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情所困
史愛蘭和衣躺在床上,不多時又坐起嬌軀,心情一直無法安寧下來。她有點憤然地想道:「我的姑奶奶名列武林十大青年高手,對本姑娘亦是言聽計從,你南天翔連本姑娘初次請客還差點沒請來。哼哼,簡直沒把本姑娘放在眼裡嘛!」
她又卧倒床上,尋思道:「明日走就走吧,後會有不有期,誰希罕?」可是轉念又忖道:「後會無期,如果真的後會無期……我為什麽老想著他呢?他笑起來可真好看,簫聲更是動聽。」她芳心中流過一絲甜蜜和憧憬,又想道:「他是哪兒的人呢?倒底是正還是邪?哎!我為什麽老想著他,他不將我放在眼中,我倒想著他了。真是煩人……」
她一時覺得讓他走了算了,一時又想留下他,卻又想不出妥善的法子。一夜輾轉反側,到黎明時頭昏腦漲,竟起燒來,渾身無力,想著無法將南天翔留下,就不想起床了。她喚來銀瓶,吩咐道:「如果南公子要走,你代我送他走。」
南天翔天亮起床,穿回自己的粗布葛衣,準備留畫走人。氣機反應,突覺門外有人,他打開房門,銀瓶捧著面盆,俏立門外。她進房放好面盆,明眸轉動,看見了桌上的畫,道:「公子昨夜作的麽?小姐很少哭的,公子好好的卻畫一幅哭像。」
南天翔洗嗽過後,道:「這幅畫送給貴小姐。姑娘代她收起來吧。」
銀瓶道:「噢!」
南天翔見她收起畫像,道:「姑娘可否為在下通傳一聲,在下想告辭了!」
銀瓶道:「小姐病了。公子若要走,小姐讓小婢代她送公子。」
南天翔皺眉道:「病了?沈重嗎?」
銀瓶道:「頭昏,燒,起不了床。」
南天翔心道:「昨日都好好的,習武之人,怎麽說病就病了呢?要當真病了,只怕就不輕。我不去看望她一下就走,是否不近人情?」他略一沈吟,道:「在下可否去探望貴小姐?」
銀瓶道:「小婢斗膽作主,帶公子前去。」南公子道:「請!」她心知小姐之病多數是為他所病的,若是看都不去看一眼,就太沒人情了。
銀瓶拿著畫,與南天翔來到史愛蘭卧室。史府別業中早有人請來大夫,朱武剛也聞訊前來探望。
南天翔見帳內史愛蘭釵亂荊橫,玉面嫣紅,但容色極為憔悴,眉眼不開。他心道:「當真病得不輕。」隱約中聽到大夫說道:「受了些驚嚇,憂思過度,加上心肺鬱結,得好好保養。」大夫又吩咐了些保養將息之道,開了方子,走了。
南天翔聽了大夫的話,心中不禁有些不自然。
銀瓶走到床前,伏身在史愛蘭耳邊道:「小姐,南公子沒走,他來看你了。」
南天翔站得遠遠的,問候道:「史姑娘,好些了嗎?」
史愛蘭聽到南天翔聲音,只覺一下子就好了一半。她掙扎著坐起,心中泛起一陣羞意,道:「承南大哥關心,好多了。南大哥請坐。」
南天翔只好在椅上坐下,一時間不知是否該籍詞離開。
銀瓶將畫在帳中展開,道:「南公子畫了你的像送你呢!小姐你看……」
史愛蘭看了畫和詞,在羞澀中帶著濃濃的喜悅,精神又好了幾分,對銀瓶道:「快收起來。」
這些情形落在朱武剛眼中,他頓時明白了史愛蘭為何而病,酸意十足地道:「不知南兄何時起程呢?」他話一出口,偷眼望向史愛蘭,見她臉色大變,又不禁十分後悔。
南天翔尷尬一笑,站起身道:「史姑娘既然不妨事了,南某也當告辭了!」
史愛蘭正在高興自己病得是時候,能多留南天翔一天,就能多接近他一分,何況他不似無情之人。未料到朱武剛一句話,美好的憧憬立刻就破滅了。氣得她往床上一躺,負氣地道:「走,要走都走吧!反正我病死也不關你們的事。」
