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任瑤瑄聽完了毛偉剛的敘述，就知道老天不會對她這麼好。

「這件事我會解決。」他只是想讓她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不是要教她自尋煩惱。

以她對蘇寶媛的了解，「事情一鬧開，你一定會成為箭靶，只要她流下幾滴眼淚，再加上被害者的委屈姿態，對他一定會很不利。」

「媒體可以去查證蘇寶媛是怎樣的女人。」毛偉剛不贊同她的說法。

任瑤瑄搖頭苦笑。「當初是你堅持要娶好民，而她因為害怕被報復，所以才找人代嫁。只要換個說法她就是弱者，是可以被原諒的，因為你想娶她的動機本來就不單純。」

原想要反駁，但是他發現瑤瑄沒有說錯，蘇寶媛的確會利用他動機不純這一點來為自己開脫，照這麼來看，他難道只能任那女子予取予求嗎？

拿著小湯匙，她靜靜的攪拌著咖啡，不知道蘇寶媛還會再出什麼招數，使她的心情異常沉重。

「你難道要我和她妥協？」毛偉剛不悅的反問。

「不是妥協，但你……可以給她一些補償。」

「你不怕她食髓知味，更變本加厲嗎？」他並不贊同。「瑄瑄，你還不了解她嗎？依她自私、貪婪的本性，絕不僅如此而已。」

任瑤瑄和蘇寶媛碰過幾次面，當然清楚她的可怕。但如果毛偉剛一開始沒有種下非娶蘇寶媛不可的因，今天又怎麼會有她上門勒索的苦果呢？

「我想……我們還是先分手吧。」雖然她萬般不願意，但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方式了。

「分手？」毛偉剛怒瞪著她。

「蘇寶媛做的是無本生意，她不會有損失，搞不好一鬧之後，她還可以成為名人，但你的名聲禁不起破壞。」她無奈的說。

「和我分手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式？」他的語氣又凶又冷。「你躲起來，把自己當成第三者似的消失，這樣對嗎？」

她當初幫助關閎輝的勇氣呢？別人的事她願意赴湯蹈火，一面對他們的感情她就只會吞下委屈。

「……」任瑤瑄低下頭，淚光在眼中閃爍。

「瑄瑄，我應付得了她。」毛偉剛看她這副模樣就沒轍了。「我的妻子是你，我身份證上的配偶欄，也只會出現你的名字。」

她很感動，他有這份心就夠了。

「對蘇寶媛好一點吧。她或許自私、貪婪，但她也只是個平凡人，本來她可以是你的妻子，現在她只是想要你履行承諾。」將心比心，她不會將問題完全怪別人。

「我們不談這個了。」毛偉剛不想再與她爭論，也不會讓她逃避自己。「你和你爸媽約個時間，我該去拜訪一下兩位長輩了。」

任瑤瑄的反應卻不是手足舞蹈，反而愁容滿面。

「你不要我去？」他眉頭一皺。

「現在還不是時候，蘇寶媛——」

「她的事我會擺平。」毛偉剛目光冷硬，下定了決心。

她沒有像他那麼樂觀，拿起皮包起身，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偉剛，這陣子……我們暫時不要見面吧。」

「瑄瑄！」他怒極的喊。

「等時間久一點，等蘇寶媛放棄了……」

「我不會讓自己受制於她。」他再一次強調。

「我很抱歉。」她動作快速的往咖啡店外走，不想讓他看見她落下的眼淚。

「任瑤瑄！」他咬著牙掏出皮夾付賬。「你給我站住！不要像個懦夫——」

知道毛偉剛追了出來，而她一心只想逃離這一團混亂。她知道他不會甘於被蘇寶媛操縱，可是……她只是一個平凡女孩，幫不上他又只會拖累他。

「瑄瑄……」他在她身後叫著。

「不要理我。」任瑤瑄邊跑邊說，完全抓不到方向，她看不清楚路上的車子與四周的行人，只是拼了命的跑。

「危險！」毛偉剛突然大喊。

她猛然回神，驀地聽到一陣尖銳的煞車聲與巨大的撞擊聲，還有四周人群的驚呼，讓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是出了什麼事？是車禍嗎？有人被撞了？

