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深夜,成排的路燈閃耀著。

車廂內,廣播電台女主持人的嗓音甜美得過分,只是更突顯出車內低迷的氣氛。

紀飛揚不發一語,沈默地駕車送章淑美回家。他嘴唇抿成堅毅的一直線,眼神冷漠,像在跟誰生悶氣。

章淑美忐忑著,絞著裙上的雙手。

紀飛揚問:「怎麼突然跑來?是不是我媽叫你來的?」他勉強地笑了笑,就怕泄漏心裡真正的壞情緒,會傷了章淑美的心。

「紀大哥……」她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在生氣?」

「我不是生氣。」不是才怪,連自己都聽得出口氣多僵。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對不起。」

「也不是……」該死,她的眼眶紅了。他忙安撫道:「我只是有點驚訝,你別亂想……我只是覺得對你很不好意思……」

「為什麼?」

他故作輕鬆地說:「大家誤會我跟你的關係了,這樣對你不好。」

可是她喜歡被誤會,覺得很甜蜜啊!章淑美低著頭,絞著雙手。看樣子紀大哥心裡沒有她,不然怎麼會擔心被誤會?想到這,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下次我不會再冒冒失失來探班……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造成你的困擾……」她哽咽地道歉。

「也不是啦,都怪我媽,老想撮合我們兩個,害我們現在的關係很尷尬。」他苦笑。

「紀大哥……」

「嗯。」

章淑美雙手握緊,鼓起勇氣問他:「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他錯愕,想到小魚,臉鹿熱了起來。他尷尬地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章淑美又問:「你喜歡的是不是那個……戚小魚?」不然幹麼為她講話?幫她出頭?

紀飛揚抹了抹臉,眼裡浮現笑意。「糟糕,被你發現。有這麼明顯嗎?」他瞥她一眼。「別跟我媽說啊,免得她又緊張兮兮搞到我壓力大,她一直想逼我結婚,想抱孫子想瘋了,要是讓她知道,不曉得會鬧出什麼事,而且這只是我單方面喜歡人家,對方根本……」他突然住口,震驚地看章淑美的眼淚嘩啦啦淌下。

「淑美?」紀飛揚先是怔住,旋即調開視線,沒問她哭的原因。導演當久了,觀察力好,光是章淑美這個反應,心中便有了底。看樣子老媽硬要把他跟章淑美湊對,不只是媽的意思,章淑美也是有心人。這下糗了,他從來只把她當妹妹。

紀飛揚將車開到路旁停住,他遞面紙給章淑美。「把眼淚擦一擦吧。」

接過面紙,聽見他溫柔的口氣,章淑美更是泣不成聲。

紀飛揚覺得很抱歉,唉,雖然什麼也沒做,但已經傷了這女孩的心。

「對不起。」辜負她的感情,他只能道歉。

「我看得出那個戚小魚很有才華……又很漂亮……難怪紀大哥喜歡她。我這麼平凡……根本不可能跟她比……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她啜泣著。

「不要這樣想,你有你的優點啊,不然我媽怎麼這麼喜歡你?是不是?」

「我真的覺得好襖……對不起,剛剛那麼多人誤會了,都是我害的……我應該先打電話來,我怎麼那麼笨!」

「不要再怪自己了,沒關係,真的。」

章淑美抬臉,淚汪汪看著他。「那位戚小姐……她也誤會你了吧?要不要我幫紀大哥跟她說?會不會害你們吵架?天啊,她會怎麼想?我去跟她說……」

她不斷道歉,害得紀飛揚更內疚了。

「沒事的,她不會誤會,她不知道我喜歡她啊……都怪我,唉,我應該早點讓你知道。都是我媽,一直瞎攪和,你一定是被她煽動了,才會……」

「紀大哥,等一下送我回去時,不要怪伯母。」章淑美溫婉地解釋著:「伯母她也是為你好,你們不要因為我吵架,我會對伯母很不好意思。」

「是她叫你來探班的對不對?」

「伯母也是一番好意。」

「真是受不了,幹麼老是想掌控我的生活?害你這麼難堪。」

「不要這樣說伯母……」章淑美抹去眼淚,故作堅強地對他笑。「我沒事,我一點都不覺得難堪,真的。」

看淑美強忍眼淚,那麼善解人意。紀飛揚覺得好悶,好像他是大壞蛋,冷酷無情又不孝。加上跟戚小魚吵架,好悶哪!