南天翔聽了,神情更是尷尬,心中亦明白了幾分,一種奇異的感受湧上心頭,令他不知如何是好。
朱武剛聽了,心道:「怎麽會與我無關?如今南天翔因我而走,就更與我相關了。唉,我……」他強顏一笑,道:「小弟不過一句戲言,南兄不會量小至此,真要走吧?」
南天翔心知朱武剛對史愛蘭愛戀頗深,聽他出言挽留,雖不是至誠,也足夠說明他對史愛蘭的一腔真情,對她千依百順了。南天翔自覺不宜留在此地,否則就違他心中護花的本意。遂抱拳道:「南某告辭,非是為朱兄一句戲言。昨日道左相逢,有得一日之緣。如今緣盡,南某自是該……」
銀瓶見小姐花容失色,杏目含淚,不待南天翔「告辭」二字出口,不顧禮數地打斷他的話,急急道:「小姐已經病了,兩位公子就體諒一二,不要刻意弄些離愁別恨出來。讓小姐靜一會兒吧。兩位公子請隨小婢到前廳用早餐!」說罷,不待南朱二人反對,當先向前廳行去。
南朱二人心中均無奈嘆息。
南天翔心道:「難道我也會如蝶舞谷三老,捲入三角情愛糾纏中去?不成,我不能奪人所愛,待史姑娘病情好轉,再籍詞離開吧。」
朱武剛心中一片黯然,忖道:「如今連丫鬟都明白,在幫南天翔說話,唉!想我兩年相處,竟不如他一日之情。撇開小蘭國色天香、世間難求不說,我能放得下這近兩年相處的感情麽?沒有人知道我對她已愛得多深了!」
他柔聲道:「小蘭,安心養病吧。小兄會為你招呼南兄的。」
南天翔道:「姑娘好好休養,在下遲些時候再來看你。」言罷,跟著朱武剛去了前廳。
銀瓶招來別業中的丫鬟、婢女,為南朱二人擺上早點,奉上香茗。又請來別業中的總管史朝慶相陪,方自進去侍候史愛蘭喝葯。
史愛蘭待眾人離去後,下床在桌上展開南天翔為她所繪之像,這次凝神細看,但覺畫中的她傷心欲斷魂時,楚楚動人,百般千端的惹人憐愛,看著竟有恨不得將她擁入懷中細細的呵護一番衝動,這種感覺震動了她的心靈。她一向活潑開朗,天真無憂,在外捉弄人,也不過是想為大家找些歡笑,無傷大雅,在家中卻因此很得長輩疼愛。如今這種感覺卻是前所未有的,這一刻,她的心湖如有微風吹過,盪起一圈圈漪漣。這種心靈的顫動,自見到南天翔以來的短短兩天中,她已是第二次感覺到。一剎那,她心中湧起一種至純至真的感情。
她收起畫,以手支頤,坐在桌旁,不禁浮想連翩。她相信她的影子,已經印在了南天翔的心中。心念及此,她覺得好了許多,但一轉念又想到他總想託詞離開,而他想離開,她又隱隱覺得是有原因的,這種原因並不僅僅是她與朱武剛看上像一對情侶。
她與朱武剛很小就識得。朱武剛是洛陽朱家莊的大少爺,其父朱勤勉人稱洛陽王,仗義疏財,名列江湖十大白道英雄。朱家莊與史府同是武林七大世家之一,兩家是世交。自她十六歲正式出道江湖以來,朱武剛很多時間都跟隨在她身邊。她知道朱武剛是喜歡她的,但她不喜歡他。她覺得朱武剛在她面前循規蹈距,對她千依百順,這種男孩子她最是不喜歡。以前她常說:「我的姑奶奶,你老跟在我身邊,將來我怎樣嫁人?」以至朱武剛在江湖朋友中,被稱作「我的姑奶奶」,但他沒有生氣,他根本不懂對她生氣。
南天翔卻不同了,一見面她就被他騙去了珍貴的眼淚,震撼了她的靈魂,她還被他教訓了一頓,但她一點也不恨他。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如果她能讓南天翔喜歡她,他一定能給她幸福和快樂,帶著她經歷世間不同的經歷,感受世間不同的感受,讓一生過得多姿多彩。見了南天翔作的畫,她更篤定了。