但是，她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被車子撞到的話，不該是這種狀況……

她回過頭，看到毛偉剛已失去知覺的躺在大馬路上，一旁停了一輛貨車，貨車司機急急忙忙的下車……

她全身的血液倏地凍結，忍不住尖叫，「不要啊——」

毛偉剛醒了過來，他不讓自己被一場車禍給打敗，但是上天畢竟還是懲罰了他。

他的下半身癱瘓了。

這個結果對任瑤瑄而言，更是無法承受。如果不是為了要追她，他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悲劇。

她一直守候在病房外，一刻也不敢離開，一直到醫生請她進去，她才敢踏進病房，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毛偉剛。

他並沒有嚴重的外傷，受到重創的是他的下半身，那輛貨車直拉撞上他的腰部看到他這個樣子，她不舍、自責又心痛，未語淚先流。

毛偉剛的視線由病房的窗外，慢慢轉回到了她身上，他的眼中沒有憤怒、沒有指責，空氣中只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對不起、對不起……」任瑤瑄衝到他的病床邊，想要碰他但不敢，她有好深好深的愧疚。

「哭能讓我好轉嗎？」沒有疾方厲色，他以低沉平穩的嗓音問她。

「都是我的錯，」她的心都碎了，哭得滿臉淚痕。「是我害你癱瘓的……」

「那怎麼辦呢？」毛偉剛看著她，沒有試圖安慰。「我癱瘓了。」

「我會一輩子照顧你。」她脫口而出。

「我可以請好幾個特別護士輪流照顧我，不需要你拿一輩子來賠，這算是同情嗎？」他冷淡的問。

「這不是同情，我愛你！」

「那為什麼你不和我一起面對蘇寶媛？既然你逃了，不想和我一起面對問題，如今我癱瘓了，你又擔心什麼？怕我會孤苦無依嗎？只要我有錢，還是會有女人願意送上門的。」毛偉剛面容冷冽，冷笑輕諷。

「我不是怕你孤獨，我只是想要留在你身邊。」她真心的對他說。

「留在一個已經癱瘓的男人身邊？」他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似乎也在測試她的反應。「即使我可以給你數不盡的錢花，但是……」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

「任瑤瑄，錢能彌補一切嗎？」

她被他這一番冷酷的言詞給激怒。「毛偉剛，你以為我在乎的是你的錢？」

「不然你為什麼要留下來？你有這麼愛我？你不是要成全我跟蘇寶媛？」

「我只是不想強求不屬於我的男人！」任瑤瑄吼出自己的心聲。「只要能像以前那樣默默的愛著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毛偉剛有點動容，但他依然保持沉默。

「即使你一文不值，我還是會留在你身邊。」她深情的望著他，不在乎他變成什麼模樣。

「但是現在的我……」他拋給她一個無奈的眼神。「只能算半個男人。」

「毛偉剛，你說過你愛我，你愛上的難道會是一個自私無情的女人嗎？」她不再退縮，是該擦乾眼淚，好好往下走的時候了，「那我可以告訴你，我任瑤瑄不是這樣的女人。」

他並沒有馬上回應她的話。

「我愛你！」她向他說出內心深處最濃的情意。「不管你今天是否癱瘓，我都依然愛你。」

毛偉剛聽到他想要的答案，於是說：「那麼，你可以幫我一件事嗎？把蘇寶退卻找來。」

「好。」他有點意外，車禍之前她的表現和現在的反應，簡直判若兩人，現在的她，像是個為愛勇往直前的女鬥士。

「我不會再逃了。」她迎向他的眼神，堅定的承諾。

「很好，這就是我要的。」毛偉剛露出滿意的微笑。

蘇寶媛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毛偉剛，電視新聞這幾日都在報導，這位最近致富的青年企業家車禍的消息。