紀飛揚重新發動車子,想到自己對小魚說的話,當時她氣得面色發青,眼眶都紅了。她一定很難過吧?那時他氣她耽誤拍片進度,口不擇言,才會講重話,傷了她的自尊。他工作時就是這牛脾氣,六親不認,因為導演必須掌控的事太多了,拍片時壓力很大。攝影、燈光、助理等是算鐘點排班的,超班也要加錢,他不能為了戚小魚把大家都耽誤,讓製作費超支。

小魚一定很難過吧?她該不會在哭吧?

小魚沒哭,她找好友們來家裡相聚,發泄怒氣。

「他是什麼東西,講話一定要這麼傷人嗎?懂不懂得尊重人?虧他還交得到女朋友!我只不過是比較要求完美,他凶什麼凶?」

「只是比較要求完美?」靜繪訕訕道。

小魚臉上閃過一抹心虛,氣焰稍降了點。「我承認我是有點過度的求好心切……」

「只是有一點嗎?」靜繪冷笑。

明明扯扯靜繪的衣角。「好了,你少說兩句,她已經夠生氣了。」

靜繪懶洋洋道:「她那個臭脾氣會把全世界的人都得罪光光。」

「我才不怕咧~~」捏扁手中啤酒,小魚雙目燃著熊熊怒火。「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討厭我也無所謂,我是為了片子好,我有什麼錯?反正紀飛揚今天講那種話太傷人了!」他沒心沒肺無血無淚。

「沒錯。」明明幫小魚罵:「當那麼多人的面這樣說你,太不給你面子了。」

「一定是你在那邊龜龜毛毛的,才會把人家惹、噢!」啤酒空罐K中靜繪的頭。

小魚責問:「關、靜、繪,你到底站哪邊啊?」

明明勸道:「好了好了,靜繪,我們是來安慰她的,你不要念她。」

「我是為她好。」靜繪揉著頭。「好朋友才講實話。」

明明安慰小魚:「反正你以後再也不要跟他合作,我現在覺得他真的很差勁,跩什麼啊?還有,既然有女朋友了,之前幹麼到你家照顧你?一整晚欵,他在想什麼啊?在你家過夜欵,有女朋友的人怎麼可以這樣?害我以為他對你有意思……」

「所以我說他很壞啊!」小魚恨恨道:「我是不會再跟他合作,我也是有自尊的好嗎?以後接CASE,只要聽見是紀飛揚,我馬上拒絕!」她腳踏沙發,遙望遠方,右手握拳,眯起雙眼。「我戚小魚就是有骨氣,我以後要是再跟他合作,我就不叫戚小魚,我叫——」

「吳郭魚?」關靜繪涼涼來一句,斜覷著小魚。「吳郭魚吃大便的你知道嗎?」

小魚愣住,什麼吃大便?太沒美感了。

「哈哈哈哈哈哈……」明明大笑,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小魚方才的氣勢瞬間消去大半,靜繪繼續落井下石——

「你說啊!你要是再跟紀飛揚合作,要改叫吳郭魚嗎?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小魚眼角抽搐。「好……好啊,吳郭魚就吳郭魚啊……」她硬著頭皮說:「反正我不會再跟他合作,好歹我也是業界有名的藝術指導,幹麼讓他這樣羞辱?!」