朱武剛頂多只能事事順著,護著她,給她安定的生活。她覺得朱武剛適合做她的哥哥。她心道:「對不起,我的姑……噢!以後稱你朱大哥了,希望你以後能找到一個喜歡你的女孩子。」
銀瓶端著葯,走進史愛蘭的卧房,見史愛蘭素手托著香腮,坐在桌旁獃獃出神,急道:「小姐,你怎麽起來了呢?」
史愛蘭回過神來,道:「不用擔心,我已經好了。謝謝你,銀瓶。」她是感謝銀瓶留下了南天翔。
銀瓶道:「承蒙夫人和小姐愛護,銀瓶在史府雖是一名丫頭,但比起外面一些千金小姐,也要過得好得多。為小姐分解憂愁,本是銀瓶份內之事。小姐,別想多了,先喝葯吧。」她想起幾年前,家中父母在戰亂中死去,若非史府收留,不知會淪落成什麽樣子?在史府中,上至當家的老祖宗史老夫人、下至丫鬟婆子,哪個待她不好?她心中,自是處處為小姐著想了。
史愛蘭道:「擱著吧,我的病已經好了。」
銀瓶見史愛蘭除了精神稍為不振外,已無大礙,又素知她不喜喝葯,只好放下藥碗,道:「小姐,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就別想多了。」
史愛蘭道:「我就是想不出法子讓南公子留下來。銀瓶,你幫我想個法子,好麽?」
銀瓶惶恐道:「小姐,你一向都很有主意。奴婢能想出什麽法子?小姐昨夜休息不足,自是想不出法子,以奴婢淺見,反正南公子和朱少爺一時片刻是不會再來辭行的。小姐就先休息一個上午,睡醒後再想辦法吧。」
史愛蘭想了想道:「好吧。你去套套南公子的出身來歷以及今後的行止。」她知自己精神不振,極需休息。
南天翔、朱武剛兩人在廳中閑聊。史總管處理商號中事去了,他托朱武剛代為好好招待南天翔。
南天翔看在眼中,覺得史府實已視朱武剛若婿,主人不在時,朱武剛可算半個主人。這個現令他如坐針乩,更令他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他自懂事以後,就處在蝶舞谷三老的情感糾纏中,早就明白了兒女私情。與久經情愛纏磨的鳳蝶舞相處了十二年,讓他很懂女子心中的想法。何況他下山遊歷,有一個重要的目的是尋意中人,在這方面他更敏感。
他知道史愛蘭對他極有好感,他有何嘗不是心中暗動?史愛蘭在他眼中有些慧詰,但並不刁鑽、嬌蠻,有三分野性,更有七分溫柔。正是他心中理想的伴侶。
朱武剛無疑是很喜歡史愛蘭的,可以生死相許。同時他也是史府上下心中暗定的准女婿,兩家早有聯姻之意。儘管史愛蘭並不是很喜歡他。如無外人涉足其間,最終史愛蘭會嫁他為妻的。
他心中的想法是:「天下勝過我朱武剛的男子並不多!何況我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小蘭不嫁我嫁誰?」往日追求史愛蘭的少年如過江之鯽,但他從未感到一星半點的威脅。今日他的心亂了,也真正有了些驚慌。他現南天翔有一種可使天下女子一見傾心的魔力,這是他朱武剛遠不能企及的。他心裡清楚:小蘭已經喜歡南天翔了!一念及此,他想好好地與南天翔談天說地亦是不能了。
南天翔回想著蝶舞谷三老終生無法解開的情愛糾葛,心中不寒而慄。他不想重蹈覆轍,誤人誤已。再說史府為江湖名門,史府的女婿又怎能置身江湖之外?
兩人各懷心事,廳中陷入一片尷尬的沈寂中。侍立在旁的女婢們面面相覷,朱武剛她們是熟識的,曾隨史愛蘭數上終南山,幾次都住在這史府別業中。一向隨和可親的朱少爺怎麽成了悶嘴的葫蘆?