她已有心理準備看到這樣的他，但是任瑤瑄那個丫頭也站在他的輪椅旁，她就不是很滿意了。

「任瑤瑄，你這個冒牌貨在這裡幹什麼？」氣勢凌人的命令，「出去！」她沒有和蘇寶媛一般見識，只是默默站在毛偉剛的身邊，給他支持。

「蘇寶媛，這裡還輪不到你囂張吧？」即使是坐在輪椅上，他仍有一種唯我獨尊的氣勢。「你以為你是誰？」

收斂了一下，現在她還不是毛偉剛的真正老婆，還沒撈到任何好處，她不能惹毛他。

「我是你老婆啊。」

「我癱瘓了。」

「我可以照顧你。」她滿不在乎的說。

「是嗎？」毛偉剛不置可否。同樣的話，瑄瑄說出來令人感動，但從她的嘴巴講出來，就明顯的矯情，沒有絲毫誠意。「你願意一輩子照顧我？」

「我們可以多請幾個護士跟外佣啊！光靠我一個人，當然沒辦法。」她指著他高大的體型。「你該知道自己有多重吧？」

「那如果我沒有錢，根本付不出那些費用呢？」

「毛偉剛，你有得是錢，這點錢不用擔心吧。」

「但如果……我已經把所有的財富都捐出去了呢？」他盯住她，試探的問。

「你是在說笑話吧？」蘇寶媛臉色一變。他不可能做出這麼瘋狂的事吧？

「或許我不是在說笑話。」她知道他不可能這麼做，他只是想測試她、逼她放棄，她才不會中計。她雖然不敢對毛偉剛發飆，但她可以把矛頭轉向任瑤瑄。

「哼！我不跟你爭辯。倒是你，任瑤瑄，你這次又是扮演什麼角色？」她轉而把氣出在她身上。

「我沒有。」任瑤瑄不卑不亢的表示，完全不怕她。

「你別想又在毛偉剛的面前演戲！」蘇寶媛惡人先告狀。

「蘇寶媛，如果你是真的愛這個男人，想要照顧他，那我沒有話說。但是如果你——」她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不必你來告訴我怎麼做，你不配。」蘇寶媛一副自己高人一等的樣子。「反正你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脅，惹火了我，我會教你在台灣混不下去！一旦我真的成了毛偉剛夫人——」

「蘇寶媛，別再作夢了。」這次換毛偉剛打斷她。「我永遠不會讓你當毛偉剛夫人，但除此之外，我可以補償你。」

「我只要你。」她不要臉的說。

「開個價吧！只要你的價錢合理。」他完全不理會她的自說自話。

「既然我可以擁有一座金山，為什麼要只撿那些小渣？」眼見他絲毫不為所動，蘇寶媛終於現出貪婪的真面目。「我沒有那麼笨吧？」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嫁給我了，不然就要訴諸媒體？」

「隨你怎麼說。你什麼時候出院？或許婚禮也可以在醫院裡舉行。」她急著成為毛偉剛法律上的妻子，這樣一來，他的財產就會是她的，既然他已經癱瘓了，那她更可以為所欲為。

「哪來的婚禮？」他笑，笑她的自以為是。

「我和你的婚禮啊。」蘇寶媛還兀自紡織著貴婦的美夢。

毛偉剛從枕畔掏出一支小型的錄音筆，以眼神示意她可以閉嘴了。

「不是只有你，我也可以找媒體。」

「你……你卑鄙。」她措手不及，又萬分不甘心。

「蘇寶媛，你有臉再來找我，已讓我大開眼辦。不管你是不是堅持要嫁給我，反正我可以帶著瑤瑄遠走高飛，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生活。而你……你卻只能留下來接受眾人的檢驗。」他有十足的把握真要她自己來演戲，也許不出一個月就露出馬腳。她呼吸急促，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有這一招。

「我也已經請助理去找了幾個編劇，我們三個人的故事……」毛偉剛看了任瑤瑄一眼，深情而執著。「會很有意思。」

「你不是在說真的吧……」蘇寶媛面如土灰，猶如喪家之犬。

「如果你覺得受委屈，我還是可以補償你。」他大發慈悲的說。蘇寶媛決定退而求其次。就算當不成毛偉剛的太太，她也可以弄筆錢舒服的過日子，要是運氣好，她說不定也可以投資挖到石油，成為大富婆。

「那我要五千萬。」她獅子大開口。

「好。」毛偉剛爽快的一口答應，然後又道：「我會用你蘇寶媛的名義，捐給一些社福團體。」他一笑。「也算是幫你積點功德。」

彷彿嫌蘇寶媛的刺激還不夠多，毛偉剛又說：「瑄瑄，拿給她看。」任瑤瑄沒有片刻猶豫，立刻拿出了她早已準備好的身份證，走到蘇寶媛的面前。

在她身份證的配偶欄上，清楚寫著毛偉剛的名字。

「你們……」蘇寶媛輪流看著他們，指著他們的雙手，和語音一樣顫抖。

「在你來這裡之前，我已經和瑄瑄到戶政機關辦理了結婚登記，完成了法律上的手續，她早已是我合法且唯一的妻子，蘇寶媛……」毛偉剛淡淡的冷笑道：「不管是我的人或錢，我一分半毫都不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