說完,她砰地坐下,又拉開一罐啤酒。灌著啤酒,指著好友警告:「以後不準在我面前提起他,知道嗎!之前還說他喜歡我,你們眼睛瞎了啊?」

明明跟靜繪呵呵笑。

「好啦,彆氣了,我們特地買滷味來孝敬你欵。」

「知道了,不提他不提他喔。」

叫別人甭提,小魚自己倒提得很起勁。「你們沒看見紀飛揚當時那個嘴臉,了不起好了不起啊,叫製片把我轟出去,是啦,導演最大啦!」

「自己一直講。」明明癟嘴,小聲嘀咕。

「不是很討厭他嗎?幹麼整晚一直說他的事,我覺得你的反應有點過度喔,搞不好你最氣的不是他罵你,而是他有女朋友,因為你一直期待他是喜歡你的,沒想到~~」靜繪最狠。

「你閉嘴!」小魚勒靜繪脖子,同時腳踢明明的腿,兩位好友吱吱叫求饒。小魚咆哮:「都是你們!都是你們之前亂講,都是因為聽了你們的話,害我睡不好,都是——」

手機響了。小魚抄起手機,看見來電顯示,表情很激動。「哇~~是紀飛揚!」

「一定是打來道歉的。」

「快點接。」

按下接聽鍵,小魚冷冰冰地問:「喂,是紀飛揚紀大導演嗎?」

「還沒睡?」

「有事嗎?大導演!」

「要不要出來談。」

「哦~~是不是白天教訓得還不夠,現在還要把我找出去罵?大導演!」

紀飛揚靜了幾秒,不疾不徐地回她:「戚小姐,用手機吵架很浪費錢你知道嗎?」

「是你打來的欵,你心疼電話費啊?原來你看起來很酷,其實這麼小氣啊?小鼻子小眼睛,你是不是男人啊?」可惡!還以為是來道歉的,結果是這種口氣,馬的。

紀飛揚說:「既然你還沒睡,我在你家樓下的真鍋咖啡,要不要出來見面?我想跟你談談。」

看樣子是來道歉的,小魚臉色稍緩,她想罵聲「不必了」,然後摔上電話,但又覺得這樣沒風度,另一方面又想知道紀飛揚會怎麼跟她道歉,所以——

「好,給我一小時。」她答應。

他果然沒令她失望,依然是那個自大可惡的傢伙。他嘲諷道:「你是住101是不是?走到樓不要一小時?」

「不等拉倒。」不是故意刁難,她真的需要一小時。

「我等。」

「好!」

「好!」

兩人同時掛電話,口氣像黑社會講黑話。

明明急急地問:「他跟你道歉了嗎?」

「他在樓下的真鍋咖啡。」

「還算有誠意,這麼晚還特地跑來。」靜繪嘲笑小魚:「你不要下去以後,回來就變成吳郭魚了。」

「不可能!」小魚恨恨地說:「我不會原諒他,我不去是要讓他知道我有多生氣,我要告訴他我的感受,痛快地罵他!」

明明納悶。「既然在樓下,為什麼要讓他等一小時?」

「當然要一小時,我絕不會讓他看見我憔悴的樣子,我要光鮮亮麗冷靜鎮定地山現在他面前,不然他還以為他說那幾句,就讓我傷心得要死。」

「你是傷心得要死。」靜繪涼道,遭小魚白眼。

頃刻間,小魚沐浴梳洗著裝打扮,一小時又十分鐘后,她金光閃閃,光彩奪目,儼然是從時裝雜誌走出來的翩翩美佳人,她在門口對著好姊妹說:「兩位,你們等著,我去教樓下那位自大狂一點做人的道理,很快就回來。」

