心也是屬於木村哲哉的一樣。
許久──
「冬寔。」木村哲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沒有抬頭,陶冬寔將身體窩在所愛的人懷中輕輕應了一聲,他不想破壞現在這種幸福的感覺。
「如果你不在意我的心已經被他佔據,剩下沒多少給你進駐的空間的話……」
咦?他不懂木村哲哉這句話的意思。他抬頭用著一雙疑惑的目光望著他。
「我的心剩下一些空間,如果你不在意,這個位責讓你填入。」他又重複了一次。
這一次他聽懂木村哲哉話中的意思了。
「我不要你因為同情我而刻意這樣做,與其那樣,我寧願像現在這樣就好。」
「小傻瓜,你以為我會因為同情就讓一個人進駐我的心嗎?」
木村哲哉的這句話引起他心裡的一陣悸動。
「我喜歡你。」
這句話更是讓他全身不住的顫抖。「你再說一次。」
「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同情,而是順從自己的心意。」木村哲哉更熱切的摟緊他顫抖的身子。「我考慮了好久,一直猶豫要不要說。因為我的心還是被黑鷙佔據著,沒剩多少空間給你;這是份不完整的感情,我無法給你任何承諾或希望,所以一直沒說。」
「哲哉,你沒騙我?」他害怕自己是在作夢,夢醒了發現全是一場空。
「我沒騙你。告訴我,你會在意我只留給你一個小小的位置嗎?」
陶冬寔搖著頭,幾乎激動得落淚了。「我不在乎,只要你心裡有我,我不在乎你給的空間有多大,給的愛有多少。」
他希望他現在做的這個決定沒有錯,也希望不要再加重他對陶冬寔的傷害了,他能給他多少的愛他會盡全力給他,只要他別再受傷害。
「哲哉,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因激動,陶冬寔口中不住呢喃。
「我也愛你。」這是他第一次說出這句話,雖然不是完整的一份愛!
但卻絕對真摯,沒有一絲假意。
門外傳來敲門聲,為了不想吵醒剛剛才入睡的陶冬寔,木村哲哉很快的開了門。
「黑鷙,有事嗎?」當他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木村哲哉著實訝異不已。
「我吵到你了嗎?」黑駑問道。「有些事我想找你聊聊。」
「好,我們外面談,他剛睡著,我不想吵到他。」木村哲哉退出房間,輕輕掩上房門。「你想談什麼事?」
猶豫了一會兒,黑鷙才開口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愛他?」
他有些訝異。「為什麼這麼問?」
「你先回笞我的問題。」
深深看了黑鷙一眼,他壓下心中的激動,以平靜的口氣說:「我愛他。」
「我可以知道原因嗎?」黑鷙這句話引來木村哲哉的側目。
「為什麼想知道原因?難道愛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他十分在出息黑鷙為何會如此問。
「我直覺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卻也很容易受到傷害。」黑鷙的話讓木村哲哉有些摸不著頭緒。「其實這件事我不應該插手,可是我就是無法署之不理。」
「為什麼這樣說?」他心慌了,臉上卻不露痕迹。
「他的背影。」頓了一下,黑鷙看著他繼續說下去。「祭將說,他的背影和我一模一樣。」
是啊,他竟然忘了東條祭將也會發現這一點。
沒有否認,他笑了笑。「是啊,你們兩人的背影看起來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我不否認,當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背影時,真的以為他就是你,沒想到只是一個背影和你幾乎一模一樣的人。」
他知道他不能否認黑鷙的話,否則只會加深他的疑慮。
「雖然他的背影看起來和你十分難以分辨,但他畢竟是他,而你是你。我無法否認,那時我的確是因為他的背影像你而對他產生興趣,但那都只是起頭,一段時間相處下來,我發現他無法替代你,也不可能成為你。他有他自己特有的風格,這是無法改變的。認清了這一點,我就再也不會將他的背影與你的重迭。」
「他很愛你,這一點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我知道,而且痴情得讓我心疼。」木村哲哉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
「其實連我自己都無法確知他在何時進駐我的心,當我發現時,他已經佔據我心裡的某一個位署了。」
看到他臉上流露的柔情,黑鷙相信他所說的;他的確是愛著陶冬寔,只是,他愛得夠深嗎?他覺得他們兩個的愛若置於一個天秤的兩端,則必定會有著極大的偏斜。
「可是你愛他不如他愛你來得深。」黑鷙一針見血的說。
一抹苦笑襲上木村哲哉的俊臉。他以為他瞞得過的。
「會有那麼一天的,我和他之間的感情會有平衡的一天。」掩飾已久的愛意盈滿他的雙眼,他深情的凝視著黑鷙。「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讓你看出來了。」
沒有躲避,黑鷙直視他熾熱的雙眸。「因為我知道你對我的愛有多深,就像我無法不愛祭將一樣。」
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他的苦笑裡帶著些許的哀凄,「看到你過得這麼好,我很高興,那時把你還給祭將的選擇是對的。」
「對於這一點,我一直很想向你道謝。」東條祭將出現在黑鷙身後,佔有似的攬住他的腰。
「不需道謝,感情這種事本就勉強不來,更何況黑鷙愛的人是你,我知道我無法介入你們之間。」他強忍住心中泛起的哀痛。「只要你對黑鷙好,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那他…」黑鷙問。
「我是真的愛他,只是還無法給他一個完整的愛。」他的心分成大小不一的兩半,大的裝滿了對黑鷙的愛,小的那半,最近才填入對陶冬寔的感情。
「這樣對他公平嗎?」
「我知道這對他並不公平!可是這是我目前唯一做得到的。或許會有那麼一天,我的心裡只剩他的存在。」雖然木村哲哉這樣說,但他很清楚,這一天永遠不會來到。
黑鷙很衷心的希望會有這一天的到來,這樣他對木村哲哉的愧疚就可減輕,也不會再增加一個讓他心存歉意的人。
東條祭將當然也希望這天早日來臨,這樣他便不需要莫名其妙的吃著飛醋,而且木村哲哉當年大方的將黑鷙送回他身邊,沖著這一點,他更是希望他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可以有個不合理的請求嗎?」木村哲哉突然這樣問。
「什麼請求?」黑鷙問道。
「這是最後一次!可以讓我抱你一會兒嗎?」
東條祭將當然不願笞應。
黑鷙沉默一會兒,他拉開東條祭將的雙手,靠近木村哲哉。「好。」
「璽…」東條祭將驚呼,他沒想到黑鷙會答應。
木村哲哉深深看他好一會兒,輕輕的,他抱住他。「謝謝你。」
東條祭將臉色很難看,但卻無法阻止他們相擁。
兩人相擁了一分鐘左右,木村哲哉才不舍的放開懷中的人。
他將黑鷙推回東條祭將身邊。「這樣就夠了。你們走吧,我想回房休息了。」
又深深看了黑鷙一會兒,他打開房門,進入,掩上。
「我們回房間吧!」東條祭將攬著黑鷙的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