銀瓶走進廳里,見南朱二人默然無語,心中無不瞭然。她是一個頗有心計的女孩子,略一沈吟,心中已有了計較。她步到二人前不遠處,道:「我家小姐抱病,招呼不周,兩位公子請見諒。請用茶!」
朱南二人拾起情懷,南天翔道:「不客氣。史小姐好了些嗎?」
銀瓶道:「好了許多啦!不過人很疲倦,需要好好休息。」
她見二人喝了茶,仍是無話可說,又道:「兩位公子均是少年豪俠,人中龍鳳,應是惺惺相惜,很談得來才是啊,怎麽相對無言呢?南公子,可否講講你的故事,讓小婢也好長長見識呢?」
南天翔心道:「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個銀瓶真是會拿言語擠兌人,來探我的來歷了!我既是安心要走的,又怎能留下蛛絲馬跡?」於是淡淡一笑,道:「在下深居山野,每日所見不過是清風白雲。甫出江湖,經歷蒼白無味。倒是朱兄和姑娘久走江湖,見識閱歷豐富,還望不吝指點在下一二。」
銀瓶道:「朱少爺位列武林十大青年高手,走南闖北,會過無數高人。這方面就要朱少爺高見了。」
朱武剛道:「姑娘謬獎了。朱某隻是痴長兩歲而已……」
南朱二人在銀瓶的牽引下,方打開話匣子。但一論及南天翔的師承來歷,南天翔總是守口如瓶,但也略略提了一下日後的行止。
午後,史愛蘭痊癒了,也加入笑談中。幾人江湖夜話、詩詞歌賦無所不談,有了史愛蘭,時間過得就快了許多。
次日又上終南山,打了一整天獵。南天翔幾乎被史愛蘭的似水柔情溶化,朱武剛卻更加神傷。
是夜,南天翔又作了一幅史愛蘭的畫像。
上填一《南鄉子》云:
風情萬種,盈盈一笑回眸中。笑倚春風話溫柔,無憂,似嗔卻喜還含羞。
南天翔和衣躺在床上,心道:「不能再住下去了,否則必成不了之局!」他想了想,起身下床。
他拿著畫,敲開了朱武剛的房門。朱武剛一臉憔悴,冷冷望著南天翔,沒有讓他入屋坐坐的意思。
南天翔淡淡一笑,道:「我不想與你爭她,除非你不能好好照顧她。這兩天給朱兄添了不少困憂,作了史姑娘的像送給你當作補償吧!」言畢,將畫遞到朱武剛手中,掉頭去了。
南天翔回到宿處,取了張信箋,想留書與史愛蘭辭行。籌辭許久,竟無一適於表達自己的意思,待到月上中天,揮筆在箋上書了「不辭而別」四字,收拾好革囊,想了想,將自己換下的紫衣折起放進革囊中。
「我不能牽走七兩,就拿這走這件衣服吧。」在這樣的念頭中,悄然而去。
「小姐,南公子走了!」銀瓶拿著上書「不辭而別」四字的信箋,遞給了正在梳妝的史愛蘭。
史愛蘭手中的木梳「啪」地掉在地上,顫聲道:「走了?他走了?」她接過信箋,淚水一滴一滴滴在紙上。她獃獃地坐在凳上,任淚水浸濕了紙箋,腦中一片空白。
銀瓶道:「小姐,別傷心了。南公子沒將馬騎走,一定走不遠,我們可以追一追。」
史愛蘭有氣無力地道:「追?天下如此大,怎麽追?」
銀瓶道:「小姐,南公子這樣出色的人,隨便走到什麽地方,都會留下蹤跡的。憑我們史府的力量,就算是天涯海角,我們也能尋著他。」
史愛蘭嘆道:「追上又有什麽用?」
銀瓶道:「從南公子不辭而別這點來看,婢子以為,南公子是不敢當面向小姐辭行的,他是擔心小姐一旦挽留,他會沒有足夠的勇氣離開的。」
史愛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銀瓶又道:「以婢子看來,南公子也喜歡小姐,卻又有某種原因不能喜歡小姐。小姐你想想,南公子他走時,一個為什麽走的借口都未能留下,不正是這個理麽?」
史愛蘭雙目一亮,道:「對!我一定要追到他,哪怕動用***『史記令』,我也要找到他,問他一個清楚!」她握住銀瓶的一雙柔荑,又道:「好姐姐,謝謝你!」
南天翔望著長安雄偉的城樓,嘆息了一聲,終沒有勇氣進去。想起兩個時辰前,史愛蘭在過杜曲集不遠,過了他。幸好他見機得早,躲在路旁沒被她們現。他知一入城,必難逃史府的耳目,到時不難被史愛蘭尋到。一見面,他舍不捨得離開,就只有天知道了!