「不要耗太久,我怕等不到那麼晚,我會睡著。」靜繪打呵欠。

「我等你!」明明很亢奮。「我要聽結果,你快下去。」

小魚哼著歌,打仗去。

她一走,明明跟靜繪即刻熱烈討論,編排即將發生的情況——

明明說:「小魚很倔強,不會那麼容易原諒紀飛揚,他一定會被罵得很慘。」

靜繪同意。「男人自尊很強,就算一開始想道歉,但是小魚那麼凶,說不定道歉不成,反而惱羞成怒,兩個人又吵起來。」

明明又說:「我覺得那個紀飛揚很懂得怎麼刺激小魚,他要是又惹毛小魚了,小魚搞不好抓杯子K他。」

靜繪點頭。「紀飛揚這輩子沒被人這麼粗暴對待過,一怒之下拽住小魚就……」

「就打?」明明搗嘴。

「嗯,是有這個可能……」靜繪摸著下巴思索。

明明咻地沖向門口。「我覺得我們有必要下去保護她!」

「你是想看熱鬧吧?」靜繪涼涼道。

明明呵呵笑,拉開門。「你不想嗎?我們躲在咖啡廳外面偷看,她不會發現的啦!」

咖啡廳的狀況,正如明明跟靜繪所猜的……相反!

紀飛揚沒道歉,當他在午夜冷清清的咖啡館,喝著苦澀的黑咖啡,等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后,終於看見戚小魚種清氣爽地推開玻璃門,心就像被人重敲一下,視線讓伊人的可愛身影佔滿。

戚小魚從外邊黑壓壓街道走近燈光亮白的咖啡廳,就像黑夜的女王,帶一身光輝走入他的視線。她像火,充滿能量,閃耀著他的眼睛。同時他注意到旁桌的客人,低頭喝咖啡的抬起頭,正在翻閱雜誌的停住動作,原本在交談的情侶止住聲音,準備沖泡咖啡的服務生失了神……

她總能在第一時間抓緊眾人視線,她穿綴有蕾絲的黑色深V領套裝,剪裁合身,她身材嬌小,衣料貼身,曲線畢露,踩著黑色細跟尖頭高跟鞋,步伐穩健自信,儼然是個都會俏佳人。

她向紀飛揚走來,黑黝黝的大眼睛,靈光閃動,紅唇抿著,表情有些輕蔑,目光帶挑釁意味。紀飛揚注意到周邊留意她的男人,他們的眼神好奇又帶著膽怯,他們認同戚小魚的美麗同時又懼於她的氣勢。她坐下,背往後靠,雙手抱胸,長腿交疊。

「大導演,我來了。」

紀飛揚挑起一眉,嘴角上揚,打量她。這個早上才被他的話打擊的女人,臉上表情沒一點頹喪失意,反而盛氣凌人地前來赴約。

他愛死她這個樣子,愛死這張倔強明媚的臉,愛死她自負驕傲的可愛表情。

他攤開菜單問她:「想喝什麼?我請客。」

「不用,我又不是沒錢。」她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來道歉的吧?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以後我會對你避之唯恐不及,既然你這麼重視導演的權力,你不需要藝術指導幫你啊,你可以全部自己來啊,是不是?」她噼哩啪啦講完,他聽完只是微微笑。

「我為什麼要道歉?」他說。

嗄?小魚震驚。「當然是因為你早上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喔。」

「喔?喔?!」小魚哇哇叫。「我的天我的天,你該不會認為自己沒錯吧?」

「我是覺得沒有錯,如果那時候沒阻止你,現在這時候我們還在片場,而且會拍到天亮,我是說以戚小姐的要求進行的話。」

「所以你覺得你沒錯嘍?你覺得你說的那句『有本事,你去當導演』,一點都不會傷人嘍?你覺得你當著別人的面這樣說我,是應該的嘍,彷彿你覺得尊重別人,給人留點面子是不必要的?」

她一連串地罵,罵得紀飛揚大開眼界。

「如果今天出錢的大老闆挑剔你的片子,你反駁他的意見,老闆就對你說『欵,有本事你去當老闆啊』,你覺得OK嗎?你不會傷心嗎?你不會難堪嗎?你不會生氣?」

他低頭,憋笑。

「你還笑?」她瞪大眼。

「你真的很會罵。」

哇哩咧~~小魚氣結。「如果不是來道歉的,我要走了,莫名其妙!」她拿起包包,起身離開。

「戚小魚,你坐下。」

小魚氣呼呼地盤胸瞪他。「有話快說,我很忙,沒空在這邊跟你喝咖啡,你沒救了你,目中無人的自大狂,我連罵你都懶。」

他呵呵笑,問她:「要不要當導演?」

「嗄?」有沒有聽錯?

「你要不要當導演?」

「為什麼這樣問?」

「你沒作品集,所以才會一直沒辦法接片。」

「我沒拍過片子怎麼會有作品集。」

「所以嘍,我帶你入門,我們挂名雙導演,你來拍,要不要?」

小魚儍住。

紀飛揚說:「你空出一個月,跟著我接片拍片跟後期做剪接,導演掛我們兩人的名字,實地拍攝時由你自己負責。有了第一部片,以後你才可能有機會接片子拍。」

「為什麼?你幹麼幫我?」他們不是正在吵架嗎?小魚納悶。

紀飛揚微笑著,若有所思地望著手中的杯子,指尖一下下刮著杯沿。

「因為你常干擾導演拍片,造成大家作業的困擾,還有你一點都不尊重導演的專業領域,為了讓你了解當導演的壓力,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實際去拍片,以後你才懂得尊敬導演,才知道拍片有多難。」

「說得好像我會搞砸。」

「大小姐,你知道底片多貴嗎?你一定搞砸。」

「你太小看我了。」

「那就讓我知道你的實力。」

「等著瞧。」

結果他們沒吵架,也沒像明明跟靜繪猜的打起來。結果戚小魚沒能痛快地罵紀飛揚,反而愉快地答應跟他合作拍片。結果戚小魚從這天晚上起,多了個綽號叫吳郭魚。沒關係,吳郭魚就吳郭魚,為了生平第一部片,就是被叫成大章魚她都甘願。太興奮了,她的夢想啊!

很快地,紀飛揚嘗到苦頭,讓機車成癖的戚小魚參與導演工作,是自討苦吃。他讓戚小魚參與的是市政府的城市宣導短片,他們一起整理腳本,黑色資料板貼滿提案閑的參考圖片,以及拍攝腳本的分鏡表。

晚上七點要跟負責的官員開會,離開會只剩四十五分,紀飛揚熟練地駕駛汽車,於公路疾駛,忽然瞄到後座戚小魚的動作,頓時血壓爆升,抓緊方向盤就吼

「你幹麼?!」天主保佑,天主保佑啊~~天兵戚小龜竟然在拆提案板上黏好的資料。

戚小魚忙著重整圖片。「我覺得這張跟這張的順序如果對調,感覺會不一樣。這張參考圖的顏色比較鮮艷,跟素一點的參考畫面貼在一起比較好,不然跟這張這麼花的排一起會顯得很亂……」

「已經夠好了,你不要再動它!」

來不及了,小魚卸下五張圖。「相信我,這樣出來的效果真的會比較好~~」

紀飛揚胸口劇烈起伏,他提醒自己——

深呼吸、要忍耐、要冷靜,這不是第一次,你還沒習慣嗎?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現在你們是夥伴,站在同一陣線,紀飛揚你要為大局著想……

可憐他面對壓力甚大的提案會議還得努力安撫自己情緒,漠視身後那個開會前還在作亂的戚小魚。

車子開到停車場,戚小魚動作真快,果真把五張圖重新編排,完美無瑕地黏貼好了。

紀飛揚鬆口氣。「走吧。」

紀飛揚站在車旁花幾秒感謝偉大的主,跟著去打開後座,拎出三大袋資料,砰!關門,出發。

「走啦,小魚~~」突然,他再度血壓飆升,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他瞪著汽車,看著車門外,小魚半個身子露在外邊,上半身還在車內忙,他驚恐地發現——戚小魚又在拆提案板的圖樣!