天邊一抹殘霞,將西天染成通紅,如衝天燃燒的熊熊烈焰。懷著鬱悶的心情,南天翔步進潼關。他繞過長安,翻驪山,遊了西嶽華山,屈指算來,自子午鎮上史府別業中不辭而別,已過了八天。這些天,他盡撿鄉間阡陌小道而行,露宿山野,也不曾作大快人心之舉,無意間躲過了史府四齣的偵騎。
關中時有斷亘殘廓,根本不能從連綿的戰火烽煙中恢復過來。
南天翔在路邊一小食攤坐下,要了一大碗餛飩。攤主老眼昏花,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紋彷彿是世間滄海桑田的見證,昏黃的燈光下益顯得老朽不堪。南天翔見了,忖道:「人生不過百年,何必斤斤計較、活得營營役役的?何不圖個快意即可!」他心胸豁然一開,橫亘心頭數日的心結立時散去。一時餛飩入口,但覺滋味無窮。
南天翔信步街頭,抬眼處,見一氣勢恢宏的客棧,高挑的燈籠上「快意客棧」四字正合他心意。懷中尚有十二兩多的銀子,下山時所攜的二十五兩銀子,全是他千辛萬苦的賣柴禾、野味湊集而得的。若在往日,他要住客棧,也定要選那簡陋廉價的住。今日卻未經考慮地行了進去。
那帳房、小二見南天翔粗布為衫、滿面風塵,料想沒有多大的油水可撈,辭色頗為冷淡。
南天翔卻渾不在意,趨炎附勢本是世人常情,在記載客人姓名的流水薄上龍飛鳳舞的簽下了「南天翔」三字。
帳房一對小眼頓時一亮,向店小二打了個眼色,道:「客官,南廂上房一號,請!」
小二作肅客狀,笑容滿面,道:「客官,請!」他搶先半步,前頭帶路,向里行去。
帳房踮著腳,直至看不到南天翔,方招來一個小二,附在其耳邊悄悄吩咐了數語,那小二轉身快步去了。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把南天翔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蹄聲在客棧門口嘎然而止。南天翔只道是過往客商歇店,也不在意,翻了一個身,又去尋夢。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間,敲門聲傳來,南天翔略感詫異,披衣起床,打開了房門。
門外高高矮矮站著六個大漢。
當先一人抱拳道:「在下史信。奉我家小姐史記令之命,前來恭請南公子大駕前往長安史府。」
南天翔一聽「史信」二字,心知糟了。他聽過史愛蘭介紹家中情形,得知史信是史府十二游龍之五,「史記令」更是家主信物,見令如見家主,非是重大事情,家主也不會動用。聽史信的口氣,多半是史愛蘭擅自使用史記令,她也真夠大膽。
南天翔微微一笑道:「史前輩客氣了,南某無名小卒,怎敢勞動前輩玉趾。」
史通道:「南公子太謙虛了。請!」他伸手肅客,神色頗為恭敬嚴肅。
南天翔苦笑道:「史小姐寵召,小子本應從命。無奈小子俗事纏身,無能分身,只得祈求史小姐宥罪,望前輩分說為幸。」
史通道:「公子這些言不由衷的託辭,還是去向我家小姐說吧。我等只是奉命行事,還請公子不要為難我等。」
南天翔道:「諸位儼陣以待,分明是霸王請客,看來小子是去也得去,不去還得去了!」
史信尷尬一笑,竟來個默認。
南天翔劍眉一皺道:「諸位稍待,小子取了隨身物品就走。」話聲一落,不理史府眾人的反應,轉身行入房中。
史信聽得南天翔應充,自是不便反對,只得站在院中等待。等了許久,不見南天翔出來,史信暗覺不妙,揚聲道:「南公子,準備好了麽?」
房中沒有一絲聲音,史府一人道:「莫非被他溜了?」
又一人恍然大悟道:「只怕給七哥說中了!那南天翔叫我們在此等待,他取了包袱就走,卻並非跟我們走。」
眾人一湧進入房中,只見後窗大開,窗檯踩了一個腳印,房中哪還有人影?
史信急道:「快追!」不稍片刻,史信等已遠去。
南天翔自房中橫樑上飄身而下,得意一笑,自語道:「這些老江湖也蠻好騙的嘛。史愛蘭這麽一鬧,可把我害苦了,中原是無處容身了,就此回家吧?嗯,不行。」他略一沈吟,又道:「塞外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風吹草低見牛羊』又或『大漠孤煙直』都是中原見不到的。」
他摸了一錠碎銀出,拋在桌上。想了一下,覺得太多了,又撿起來,運用功力,分為兩半,放了小半在桌上,然後拎著包袱,取道塞外。