「你在幹麼?!」他發出暴龍似的怒吼。

「等一下好不好?」她嬌滴滴地回道。

「你見鬼的又在幹麼?快出來,來不及了!」他真想對露在車門外那個圓翹的屁股踹下去。

小魚雙手不停,嘀咕著:「我發現照先前那樣的排法,一路看下來情緒會比較連貫,所以我再改回去好了……啊!」

一條胳臂猝地從後方伸來,將她攔腰摟出汽車,她右手還抓著提案板,左手拿著膠帶,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砰!車門被踢上了。

紀飛揚一手拽著她的手臂,另一手扛著裝滿參考帶的袋子,將小魚一路拖向電梯,趕去開會。沿途經過的公務員撞見這幕,看他們一男一女很滑稽地一個在前頭大步疾走,一個小跑步地被拽著拖行,皆露出震驚的表情。

小魚跟紀飛揚一路鬧嚷。

地哀求:「等一下等一下,我想重排啦~~」

他怒吼:「再這樣我不讓你拍了!」

她再哀求:「三分鐘三分鐘就好了,拜託拜託~~」

他更大聲地怒吼:「閉嘴!」

她繼續哀求:「不然兩分鐘?兩分鐘搞定。」

他終於崩潰。「你閉嘴!不準動,你還動~~還動~~站住,手給我停住!」

是地,戚小魚不是蓋的,被拽著跑還能利用左手去撕圖樣,紀飛揚也不是蓋的,唰地抽走圖樣,將資料袋拋向小魚。

「接好。」

「哇卡~~」五公斤重的資料袋差點害小魚雙手斷掉。

「這個也拿好。」紀飛揚摘下掛在頸上的小型攝錄機,扔向她。「敢掉下去,你就死定了!」

這招狠,小魚接了這堆東西,雙手終於安分了。不過嘴沒閑著,她碎碎念——

「萬一因為我剛剛重排提案沒過怎麼辦?你看看你看看那個圖樣OK嗎?你覺得呢?之前好還是現在好……」

已經來到會議室外了,小魚還在叨念。

「真的沒關係嗎?看起來會不會很亂?三號圖好像有點歪,你拿正,讓我看……」

紀飛揚突然低吼一聲,整個人去巴住牆,然後雙肩怪異地抖動起來。

「怎麼了?」戚小魚抱著重物,站在他身後,看著他。

紀飛揚的臉埋在牆前,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要開會了欵,喂……」

他轉過臉來,看著她。原來他在笑。

「戚小魚……」忽然他用一種很溫柔的目光看著她,害她呆住。

「幹麼?」

他笑著說:「把東西都放下。」

小魚將袋子跟攝錄機輕放在地。

「你過來。」

小魚過去,呆愣愣地看著他。「幹麼啊?不是說來不及了?走了啊……」

紀飛揚將圖樣擱在牆角,忽地雙手握住她的肩,眼色篤定,口氣很嚴肅地問:「你知道當導演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小魚被那充滿力量的眼神雲懾住。那正握住她肩膀的雙手很有力,熱呼呼,她有一些些心慌意亂,還有一點點的暈眩,她望著紀飛揚的眼睛,答不上來。

「拍片不管是前制或後期都會遇上很多意料之外的狀況,所有的人都可以亂可以慌,只有導演不行,就算心中沒有定見,裝也要裝出來。要一副冷靜自信的樣子,才能穩住所有的工作人員,導演就是現場工作人員的精神指標,慌慌張張的導演怎麼帶大家拍攝?怎麼取信於人?怎麼讓出資的業主有信心?」

小魚眨了眨眼,有點明白了。地方才很失常,表現得太緊張。畢竟這是她第一次以導演的身分提案,很怕沒有通過會毀了她的導演夢。

「好……我知道了。」小魚深呼吸,鎮定心神。「走吧!」

紀飛揚拎起袋子,甩上左肩,將圖樣挾在左腋下,右手牽住小魚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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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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